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充滿驚嚇的普通生活(上)

　　當沈巧巧從床上清醒時，床邊的鬧鐘大響，刺耳的聲音不斷地竄入她的耳裡，發沉混沌腦袋怔愣了片刻，這才想起了一旁仍舊放聲尋找存在感的鬧鐘兄。

　　一隻白皙玉手在鬧鐘上頭輕輕落下，那刺耳聲登時止了住。

　　耳邊得了清靜，沈巧巧恍恍惚惚地看著前方，花了許久，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她的房間。

　　她回頭望向一旁的窗外，窗簾在她昨夜離去前並未拉上，因此能透過窗戶，看向外頭。時間尚早，天才濛濛亮，似乎出了些霧，朦朦朧朧的，宛如罩上一層薄紗，竟有一絲的情調。

　　但沈巧巧只望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一點也沒將外頭那看慣的景色給收進心裡，她摀嘴打了個哈欠，便從床上起身。

　　一離開溫暖的被窩，清晨微涼的空氣立刻貼上她的皮膚，引起一陣輕顫，沈巧巧哆嗦著身子，兩手戳著臂膀，隨手扯了件薄外套套上，便進了浴室。

　　她將牙膏擠在了牙刷上，疵起牙，正想舉起牙刷放置牙上時，不意間，視線從鏡中望見了右手掌心處被遮掩的只剩下邊邊角角的黑色筆畫。

　　沈巧巧將牙刷換了手，攤開右手，盯著上頭的筆畫直看。

　　昨夜她隨著燊燁一夜奔波，在那場火災之後，又四處跑了許多地方，一共收了二十幾道魂，她也因此見證了許多的死亡。

　　有意外死亡的，也有自然死亡的，病入膏肓者也有，不過一夜，她一個從未見識過死亡的單純女孩，就見識了二十多次的死亡，彷彿一夜之間，就經歷了許多事，心情在最初的哀慟之後，一直不斷地往下沉去，直到下降到了她幾乎覺得要承受不住的時候，她遇上了一名已經垂垂老矣的老人家。

　　那老人家八、九十歲的樣子，身旁圍繞著妻兒子孫，帶著笑容，安穩的閉上了眼，彷彿就只是睡著似的，但其靈魂卻已離了體，可他不像其他靈魂那般，發現自己的靈魂脫離軀體之後，感到不甘感到憤怒感到徬徨，這一些，她都沒在那名老人身上發現。

　　老人只是看著家人，臉上噙著淡淡的笑容，在察覺她和燊燁時，竟頷首向他們打了招呼，在鎮魂練纏上他的前一刻，他甚至一點留戀的眼神都沒有給予一旁哭泣的家人，就這麼平靜地接受了一切，或者該說，他的一生已經圓滿了，心上沒有任何的牽掛。

　　昨夜見識了許多死亡，這一次卻是最觸動沈巧巧的心。

　　死亡並不全然是那麼悲傷的，也可以是感動的……這是她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受。

　　沈巧巧跟著燊燁後頭，看著這一切，偶爾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她曾問燊燁，「若沒有鬼差，這些魂魄能夠自行尋到地府嗎？」

　　燊燁回道：「或許有魂魄能夠自行尋到地府，但大多數的魂魄並不知道地府位於何處，可即使知道，會不會去又是另一回事……人大都對現世存有留戀，許許多多的未了心願或者一生之中所犯下的錯，殘存在心中的後悔，都讓人們對現世耿耿不忘，即使死去，也不願離開。因此，鬼差的職責就是不讓他們在現世流連，將之送回地府，審判過後，決定他們的去處。」

　　「他們流連在人間對人間有什麼影響嗎？」這是沈巧巧看見燊燁收了一個執念有些深的魂魄後所問的問題。

　　那魂魄在看見他們時，不肯就範，竟意圖攻擊他們，但畢竟是沒什麼道行的魂魄，連怨魂都搆不上，只是有些執念，靈魂剛離體時，從鬼差手下逃過，但逃得了一次，卻逃不了一世，燊燁依令前去收了那魂魄，即使再掙扎再不甘，一旦被鎮魂練上了身，那些執念都被壓了下，兇狠的面孔頓時成了乖乖牌，不再橫眉豎目地到處嚇人。

　　「魂魄屬陰，活人屬陽，接觸太久，會影響活人，而且若是沒有魂魄入地府，又如何進入輪迴道，到時無魂可投胎，人間之人將會誕下死胎抑或是內無魂魄只能一生癡傻，那麼人間勢必大亂。」

　　沈巧巧沒想到死後魂魄不入地府將會造成如此深遠的影響，如今地府正鬧鬼差荒，鬼手嚴重不足，難怪那判官會如此無下限的也要招攬自己。

　　可既然如此，又為何給自己思考的時間呢？

　　跟了一夜，沈巧巧心中雖有遲疑，但她依然想回絕陽差一職。

　　可燊燁卻阻止了她，讓她不要急著決定，待三日之後，他會再來尋她，到時，再將決定告知他。

　　沈巧巧不知道燊燁為何要堅持三日的思考時間，但沈巧巧不覺得自己的決定會因這三日而有所改變。

　　她只是個普通的高中少女，一點也不想再經歷那些沉重的生死之事，這一夜已經夠她受了，即使將來某一天，她會對這些生死之事感到麻木，但在那之前，她得承受多少的傷痛呢？

　　沈巧巧握緊了掌心，決定如同以往般地悠閒度過這三天，只因那問題根本就不用考慮，她的答案一直都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