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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2——遣磨推鬼·5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18-08-27 18:37      字数:12684
  7·——县会所斗殴

  以乐晟县为主场召开的南省抗洪胜利庆功表彰会,从筹备到召开,从场地分配到招待宴会档次,着实令市委秘书长及县委办事人员狠狠紧张了一番。省委来电确切告知,包括省委书记在内、多位省领导将出席该会议,届时还将有更高层首长莅临。市秘书长咀嚼这‘更高层首长’的级别,恐怕是要往GUO字上设想了。

  最后拿总方案还是由县委书记徐锦辉定的。县办招待会所的‘乐书轩堂’做表彰会颁发锦旗奖状的地点;在‘悦琴阁’舞台单独准备好慰问文艺演出,用以助兴烘托氛围,若领导无意理会笙歌,也便于随时通知起止。首长用餐场地安排在‘善得时廊’宴会厅,招待受奖企业等社会嘉宾的自助答谢排宴摆在‘告春及小筑’。

  临出门时省委秘书长温启华又来找谢蔚,说是盛麒厚副书记认为此番赴约虽然是工作性质,毕竟也包含宴请项目。当地几个地方县市刚经过水患袭扰,领导干部就车马成队地跑去参与活动,让群众看了肯定会严重扰乱正常的干群关系,更会给政府形象造成负面影响。因此盛副书记和林书记商量决定,由盛副书记带头带队,自他以下受邀参会的几位领导一起乘坐省委准备的中巴车往返;林书记因为当天还有重要会见安排,仍旧乘坐专车出行。

  办公室的门开着,温启华说话的同时,谢蔚瞥见楼道里正有盛副书记的秘书招呼人帮着搬送成捆的瓶装饮用水,应该是预备给领导路上用的。

  这时林珏又恰好从楼上下来,走过门前停住脚步,向室内招呼:“小谢啊,你一会儿坐我的车走,我忽然想起有些工作还要和你交换一下意见。你不是有夜盲症吗,麒厚副书记说他晚上会带你回来。”谢温二人一听此言再无二话,应着声分别拿了随身物品快速出门。

  谢蔚在南省的职务性质属挂职厅级,级别上比林珏低两级。地方上对待空降下派和挂职这两类职务态度也明显不同,对前者是马首是瞻、跟紧步伐;对后者则是和颜悦色举重若轻。政研处集体智慧戏谑比喻这类干部角色说:下派干部是儿媳妇,进了门就得真刀真枪地当家;挂职干部是女婿,关系好坏全是客情。而原著地方干部对此评论就显得五味杂陈,他们说:空降下派的干部就是御赐指婚,进门必须是正房奶奶;他们这些家养的童养媳通房丫头等侧室姬妾,只能乖乖退居跨院去挤大通铺、舀大锅饭。

  林珏是空降下派到南省省委一把手,在其周围先后就位到任、甚至是他随行带过来,在各个席位上的‘京邦干部’有不下二十人,其中四十几岁、甚至三十几岁就坐到厅级职务的‘人中翘楚’例例可数;这样的配置几率在全省历史上绝无仅有。道理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无论下派、提拔还是挂职,这都是林珏自己组建的班子,冲锋陷阵保驾护航,都是经得住锤炼的。

  再则之于干部品质操守问题,空降一把手也做得干脆利索让人挑不出毛病。在到任之初,林珏就让众人看到了他的态度,他在用人御下方面,是采取正人先正己、明白方正的原则。

  就职后首个春节,林珏自掏腰包邀请所有京籍下派任职、挂职的处以上干部吃饭。明确强调三点原则:一是创作公开平台供大家建立联系同时也是建立相互监督;其次明确告诫在座者,在各自岗位上谨慎为官、清白做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蒙混无为尸位素餐之辈,现在就打请调报告,书记可以安排专机打包送回京。三是务必要加强团结地方上的干部同事,绝对不允许在他眼皮底下搞派系争斗,拉山头打内讧;倘若行出不义之举,让人戳了‘京邦干部’的脊梁骨;一旦发现格杀勿论,他林某人必定亲自出手严峻制裁。

  此番宴请讲话传出门就演变了多个版本,林珏也很快在百姓们口中,被演绎成‘龙图阁、青天大人’的形象。

  被‘督知府大人’找去个别谈话,对于谢蔚是常有的事。他和林珏曾同在党校省厅级干部研修班进修,林珏是组长师兄。刚到南省时,谢蔚就到林大人阁中一起品过当年新收的紫笋。但学长师兄首次找谈话并非敲黑板训话,而是让他帮忙给一件文物级古剑做确切断代定性;之后谢蔚就像游方僧似的落在地矿监审局里挂单,办公室就在省委大楼里,与省秘书长办公室在同一层。书记、秘书长如果走楼梯下楼,都是正好路过门口。

  车子走在路上,林珏抬手摸了摸已经很整齐的发型,声色沉稳:“现在也没外人,咱就不必用官称了,还是称呼师兄弟吧。小谢师弟,有个事情呢,我再三斟酌,非得找你出面帮忙不可。”——“师兄差遣,小弟荣幸之至,岂敢不从命?您说。”

  林珏手点着车窗外某个虚拟方位说,乐康县东南地界上有家中型金属铸件企业,因为市场经济形势发展趋势原因面临着‘关停并转’的存亡关头。县政府财政资金的帮扶投放取向倾向于招商引进企业和创收纳税大户;分项太多了,县财政拿不出那么多钱;分得太细致,落实到实处就是杯水车薪。因此企业内部及时大开眼界思路,调整转向、自我搞活就成了唯一出路。最后林珏问谢蔚:“你是金属铸造研发的专家,你有什么好办法、好建议吗?”

  谢蔚没有立即回答,交叉双手对搓着两个拇指尖,片刻后复笑道:“从市场宏观角度上说,企业转型必须跟紧市场机制的需求,领导干部的前瞻能力和决策力度,关系到整个企业和职工的命运。而从局部上细说,假如该企业想在原地调头,就必须要看企业现有硬件条件以及调整产品结构的可能性。”见林珏的面色露出凝重,谢蔚不动声色的继续往下聊:“既然师兄亲自过问此事,那小弟一定想着;只要有合适机会···您看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北京有个俏皮话,离婚嫁对门儿—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你也格外留意一下;若其产品形式当真过多落后于经济发展步幅而被经济趋势所淘汰,也是历史命运使然。”——“《庄子》中有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两忘而化其道。当事物从开始就不符合整体完整和自然协调性,与其让它艰难的维持下去,莫如还原其自然。”

  林珏呵呵笑着抬手往谢蔚肩上一拍:“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几百号人呢,岂是说调头就调头、说回归就回归的。”——谢蔚也不软不硬的递上一句反问:“那师兄您肯定也听过‘观音菩萨拜佛’的典故吧。”

  林珏愣了刹那就明白了意思,指着谢蔚嘿嘿笑叱道:“你个小师弟啊,真是顽皮。”

  在积极抗洪优秀企业表彰颁奖会上,叶成林从‘乐书轩堂’领了奖状出来,让随行司机把东西塞进车后备箱。

  就在树荫下乘凉透气的功夫,一辆奥迪车停在近旁。顾寒江从后座推门下来,就朝成林招呼着笑道:“成林。我就说看侧影眼熟呢,还真是你。”

  叶成林闻声回头看了来人也是惊喜,细想在此地看到熟人应该是在正常不过的。于是关闭刚拉成半开的手包,迎上前握手调侃:“哎哟,我先看看今天刮的什么风儿,居然把顾家大爷给吹来了;我说今天这片儿地方怎么格外花红柳绿呢。”闪目看到从司机位上下来的陌生面孔,成林握手的姿势刻意延长了片刻:“咦?我还以为那是小竞儿呢。怎么,他没跟着你?”

  顾寒江推了下脸上的无框眼镜,随之眸光一暗淡然答道:“啊,他应该还在部队上,听说他被选进了特训营;据了解这批队员结业后定向分配到中央警卫局。”——成林怅然轻笑一声道:“摊上老李那么个缺德带冒烟的后爹,搁我也不会再回去那大院了。”

  言至于此,顾寒江已不愿就此题目多谈,转脸对司机交代:“许淙,你先去自助餐厅吧,我和朋友说会话。”——许淙在原地习惯性的立正,随后应声:“十二点左右,领导们会到‘告春及’这边来向受奖企业界代表祝酒讲话。”见顾寒江点头会意,许淙礼貌的向两人点头致意,拿着手包转身先走了。

  叶顾二人随后也朝餐厅方向,以散步的速度,随行随看着两边的风景。这两人今日此时重逢于此,说不上是久违之喜,又都不可能谈及自己的工作,迤逦而行期间就适宜拣些不咸不淡的话聊着。

  成林感慨说,从此间会所的建造设计主题以及各处取字用名的思路上看,该园林设计师的文墨素质上相当有造诣。——顾寒江深以为然附和:的确,各处自成一景又不显得堆砌做作。若是新建园林,能把人工痕迹很好隐藏或利用起来,就需要一番功夫。

  迎面出现一道太湖石影壁,兼做为招牌路标作用,崖柏竖匾上有三个阴刻隶书—告春及。影壁两侧是隐没于竹林苗圃之间的青石鹅卵石小径,分别通向其他景致处所。

  东张西望的收获,就是看到了戳在木桥栏边,假装欣赏湖景抽烟实际在躲清静的樊庆海。他身上的制服衬衫该是刚拆包装的,还有明显折痕。星级会所里都有室内吸烟区,想要透风抽烟无需跑来室外;不用问也能猜到,樊庆海在室内待不住,不会是因为人多而是在于世态凉薄的话风太呛。当权在位时得罪范围过大,落败倒霉时必定会成过街老鼠,被丢进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让众人看你拼命挣扎求生的惨状;那份羞辱的罪岂能是那么容易挨过去的。

  成林看着那个侧影想笑:“告春及,像出自哪篇古文典故?”——顾寒江虽然不知他笑什么,却也将周遭事物尽收眼底,顺着提问回答道:“取自《归去来兮辞》中一段文字-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

  迈进小筑,在休息茶座区,恰遇见谢蔚正在与人交代着什么,那人说完就点头致意往侧厢的紫藤花长廊匆匆走了。回转身看到成林迎面进门,谢蔚脸上也漾起笑容。成林见他面色愉快,知道是可以近前的默许,自然款步迎上前。顾寒江停顿瞬间也跟着走上前。

  “正关照人去找你呢。”——成林呲着牙嘻嘻坏笑一声:“只要您开口,我时刻听从召唤。”言罢左前跨半步,转身把顾寒江的正面视线让出来。谢顾二人在他开言引荐的同时,跨步近前,再次各自通名、握手见礼。

  在成林介绍谢蔚的措辞中,顾寒江分明听到了“至亲”二字,即使立即遭到笑叱,成林依然说得甚为肯定。

  因想抽烟,应了成林提议选临水露台茶座暂做小憩,很快有服务生送来柠檬茶。顾寒江拉着成林主动拣了下风口位落座,彼此并不虚以相让,各自掏烟点火喷云吐雾。

  茶座位于是浅水区上凉亭,会所管理人员对水域管理很有效,水质比较干净,依稀可见浮萍下码放着圈种睡莲的巨大瓷缸。樊庆海站立的木栈围栏与他们仅隔着一小片水面,稍聚目力就能看到摆在木栏立桩的磁盘里,烟头已经插得像刺猬似的。

  成林用烟锤将烟斗里的烟丝拨松,向樊所在处努嘴示意,笑道:“我想起几句辞,‘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你们说他要是努把子力气,能不能把那木栅栏拍断了?”——顾寒江被逗笑了,声音压在喉中,烟雾随气息抖动从口中断续涌出来:“看他的情势,该是心类其姓,烦不胜烦了。所谓是-联姻被冤受贿,堪赌三年不雨;苦功反遭参劾,足令六月飞霜。”

  谢蔚侧过头放眼观望片刻,道:“蓬门目浅者,苟得富贵必当喜至癫狂。可惜他性情虽驽钝,眼却不瞎,是以被烦恼追悔交困纠缠。”——顾寒江往小磁碟里敲了敲烟灰,认同其言:“谢兄所见甚是。他烦的正是盖在联姻表象之下,欲盖弥彰且呼之欲出的内容。连他这类脑筋都琢磨明白了,那外界传闻还不知成了何种不堪之状。更悲楚在于,他一面执迷于故我中出不来,另方面又所托非人并追随着所谓的点拨迷津者。”

  谢蔚的嘴角抖了半晌,最后用茶杯挡住了口型:“运交华盖,堪追冯李,也是这类情志虽在短见短谋者该着的结局。”——“听谢兄言中颇有惋惜,是觉得他‘仗义每从屠狗辈’,属于可宽宥之列?”

  成林衔着烟斗,翘了半边嘴角喷一股烟,不屑道:“仗义?丫这种人根本就是慷他人之慨全一己之私的流氓假仗义。”——“阿林,口下留德。”谢蔚从嘴边拿开茶杯,冷下音调制止住成林的牢骚,转而又对顾寒江答道:“我并无惋惜。此人悲情结局早已铸就积重难返;除非他真能放下姿态,经受一番类同再造的艰难蜕变。然而以他现在呈现的举止姿态,你觉得他会吗!?”

  成林再次拨弄烟丝,撇嘴嗤笑:“那还不如让他蹬腿屌朝天,死了更痛快!”转眼神看向谢蔚时,见他眸光闪烁分明是在示意他注意言谈分寸,成林扁着嘴扮个小鬼脸,低下头继续在烟斗里拨火儿。

  顾寒江没有急着搭话,只是一面在瓷碟里蹭着烟灰,一面但笑不语目光深长地望着谢蔚和成林。从这叔侄间非同一般的默契言谈中,显然可见,谢蔚对于叶成林的驾驭操控效力远远大于身为血缘至亲的叶长天。这不能不令人暗升玩味之心。

  半晌后,顾寒江字斟句酌的试想道:“算我瞎猜一下啊。我感觉他可能采用更蠢的方式途径,使蛮力达到目的。成林你听说过老北京有种特有的行乞方式,叫街擂砖。虽说蠢的无可救药,可只要舍得下脸皮卖得了惨相,就当真管用。反正祸祸得大家都没皮没脸,就看谁先沉不住气。”兀然间顾寒江转头看向成林,发问道:“成林啊,如果樊某人真的跪倒你门前,你会心软吗?”——“嘁,我直接命人关门放狗!” 言至此处三人都抑制不住轻笑起来。

  这时有人在茶亭入口外向谢蔚打手语招呼,谢蔚与叶顾二人道了暂别,起身随来人走了。成林跟着他们走去方向看了片刻,远远可见,谢蔚正走进一群自侧厢回廊而来的领导干部角色中。那个在谢蔚臂上略拍后便指点笑谈的人,正是省电视新闻中常见的面孔。

  顾寒江佯作不察地掐灭烟头,又催着成林收起烟具,各自含水漱口,快步跟进来到会面大厅中。

  负责到此处接见的最高职务领导刚做完讲话,一行领导随后转下主席位,走进列会宾客中开始程序性谈话。场内也刚刚荡漾起礼节性的低缓喧哗,和缓音乐伴奏下随处可闻清脆的碰杯祝酒声。

  成林及时出现在预定位置上,手上却擎着一杯红茶。林珏率领的领导队形‘巡视’到此时,便没有再举酒杯,而是在成林脸上和手中看了一趟,随后开口道:“飞腾的当家人,年轻有为啊。我刚刚才和令尊碰过杯呢。乐晟县领导向省委汇报了抗洪一线的实际情况后,我对锦辉同志说,我一定要亲自和成林同志喝一杯酒。”

  成林会意,岂有首长敬酒、草民却是以茶代酒的道理;遂即从身后侍者盘中换了酒,主动敬贺的举杯道:“林书记如此说,成林实在不敢当。想来家父很可能将‘家法’委托给书记代为执掌,务必严格要求约束我的行为,其实家父是多虑了,晚生又岂能是不懂深浅的。追随中央改革方针精神,遵循市场改革趋势,助力地方经济发展增速,施展所长造福一方。这是飞腾落户创业的根本宗旨,也是日后持续进取的目标。也请各级领导多多关怀继续指导我们的工作。”

  林珏畅笑着回头招呼徐锦辉道:“锦辉同志,你刚还对我说叶总有些多虑,看来真让你说对了。”——徐锦辉快步跟上来,先得到成林的主动敬酒后,才附和林珏道:“副帅是注重于对后生晚辈的关爱之心,林书记则在扶持教导的前提下鼓励年轻企业者进取创新、积极开拓;激励的方式不同而已,良苦用心都是一样的。”

  一番言笑唱和之后,领导队流循着受检人群刻意开列方向,缓而不停渐次流动过去。很快主要领导走完过程后,就转向专属他们的主场;一些位置无关要紧或个别负责主持招待的干部就此留下,也寻各自说话目标散落到人群中。

  谢蔚与副书记盛麒厚轻声汇报后就点头暂别转身回来,先到取餐区去挑选食品。成林目光与之不经意间一错,随手丢下酒杯也跟了过去。随后招呼侍者清理留出一处配有半人高隔断的临窗餐位,两人选好餐食就过去落座。

  谢蔚听凭成林拿刀叉将两份餐盘中的肉食切分着,自顾抱着碗缓缓啜饮着鱼汤:“刚刚没顾得上说正事,我的确要麻烦你个事。省内有家中型金属铸件企业面临转型或者改制的困境,省委相关领导委托我对其进行技术评估,以便领导做下一步决定指导,决定其最终选择转产或转型。我想看一下飞腾进口零件的工艺技术,这是设想的物类清单。”

  成林拿过字笺铺在手边,大致扫了一遍,手上继续切着肉,凉凉笑道:“不看不知道!还别说啊,一看这方子,就知道‘专业’二字绝不是乱盖的。咱不谈私交只讲在商言商的道理,这上列举的物件要都让你看了,等于把我飞腾命脉全攥在你手里了。您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谢蔚放下空碗,略抿了下嘴,不咸不淡的分辨道:“这个嘛,我想你不必顾虑。那家企业的技术水平我看了,就算该企业能保证全部复制,但就其现有核心技术尤其金属本质上,存在着技术代差问题,目前还是迈不过去的坎儿。”

  成林终于切完了,将餐叉递到谢蔚手里催他先吃:“这话若出在别人口中,还有几成可信度;若从你口中说出关于金属‘技术代差’的概念,我是绝对不信的。再者,您还没说这家厂子属于哪片辖区?”——“乐康县。”

  成林的脸色登时就像放门帘子似的撂下来,餐刀在手指间转上转下:“要不因为你有凝血功能障碍,这一刀就划出去了。您是有多健忘还是有多大官儿瘾呢?啊!?要真有人敢拿这些劳什子东西踩祸你,咱辞职不干了行吗?把飞腾旗下随便哪家分公司划到你名下,都能养你后半辈子。咱不受这份罪了,不行吗!

  乐康县那帮丫挺养的的王八蛋,到现在还跟我说什么旧案调查重审必须要见上级批示。这帮王八蛋操的干部,啃完人血馒头,嘴都不擦就回过身装可怜,拿着下岗工人糊口生计说事儿。当我看不出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呢,利用飞腾注资建厂催动创收指标攀升之后,他们去请功升职?做春秋大梦吧。老子就是围着乐康县圈点打围,一分钱都不往圈里扔。连续两三年政绩评比倒数,让周边几个县把乐康分隔吞并了才好呢。”

  “你呀,戾气越来越重呢?省一把手交代差使,委托我去看;看不看的是工作态度问题,成不成的,就是其自身技术水准问题。都是可以商榷的。”——“既然有您这话,那就有商量。这方子给我拿回去再细看看。先把丑话说明,给你看多少、看什么,以及能放几个人进场,都得由我说了算。”

  谢蔚点头:“从保护企业商机秘密的角度上说,这属于合理要求。我当然是要顺应配合飞腾的节奏安排。”——成林瞬间又笑得哈哈的:“这就对嘛,你看咱本来就是讲道理的人嘛。”

  见成林一时间眉开眼笑,谢蔚胸中泛起酸涩:“阿林,都是只身在外,出局入彀世情险峻,心间必定都是苦楚良多。对我说的话,你能分较区别未必全听,这就很好。”——“一块儿待好几年,你说的话里掺没掺沙子,我还是能品出来的。”

  琢磨着谢蔚的情绪不对劲,成林循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才明白,原来在他侧后方位,樊庆海领着装扮得浓淡相宜的女儿,款款走进餐区,被几个相熟的人留住寒暄。成林看那樊庆海一副逡巡张望的表情,心中更加不快:这是跑来示威叫板的。

  转回头拿起刀叉继续吃饭:“那天去宾馆看我爸,就冷不防叫来这么个人,非按着要我相亲。我根本就没看上,当时也跟我爸说了,让他自己看着处理。他们横竖不能把我绑到那女的床上去吧,那我可就更硬不起来了。”

  谢蔚指着身侧墙上的水墨装饰画,让成林凑近看:“你看这副芝兰图,在左下角略扫几笔带出兰草叶子势态,三两点红标成花瓣,却必要自右上起笔向左,缀上题词、签章。所谓结构平衡之道,事同其理、人亦如此。你家世特殊,姻缘留空过大,必定会引起好事者欲望,将之涂鸦填满。你爸也是想找个平衡点。”

  成林两臂相叠,前倾身形盯向谢蔚的眼睛:“您这番道理是没错,但我干嘛要当这个遭雷劈的替死鬼呢。”——谢蔚撑不住笑了,立起手指比了个‘门’的形状:“祥林嫂捐门槛,是梦想着用死木头待替自己赎罪。你爸可是替你找了整副的门框门扇。”

  成林被那笑容感染,心间也感觉分外爽朗。

  这时餐台周边有服务生陆续往返添加更换菜品酒水汤羹,成林按住谢蔚安坐,动手收捡了空盘骨刺搁在流动清理车上,再转去餐台取回新摆上台的饮食。

  樊庆海领着女儿凑到这个餐区来,是得叶长天指示的。就是想借着眼下既有美食又有美酒,众人说笑起哄的热络氛围;找成林支吾几句服软的话再碰个杯,若能化得相逢一笑泯恩仇,做个翁婿把盏言欢的样子,就算是圆满收场了。不成想叶二爷往返两次经过樊家父女所在的闲聊群落,竟都熟视无睹般扬长而过。凑热闹的人再不识相也都看出苗头不对,相继找着各样借口溜之大吉。这真比直接扬手照樊庆海脸上抽耳光,更令之无地自容。

  留在此间负责暖场主持是东道方市委副秘书长曹希宝,发觉端倪异常,连忙端着举杯款步跟过来。做过自我介绍后,先是夸赞飞腾上下积极参与抗洪救险、舍小利保大局的无私精神;再替有关领导代言复述将为飞腾向上请功,以及为之大力宣传争取奖励的意思;最后满足一下小小好奇地问:何时能喝上飞腾叶总的喜酒啊?

  成林抿了一口红酒,眼冒冷光的奸笑着:“倘若有关县领导能念在飞腾本次的辛劳苦劳和重大损失,大幅减免我今明两年的缴税,我肯定要摆宴大请客,逐一向各位县太老爷父母官烧香敬酒。除此之外,不知我还有何喜庆足以庆贺呀?”

  “叶总何必还要藏着呢?不敢说整个南省都知道,至少在这座会所中的人,是肯定都听说了副帅府上将添人进口的喜讯啊。”曹希宝强做巧辩之能的掰扯道。

  成林的呲牙奸笑放大了几分:“那你们听的消息只是上半截儿,还有下半截儿呢。我家长辈没全部点头认可,我哪能忤逆犯上啊,结亲这个事儿就算黄了。您看,我这不是正和家长请示吗,能不能许我直接迈到第二步,改到明年邀请大家喝满月酒。”

  “啥,满月酒?你这···这小孩过家家也没这么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吧?玩笑开得太大了···这成什么事儿啊?”听到此番解说,不仅曹希宝蒙住了,觑在周围竖着耳朵巴望动静的人也都跟着脸绿。原来是被人牵着鼻子带入参与了一把‘杂耍’,折腾半天替人溜场子呢。

  成林索性起身,面对着曹希宝把两臂在胸前一茬,一本正经的辩解起来:“您想成什么事儿啊?娶媳妇队伍后面跟着打幡儿——瞎起哄了呗!我现在屁股后面比闹蝗虫灾还瘆人呢!您也不是不知道,飞腾上下把樊某人恨到什么地步!那么多张嘴等饭吃,我要是领着他闺女回去当媳妇,一进飞腾大门儿,还不被那些饿死鬼投胎的人给下锅炖了!”

  谢蔚在成林搭话之初,还能撑着正色装作旁听路人;听到此处见成林面色凝重语重心长的模样,他已伏在桌上笑得不行了。最后忍无可忍仰头笑叱喝住扯淡:“别胡说八道的··臭贫!”——“嗳我没骗人,真是这么想的!如果‘一个钟’能抵合同工一月工资,我就领两个媳妇回去。活着操人死了奸尸,实在杵烂得用不了了,还能和馅儿蒸人肉包子,掏出来的‘下水’炼油熬汤,满都不糟践。”

  “行了,越说越不像人话。你当自己是西单包子铺的作坊呢?”尽管是拍案呵斥,谢蔚嘴角上仍旧抖着笑纹。——“我要真有那随便现禽兽原形的道行,现在就扑上去,给丫来他么一个‘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谢蔚起身从侧旁拉出个椅子,然后架抱着成林两肩将之按坐回位,又示意曹希宝落座:“你之于飞腾人员财务遭受重大损失的急迫心情,我是完全理解。樊庆海措施偏颇工作失误造成了巨大损失,相信其上级领导会尽快与县里领导协商,做出相应补救措施。至于对其个人,你也把姿态放高些;就算做不出雪中送炭,但也没必要落井下石。你说对吗,曹秘书长。”——曹希宝一只手扶着桌案,一副恭领教导的诚恳:“谢厅这番话语重心长立意中肯,实在令人钦佩。”

  谢蔚亲手斟上两杯酒,并转手为曹希宝续了杯,随后继续道:“结亲不成也犯不着结仇。过去敬杯酒,把话说开;如果你觉得有谣言讹传,也趁这个大庭广众之时公开纠正过来。不要为了一己私心殃及无辜女子的清誉。”——“我就看过那女的一眼,而且还是穿着衣服的,就败坏良家子清誉了?曹秘书长,贵省地界上‘男女授受不亲’的标准也太苛刻了吧!”成林故意摆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鸣冤道。

  见成林还是不愿动作,谢蔚略低几度音调:“强大的定义中不仅涵盖有强势强悍,还会有宽容怀柔。又不是尖锐不可调和的敌我对峙,何必表现的睚眦必报呢。”

  “行!听家长的教导。我去主动和解一下子,人民内部矛盾吗,就人民内部消化解决。”成林推坐起身左右分别抄起两杯酒,又对曹希宝关照道:“曹秘书长您给作证啊,我主动过去和解,可绝不是持强凌弱,全是看我小叔叔的面子。如果再传出什么臊酸馊臭的谣言,我第一个就拉上您,到县委书记那去喊冤去。”

  远远看着成林去到樊家父女面前,抬手递上酒杯,谢蔚转回脸没有再看。曹希宝也转回身,现找些索然无味的场面话搭讪应付。

  可是谢蔚只是聊以应付着应了几声。从他所在的方向正好能看见成林的举动。只见他先将一杯酒递到樊庆海手上,说了些什么,樊庆海懵懵然的匆匆碰了下杯子仰头把酒干了。然而接下来成林口中又开始念叨起什么话,最后就在樊家父女眼前,把自己手上的酒杯举起来,翻手倒在了地上。

  一去一回仅几分钟功夫,叶二爷就甩着胳膊晃里晃荡的回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轻松欢快的汇报:“完事儿啦!都说开了。”

  曹希宝识趣地起身,刚说了半句告辞的话,确见樊庆海面红耳赤气冲牛斗地冲到近前,两手叉腰高声喝道:“叶成林,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

  被樊庆海追回来质问,成林显然是再无示弱宽容的耐性,用拳头拄着桌面,直视着对方答道:“没听懂啊,那我就再大声说一遍。敬酒时说的对联既是夸赞你也是给你宽心的:一身剩有鬚眉在,小饮能令块垒消。

  接下来是我本人的答复: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特宣仪众人为证,以求一别,各还本道。愿佳人相离之后,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前赠衣粮,聊做谢筹。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明白没有?靠,非得逼我说粗话:我根本不想娶你闺女,你领走爱给谁给谁吧。”

  成林一番文言白话地吆喝之后,快速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中,升起的议论嘲笑的动静越来越响,后来明显有人哈哈大笑出来,并有技痒嘴快之人解说道:对联说的是孙猴子过火焰山、猪八戒过子母河··后面那段大概是份休书··

  谢蔚自然早看明白成林明褒实骂的把戏,但眼下既然樊某人不依不饶的上门寻衅,他这个家长角色就不能再处于帘后指挥的姿态。于是他也长身而起面色严正音色冷厉:“樊庆海同志,请你注意一下影响。你与叶成林的私人矛盾误会,可以另找地点私下解决。现在公共场合大声呼号的,像什么话!?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樊庆海已被接连不断的羞辱恼恨暴怒,填塞住整个身心内腔,并充斥到崩溃的极限,且不说冷静,就是理智运转思维考量的空间也完全没有了。眼前景象从歌舞升平,完全幻化成烟火翻滚血光白刃的两军阵前,樊庆海脑子里的概念也只剩下拼、杀二字!

  谢蔚在看出樊庆海血灌瞳仁晃有起手势头时,就不作二想的冲上前阻拦;但未料到匹夫莽撞头脑简单,四肢却异常灵便发达。谢蔚还未到近前,樊庆海就飞快连动,左手抄起酒瓶在桌上一敲磕成手持尖刺,朝谢蔚没头没脸地一砍,同时右拳打出直攻成林面门。

  成林匆忙间没能完全挡开对面袭来的直拳,被刮到了左侧脖颈和肩头。他刚出声要骂脏话,却看到谢蔚已歪在一边,左小臂上鲜血淋漓;刚才本能抬手阻挡攻击,左小臂至手腕被碎玻璃尖刺划开了一寸多长的口子···

  成林看到谢蔚流血,只觉浑身的血都冲向头顶。他回身抡起座椅劈头盖脸就往樊庆海身上拼命的砸。打倒对手后,成林径直冲到谢蔚跟前,将人抱住,回手抓了餐巾布飞速扎住伤口;同时朝着周围大喊:“赶快叫救护车送医院,他不能失血的··快叫救护车··快!”

  紧邻的司机餐区得到了消息,司机随行人员们也快速围拢过来。飞腾的司机听闻自己老板被打了,且行凶之人就是樊庆海,岂有坐视不理的。高声吆喝着壮威造势,同时抓了不知是谁递上来的墩布,冲上前抡圆了就往樊庆海身上砸。

  在此监场主持的曹希宝反应倒也迅速,快速分派该处服务生有的跑去找会所内的医务人员,有的跑去向更高级领导报告,有的唯恐争斗双方干架打红眼要抄真家伙,忙着收捡了近旁的刀具,还有的是怕双方下手没轻重造成恶果,纷纷涌过来拉架。

  然而此时此地,人们心中多少都对纷争起因和根源有些了解,因此在劝架拉扯中,就很难说没有故意拉偏手的心思。其后樊庆海就被七手八脚裹挟住上肢动作,飞腾司机正好得手,一把墩布打断了就再换一把笤帚木杆,解着恨地招呼。

  樊卉荣见父亲被打,本能的反应是先去看父亲的情形,仅是胡乱抓个大汤勺,尖叫哭喊着要跟叶成林拼了。早有几个脑子灵活的女性跑过来拦腰抱住樊卉荣,将之远远架在一边,免得其卷进对打阵中,横遭池鱼之殃。

  会所医务人员赶到后不由分说先救伤员,叶成林也是趁着司机上手帮他抢出的空档,将谢蔚按倒躺上担架。众人有目共睹看着谢蔚半撑着身体,举着伤臂向成林招呼着‘不许打架··听到没有··’然后就被送了出去。

  待伤者被送走叶成林哪里还会有忌惮,厉吼一声“不想死的都躲开!”,健步冲回到樊庆海面前,双拳疾出如风,拳拳到肉绝不虚晃。樊庆海开始还能格挡招架,但终究是吃了年龄的亏、先被飞腾司机练了手,再次与成林接招已处于卸了气势后的再而衰情势;对打几个回合下来,脚下一滑一绊,就被叶成林骑在上面,抡起拳头依旧是招招不虚、拳拳崩血地砸着。

  剩在现场的人都看明白樊庆海这回是当真把叶二爷惹怒了,更要命的是真正说话管用的人竟被这傻逼先打伤了,谁还敢再上前拉架送死呢。

  终于是叶长天率众赶到,吼了两声根本不起作用,显然成林是疯了。雷霆和顾寒江、许淙先后冲到近前,一人在上抱胳膊两人从下搂腰,运足蛮力硬是将成林从樊庆海身上剥了下来。随后有宋汇强过来把樊庆海拖移到干燥地面上,不能冒然扶坐起身,先招呼医生上前摸排伤情。

  樊卉荣被几个拉偏手的女性困住挣脱不得,徒劳无益地哭喊哀求呼救,已经软软架在那几个女人的掺抱中。跟在叶长天身后的护卫得暗示,上前横抱起哭得虚脱的樊卉荣,又挤出人群快速离去。

  徐锦辉等人得知突起纷争,出于地主角色也快速来到现场。曹希宝不敢怠慢,忙上前对着徐锦辉、叶长天等人将事态来龙去脉逐一解说。省委副书记盛麒厚亲自指挥,快速组织医疗力量分别送医救治。

  谢蔚因为伤口不能凝血,直接就被送进了省第一医院抢救室。省委书记林珏非常重视,特别委托秘书长温启华到医院,关照医生务必要对病员做留院检查,绝不能再发展成严重程度。

  叶成林随后也进了同一家医院外科急诊,他的伤都在脖颈和手指,乍看着很吓人,影像、扫描结果显示多是皮外伤,仔细清洗上药处理,待破溃处自然愈合即可。

  飞腾集团很快获悉反应起来,上下齐心群情激奋。前面因为樊庆海作祟导致二十辆车被迫沉水的事情还没最后解决;现在又得知老板被樊庆海打伤;整个飞腾集团都被惹火了。

  将门世家出身,手下带出的兵岂能是吃素的。集团律师团队迅速动作,接洽省市各处主要视听、报刊媒体,舆论造势瞬间升腾而起。随后集团内又组织了数十名工人代表前往县委办公处请愿喊冤,要求公开惩办打人凶手。从事发时到当天省台播放夜新闻时段,武装部干部樊某海涉嫌挟私报复、酒后故意打伤投资商··等等新闻消息、追踪看点节目舆论便甚嚣尘上。

  成林料理完公司的事情后,前往隔壁谢蔚的病房时,发现顾寒江和温启华都在坐。见叶二爷黑着脸进门,三人间的谈话就转了话题。

  顾寒江是来转达北京方面有关首长慰问关怀的;他和温启华秘书长留在这里,都是在等叶榭二人确定安全无虞的结论。

  看过成林的伤情后,顾寒江笑模笑样安抚了几句,又嘱咐他尽量让谢蔚早点休息,不要再争执,避免创口迸裂再次失血。转而对谢蔚笑道,就算是青少年最叛逆犯浑、结伙茬架时期,也没见叶二世子因为与人打架发过疯,今天真是见识到了,他和许淙、雷霆三个人一起上手才把这位大少爷给按住。可见樊庆海是真踩到二世子的底线了。

  临起身告辞前,顾寒江拜托道:“单纯是看在成林这两手创痕的份上,谢兄你不要再责备成林了吧。最好能帮我们劝慰一下,尽快柔和化解掉这场激变矛盾。否则不仅影像地方与‘京邦’之间的关系融洽,就是‘京邦’内讧的说法,也可能酿成天塌地陷的恶果。”

  俱都安妥后,顾寒江叫上温启华一起离开了病房标间。

  谢蔚因失血和接连不断的探望谈话,早就困倦不堪,室内终于静下来后,他是实在少言懒语。于是用呼叫器关照夜班护士站说,他这里有人陪护,为保证睡眠环境,就不需要安排夜间入室检查了。

  成林在旁看着他满脸倦意,知道他是不想再说什么,不肖多话就挤着躺在他身边,把手臂搭在他腰间,保持自然愈合状态。

  谢蔚转脸嗅着熟悉的气味,轻声说:“我真没事了。”——身边那人哼着应声道:“··看你流那么多血,差点把我吓死。”

  谢蔚用脸蹭着挤在肩侧的脑袋:“我才差点被吓死,你眼睛里都要喷出血了。好了,都过去了。本来我还在苦思如何帮你说话,解决公司面临的巨大财务困境。好在刚才省委秘书长说已经有了初步意见,有省财政、县委财政和武装部方面均摊。主要是你能不能接受这个调解。阿林,你看咱们俩,好不容易重逢修好,就算没有倚西窗夜话,也不应该是借这样的机会跑到医院病房里来,太滑稽了吧。不要再让事情恶化了,行吗?听话。”——“嗯!只要你没事··回来,就行。”

  “那··睡吧,啊。”——“··嗯。”两人其后再无话,就此挤着很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