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和柳靖寒受曾黎的报恩，便在曾府暂时住了下来。比之柳靖寒的理所应当，小宝则是如坐针毡了。那曾黎完全不帮他，还变相的帮忙柳靖寒揪著自个。不知不觉间，小宝把曾黎和柳靖寒划为一线的了。

  「小公子，怎麽在这里发呆？那柳公子没有跟著你麽？」

  小宝闻言转身，嘛，虽然不开心曾黎不让自个离开，但是曾黎的事情与他的夫人无关的嘛。再者说，他夫人的肚子里面还有一条小生命哩！想到不过多日就可以见到肚子里面的小生命，小宝就满心期待。

  「曾夫人，快快坐下休息。你是有身孕的人了，不能随便走动的。」小宝正色说道。全然没有往日嘻笑的模样。「至於柳靖寒嘛，我罚他去抓虫子了。没有二十只不能来见我。」这个时节，虫子应该挺难找的。

  「我其实挺羡慕你们的，小公子难道没有感觉吗，柳公子对你那可是爱到骨子去了。我们稍微靠近你一些，他都如临大敌哩。」曾夫人笑著打趣道。

  「我不爱他，也不喜欢。我最多把他当成一个可怜人，我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哑巴。虽然後悔过救他，不过我也没有想过弃他不顾的。毕竟我要走的话，你们也是拦不住我的。」小宝瘪嘴抱怨说道。

  「小公子是好人，要摸摸看吗。我的孩子。」曾夫人摸著自己的肚子，那幸福的笑容，不知道为什麽刺得小宝的眼睛发胀，有些想哭呢。

  「可以吗……」虽然是激动的询问，但小宝的手已经轻轻抚上了她的肚子。闭上眼睛，小宝很奇妙的感受著那孩子在母亲体内的蠕动。「呀！他动了！好厉害！」

  「每一个孩子都是在娘亲的十月怀胎中成长出生的，他们都是娘亲的心头肉呢。小公子呢，你的娘亲在什麽地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小宝顿时浑身一愣。

  娘亲，我的娘亲？对啊……我的娘亲在什麽地方？

  我不可能是石头里面出来的，姐姐是红绸，可是为什麽姐姐没有说过娘亲和爹爹的所在？那次，那个要抓我的那个公子哥说的是什麽？我不是姐姐的弟弟，姐姐真正的弟弟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饿死了。

  我呢？我是哪里来的，我是……替代品？一个没有亲人的？

  「我，我不知道娘亲。我只有一个姐姐，一个很疼爱我的姐姐。」小宝低著头喃喃说。

  「什麽？」曾夫人没有听清楚。

  柳靖寒跃出花丛，冷漠淡然的眼眸望著小宝，戾声喝到：「任子诚。」

  任子诚，任子诚是谁？任子诚是我吗？为什麽喊我任子诚，我不是啊！我不是！

  「我不是任子诚！我叫小宝！」小宝猛地冲向了柳靖寒。

  「小公子！来人啊！柳公子犯病了！」曾夫人连忙喊道。

  柳靖寒在曾府住的这些日子，性格变幻莫测，在小宝的解释之下大家才明白了，这是心智导致的。大家一边想著帮忙小宝压制柳靖寒，一边又连忙寻找那飘忽不定的少林高僧。不过一旦柳公子变回了柳靖寒，那杀伤力可不是一般人抵挡得了的啊。

  第一次，是小宝摔在地上，脑袋磕到门槛的时候变好的。第二次，是柳靖寒被小宝咬了一口大腿变好的。第三次，这第三次，还在进行中……

  身上都是抓虫子沾染的污渍，发间还夹著枯草，这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是这样的狼狈却又无法折煞柳靖寒的气势。「任子诚，你还想装小宝？你装疯卖傻还没有玩够吗！你不是要杀我吗！动手啊！」

  小宝半途中停下了脚步，他与柳靖寒之间仅有三步路的距离。脑袋本来就不好用的小宝，一直在想著柳靖寒说的话，到底是疯话还是真话。

  「我为什麽要杀你！」最後，只能无力地喊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猩红的眼眸，瞬间近在咫尺，「如果你不杀我，那我便杀了你。我不能再让你影响我了，我要成就大业。任子诚，你是绊脚石。」柳靖寒掐住了小宝的脖颈，只要再用力一点点，小宝就会死了。

  「呵，笑话……咳咳──明明，明明一直以来，缠著我的人，都是你。一直都是你，缠著我的！」那蔑视的眼神，直直望著柳靖寒的眼。

  「别那样看我！」柳靖寒怒喝一声甩开了小宝，小宝被摔在了一边。

  「呕──」撞到了胃，一阵胃酸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子诚……」柳靖寒见小宝的模样，心疼得滴血。

  「柳靖寒！你要我如何！我本就与你不相识。是你苦苦纠缠。我不想理会我们之前的前程往事。你又作何情圣！即使我从前爱过你，但是现在，我。小宝。对你柳靖寒，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我不可能对你动情！你不值得！你这个疯子！」小宝捂著被撞疼的地方，摇晃著起身。

  猛地抱住小宝转身离开的身体，柳靖寒从小宝的後背紧紧抱著他，「子诚别走！我不许你走！不要离开我，我错了，我道歉，我认错……别离开我……」

  「如果我硬是要离开呢，你是不是会威胁我，我如果走了，你就要杀了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与我交好的人。」

  「我说不出，我不想让你再难过……在杀了他们之前，我应该就会先杀了我自己的。子诚不要走，你不能离开我。」把人抱得更紧了些，「我爱你啊。」

  「我不爱你，柳靖寒你清醒一点。」小宝深呼吸一口气，他在扮演的是柳靖寒心中的那个任子诚。

  「你没有想起来而已……你会想起来的。我不要你忘记我！就算是恨，我也要你的心里面有我的存在！」猛地掰过小宝的身子，狠狠吻上了熟悉的吻。

  小宝连忙朝著曾夫人打手势。

  ──救命啊！我撑不住了！

  「住手。」

  呵！好厉害的千里传音！

  「夫人，我把慧清大师带来了。」是曾黎。

  慧清望著柳靖寒与小宝，道了句，「阿弥陀佛。」

  「大师，这两位便是在下的恩公，他们身受重伤，还望大师搭救。」曾黎没有意识到慧清的紧张，他只想求对方救治恩公。

  「慧清和尚？你们想和我抢子诚！」柳靖寒眯起了眼眸。

  「曾施主请放心，我与两位早已是故交。」

  「如此便好！」曾黎为恩公感到由衷的开心。

  柳靖寒则是不以为然，但下一刻他猛地失去了知觉，在眼前一片黑暗之前，他看见的是子诚手里拿著的银针。

  子诚你……为什麽害我？

  你帮著慧清和尚一起要取我的性命吗？

  ……如此，你便拿去吧。

  我欠你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那就是我要你时你不睬，你要我时我不屑。

  曾黎在一片混乱中，送走了慧清。

  原本他是想要亲自送两位恩公上少室山的，可在慧清的拒绝下，他也只能努力尽到周全的行装准备了。不过最後，慧清也只是轻装简行的驾了一辆马车就把二人带走了。

  「终於走了……」曾夫人一直紧绷的心这才总算是放松了下来，「相公，你有所不知啊，我们的两位恩公。他们可不是一般人，如果闹起来，恐怕我们曾家也不得安宁啊。如今且让慧清大师去处理吧。」

  曾黎不解道：「夫人何意？恩公他们可会有性命之危！」

  「相公别担心，慧清大师会保恩公周全的。等孩子出生，我们一家一起去少室山见恩公便可以了。相公你可愿意。」她知道她的夫君是一个极知恩图报的人，这也是她选择他做夫君的其中一个原因哩。

  「自然是愿意的。不过也要等夫人的身体修养好了再启程。」

  曾黎笑著扶住她的腰，两人目送马车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转身回了府邸。

  对於慧清而言，众生平等。

  柳靖寒在慧清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被红尘俗世所折磨得泯灭人性的可怜人罢了。慧清不知道柳靖寒遇到过什麽事情，也不知道五行教和中原武林的纠纷渊源。

  他在柳靖寒眼中看见的，是无奈、悲哀、茫然……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柳靖寒已经走火入魔了，如今能够带他回得少室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以少林四堂长老之力，用易筋经一定可以洗去柳靖寒身上的魔功。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如果不能让柳靖寒脱离苦海，那一是把他囚禁在少林寺，被内力折磨渡过中一生，以免他危害武林。二是，杀了他。

  杀了柳靖寒？

  慧清不会下不去手，可这已经心智如稚童的任子诚会同意吗？

  纵然他们二人一路打打闹闹上了少室山，但慧清知道，那二人之间情意不浅。

  如今自称小宝的任子诚，一副对柳靖寒不耐烦的模样，但佯装的情感，也是隐瞒不了慧清这出家人的。但好歹总算有小宝在，不然柳靖寒怎麽会那麽配合的上少室山。

  「去告诉方丈，我带了贵客回寺。请方丈与四堂长老一同到达摩堂来。我带贵客先去休息片刻。切记，此事紧急。」慧清一进了少林寺门，便轻声吩咐了寺门当值的小沙弥。

  小沙弥见师伯如此神色，当下明白一定是有什麽危关少林寺的事情发生了。道了句阿弥陀佛，连忙跑向了方丈所在的经堂。

  「大师，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到少林寺啊？」小宝蹲在一边的石头上，揉著发酸的腿。如果不是大师说可以治好柳靖寒，他才不会来爬这个这麽高的山哩！好累的！

  「小宝。」柳靖寒背对著小宝，第二十八次蹲在了小宝的面前。

  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小宝一脚踹上他的後背，拒绝他的恳求。这次，会不会也一样呢……

  突然，背上贴上来的温热肉体，打消了柳靖寒心里的忐忑。小宝终於愿意让他背了！

  「我告诉你啊哑巴！我要你背是因为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还有，我是小宝，不是任子诚。你再神经病的说什麽奇奇怪怪的话，对我做什麽奇怪的事情。我一定自杀！」小宝勾著柳靖寒的脖子，威胁说道。

  听到小宝的言论，慧清脚下一个趔趄。

  要说这为什麽会有如此威胁，说来也是令人莞尔啊。那天，柳靖寒似是又内力不稳，走火入魔复发了。小宝正好在切鸡腿吃，被柳靖寒吓了一跳，手上不稳，愣是把自己划出了一道大口，登时鲜血四溅。

  比之受伤了的脸色惨白的小宝，柳靖寒那一刻的脸色犹如死人……一来二去的，小宝也就知道，威胁柳靖寒，伤害自己比伤害他有用哩！

  「小宝，我有病……我在这里治好了，我养你一辈子好不好。」柳靖寒闷声说。

  「不好，等你让我满意再说。」小宝哼哼几声。想讨好我，远著呢！让你之前欺负我来著。

  慧清咳咳几声：「二位，我们已经进了少林寺的地界了。」

  「那怎麽没有看见山门，大雄宝殿什麽的。」小宝好奇问。

  「因为我们走得是近路，这样会快些。我们先去达摩堂商量柳公子的病情吧。之後定然可让小宝好好逛少林寺的。」这些天下来，他已经深刻体会了小宝的多动。

  「哑巴要紧！赶快把他变成我认识的哑巴。那个什麽柳靖寒的，我又不认识！快点把他消灭掉！慧清大师，有劳你们了。哑巴走快些，冲到达摩堂去！」

  「不急不急。」慧清笑道。

  「我很急啊！哑巴！我要尿你身上了！」

  ……

  小宝解决舒服之後，一边系好裤子，一边急忙忙要冲向达摩堂。

  他前脚踏进了达摩堂，後脚却没有迈进去，小宝又退了出来。

  他仰著头，望著梧桐树上站著的苗疆女子，好奇的喊了一声，「大姐姐，你在干什麽啊。」

  那女子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轻易被人发现，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傻子！

  她跃下了数十米高的梧桐树，手里闪出软刀架在小宝的脖子上，「说！你是什麽人，怎麽发现我的！」

  「大姐姐……很香……」小宝吞了吞口水。

  「哼，算你会说话，但是……我留不得你！」手上用力在小宝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啪──」

  来不及再一步划开小宝的喉咙，一只鞋子破空飞来，打掉了她手里的软刀。

  眼前一阵风闪过，她诧异的看著瞬间便到了她面前的男人，连自己怎麽被打飞的都不知道。

  「小宝！疼吗！」柳靖寒搂著小宝，急声问。

  「不会。」小宝老实交待。

  「姑娘是何人！为何来我少林寺为非作歹！」戒律长老呵斥道。

  女子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冷哼：「自然是来送给你们这一群和尚大礼的！少林寺方丈可是那中间之人！」

  「我杀了你！」柳靖寒要冲去捏断女子脖子的时候，被小宝一把拉住。那女子显然是来了断恩怨的，他们去插手不好。小宝不让柳靖寒动，柳靖寒那自然不会轻举妄动的。

  方丈站了出来，「阿弥陀佛，姑娘找老衲何事。」

  「呵，十五年前，你对我苗族圣女视若无物。她一生贞洁，居然是为了你这个老和尚！和尚，如今……我让你破戒破个够！」大喊一声，女子掏出一把东西，撒向了那包括慧清在内的六名少林德高望重之人。

  「要死啊！」小宝眼尖，知道这大姐姐一定有阴谋。他先一步跑了出来，为了挡住那个不知道是什麽的东西，张大了手臂。柳靖寒也不会落後於小宝，他和小宝两人，一同挡下了那些淡黄色的毒物。

  「两位！」慧清睁大了眼睛。

  「好歹毒的女子，你是下了何毒手！」清规长老突然发难，一把擒住了被柳靖寒重伤後的女子。

  女子蹙眉，懊悔道：「应该杀了他们的……那些东西是为了对付你们这些秃驴！我悉心养育的！」随後她有哈哈大笑起来，「两个男人交合，恶心吧，恶心对吧！如果是你们这些所谓高僧中了苗疆春蛊互相交媾的话，你们一定会死了都没有颜面吧！哼！你们两个坏我好事！你们就恶心死吧！被人嗤笑吧！」

  在场的人听了女子的话，都不由心惊起来，如果不是柳靖寒与小宝救了他们的话……

  少林寺只怕真的无颜存於世上了。

  「咳……大姐姐，抱歉啊。大师要救治我朋友，他们不能有事的。那个什麽春蛊的解药，能不能给我？我怕疼。」小宝干笑说。

  「你……你这个傻子！春蛊没有解药！那些蛊虫都是我精挑细选的！除了与人交合，别无他法。如不愿意，那会被春蛊啃噬全身，爆体而亡的。你干什麽去挡！你傻！」

  「还好是我挡了。」小宝尴尬的看著柳靖寒。

  喂喂喂！柳靖寒你是怎麽回事！你那个眼神是要干什麽！要吃了我吗！虽然我知道我现在的眼神一定也很不对劲……我好热……好想脱衣服……

  「方丈，我们救了你们。能不能劳烦你们趁著我和小宝还可以动，带著我们去远离少林寺的一处屋子，我们不愿意弄脏了这一方佛地。」柳靖寒认真说道。

  「我带二位前去。」戒律长老连忙回答。

  柳靖寒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小宝已经腿软了。

  女子低垂著脑袋，啜泣道：「我想为我姨娘报仇而已……她居然想著一个和尚过了一辈子。一个和尚啊！她才来中原一次而已啊！」

  小宝已经笑不出了，忍著喘息小宝最後说了一句：「那这也是大姐姐姨娘的选择，与大姐姐无关，更是和方丈毫无关系。大姐姐，回家吧。陪著你姨娘去。她不会喜欢你对她的心上人出手的。」

  「我错了……我错了吗……姨娘已经死了啊！呜呜……」

  「阿弥陀佛，清规长老，放了她吧。」方丈叹息说道。苗疆的人，少林寺可不能随便惹麻烦啊。

  「这……是。」清规长老收回了手。

  「当真痴儿啊。」慧清摇头。

  也不知道那柳靖寒和小宝怎麽样了。

  小宝跌在地上，柳靖寒走回小宝的身边，一把抱起了小宝。

  「两位……可还支撑得住？」

  「多谢长老忧心，还可支持半刻不到。」

  戒律长老遥指那不远处的小木屋，「那处是菜农遗弃的木屋，请。」

  「多谢。」

  柳靖寒提气，片刻便到了木屋，进门关门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