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自刎后，魂魄由黑白无常接来阴曹地府。秦广王当殿判决：“李谦阳寿未尽，拔刀自刎，本该发配枉死城，阳寿期满，再经轮回；皆因人间圣主怜悯，本殿恩准免去责罚。念尔在人间的功劳，本殿已奏请东华帝君，先留尔在地府忘川河畔修行；待尔功德圆满，或为鬼吏，或升金甲力士，入仙籍。”随后吩咐牛头马面，引李谦魂魄来第五殿。

  牛头马面禀过阎罗天子，带李谦魂魄登上望乡台，一指前方且叮嘱道：“有什么放不下的，向那方望一眼，了却心愿便罢。”

  李谦欠身望去，前方迷雾重重，渐渐显出人间景象：皇长孙几经历练，继位称帝，年号“宣德”……他长吁一气，转身向牛头马面拱手：“烦请二位引我去忘川河畔。”

  白驹过隙，沧海桑田。宣德驾崩，庙号宣宗；升太庙神位，庇佑后世社稷江山。百年后又百年，清廷坐定江山，仍与明朝历代皇帝香火，直至民国……

  李谦专心修炼，小有所成；今时领了钧旨，来幽冥沃石外第十殿站班。他送走了一位又一位的阳间故人轮回转世，及至明宣宗朱瞻基，赶巧东华帝君遣使传谕——召李谦为座下金甲力士。

  彼时，明宣宗饮下孟婆汤，投入轮回道。李谦接旨，走金桥过忘川河，来到鬼门关三生石旁。他右手抚摸三生石，心里记挂着宣庙皇爷。三生石景象，即刻呈现在他脑海里：朱瞻基即位后，吏称其职，政得其平，纲纪修明，仓庾充羡，闾阎乐业，岁不能灾——史称“仁宣之治”。

  默许妃嫔殉葬，仁者不忍；以铜缸罩住亲叔朱高煦，将其活活烧死，手段残酷。

  功过相抵，判朱瞻基转世为女身，投入殷实之家……

  李谦默默算来：“阳间按黄帝历——四千六百四十七年，五星出东方。黄帝历四六百九十年，主上转世……”转世后的朱瞻基，音容笑貌从他脑海中闪过。李谦闭目微笑，忽然间大惊失色：“嗐，不好，主上有难！”当即拨开守卫，提刀奔向还阳崖。

  东华使者赶忙拦阻道：“莫生是非！明宣宗已经转世，你也入了仙籍，你俩再无瓜葛。”

  李谦还口：“生前皇命系身，不可不从。”

  牛头马面再劝：“别一时冲动，坏了你近六百年的修为。”

  “那就得罪啦，”李谦拔刀一横，锋刃冲外。东华使者及牛头马面、本处守卫阴兵皆犹豫不前。李谦趁机转身跳进还阳崖……

  公元21世纪某年，五•一小长假前夕，大学里某个女生宿舍正在开生日派对，叶欣然设置好高清数码相机的定时功能，和其他三位室友合影留念。派对的主角岳娜吹熄了生日蜡烛，许下愿望：“成绩不挂科，还要干吃不胖。”许过愿望，开始分享生日蛋糕。

  叶欣然一手端起蛋糕碟子，一手拿着国产手机自拍；拍了三四张，从中挑选一张自己满意的，再用动漫表情遮住脸，发到微博上去。

  另一位室友张琳感慨道：“欣然，你是为了晒自己，还是晒蛋糕？”

  叶欣然答应道：“身为金牛座，当然是晒蛋糕啦。”

  夜间，微风拂过花坛，花坛中现出一团白雾。白雾渐渐化作人形，以凡人看不到的形式存在。他披着红里黑大氅，薄纱遮面，衣领严实地遮住脖颈。宿舍里，不断有欢笑声传出来。他紧了紧衣领，掐诀念咒升至半空中，正对着三楼开派对的宿舍的窗口。

  宿舍里，女生们继续她们关于星座的话题，从星座拐到了五行八卦。岳娜还说：“前儿我遇见了一位高人，提醒我‘印堂发黑，当心破财’。这不嘛，我差点儿被电信诈骗卷走了半年生活费。”

  叶欣然微笑着接话：“幸而你反应及时。”

  岳娜点了点头：“嗯，高人还叫我——网购付款时，加倍小心。”

  室友宋佳打听道：“高人给你指点迷津，你没给他发个红包啥的？”

  岳娜说：“我都打算微信转给他了，他不要，拉着我去超市给他买了俩桃。”

  叶欣然噗嗤一乐：“嚯，齐天大圣啊。”

  岳娜附和道：“唔，有点意思，我俩互加了微信。”又问叶欣然：“有没有兴趣，请高人给你看一看桃花运？”

  叶欣然摇了摇头：“不用，我混微博的。”

  女生们的欢笑，多少安抚了窗外的孤魂。孤魂裹紧了大氅，游荡别处。没错，他就是李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