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秋，御牢里已失了那分炎热，多了几分凄凉。

  窗外那株公孙树已经变黄，金黄色的叶子，稀疏飘落，御牢里静谧的能听见落叶声。

  窗前站着一位翩跹公子，他一袭宝蓝色束腰缀衣，眼神幽幽望着窗外，纤细柔和的侧脸，看不出是喜是忧，却道是少见的绝色。这已是第二个秋了，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望窗窥视。

  大内总管怀公公手托红木描金托盘，躬身站于身侧，托盘的金黄色绸缎上，摆着五彩琉璃杯和镶钻琉璃壶。这还是穆少卿从番邦得来，送与他做生辰贺礼，没想到他会转送回来，断自己的生路。

  穆少卿不忧不悲，风华依旧，背手立在窗前，当他为自己建了这座“御牢”，他已经料到自己的下场。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至理名言他不顾，却选择相信他。为他出谋划策，敛财养兵，炼铁铸刀，去番邦，治内乱，平西域。国难之时，他拼劲心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只想将他推上皇位。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为新帝两肋插刀，新帝却来插他一刀。

  他的千万个允诺，只换来这个金囚笼。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囚禁终生。

  这个御牢是新帝专门为他建造，似别院，有书房，居室，净房，以及散步看景之所，样样齐全，处处到位，唯独没有自由。

  新帝刚登基一年，边疆再起战事，大将出击，屡战屡败，新帝心焦，亲自前来讨教破解之法。穆少卿却一言不发，将之拒之门外，此生再不想见他，与他割发断义！

  新帝大怒而归，如今怀公公手捧御酒出现在这里，这便是他的回答，能用会继续囚着，不能，则赐死。

  “公子，时辰已到，该上路了。”怀公公出声提醒，拿起镶钻琉璃壶，为他斟了一杯酒。

  穆少卿看着送到眼前的五彩琉璃杯，淡淡道：“皇上可曾有话带与我？”

  清润的声音，让在宫中滚出来的人精，也不免生出怜悯之心。他为新帝夺位费尽心血，到头来只得一杯毒酒，着实可怜。

  “皇上不曾有话。”

  穆少卿苦涩一笑，细长莹润的手指，端起五彩琉璃杯，未做停留，一口饮尽。

  咽下口中毒酒，将杯子稳稳的放回托盘上。转身回了桌案前，拿起桌案上近几日所写的破解之法，他随着新帝四处征战，多是他想策略新帝去执行，自然知道他们的用兵习惯。新帝委身来求，虽然被拒，他终还是不忍心，只是……

  拿起几张写满娟秀字迹的纸张，将一角凑到烛台上，点燃，看着它在指尖慢慢化为灰烬。

  怀公公抬头瞄了一眼，他是伺候先帝的公公，识得些字，看清纸上所写，急忙给身后的小公公递眼色，让他快些去找皇上来。自己上前一步，想劝穆少卿，却不知如何开口，是皇上负了他。

  穆少卿回忆自己与辽达成的停战协议，嘴角泛起冷笑。

  你能为天下负我，我便能拉着大昭一起陪葬。

  新帝无才，全凭穆少卿一厢执念，将之推上皇位，那之后呢？大昭在这虎狼之邻下，能撑多久？

  当新帝毫无帝王之相跑进来时，最后一张已经烧了一半，他扑过来夺下，抖着手想看清上面的内容，只看到两种药名。

  穆少卿含笑想说点什么，张口却喷出一口血，人也摇摇欲坠，跌下去。

  新帝扔下手中纸，接住倒下的人，急道：“少卿少卿，是朕错了，朕知道你不会放弃朕……”

  穆少卿看着他满头大汗，缓缓摇头，艰难道：“皇上，兵法与智谋并非我所长，我所擅长之事，你一直不知……”

  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所擅长之事，是……巫蛊之术，辽退兵，非我军所破，是……我给大汗下了蛊毒，每年需服一次解药，不然……毒发身亡，他们必会……兴兵来犯……，我死，大昭……危矣！”

  新帝紧紧抱住怀中人，后悔莫及。

  皇上，你永远无他……懂我……

  穆少卿诱他来，不过是想看他后悔的脸，这次之后，永生不见。

  移开目光时，却看到手提染血长剑的晋王，他一脸焦急的冲进来。

  晋王，这个此生最大的对手，是来杀自己的吗？

  可惜，来晚了……

  闭眼之前，他见晋王挥剑，划开了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