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那好，我先走了。”他爸爸站起来，手掳了下头发。

  我和罗杰站起来跟在他后面，打开门的时候他说，“我会再来的，能不能把这里的电话留给我？”

  罗杰看着我，我报了一串数字，看他拿出手机输进去。

  “再见。”他说。

  “再见。”我们说。

  罗杰看着男人走出房子的背影，突然说，“路上小心。”

  男人一愣，转过身朝我们挥了挥手。

  因为背着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我想他应该在微笑。

  我们站在门口，谁都没有说话，直到男人走远，看不见，罗杰才淡淡说了句进去吧，门这才关上。

  回到房间之后，罗杰的样子看上去有一点疲倦，他终于不笑了，四肢摊开坐在沙发上。

  “今天是不是很累？”我走到他背后捏着他的肩膀。

  可能是我捏得有点重，他突然浑身一抖，喷笑出来，“我又不是老头子……”

  说到一半他又突然噤声，我没有太在意，稍微放轻了动作，在他肩上一下下的捏着。

  其实我有很多次都看到他自己捶着自己的肩膀。

  打两份工真的太累了，而且不管是端盘子还是洗车都要体力，时间久了肩膀自然就酸了，哪怕是再年轻也一样。

  感觉到他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下来，我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老了。”罗杰说。

  我应了一声，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他的下巴低头亲吻他。

  他抱着我的脖子与我接吻，“你变得更体贴了。”

  罗杰笑着松开手，“秦风，其实我偶尔也会想，如果我再见到我的爸爸，我会跟他说什么。”

  “嗯。”

  我走到沙发前面在他旁边坐下。

  他很自然的靠过来，头贴着我的肩膀。

  一份让我很窝心重量和姿势。

  “我一直觉得我会发很大的脾气，或许我会骂他，把他赶出去，说许多难听的话让他痛苦，可是……我也会想我会不会看高了自己，或许那些打骂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也伤不了他的心，毕竟他曾经抛下了我和妈妈。”罗杰呼出一口气，又往我这里挤了挤，“但是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我突然觉得其实不管是恨也好，爱也好，那都已经过去了，人死之后就是一堆土，而且，我现在有你陪着我。”

  “你年纪比我小，可是我总觉得我是在被你照顾着，爱护着，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有时候我会觉得这也许就是上帝给我的补偿，虽然我没有得到太多父母的爱，可是上帝让我遇到了你。”罗杰仰起头，看着我，那双蓝色的眼睛漾着水一般很明亮，“我现在很幸福，我不想让这份幸福被任何人和任何事破坏，在你打电话跟我说我爸爸在家里的时候，我有过想要逃跑的念头，就那么一瞬间，可是我又想到你在家，不是吗？”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再次低头吻上他的嘴唇。

  感受着那份柔软的坚定。

  “对了，”我微微松开，拉出一点点距离，“给你买了吃的。”

  罗杰好像突然发光的眼睛让我口气也变得愉快了一些，“等一下。”

  我从冰箱里取出蛋糕，又把附赠的小叉子拆好放在边上，然后端出去。

  一抬头就看见罗杰趴在沙发背上看着我笑。

  我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看他转过身体凑到茶几前，“哇！栗子蛋糕！”

  “嗯。”我看了看时间，又给他去厨房倒了杯牛奶，“吃完了早点睡，现在不早了。”

  “噢，明天休息，晚点睡没关系。”罗杰边叉着蛋糕往嘴里塞边说，“不然会发胖。”

  我看他吃得头发都搭进蛋糕里，伸手剥开他的刘海，“别把头发吃进去了。”

  罗杰舔舔嘴唇，“不会。”

  他又吃了两口，突然说，“秦风，你会不会怪我刚才自作主张答应收下他的钱？”

  “不会。”我伸手刮掉他吃在嘴边上的奶油。

  “嗯。”罗杰脸微微红了，摸了摸嘴边，“我能理解他急于补偿的想法，所以……但是一时间我又无法那么快的接受他。”

  “我知道。”我看着他手指上的奶油，“补偿会减轻他的负罪感，我明白你的想法。”

  其实那么多年过去了，该恨的都淡了，只是见面的时候心里仍会有些阴郁。

  罗杰缺少一次见他爸爸的勇气，所以我想我在刚开始陪着他是对的。

  而且我早就知道以罗杰的性格他一定会原谅他的爸爸。

  毕竟我们共同经历过的，都已经不允许让我们在现在能拥有的情况下再失去。

  亲情也好，友情也好，爱情也好，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