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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镜里长安·3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18-07-25 17:00      字数:2830
  【插曲——敬为父兄】

  谢蔚父亲名叫谢靖,被当地革委会以反动军阀、美蒋特务之名定罪公审,执行枪决。消息辗转传递到谢智璘手上已经是一个月后。谢智璘向下放改造学校校长、管教干部请了假,徒步百里赶去当地,找到了谢靖的遗孀盛晏和儿子谢蔚。

  盛晏虽然在丈夫被打倒之初,就迫于革委会压力,做出离婚划清界限的姿态;但终究还是没躲开现型反革命的帽子。上个月底本地又新来一帮革委会干部,团长叫季宏图。

  新来团长上任后嫌处理‘大内奸、反革命’的成绩还不够显著,要求各小组成员把手段放开,大力开展揭发检举。不怕闹得人人自危,就是要让潜藏在深层的敌人摄于人民运动的压力,无所逃遁无处藏身。要形成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无产阶级专政大好形势。

  盛晏让谢智璘带着谢蔚赶快走,远离这块是非颠倒的绝望之地。她不知道明天会被哪一路革命群众揭发出什么罪名来。蔚蔚还是孩子不能就此无端毁了。谢智璘听了掩面而泣,如今这偌大国家哪里不是绝望之地?

  次日清晨盛晏被穿着军装的革命小将拖走了,让她交代谢靖留下的通敌电台藏在哪里··

  当天夜里,一个拖着残腿的人来敲谢家的破门。他叫梅茹泓是专管在革委会驻地打扫卫生收埋尸体的,他来带谢家人去认坟。

  谢智璘跟着摸黑找到郊外,梅茹泓揭开一件褴褛破衣露出新土坟包。梅茹泓说,他认识谢靖和他夫人盛晏。谢靖的尸体就是他负责埋的。夫人死的时候双手用铁丝反绑着,身上遍体鳞伤,脖子几乎被切断;用衣服和破席卷着运过来的。他怕尸体暴露野外被野狗拖走,就先挖坑埋了。

  谢智璘请梅茹泓帮忙把土层挖开,将两具尸骸归顺合穴,重新填土埋好。临走时给梅茹泓跪下,替谢家幼子叩谢了善人收葬亲人的大恩。然后就背着谢蔚离开了。

  象所有人一样对于明天都不敢奢望,谢智璘把铅笔头和草纸放在谢蔚手里时,也是满腔绝望。他教谢蔚学写字的最初目的,仅是寄希望于让他学点谋生的技能;哪怕将来被造反派逼着写揭发检举材料、抄写大字报,小蔚总不至于因为不识字而遭到毒打。至于他能带着小族弟挨到何年何月,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记得那天阴雨,熬过一场批斗会,谢智璘拖着脚挪回栖身小屋,悲愤伤心绝望已聚集到了极限。

  进门时发现谢蔚发烧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板上,他顾不上再想其他,背起他跑去找赤脚医生救命。

  背着谢蔚回来时,背上的小小身躯蹭着趴到耳边问他:“阿哥,能不能让我叫您一声··阿爹?”

  谢智璘流着泪点点头,从此后再没有过悲极自戕的念头。

  数月后,有来自国务院的工作人员来找谢智璘,拿出一份特殊名单,上面列举了当时国内所有骨干行业著名专家领军人,谢智璘也名列期内。工作人员说他们受总理委派,向全国各地寻找并解救名单里尚在人世的人,接到北京参加国务院总理主持的招待会。国家急需这些人出山领军,挑起恢复国计民生的重担。

  【插曲·二——斯情不寿】

  早上谢蔚出门上班,在楼下遇见谢智璘座前读研的两名研究生。今年这两人都面临着写答辩论文,定什么选题、如何确定论述角度都务求谨慎。导师不在时,首座师兄就是代师授业的不争人选;况乎这位师兄还是货真价实的英俊洒脱功名已立人士。两位学弟你一句‘久仰大名’我一声‘倾慕已久’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立即扛起师兄跑回楼上,抓紧时间座前恭领垂询。把叶二少给别扭的后脊梁上直冒鸡皮疙瘩,直接开言把人给轰开,让他们把论文论题准备好了周末再来讨论,现在都赶紧的去上班。

  待两名研究生骑上车走远,二少非要开车送谢蔚到单位,说是那条道上的交通事故隐患太多:“现在路上刚拿本的二把刀司机越来越多,你不撞他,他可真敢撞你。”——谢蔚笑嗔:我看你是猫一阵狗一阵的又要闹毛病。

  成林直呼冤枉:说话讲点良心好伐,怎么是我闹毛病呢!研究所周边道路情形复杂,尤其学院路往西这边由于市政建设使得道路面积兀然收紧。偏偏那个地段上机关单位、居民住宅区、公交线路混杂,院校多,岔路胡同也多;车多道窄,人车争道现象严重。

  路建伟的媳妇前两天就被货车剐倒在大公共轱辘旁,幸亏司机当时一脚急刹站住了才没轧到人身上。听大路回来指点比划说,他媳妇着地一侧的挠骨骨裂,胳膊腿上被搓破了大片皮肉,那血流的···

  成林说:我都没等听完大路的描述就躲开了。你有凝血障碍,要遇见这类情形得成了什么样?仅是想到‘流血不止’这词都让我心里发毛。

  走到中关村小学附近,前面的路已经被人车混杂茬死了。成林指指外面的路况,朝谢蔚直撇嘴:你看看,是我危言耸听吗!转而小心谨慎地倒车调头换上另一条路,继续随口答言地闲聊。

  成林今天上晚班,上午要去给弟弟成栋送收录机。兄弟俩从小就好得不隔心,对他弟的事也知道得八九不离十。成栋上大学后没有住宿舍,亲妈怕他吃住在校,再遇到饮食过敏出危险;托孟广清在校外为他安排了住房。成林换车‘两轮改四轮’后,成栋还想跟哥哥借摩托车骑车上学,遭袁立芳大力反对,嘴上虽然不敢念叨所谓‘一脚踹死得快’的怪话,却在去年给成栋买了车。

  谢蔚听出叙述中多少带着酸楚的羡慕,便浅笑转圜调解说:“有娘的孩子是块宝。但每个母亲对于孩子的教导赋予方式不同;阿嫂这样的母亲,就是注重锻炼后辈的奋进践行能力。”——“我妈也是这么说的。她很少跟我聊我爸和成栋他妈的话题。偶尔说到时,我妈就常感叹说她算是醒悟的早;成栋的妈则是一直把自己埋在某种越来越荒诞的梦里。”

  安全抵达下车,谢蔚刚要关门,听到二少挑着招猫逗狗的声调叫他:嗳,蔚蔚~~~——谢蔚回头瞪他:“没大没小,你瞎叫什么?!”

  成林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我一直想啊,既然是定亲,索性拜堂合卺什么的就全都免了,耗两三年后直接退亲吧。”——谢蔚抬手按到成林脑门上贴了片刻:“没发烧,怎么满嘴胡话的?按你想的这样,连这两三年也别耗着,直接再开了离婚证不是更干脆。再然后呢,娶你进门啊?”

  成林大言不惭点头认可:“我捉摸着行!孙子曰,上下同欲者胜、 风雨共舟者兴。套用到咱家这事的解读就是,照这么搭配,你省聘礼我省嫁妆,肉烂在锅里,咱两下都合适。”——“滚你个臭拽的孙子!”谢蔚砰一声推上车门,眼睛里满满都是笑。

  成林哈哈大笑着踩油门启动车子,将喇叭拍出冲锋号的调儿。祁大少说的没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挤兑书生爆粗口真是有乐儿。

  英飏伸手要螺丝刀,放到手里的是尖嘴钳。他讶异抬起头朝谢蔚看,桌旁端坐的那位是一副要入定的姿态,手按着原版说明书神游天外。以他的英文水平,区区一册说明书还不至于遇到多冷僻的语式、词条;那除此外,若不是睡眠不足犯困,就该是燕尔期内思念佳偶···

  英飏探身摸过螺丝刀,调侃道:“小师兄,看您一副‘雕阑独倚,挥泪斜阳’之态,想必是熬得够累了。回办公室稍微躺会儿,或是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晾晾翅膀儿也行,剩下这些我来收拾。”

  “你其实是想说—‘又是危阑独倚,一川烟草斜阳’吧。我又不是李后主,和这类怀国悲秋之叹不搭界呀。”谢蔚放下说明图册,不解释也不扭捏,索然起身:“你先研究着,我去洗把脸,换换脑子。近段时间作息混乱,有些神经衰弱。”

  【露花烟柳,春思浓如酒。几阵狂风新雨后,满地落红铺绣。

  风流何处疏狂,厌厌恨结愁肠。又是危阑独倚,一川烟草斜阳——

  清平乐·闺情 宋·李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