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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作者:樂逍遙      更新:2016-02-04 00:23      字数:4664
“達叔,我還有機會再見到你們嗎?”

坐在公園裡的椅子上,紫鳶看著四個孩子在溜滑梯那爬上爬下玩的不亦樂乎,平靜無波的臉上是淡淡的喜悅,眼裡,卻是再也沒有半點笑意。

“會的。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見到我們。”達叔坐在他旁邊抽著菸,聽著紫鳶的話,道。

紫鳶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臉上的喜悅逐漸消失,面無表情,更無一點情緒:“三十年了。這三十年裡,我無時無刻都在期盼著死亡,我跳河,跳懸崖,不斷讓自己受傷,不斷渴求著死亡,但每一次都被病毒的力量帶回。達叔,我該怎麼做,才能與你們團聚?我該怎麼做,才能真正地死去?我每天,都這麼想著,思考著,卻得不到答案。”

轉頭面對達叔,紫鳶平靜地問他:“我該怎麼做,才可以解脫?達叔,請你告訴我。”

呼出一口菸花,達叔指間夾著香菸,聽著紫鳶和過往在不同的聲音,沉默著。

他該說什麼?又要說什麼?他期盼的終究沒能實現,紫鳶早已在孤獨的生死徘徊這條路上迷失自己,他為他們報仇,讓珍琳佛和羅納德痛苦一輩子,卻也是在折磨自己。他折磨著自己,狠狠地傷害自己,渴求死亡,卻又一次次迷失在這條路上,從無法死亡的夢中站起來,一次期待,再一次失望,最後成了將他拉入深淵的泥沼,把他關在絕望的牢籠裡,束縛著,折磨著。

“你想要什麼答案?還想要什麼答案?其實你很清楚,這不過是你在自欺欺人。你欺騙自己,也欺騙他人,最後傷害的,還是你自己。”面對紫鳶,達叔平靜地說:“紫鳶,你把自己欺騙太深,也傷害太深。你欺騙自己,傷害自己,最後得到的,只是更深的絕望。”

站起來,達叔頭也不回的朝孩子們前去,“如今的你,已經不是我們心中熟悉的紫鳶了。你迷失自己,也失去自己,我們已經沒有見面的必要。”

“達叔……”紫鳶愣了。他傻傻的看著達叔的背影,站起來,想說什麼,卻還是閉上嘴。

“紫鳶,我說過,我們會永遠活在你的心裡,只要你仍是那個紫鳶。”回頭,達叔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容,道:“但現在,你已經失去原來的自己,我們在你心裡,也早已死去。”

黑暗的潮水在一次排山倒海襲來,將紫鳶周遭的景色帶走,只留下無盡的黑暗。他唯一剩下的,最好的回憶,最愛的那些人,都在潮水另一端,看著他,臉上是陌生的疏遠。在離開前,達叔道:“等你找回自己,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紫鳶,希望你,別再繼續迷失自己了………”

別再…迷失自己?

他要怎麼做?

無盡的歲月時時刻刻在折磨的他,三十年了,他在這世間徘徊了三十年,他又得到什麼?K?那不過是他復仇的工具。傳奇寶座?那只是因為他不願意達叔的位置被搶走。在他眼裡,如今的權力,地位都不過是過往雲煙,他真的想要嗎?不,他想要的,從來只有一個。

他想要的,不過就是一個死。

為了死,他做了許多自殘的事。但他成功了嗎?沒有。就連如今心臟被刺穿,腦袋被貫穿,他依然得不到解脫。

他要怎麼做,才能不失去自己?

“我沒有答案,你們有答案嗎?”在眾人恐懼的目光中再一次站起,紫鳶森冷的眼環視在場所有人,尤其是男人。在他恐懼的目光中,紫鳶走過去,用他陰冷的聲音說:“你是北辰家底下老大的下屬之一,殺人無數,你很清楚怎麼樣置一個人於死地,但為甚麼你無法了結我?”

男人嚇得渾身顫抖,牙齒打顫,幾乎說不出話。眼見紫鳶離他越來越近,對他的恐懼心和迫切生存的慾望使他鼓起勇氣,舉刀一把刺向紫鳶的心臟。大口大口的喘氣,男人手上全是溫熱的血跡。他看著低著頭,動也不動的人,心裡想:這下也該死了吧?一定死了吧!

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臉,男人相信神是眷顧他的,一定會保他平安。但他沒想到的是,在神眷顧他度過無數次的危機後,這一次他不再受到保護。低垂的頭緩緩抬起,在男人恐懼的臉孔幾乎扭曲的目光中,露出一雙彷彿惡魔般血腥的雙目。

接下來發生的事是長期活在槍口上的他們所無法想像的,他們從來沒有想到向來是奪取人命的他們,竟會在有一天彷彿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一樣,被人輕而易舉的奪去生命。不,這傢伙簡直不是人,正常的人在受了這麼多傷後早該死去,正常的人絕不會有一雙腥紅的惡魔之眼。

他們招惹到的,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是最深的夢魘,也是最深的罪孽。

站在血泊中,紫鳶血紅的像是要流出血,他低聲喃喃:“為什麼?為什麼都傷成這樣還死不了?為什麼,連你們都要捨棄我?你們是我心裡唯一得支柱,如果連你們都要捨我而去,那我何必保有仁慈,保有善心。”

“我的夢永遠不會實現,這輩子,我注定要失去渴求的一切,誰又能知道,我心裡的苦。”

黑暗的地下室陽光不再,只餘一人孤獨地在黑暗中呢喃,一雙腥紅的眼緩緩流下血淚,落在地上,留下深刻的痕跡。



紫鳶是怎麼回到K的,他已不記得。回來後,他沒有回去自己房間,而是來到鑄造室。脫下身上染血的衣褲,紫鳶赤身裸體的站在漆黑的房中,手中握著他當初打造雙刀時順道造出的短刀,抬起手臂,刀抵在肉上,用力,銳利的刀鋒切入肉中,緩緩切下血肉,肉出森森白骨。面對骨肉分離的劇痛,紫鳶卻眼也不眨一下,甚至沒有表情,彷彿這樣的疼痛只是搔癢如般簡單。

一塊塊血肉掉在地上,鮮血不斷流出,形成血泊。左臂坑坑巴巴的幾乎沒一塊好,除了血就是森然白骨。切完左臂的肉塊,紫鳶換手開始切割右手臂的肉塊,和左手一樣體無完膚。切完手臂腕切雙腿,彷彿是在自虐一樣,紫鳶的臉上沒有一絲痛楚。他幾乎快把身上的肉全割光,連身體都不放過,然而這樣幾乎瀕死的傷卻又在片刻之後慢慢恢復。

坑坑巴巴的手臂很快恢復原狀,卻消不去當年斷指留下的傷疤,還有身上當年遭受欺凌留下的傷疤,一道道,像抹滅不去的印記般,印在這身蒼白消瘦的身體上。看著刀上的血色,紫鳶扯扯嘴角,開始發出低低的笑聲,“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仰頭大笑,用盡全力大笑,紫鳶笑的是那樣地用力,像是要把所有的恨,所有的情感通通發洩出來,但笑到最後,他的聲音卻是沙啞無比,帶著哭腔,但那雙眼卻流不出一滴淚水。

他的淚,早已為那五個曾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流光。隨著他越來越恨自己,達叔,雅雅,小和,阿生及小豪在他心裡是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紫鳶悲哀的發現,他再也想不起他們的長相,他們的聲音,甚至是和他們相處的十六年回憶,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直到紫鳶再也想不起來為止。

直到他真正失去,變成人人口中的怪物。

彷彿沒有知覺一樣,紫鳶幾乎沒有睡覺,也沒有休息,自他回到K的那天開始,他就沒踏出鑄造室一步。麻木的打造一把又一把的兵器,每一把都是足以毀去周遭萬物的武器。每一把,都是紫鳶為了殺死自己鑄造的武器。有刀,有劍,也有以鐵鑄造的鞭子,每一樣都是以紫鳶早已刀槍不入的血肉為原料鑄造的武器。

為了殺死自己,紫鳶無所不用其極,幾乎是在傷害自己,虐待自己,卻依然無法實現他的願望。等紫鳶再次從鑄造房踏出,已經是兩個星期後的事情。回到最上層自己的房間,站在衛浴室裡,紫鳶閉著雙眼感受熱水淋在身上的溫暖,身暖,心卻是冷的。

把身上的血污全部洗掉,穿著浴袍走出浴室來到窗邊的沙發上坐下,紫鳶給自己倒杯紅酒,一邊擦著頭髮一邊閉著眼睛品嘗。琥珀跑來找紫鳶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景象。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在落地窗前背光而坐的人,他的氣息是那樣的冷凝孤寂,好像世間在沒有令他留戀的事物般,縱然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琥珀還是敏銳的感覺到,紫鳶,已經變了。

他終於,還是失去自己了。

說不出心裡是何種感受,琥珀垂眸沉默片刻,走過去,道:“紫鳶,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紫鳶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張開眼,琥珀也不管他,逕自道:“這次的事情給我惹來不小的麻煩,需要休生養息,從今開始往後二十年,我都不會再行動。收集情報的事和食物問題都必須麻煩你。”

琥珀說完後,紫鳶終於有了動靜。他放下酒杯,睜開雙眼,平淡無波的看著琥珀,開口:“這是流雲的意思。”

“對。”琥珀平日殺人無數,早就是道上有名的殺人狂,對這次的風波並不放在心上。但流雲卻認為他殺孽太重,再不休生養息遲早會變成眾人要除掉的目標,再加上身為本體的宥里也需要休息,不如趁此機會暫時退隱。

“我知道了。”紫鳶說完這句話後又把眼睛閉上,抬頭貼著椅背,不知是不想說話了還是睡了。

琥珀沒有出聲打擾,也沒有問他這些天是否發生過什麼,他想,紫鳶也有不想讓人知道的過往,如果問他了,豈不是又在他傷痕累累的心上又增添傷口。琥珀不幹這種事,也放心不下他,好在還有流雲會注意,不會讓紫鳶繼續糟下去。

琥珀離開了,寬大的房間又只剩下他,冰冷得毫無人氣。

緩緩張開眼,紫鳶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謝婁青。那天之後也過去兩個星期,這兩個星期裡虎道和倪香無時無刻都守在他身邊,但———

想起方才整理過的資料,根據探子收集回來的情報,謝婁青受了重傷人目前還在住院,謝冬青則已經出院,現在正在照顧他哥哥。紫鳶想了想,決定去看看他,當然,只能暗中行動。

對謝婁青來說,虎子已經死了,剩下的,是他紫鳶。

換了身簡單的衣服,紫鳶也不遮掩自己的髮色和眼睛,直接走出去。反正他這樣的髮色街上也不是沒有,他們只當又是一個講求時尚的青年在染髮。

冬天的街道上透著冷風,帶著剛下完雨的濕冷。紫鳶只穿的單薄的白色T恤就走在街上,看在周遭那些個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風的人眼裡十分怪異。紫鳶不在乎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只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除此之外,沒了。

只是今天卻是他生命中又另一個轉折點。

走道轉角處,因為是鬧區,牆角邊總是積滿垃圾和紙箱,這些都是遊民平日找來給自己取暖的東西,以前紫鳶也會拿紙箱回去取暖,明明是再熟悉不過得東西,如今看在眼裡卻異常陌生。不再去想過去,紫鳶快步行走就要離開,卻在踏出腳步時頓住,緩緩回頭,紫色的眼裡帶著驚訝。

此時映入紫鳶眼中的不過是成堆的紙箱和垃圾,但他卻聽到了別的聲音。

有嬰兒的哭聲。

很小聲,也很悶,如果換作常人絕對不會察覺,但紫鳶的聽力早就是常人的百倍,在細微的聲音他都可以聽見。

走過去,紫鳶彎腰,在路過的人異樣的眼光中開始翻那堆垃圾和紙箱,終於在丟掉一堆紙箱和垃圾後,找到被埋在下面的嬰兒。

那是出生只有兩個月大的孩子,金色的毛髮,白皙的皮膚,雖然還小卻仍然精緻的五官,可以看出這是個多麼可愛的孩子。但這樣的孩子如今卻被扔在垃圾堆裡埋起來,如果不是紫鳶及時發現,只怕這孩子就要被悶死了。

說不出心裡是何種感受,紫鳶緩緩伸出雙手,抱起這個小小的,軟軟的,不斷哭泣的孩子,把他抱在懷裡,輕輕的搖晃他,哄他。

“不哭了,沒事了,不怕。我會照顧你,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不怕了,不哭了………”也許是這孩子的生命力太過強烈,紫鳶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心裡也升起想要保護他的想法。輕輕地拍拍孩子的背,也許是哭累了,孩子眼睛閉上就要睡,細長濃密的眼睫還掛著淚珠。

紫鳶輕輕抹去他眼角的淚水,抱著他往醫院走去,卻在轉彎時,看見了對面街僅穿著病人服,鞋也不穿,虛弱又蒼白的謝婁青腳步不穩的跑在街上,焦急地似乎在找什麼。紫鳶見了沒有過去,他隱匿在人群裡,看著虎道追上來,攔住幾乎要瘋了的謝婁青,不知怎麼了,虎道第一次對他吼,帶著無奈。也是這一吼讓謝婁青失去所有力氣,任由虎道把自己帶回醫院,一行清淚從那雙空洞的眼流下。

看著他流下的淚水,紫鳶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眼角,乾澀的,沒有一滴淚。

轉身默默回到K,紫鳶把孩子放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拿過早讓人備好的奶瓶放到孩子的嘴邊,餓了一天的孩子一聞到香味立刻含住奶嘴,貪婪地喝著奶水,一雙緊閉的眼也緩緩睜開,露出瞳色。

那是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像是蔚藍的天,又像黑夜般深邃,是很漂亮的藍色。看到這雙眼,紫鳶嘴角動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他說:“你的眼,就像美麗的藍天,又像深邃的黑夜,從今往後,你的名字,叫做‘夜’。”

如藍天般美麗,如黑夜的星辰般璀璨,夜,是紫鳶為他取的名字。

2025年,1月28日這天,夜和紫鳶,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