11.

  “到底怎么回事。”

  直接把他拖到离厕所不远的楼梯口，我感到自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罗杰他……不喜欢凭白无故的受人恩惠，他说只有付出了才能得到回报。”

  林夕晨一改平日里的暴躁，神色变得有些无奈。

  “什么意思。”我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沸腾，指关节都在发痒。

  “就拿今天来医院的事来说吧。”林夕晨突然重重吐出一口气，往后靠在墙壁上，“你觉得我跟他关系怎么样？”

  “不错。”我简单的回答着，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别说得太复杂，我没什么耐性。”

  “一点都不复杂。”林夕晨抬起头笑了，“你真奇怪，你来这所学校之后真的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吗？关于罗杰的。”

  “我不知道。”我觉得这些我不需要知道，因为没必要。

  “你一定觉得我跟他是好朋友，呵，实际上，我们根本不是什么朋友。”林夕晨拨了拨头发，“他根本不在乎谁是他的朋友，他不需要朋友，所以没有人可以是他的朋友。”

  “我也不是。”林夕晨放下手，微微晃了晃头，“他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就像今天我看他烧得厉害想要带他来医院，他直接告诉我他没有钱。”

  “我有钱，我可以替他付钱，可是……他不会要。”林夕晨看着我，一字一句，“他不喜欢欠任何人任何东西，哪怕是一点点钱都不行。”

  “这和你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隐隐约约我已经感觉到了事情背后的真相，可同时在心里又觉得荒谬之极。

  “因为只有这么做，他才肯来医院。”林夕晨一脸讽刺的看着我笑，“是不是很好笑？你不知道吧，罗杰的妈妈在他满18岁的时候就丢下他走了，除了那个房子一分钱也没留下，罗杰需要自己去打工赚钱，可是这点钱远远不够生活开支。”

  沸腾的情绪一点点冷下来，我想到罗杰那天跟我说的话。

  他说他的妈妈去美国看他外婆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他撒了谎。

  突然间我又想到开学第一天看见他的时候，在那个墙角，那个男生贴在他嘴唇上的纸币和他微垂下来的睫毛。

  然后是我背着他在去医务室的路上，周围的人向我们投来的目光，以及梁晓在说到罗杰时刻意回避的支吾态度。

  “你明白了吧。”林夕晨收起了笑容，“他一直说他最不在乎的就是身体和欲望，可是在我看来，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喜欢他？”我问，“他和多少人睡过？”

  “不知道，大概很多吧。”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过于平静，所以林夕晨的表情也同样很平静。

  我不知道他那句“不知道”是回答前一个问题还是后一个问题。

  我只知道罗杰这个人，已经无可救药。

  而同样无可救药的，还有一个人。

  “回去吧。”

  我转身往回走，突然听见林夕晨说，“他笑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林夕晨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在你送他上车之后说‘我朋友病了’的时候。”

  我点点头转过身继续往回走，淡淡抛下一句，“他经常笑。”

  林夕晨从后面快走两步追上来，当已经睡着的罗杰出现在我们视线中的时候，他说。

  “不一样。”

  其实被罗杰这样一个人吸引，实在太简单了。

  因为在一个过于遵守秩序的环境里，他太过与众不同。

  不论是身体也好，欲望也好，看得简单点，也不过如此。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觉得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只是这样一个聪明人，又怎么会把自己就这样饿上三天？

  还有我想澄清一点，在我看来，无可救药不属于贬义词的范围。

  我坐在罗杰旁边，林夕晨坐在我们对面。

  罗杰好像睡得很沉，我们回来并没有吵醒他。

  医院的白炽灯照得人很难受，灯光下罗杰的脸色显得很苍白，脸型消瘦，连那些漂亮的亚麻色头发都好像在退色。

  白色的液体顺着输液管一点点流进手背里，感觉上很冰。

  “那么，他现在几岁？”我转过头轻声问林夕晨。

  林夕晨看了我一眼，把病历卡丢给我。

  我看了一眼，又丢还给他。

  不多不少，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