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戏班】

  阿丑抱着小包裹孤零零地走在临城的小巷内，他感觉很冷也很害怕，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脖子里的旧木牌，眼眶微红地在心里念喊着养父，另一只细瘦的手臂紧紧抱住怀里的小包裹，里面有勇子哥强硬塞给他的一些干粮和铜钱。

  这是他仅有的家当了……

  临城的夜晚清冷空寂，大部分街道早已熄灯闭门，只有一条繁华闹市的街道上，几座挂着大红灯笼的飞檐红瓦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霓虹光亮。

  阿丑不敢呆在漆黑可怕的巷子里，他一个双儿深夜游荡在外面，必定是不安全的。阿丑仰起脑袋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咬了咬牙，快步走了过去。

  喧嚣热闹的华灯夜景中，夹杂着激烈的敲鼓声和悦耳的唱戏声，阿丑神色微愣，下意识地往前挪移脚步，在一处人群聚集的露天戏台子前停了下来。

  “好！”

  一段悠扬婉转的戏曲唱完，台上身段妖娆的花旦观众盈盈一拜，获得了阵阵热烈喝彩，鼓掌声此起彼伏。还有几名坐在前排听戏的公子哥儿们，大方地指挥小厮朝台上扔掷银圆，一块一块地发出清脆声响。

  花旦露齿一笑，眉眼风情潋滟。戏鼓二胡再次拉响，又一幕好戏开唱。

  阿丑怔怔地盯着戏台上飞舞翩然的花旦，忽然间想起了养父熟悉而严厉的身影，也曾经常向他展示各式杂耍绝技，那跳跃飞旋的美妙身姿深深地刻在了阿丑小小的心里。

  阿丑神色黯淡地收回视线，不经意间，竟看到了戏台旁摆着的一块招募牌匾。

  阿丑眉眼乍亮，咬着唇踌躇半天，随即毫不犹豫地抬脚走了进去。

  “你都会些什么技艺，来演一段儿。”

  戏班子的班主是个四十左右的清瘦男人，他身边跪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双儿低眉顺目地伺候着，班主嘴里叼着一杆玉质烟袋，目光精明地上下打量着阿丑。

  阿丑怯弱自卑地低着头，不敢露出自己的容貌，但听班主并未直接拒绝，他冰凉的心重新燃起一丝希望，连忙点点头：“是。”

  放下小包裹，阿丑依然垂首敛眉，深深地闭着眼吸口气，仔细回忆着从小被养父训练的画面，旋即抬起双手舞动起来。

  班主本来只是半睁眼地瞄着，神态意兴阑珊，却在阿丑渐渐飞快的身形中，蓦然睁大双眼，连嘴里的烟枪掉了都没注意。

  “哈哈哈哈！好！好！好！没想到我老赵今儿捡到宝了！来，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不知道这么柔软的身段，有没有一张般配的小脸蛋儿。”

  阿丑闻言，浑身僵住，白着脸一动不动。

  班主不悦地皱眉，拾起烟袋敲了敲：“听话！”

  阿丑浑身一颤，紧握双拳，缓缓地抬起脸……

  最终阿丑还是被班主留下来了，不是当做唱戏花旦捧在手里供养，而是直接把他安置在了台柱子清风身边做侍人。

  “清风公子，这是班主给您新配的小侍，名叫阿丑。”

  戏班里的管事领着阿丑来到了一栋红木小楼，刚进门就看到方才在台上唱戏的花旦，正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被人伺候着卸妆。

  阿丑悄悄地偷看了一眼，花旦的容貌极为柔美精致，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双儿。他暗自给自己打气，不用管事暗示，便主动上前行礼，恭敬地喊了句：“阿丑见过公子。”

  清风慵懒地睁开眼皮，瞥了眼安静垂首的阿丑，淡淡地嗯了一声。

  管事奉承了几句好话，又仔细叮嘱了阿丑一番，便转身走了。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阿丑温顺地抬脸，却不敢直视清风那双灼灼的明眸，对方似乎是如月华星辰般的璀璨光辉，而他不过是一颗渺小卑弱的豆灯微火。

  “啧，真丑！”

  清风满嘴嫌弃，却也并无恶意，便扭头交代身边的小侍：“去给他安排个住处，再洗个澡，这一身的味儿难闻死了。”

  “是。”

  阿丑暗松一口气，终于找到落脚的地儿了。

  就这样，阿丑安安稳稳地在戏班呆下来了。

  他每天战战兢兢地跟在清风公子身边尽心侍奉，少说话多做事，什么脏活儿累活儿他都抢着干。而且他总比别人睡得晚起得早，洗衣做饭等杂活他全都揽下了，只为了能给新东家留下好印象不被赶走。阿丑的勤恳能干让清风身边的两个贴身侍从对他好感倍增，也让清风公子本人极为满意。

  阿丑有了新衣裳，虽然是别人穿过的旧物，但比起他这些年穿得最好的皮袄，布料更为柔软丝滑。他听住在一个屋里的小珍双儿说过，这是公子赏给他们下人做衣裳的昂贵绸缎。阿丑听后，满含感激。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阿丑知道清风公子心地善良，虽然他有时候脾气不好，但他从不打骂侍人，平日里的吃穿也未曾克扣。若是有什么他看不上眼的，都会大方地赏给下人。这让阿丑心里对清风公子愈发敬重。

  清风公子是戏班里的台柱子，不过二八年华，却早已红遍南疆各城，是地方官绅军阀竞相追捧的有名花旦。阿丑经常见到公子的小楼里有大人物莅临，就算哪一日歇息了不上台，也有不少礼物一波波的往楼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