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7——渊深燚炽·12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19-09-27 19:24 字数：9977
40——祝融之燚·共工之渊 （一）·下
沙成泗再见到李竞，被心里某个明显示警的意识催得他头皮发麻、毛孔骤开。被锁在禁锢座里，恍如一刻十年似的，沙成泗迅速衰老枯败。
头顶方向有个略带共鸣的嗓音开言道：奉劝你丢掉所有侥幸心思和幻想，坦白交代问题。如果没有足够确凿的证据，兄弟们都不屑于为你单出这趟公干。你苦心跟随辅佐的主子现在自己正忙着逃命，根本不会花精力时间救你。除非你能交代检举出更多赋有价值的情况，否则于我们而言，提请控检部门可以考虑‘戴罪立功、减免刑罚情节’的意义都不大。
主审人随后又旁听席关照，请把实物证据拿给嫌犯辨认；监察员进行同步摄影拍摄以备留档复查。随后几个文件夹摊开排列桌案上，沙成泗见了文件标题越发骨软，这几个袋子明明锁在办公室保险柜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沙成泗抬起头，面前挽手肃立者竟是被他无数次抓到机会就恶语啐骂‘死变态同性恋’的曲佳音，他脑子里当即跳出两个字——报应。
老沙被捕，沙家帮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子女们忙于各处活动，沙妻就到院办公楼撒泼、‘坐地炮’，求院领导看在老沙为金研院效力几十年的份上，不看功劳看苦劳，保沙成泗一条命。
曲佳音带着资料交回院试验区，院保卫科的胖田科长正在给一群人训话。不知哪个碎嘴娘们儿出馊主意，撺掇沙妻找英飏下跪求告。说事英飏为人最心善；因早先离婚时被前妻折腾太苦，最憷见女人上门哭缠。英院目前最受上级大首长看重，只要他能松口与审讯部门打招呼，老沙获罪之事或许能有回旋···
田科长作报告照例是把肚子先搁在桌案上减少自身下坠力，随后底气充足道：“首先正告你们这样闹下去没有半点好处。这次是有中纪委牵头几个部门组成专案组联合办案，院保卫科级别已经不能过问相关问题了。
其次是院里新接课题是受到高层首长直接关注的；加派给英院的警卫有临机处置特权。刚刚已经向院保科传达警示：再有人敢以过激举动逼近警戒区域，警卫将执行执行特别手段。”话音甫落，室内骤然间一片落针可闻的死静。
随着各家各派钢铁银燕相继落地，港岛某地段上如同烟花盛会比拼绽放般，呈现出一片别样缤纷绚烂。
徐锦辉本次带团赴港可谓是责任繁冗。他要带任内几家企业法人一起参加特种商品经贸展销，在其间出席或见证两地企业家合作促成签约，要考察开掘发现更多的商贸机遇···在所有官样作为以外，还要以春雨润物情怀将安抚感化做成精道，把英飏不露痕迹的接回晟康，以确保高标段课题研发顺利通过省级专利认证，进入到投产环节。
课题自谢蔚起笔草创，英飏亲自负责原始数据演算汇编，再由谢蔚做复核整编。因各样不可抗拒因素，导致原课题被反复地搁置复活、受限、再恢复；当课题在原创人手上终得复活并臻于完善时，主创名单里竟不能写谢蔚的名字！？这般结果在相当长时间里，都会令叶成林难以释怀。
叶二爷对于明确表示不情愿之事的态度，从来是不配合但也不会掣肘；倘若谢蔚晓之以理、耳提面命也能令之勉为其难。而这次纵然事先反复运筹，甚或半戏谑商讨过‘诱导’，逢不得已时加大利益兴趣投注诱导对方屈就。
但眼下谢蔚因不可抗因素而致鞭长莫及，事关任内经指政绩稳健前进，徐锦辉琢磨着个人原则适当时可以倾斜于经济建设大局，‘诱导’之法只要在红线内就可做一试··
傅啸东代表金研院借用初级样本时，徐锦辉作为中间担保重申精诚合作释怀相待的原则。重要样品不白借，原物奉还时附送一套金属年会报告会实况录像作为酬谢，供飞腾进一步发掘课题。叶二爷对此态度自然报以诚谢，约定欧洲订货会后，亲自带人到港会合接取物品。
国家金属工业部资料兼外宣处熊处长与晟康市财政厅钟听寒是老同学，本次金属年会官方信息发布工作恰好归他下辖。熊处长对老同学关照过来的‘特殊朋友’如实答复：出于工作行程、纪律等客观因素，最好是散会后拿走录像复制毛本，自己去组织技术人员检索提取。若等资料汇编标号入库再往出调，就必须走官样程序，擅自动用重要资讯材料的罪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徐自然明白其中道理，遂与熊约好，会利用赴港工作间隙，亲自到会场找熊处长接取录像带。
考察团中有多方领导，必定连带着信息际会。到港后往特展会粗略巡览过，便有几项或跟团、或结伴同游的民生型企业老板声称颇有心得收获。
在港地官方迎接茶会后，跟团企业推举代表来找考察团团长商量，先有斩获的企业老板为表达诚意，感谢地区领导给予的支持提携，也为鼓励其他团员加油赶超，定于次日晚间在该地段景致设施最好的半岛国际酒店举办酒会，诚恳邀请考察团领导莅临接受敬酒及给予积极鼓励。
徐锦辉走过官方应酬之后，本也斟酌着挤出半天时间，联系驻港工作的同学约出会面小聚。岂知刚拿出商务通，同行副市长修骐就来敲门，知会暂不便安排私人性离队外出。适才在酒店休闲餐饮区，修副市长遇见了徐夫人、黎志鸿。
寒暄获知，黎志鸿与几家留京领导眷属结伴来港，参加某国际著名服饰品牌亚太区发布会。她同另外两家高干眷属也在半岛国际VIP商务区下榻。
黎志鸿获悉老公所领的晟康团也在同家酒店驻足，就打手机联系自家老公，不料连拨数次无人接听，与黎同行的老娘们儿就开始在旁扇阴风、递小话。修骐不想在外惹麻烦，便抽身亲自上来通知徐锦辉。至此徐才发觉是午休前把手机调静音，继而匆忙整衣下楼。
从电梯出来直奔餐饮区，以徐锦辉的看人经验，相隔很远就分辨出被随行警卫环护、假作低调的贵人们。在一片催嫩促娇、鲜衣怒马的人群中，长身玉立气度出挑的祁思源显得格外抢眼。
祁思源也素知徐锦辉秉正持守的原则，公干出差从不携家属随行，更极少接受‘携眷出访’邀请。这次在外‘不期而遇’必定令之难堪。因见徐锦辉循迹走近，思源公子便先迎出几步见礼寒暄。待共同折回贵眷茶话群中，祁大少已经插科打诨把黎志鸿划进他的赴港团队范畴，使得业已尘嚣暴起的尴尬口角混在雨中落地无声。
晚间主会场中主要领导讲话环节已过，各样华服彩妆男女或围在一处碰杯搭讪生意，或三五成群讨论交流谈论新入收藏的珠宝珍玩，再就是松弛有序的围拢在领导们跟前聆听教诲，云山雾罩地交流解读ZF方面的思想意识形态；实在没的可说，还可以扯些关于‘马恩列斯毛邓’的学习培训心得。
几个发小儿、好友彼此招呼了聚到吸烟区抽烟，叶成林略有讶异的连问祁思源：您也是来参加特商会的？咱们几个在京城约不齐反倒跑这里来聚齐？还有谁过来正在附近的··？
祁思源也不隐瞒坦然笑答：“三元领着他那位去看港湾夜景，不参加这种涉官场合。小竞跟他进修老师来出席年会，过会就到场。之前驸马爷亲自出马帮我在曲阜抢下块地皮，我和当地县府合作建了一座酒店。主建筑即将封顶，主要内部机电设备就得采办。这次陪董事局领导出来看机电设备的行情。”
徐锦辉在旁听到被调侃也不气，用胳膊肘朝祁思源虚扫一下反讥：“早说呀，南疆地面上就有这类设备经营商，牵线会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必舍近求远跑到这来看行情。当着熟人就不要编了，我猜公干是幌子，冶游觅香才是真正意图吧？”
祁大少仰头笑得一片光辉灿烂、奸猾昭然，引经据典加没皮没脸的反诘道：“你地方长官出差就是公干，我出来就必定是假公干之名谋私？首长工作报告白皮书明确指出工作方针：不走出眼前的峰峦叠嶂山穷水尽，如何能见得云开雾散柳暗花明···”众发小儿听他假充堂皇引用官方刊发ZF工作精神，都以恶心反胃的动作回复。
成栋在主场与修骐等人略作盘桓后，款步来到吸烟区碰面。他告诉成林刚在那边群里遇到了某熟人。副市长修骐身边有位美目顾盼软语呢喃的佳人，一直在对叶三爷说‘久违’，成栋则表示对其没有印象，其实是当着修骐不能认同与之有交接。
去年年初时经内地文艺圈某副厅级领导之手，将该女影星引荐到了叶家两位公子跟前，胡扯些所谓合作投资大制作电影的事。几天后这位小花旦就在经纪人陪同下，拿捏着梨花带雨、模棱两可姿态，对小报娱记们炒作造势，暗示正在与某位太子党人物拍拖，并故意显摆说最中意成熟男性，又因极其喜欢孩子而特意进修儿童心理学、营养学···
祁思源看热闹不嫌事小，转头对成林不客气地揶揄道：“你俩儿子眼看都能手拉手打醋了，还有闲心扯这闲篇儿呢？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家那位可是道行了得，若被他听到稚子吐真言，你可是白给自己添饬累呢。”——成林听罢翻个白眼、也不点破：“我压根就没正眼看过她们。可架不住人家本行就长于自编自演、自爽自嗨··她做春梦掉下床摔断腿，这责任也要算到我头上吗？”
徐锦辉抽完一支烟先起身回转正厅，余下三人换了烟继续闲扯谈笑。
成栋说前天季宏图夫妇不知抓了什么借口突然造访老干部们所在的疗养地，再三邀约一班老干部们赴港旅游。叶令公封太君这样年纪太大的老人不愿凑热闹，就让跟前子孙辈的年轻人响应出游。
此外，季秃子老婆晁槟拢了一帮干部妻眷，中秋之后就到桂林深圳玩儿，这又串到香港来逛国际服饰品牌发布会。这些缺爱又缺钙的老娘们儿还真就听她煽惑，说什么：易地而处除了便于调剂婚姻情调还能临时查岗。
祁思源听罢捻个响指笑道：这不挺合榫的吗。季秃子隔段时间就带几个‘在位的人’到这边来赌马开局，晁槟就领一群老娘们儿逛发布会‘补钙’。无外乎是迂回着圈一批既做幌子又当靶子的人，将来若哪家老公伸手捡到涉及季家的案子时总要有些顾忌。
返回主场恰与英飏李竞不期遇见，成林朝英飏举杯丢下一句干涩到掉渣的别来无恙，就拉着李竞跟成栋一块儿去玩室内电竞。
被戏谑称为‘太子党’的圈子是个特别群落，讲究钢刀是钢刀、兄弟是兄弟。圈内人随便扒拉脑袋便非官即贵，更不乏如叶家兄弟这样‘红官双高’的品级。即使聚到一起没有任何正经事，亦看不到所谓‘段位台阶’，圈外人乃至于职位中等水平的官员，也无法随便插位迈进来，用百姓的话形容叫做‘粘不起’。
李竞嫌屏幕电游看着眼花，几人就搭伴去玩室内高尔夫。半教半学也不挂彩头，只以掷骰子开局、筹码记分，分少的人罚酒。待顾寒江等人款步进场时，那边几块活宝正碰杯斗酒玩得热火朝天；成栋喝得直犯话痨，色子抛得满地跑，成栋与李竞更是酒催色胆，笑靥对秋波，天雷碰地火。
徐锦辉被黎志鸿紧紧挂着胳膊不得挪动，看顾寒江神色渐重，又拿不准劝说尺度，就打圆场说：年轻人不喜欢他们这种作报告念稿子的干涩氛围，就让英飏放小李去找熟人玩儿。刚刚思源也说那边都是发小又都是场面上的人，晓得体统。
顾寒江越看脸色越黑，瞪着英飏直咬后槽牙，明显是责怪当老师的只顾自己应酬上官而不管学生:“还是劳驾师傅过去看一眼吧。那小东西从小就是个脸热的孩子，若被人带着拼酒闹炸，醉的去跳脱衣舞··以后我们几个当大哥的不过当乐子说说笑笑，您这位老师的脸面往哪放？”
英飏终究面皮薄，架不住顾寒江大踩痛脚，亲自过去打圆场‘接人’，并对成林临时编词解嘲道：“叶总已是这般风生水起、气象盎然，小李可是好孩子，还请高抬贵手，容我把子弟领回去。”
叶二爷搓着手里的金属葫芦，呲牙笑得与水台案上的衔如意招财貔貅有得一比，说的话确实却是明显噎人：英院书香之口中吐出的话怎么掺进这么多钉子呢？按你思路说，我挟拐了你学门戠岚公子在先；可你并没有损失啊，不仅我的几个发小儿围着你鞍前马后，就连半个飞腾南区都在跟着你的手指团团转，你说说看谁该收手呀？我劝您，集中精力好好做功课，隔壁戏台唱什么戏都与您不相干。既然没人嗔道你听蹭戏，你也不要过来掺和别人彩排。
还有啊，你我往后就不能当个亲戚似的处吗，非得象个拦轿告状秦香莲，搞得我倒像是停妻再娶的陈世美··”
祁思源眼见英飏被说得哭笑不得羞恼不已，忙抢步过去将双方隔档开，催英飏领着李竞去领导面前踩踩上层路线。回身又推叶成林到吧台前，招手让侍者送过两杯‘仲夏夜之吻’，磨牙奸笑道：“你省省吧，别得理不饶人。我跟你说啊，课题论文专属的升级研发是有上级明确授令的；否则英飏那个书生绝不会行如此僭越之举。你又不是刚认识英飏，心里连这点儿谱儿都没有？！诶，有好事儿告诉你，你得保证听完后还能稳得住；若先就闹炸，这事就没戏了。”
成林放下酒杯擦了嘴角，摆出认真听讲的姿势。祁思源用牙签在纸巾上画了三个字母-SCS,遂即解说：他们这一行人从京城出发时，沙因长期泄露盗卖重要科研成果的证据确凿被正式逮捕。首先的处置就是双开，之后能否保得住命还要看英飏的意见。
英飏刚刚解释他今晚情绪焦躁的缘故说，今天领李竞去了特展会，在别国展位上多次看到曾经被莫名其妙的指定终止、下马的课题数据；有些甚至是研究所时期与谢蔚联手搞的课题数据。所以他刚才对徐锦辉说，姓沙的千刀万剐死有余辜。
沿着第一件事往下捋，沙成泗这几年一折腾着想糊把大的，现在被捕，致使院长正位空悬。‘座上’恐怕有意把华北金研收为直控单位，那么那把交椅就越发成了镇火山口的拱顶石了，能在那上面坐得稳还能真正镇得住的人屈指可数。上面领导有可能要调谢蔚提前北归，与英飏携手重新梳理整顿金研院工作···
成林支颐静默片刻，仰头把酒饮尽，随后对祁思源关照：请代为转告英飏，刚刚他说的话都是醉话没走脑子，等酒醒了再当面致歉。他明天报告会后要赶回南疆，两个孩子还留在两位老祖跟前，他放心不下。
徐锦辉、英飏等人听过待转致辞后大都是笑而置之。沈赫筠抱着肩言简意赅的点评笑道：“小叶为人喜怒分明，是性情中人亦是痴儿。”
黎志鸿搓着腕子上的手镯，语音和脸色同样尖刻凉薄：“我不能认同沈先生的话。你和锦辉的思维模式类同，为着追逐经济效益就意味放松政治觉悟和思想警惕性。京城方面关于叶家兄弟恶劣粗鄙议论，早已是甚嚣尘上。现在传闻的层次更加触目惊心···”
徐锦辉紧着打岔，也没拦住黎志鸿甩出最后两个惊心动魄的词——干涉宪政、拥兵自重，值得提高音色喝止，将话题生掰回来：“如此不负责任之辞怎么能随便讲！？飞腾就在我直辖内，若他是所谓拥兵自重，那我这个地方县政一把手的党性职责又当如何结论！？这么不负责任乱加罪名的做法，本身用意就是恶劣歹毒的。听都不该听，你还到处学舌？！
飞腾这几年长足进步，从经济创收指数到扛负社会责任，对于地方上的积极影响都是处在领军地位。目前他旗下多个重要部门、技术班组的领军人，六成以上是党团员、复员军人。怎么能把这样的将兵之道扭曲说成拥兵自重呢？
自98年后，飞腾连续几年面向地方进行复员转业军人招聘再就业工作；而今已会同省市两级民政部门，将每年冬季复转业军人就业招收的工作，形成为固定合作模式；不仅为社会输出过大批技术人才，更在极大程度上分担减轻了地方民政的压力。这些都是不容埋没，应该为之记功表彰的。”
夜色渐重，室外仍是一派不夜天的辉煌。英飏要回去准备发言稿，与李竞先行返回。徐锦辉仍旧与沈赫筠讨论字画赏评的话题，祁思源调侃加胡诌的催他趁着花好月圆、酒酣耳热，赶快领黎志鸿回房间补作业：“大半年不见面你也不主动，我要是你老婆也得对你起疑心。”
李竞通过适才的短暂静坐墩性后酒意渐褪，向顾寒江汇报：他能确认，晁的亲随扈从里混有可疑之人。
次日上午金属年会，李竞和英飏在报告会场内遇见叶成林。叶二爷似乎是觉得昨晚气人动作还有欠缺，依然把李竞叫到身旁就座挤在一起私聊，简明扼要的问了关于‘因公进修、投师入门’的话，并看到李竞的笔记本上两行熟悉的字体，从而点头默认了这所谓机缘。
上半场休会时，成林和李竞念叨：隔行如隔山，真正是晦涩难懂。他在坐席里像听天书似的，实在是受不住这份洋罪。李竞呲着一口白牙附和着他的牢骚就只是哈哈笑着不说话。
徐锦辉在随扈簇拥下匆匆赶来，便向成林抱拳致歉，称昨晚不该贪杯，以致今天起晚了。本来约好今天一起过来与那位熊处长会面，取了录像带再约出来吃个便饭。
成林了然岔开话题，抢先致歉说他不便迁延，现有事情需要他亲自赶去处置。首要是关于飞腾，今早接到报告，国际外汇利率突现大幅震荡，欧洲厂家发来电传要求重新调整现有货款配额。一旦对外销售部协谈溃围，意味着平白损失数百万的利润。即使已通知北京总部查找已签署过的汇率保护合约，仍需要及时快速筹备国际商法、贸易约定条款等应急法律，做好应对对峙准备。
另件事算是应酬情分。叶副帅的老部下听说两位公子会同众家首长眷属在南境公干，为表达心意也为方便贵客行动方便，特拨出一架小型客机供使用，但需提前两小时以上报备目的地、登机人数，起飞时间。成林说他和成栋要分头赶回京城、南疆两地，那架飞机留给还未完成公干的领导、朋友们用也是一样的。相关联络电话信息会交接给顾寒江，来负责接洽联络。
金属年会演讲台上，李竞发言结束后合上笔记本电脑，双手叠于身前向台下欠身一躬款步下台，礼仪气度谦和得体；与发言之前那个锐利逼人怒斥宵小丑恶的人实在判若两人。辩论发言犀利跌宕亦不失为精彩，台下老师比台上弟子还要紧张；以致散会时刚缓解的症状又呈起复。
随行人众都不敢擅做判断，徐锦辉与顾寒江协商后决定事急从权，先就近问医处置，倘或医嘱意见不乐观立即启用专机飞回内地入院就医。至于‘脱团离队、擅用专机’等诸多微妙脉络，既触及徐的官场交际，更涉及叶长天的关系脉络，眼下也顾不得，待回去后再亲自向上级领导及叶副帅做郑重检讨解释。
徐锦辉回身看到英飏仍是满脸‘青出于蓝胜于蓝’欣喜，觉得有趣，揶揄笑问他喜从何来？刚刚李竞表现那么锐利，做老师的难道不担心？
英飏舌下含着苏荷含片，略呈含混诘问道：“曾经无心插枝，而今喜见佳木成荫亭亭如盖，欢喜尤为不及何来担心？坚持纯粹于学术辩证、据理力争是做学之人本分，若任人搓圆捏扁，人云亦云，又何谈学术成果？
今早无意看到小李笔记本上，有小师兄题写的诗句，心事着实五味杂陈。小李说，师兄出事那天正是他回京来送数据草稿。当时小师兄看过数据后非常高兴，就在本上写了诗让他带给我看。他说谢老师是硬把他推出了是非圈，过后他再找回该地段，当地已经被警戒圈起。他一直为此自责，说本来可以把谢老师带离危险境地···我从那诗句中，能明白解读到师兄对于我择贤授业的心思表示认可的意思，而且我想小师兄也是喜欢这个孩子的纯净和智慧。后来看到他的辞职信时，我真是心灰意冷到断却传道之念的程度。”
李竞把金属样本、录像带交还给飞腾技术人员，便去找顾寒江会和。看到他走近，寒江公子僵冷的脸色渐有开化。他刚接到京城紧急通知，昨夜接连发生两起恶性事件，不排除连带嫌疑。上级严令，动用一切有效手段缉捕主凶，绝不容许再次脱逃。
沙成泗在就医医院里被注毒灭口。所幸在其入院前已收录过部分口供，还能凭录音录像提取相对完整的证词。医院行凶嫌疑人现已被擒获，主使人指向季宏图一系。
同晚纪委专案组遭遇不测的事件就令人瞠目。专案组长史国忠住家的隔壁餐馆运换气罐，突发爆燃引起连线大火，导致紧邻火场的史国忠全家遇难。专案组员姚建中当时正在史家与组长碰头讨论工作，因燃爆事发突然，过火面积过大，姚建中也在当场罹难。目前刑侦人员还在仔细搜寻可能遗存的证物，但就现场狼藉情形推测，扑救灭火过程中，或有某些重要资料也是付之水火难以收拾了。
季宏图看过手机信息“结业”字样，就抠出电话卡扔进壁炉火中。按约定对方做掉沙、史二人，两下合作便告终结，从此永不再接触。
被多番砍触角、掘断财源，沙成泗被捕受审，面临被最终起底、捣毁老巢，季宏图唯有拼死一搏—挟持加出逃。
英飏是绝对奇货可居也是最凑手的目标。他是8月底9月初才低调露面的，早有可靠消息称他刚从西南回来，参与过该地段上已进入最后试行工序的重要军属研发项目。
原西南区廖建嵊宁可铤而走险，事发后认死罪，也要采取手段偷劫华北系的人为其所控的绝对诱因，就是华北金研一脉的主力人物有博闻强记的特异技能。偷盗的技术数据随时可能过期，活生生的研发人永远不存在保质期问题。通过仪器药品作用胁迫其合作，最不济借用仪器从他们脑子里掏出信息，也足够炙手灼热。就算真遇到地面发起决绝手段拦截，他就拉几个垫背拼个鱼死网破。
三十六拜都拜了，最后哆嗦的一步死棋是‘过河卒子’，季宏图只能选定老段，一是可以双管齐下、拖住顾寒江的腿脚，再是情况不利时声东击西用作敢死策应。
老段凭着身法敏捷顺利混入会场内部，借服务生送水投毒，又故意暴露接应同伙转移视线，最后大摇大摆乘上电梯上升到预定位置楼层。然而就在透明电梯跃出地面爬升到恰当角度的瞬间，他看清了对面手把栏杆对视者，正是与之纠缠数年的死对头李竞。电光火石间的慌乱，逼着他必须提前开枪，且必须在枪响同时拼死溃围出逃。
在火光掩映中遭遇，老段在李竞脸上清楚看到一双杀人的眼睛，看着李竞居然能够血火不惧地发足狂奔纵身跃上车顶，连发数枪，每声枪响都在他前逃路径上定下一道路障，直至圈死了所有可能求生的去路，他恍然探摸到皮囊里的命，正明显在感地迅速破散泄漏。
万没想到李竞还能躲在隐蔽物之后再与之对话。那道清朗的嗓音问他：知不知道东家把他安排到这边，是把他当成活靶子？因为东家根本不会带他走，就只有派他实施狙杀转移视线，又借刀杀人将之灭口。他问老段自诩精明应该早看出这步兔死狗烹的棋路，居然还要对害他家破人亡、死无归属的凶手以死报效，肩膀上扛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曾经赌咒起誓说要拖着恶贼一起跳油锅地狱，事到临头竟然怂得屁滚尿流··若当真认怂干脆就缴枪投降，能有重大揭发检举立功表现，或许能捡回条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老段念着这句话突然又哭又笑起来。他何尝不是为着这句话，在地狱里滚爬着拖延到今天；没人给他一条可以平常为人的活路。如果说是什么心思能够让他几次松手给这个叫李竞的年轻人留一线活气，应该就是这孩子曾两次哭过，是真心实意为他段志国而发的深切痛惜。男儿泪不轻弹，两次眼泪居然就在铁石心肠的最深处留下一弯曲折，那是连他都不舍得毁的纯净。
每次与李竞遇见，损伤都会比前次更惨。初识的结果是落入囹圄，再见时已彻底沦为永不得轮回的离魂恶鬼。近处已经有汽油滴溅汇聚渐呈溪流之势，随时都能被引爆；他不禁骤发奇想，这难道是最后的洗炼机会吗？
老段借火焰做屏障，高声朝对面招呼李竞，道：你老师被偷梁换柱劫走了。季家人恨他，可他偏偏是个价值连城的人物。我跑不动了，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再跑出去奔的事了···
话音甫落，老段突然挺身起立，朝李竞开言出声的方向扔出手包和一只玩具皮球；几乎就在同时三颗子弹分别穿过头颅、脖颈和手掌。
老段仰面栽倒在地面，剧痛烧灼爆向四肢百骸，视线被猩红充斥住；仅凭最后听觉恍惚听到那干净的声音就近保证说：会为他和已故妻子并骨。他从口鼻中呛出一股血算作是回应。
——隔——
季宏图从不吝惜别人死活，能猎获得手，又能把徐锦辉夫妇拉进人质群，增加顾忌筹码为自己争取更大成功几率，还能凭余威强行加塞占住起飞跑道，似乎是有如天助。他让手下将徐氏夫妇押在客舱里，亲自钻进驾驶舱前催促立即起飞。
可是千算万算，事到临头才觉察漏算一个最不起眼的事情——供飞机起飞的待速距离，在最短路距内达不到标准跑速，就无法形成爬升标准功率，起飞就是扯淡。等到被机长提示到这个严重问题时，已有一辆轿车死死塞在飞机前起落架下，将起步时速堪堪抱死在正常时速之下。紧接着前方跑道就被大串电瓶行李车拦腰截断，除非飞机能凭空长出四条腿跳跃障碍···
机舱门开启，季宏图吆喝着手下人抄家伙拼杀。可是喊破嗓子也没听到枪弹爆响的动静。随后众多防弹背心身影冲进机舱，将空间内所有乌合之众踩着头身，捆扎成团团肉粽；为防止其咬舌自尽还及时给每个人塞了牙套。
黎志鸿获救后就适当其时晕倒在老公怀里，被尽快地送上救护车。徐锦辉因在短时间内经历多番陡转骤变，感觉大脑极度缺氧、意识昏散。他拉着顾寒江想说些什么却几度结舌，顾寒江草草安抚他几句就快速离开，去其他位置寻找英飏等人。
老段死前留下的证物经过仔细收集分拣后，交到顾寒江面前。顾寒江连一页都没看完，就独坐到了幽凉如水的夜色下，破例点起了烟。
其中正如李竞所料的，当真有份新的暗杀‘名账’，加上千禧年收到的‘黑名单’，居然能合为上下册。简直就是莫大的笑话和耻辱。
行动之前，李竞分析段志国其人时曾提到，此人多年饱受排挤压抑，坚忍扭曲、阴鸷狠厉扭结绞死，在其性格中占最显著的地位，但还有很小部分留着盛放自恃虚荣。他的差使经年累月见不得天日，所有成效也不能为人所知，只能以金钱标价结算来证明他个人的价值。因之接活办事、记账收钱就成了他活于世间的本能动作，也是他用以向世道炫耀讥讽的本钱。
下半册名账详细记录着自98年后，经东家·季宏图部署明确点名、标价、老段亲手完成暗杀的所有被害人姓名，被害时间、策划动手地点路线。所有被害人之间最令人痛惜的共性，是没有机会或可能性劫掠偷盗出境。
另有几页新起，含混写了地点、时间的记录条，推测是老段为掐断眼线、或为谋求自保而随手灭口的死者；其中有两条时间地点记录，正好能对应上栗、向、姚三人的最后消失时间位置。
‘三号’失踪了近两年后才因为城郊棚户区拆迁发现尸骨。而因为案子涉及多方面‘客观原由’，对于殉职人员的记功抚恤都不能予以公布。曾经托付生死的袍泽弟兄，鲜活的生命，再见时竟已是森森枯骨身首异处，不得宣明表功，于生者而言其痛堪比万剑穿心。
顾寒江在白板上飞快地写了三个名号，飞腾，段志国，3号，并在三者间连上线，又在三角形中间画了很大的问号。
沙成泗再见到李竞，被心里某个明显示警的意识催得他头皮发麻、毛孔骤开。被锁在禁锢座里，恍如一刻十年似的，沙成泗迅速衰老枯败。
头顶方向有个略带共鸣的嗓音开言道：奉劝你丢掉所有侥幸心思和幻想，坦白交代问题。如果没有足够确凿的证据，兄弟们都不屑于为你单出这趟公干。你苦心跟随辅佐的主子现在自己正忙着逃命，根本不会花精力时间救你。除非你能交代检举出更多赋有价值的情况，否则于我们而言，提请控检部门可以考虑‘戴罪立功、减免刑罚情节’的意义都不大。
主审人随后又旁听席关照，请把实物证据拿给嫌犯辨认；监察员进行同步摄影拍摄以备留档复查。随后几个文件夹摊开排列桌案上，沙成泗见了文件标题越发骨软，这几个袋子明明锁在办公室保险柜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沙成泗抬起头，面前挽手肃立者竟是被他无数次抓到机会就恶语啐骂‘死变态同性恋’的曲佳音，他脑子里当即跳出两个字——报应。
老沙被捕，沙家帮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子女们忙于各处活动，沙妻就到院办公楼撒泼、‘坐地炮’，求院领导看在老沙为金研院效力几十年的份上，不看功劳看苦劳，保沙成泗一条命。
曲佳音带着资料交回院试验区，院保卫科的胖田科长正在给一群人训话。不知哪个碎嘴娘们儿出馊主意，撺掇沙妻找英飏下跪求告。说事英飏为人最心善；因早先离婚时被前妻折腾太苦，最憷见女人上门哭缠。英院目前最受上级大首长看重，只要他能松口与审讯部门打招呼，老沙获罪之事或许能有回旋···
田科长作报告照例是把肚子先搁在桌案上减少自身下坠力，随后底气充足道：“首先正告你们这样闹下去没有半点好处。这次是有中纪委牵头几个部门组成专案组联合办案，院保卫科级别已经不能过问相关问题了。
其次是院里新接课题是受到高层首长直接关注的；加派给英院的警卫有临机处置特权。刚刚已经向院保科传达警示：再有人敢以过激举动逼近警戒区域，警卫将执行执行特别手段。”话音甫落，室内骤然间一片落针可闻的死静。
随着各家各派钢铁银燕相继落地，港岛某地段上如同烟花盛会比拼绽放般，呈现出一片别样缤纷绚烂。
徐锦辉本次带团赴港可谓是责任繁冗。他要带任内几家企业法人一起参加特种商品经贸展销，在其间出席或见证两地企业家合作促成签约，要考察开掘发现更多的商贸机遇···在所有官样作为以外，还要以春雨润物情怀将安抚感化做成精道，把英飏不露痕迹的接回晟康，以确保高标段课题研发顺利通过省级专利认证，进入到投产环节。
课题自谢蔚起笔草创，英飏亲自负责原始数据演算汇编，再由谢蔚做复核整编。因各样不可抗拒因素，导致原课题被反复地搁置复活、受限、再恢复；当课题在原创人手上终得复活并臻于完善时，主创名单里竟不能写谢蔚的名字！？这般结果在相当长时间里，都会令叶成林难以释怀。
叶二爷对于明确表示不情愿之事的态度，从来是不配合但也不会掣肘；倘若谢蔚晓之以理、耳提面命也能令之勉为其难。而这次纵然事先反复运筹，甚或半戏谑商讨过‘诱导’，逢不得已时加大利益兴趣投注诱导对方屈就。
但眼下谢蔚因不可抗因素而致鞭长莫及，事关任内经指政绩稳健前进，徐锦辉琢磨着个人原则适当时可以倾斜于经济建设大局，‘诱导’之法只要在红线内就可做一试··
傅啸东代表金研院借用初级样本时，徐锦辉作为中间担保重申精诚合作释怀相待的原则。重要样品不白借，原物奉还时附送一套金属年会报告会实况录像作为酬谢，供飞腾进一步发掘课题。叶二爷对此态度自然报以诚谢，约定欧洲订货会后，亲自带人到港会合接取物品。
国家金属工业部资料兼外宣处熊处长与晟康市财政厅钟听寒是老同学，本次金属年会官方信息发布工作恰好归他下辖。熊处长对老同学关照过来的‘特殊朋友’如实答复：出于工作行程、纪律等客观因素，最好是散会后拿走录像复制毛本，自己去组织技术人员检索提取。若等资料汇编标号入库再往出调，就必须走官样程序，擅自动用重要资讯材料的罪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徐自然明白其中道理，遂与熊约好，会利用赴港工作间隙，亲自到会场找熊处长接取录像带。
考察团中有多方领导，必定连带着信息际会。到港后往特展会粗略巡览过，便有几项或跟团、或结伴同游的民生型企业老板声称颇有心得收获。
在港地官方迎接茶会后，跟团企业推举代表来找考察团团长商量，先有斩获的企业老板为表达诚意，感谢地区领导给予的支持提携，也为鼓励其他团员加油赶超，定于次日晚间在该地段景致设施最好的半岛国际酒店举办酒会，诚恳邀请考察团领导莅临接受敬酒及给予积极鼓励。
徐锦辉走过官方应酬之后，本也斟酌着挤出半天时间，联系驻港工作的同学约出会面小聚。岂知刚拿出商务通，同行副市长修骐就来敲门，知会暂不便安排私人性离队外出。适才在酒店休闲餐饮区，修副市长遇见了徐夫人、黎志鸿。
寒暄获知，黎志鸿与几家留京领导眷属结伴来港，参加某国际著名服饰品牌亚太区发布会。她同另外两家高干眷属也在半岛国际VIP商务区下榻。
黎志鸿获悉老公所领的晟康团也在同家酒店驻足，就打手机联系自家老公，不料连拨数次无人接听，与黎同行的老娘们儿就开始在旁扇阴风、递小话。修骐不想在外惹麻烦，便抽身亲自上来通知徐锦辉。至此徐才发觉是午休前把手机调静音，继而匆忙整衣下楼。
从电梯出来直奔餐饮区，以徐锦辉的看人经验，相隔很远就分辨出被随行警卫环护、假作低调的贵人们。在一片催嫩促娇、鲜衣怒马的人群中，长身玉立气度出挑的祁思源显得格外抢眼。
祁思源也素知徐锦辉秉正持守的原则，公干出差从不携家属随行，更极少接受‘携眷出访’邀请。这次在外‘不期而遇’必定令之难堪。因见徐锦辉循迹走近，思源公子便先迎出几步见礼寒暄。待共同折回贵眷茶话群中，祁大少已经插科打诨把黎志鸿划进他的赴港团队范畴，使得业已尘嚣暴起的尴尬口角混在雨中落地无声。
晚间主会场中主要领导讲话环节已过，各样华服彩妆男女或围在一处碰杯搭讪生意，或三五成群讨论交流谈论新入收藏的珠宝珍玩，再就是松弛有序的围拢在领导们跟前聆听教诲，云山雾罩地交流解读ZF方面的思想意识形态；实在没的可说，还可以扯些关于‘马恩列斯毛邓’的学习培训心得。
几个发小儿、好友彼此招呼了聚到吸烟区抽烟，叶成林略有讶异的连问祁思源：您也是来参加特商会的？咱们几个在京城约不齐反倒跑这里来聚齐？还有谁过来正在附近的··？
祁思源也不隐瞒坦然笑答：“三元领着他那位去看港湾夜景，不参加这种涉官场合。小竞跟他进修老师来出席年会，过会就到场。之前驸马爷亲自出马帮我在曲阜抢下块地皮，我和当地县府合作建了一座酒店。主建筑即将封顶，主要内部机电设备就得采办。这次陪董事局领导出来看机电设备的行情。”
徐锦辉在旁听到被调侃也不气，用胳膊肘朝祁思源虚扫一下反讥：“早说呀，南疆地面上就有这类设备经营商，牵线会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必舍近求远跑到这来看行情。当着熟人就不要编了，我猜公干是幌子，冶游觅香才是真正意图吧？”
祁大少仰头笑得一片光辉灿烂、奸猾昭然，引经据典加没皮没脸的反诘道：“你地方长官出差就是公干，我出来就必定是假公干之名谋私？首长工作报告白皮书明确指出工作方针：不走出眼前的峰峦叠嶂山穷水尽，如何能见得云开雾散柳暗花明···”众发小儿听他假充堂皇引用官方刊发ZF工作精神，都以恶心反胃的动作回复。
成栋在主场与修骐等人略作盘桓后，款步来到吸烟区碰面。他告诉成林刚在那边群里遇到了某熟人。副市长修骐身边有位美目顾盼软语呢喃的佳人，一直在对叶三爷说‘久违’，成栋则表示对其没有印象，其实是当着修骐不能认同与之有交接。
去年年初时经内地文艺圈某副厅级领导之手，将该女影星引荐到了叶家两位公子跟前，胡扯些所谓合作投资大制作电影的事。几天后这位小花旦就在经纪人陪同下，拿捏着梨花带雨、模棱两可姿态，对小报娱记们炒作造势，暗示正在与某位太子党人物拍拖，并故意显摆说最中意成熟男性，又因极其喜欢孩子而特意进修儿童心理学、营养学···
祁思源看热闹不嫌事小，转头对成林不客气地揶揄道：“你俩儿子眼看都能手拉手打醋了，还有闲心扯这闲篇儿呢？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家那位可是道行了得，若被他听到稚子吐真言，你可是白给自己添饬累呢。”——成林听罢翻个白眼、也不点破：“我压根就没正眼看过她们。可架不住人家本行就长于自编自演、自爽自嗨··她做春梦掉下床摔断腿，这责任也要算到我头上吗？”
徐锦辉抽完一支烟先起身回转正厅，余下三人换了烟继续闲扯谈笑。
成栋说前天季宏图夫妇不知抓了什么借口突然造访老干部们所在的疗养地，再三邀约一班老干部们赴港旅游。叶令公封太君这样年纪太大的老人不愿凑热闹，就让跟前子孙辈的年轻人响应出游。
此外，季秃子老婆晁槟拢了一帮干部妻眷，中秋之后就到桂林深圳玩儿，这又串到香港来逛国际服饰品牌发布会。这些缺爱又缺钙的老娘们儿还真就听她煽惑，说什么：易地而处除了便于调剂婚姻情调还能临时查岗。
祁思源听罢捻个响指笑道：这不挺合榫的吗。季秃子隔段时间就带几个‘在位的人’到这边来赌马开局，晁槟就领一群老娘们儿逛发布会‘补钙’。无外乎是迂回着圈一批既做幌子又当靶子的人，将来若哪家老公伸手捡到涉及季家的案子时总要有些顾忌。
返回主场恰与英飏李竞不期遇见，成林朝英飏举杯丢下一句干涩到掉渣的别来无恙，就拉着李竞跟成栋一块儿去玩室内电竞。
被戏谑称为‘太子党’的圈子是个特别群落，讲究钢刀是钢刀、兄弟是兄弟。圈内人随便扒拉脑袋便非官即贵，更不乏如叶家兄弟这样‘红官双高’的品级。即使聚到一起没有任何正经事，亦看不到所谓‘段位台阶’，圈外人乃至于职位中等水平的官员，也无法随便插位迈进来，用百姓的话形容叫做‘粘不起’。
李竞嫌屏幕电游看着眼花，几人就搭伴去玩室内高尔夫。半教半学也不挂彩头，只以掷骰子开局、筹码记分，分少的人罚酒。待顾寒江等人款步进场时，那边几块活宝正碰杯斗酒玩得热火朝天；成栋喝得直犯话痨，色子抛得满地跑，成栋与李竞更是酒催色胆，笑靥对秋波，天雷碰地火。
徐锦辉被黎志鸿紧紧挂着胳膊不得挪动，看顾寒江神色渐重，又拿不准劝说尺度，就打圆场说：年轻人不喜欢他们这种作报告念稿子的干涩氛围，就让英飏放小李去找熟人玩儿。刚刚思源也说那边都是发小又都是场面上的人，晓得体统。
顾寒江越看脸色越黑，瞪着英飏直咬后槽牙，明显是责怪当老师的只顾自己应酬上官而不管学生:“还是劳驾师傅过去看一眼吧。那小东西从小就是个脸热的孩子，若被人带着拼酒闹炸，醉的去跳脱衣舞··以后我们几个当大哥的不过当乐子说说笑笑，您这位老师的脸面往哪放？”
英飏终究面皮薄，架不住顾寒江大踩痛脚，亲自过去打圆场‘接人’，并对成林临时编词解嘲道：“叶总已是这般风生水起、气象盎然，小李可是好孩子，还请高抬贵手，容我把子弟领回去。”
叶二爷搓着手里的金属葫芦，呲牙笑得与水台案上的衔如意招财貔貅有得一比，说的话确实却是明显噎人：英院书香之口中吐出的话怎么掺进这么多钉子呢？按你思路说，我挟拐了你学门戠岚公子在先；可你并没有损失啊，不仅我的几个发小儿围着你鞍前马后，就连半个飞腾南区都在跟着你的手指团团转，你说说看谁该收手呀？我劝您，集中精力好好做功课，隔壁戏台唱什么戏都与您不相干。既然没人嗔道你听蹭戏，你也不要过来掺和别人彩排。
还有啊，你我往后就不能当个亲戚似的处吗，非得象个拦轿告状秦香莲，搞得我倒像是停妻再娶的陈世美··”
祁思源眼见英飏被说得哭笑不得羞恼不已，忙抢步过去将双方隔档开，催英飏领着李竞去领导面前踩踩上层路线。回身又推叶成林到吧台前，招手让侍者送过两杯‘仲夏夜之吻’，磨牙奸笑道：“你省省吧，别得理不饶人。我跟你说啊，课题论文专属的升级研发是有上级明确授令的；否则英飏那个书生绝不会行如此僭越之举。你又不是刚认识英飏，心里连这点儿谱儿都没有？！诶，有好事儿告诉你，你得保证听完后还能稳得住；若先就闹炸，这事就没戏了。”
成林放下酒杯擦了嘴角，摆出认真听讲的姿势。祁思源用牙签在纸巾上画了三个字母-SCS,遂即解说：他们这一行人从京城出发时，沙因长期泄露盗卖重要科研成果的证据确凿被正式逮捕。首先的处置就是双开，之后能否保得住命还要看英飏的意见。
英飏刚刚解释他今晚情绪焦躁的缘故说，今天领李竞去了特展会，在别国展位上多次看到曾经被莫名其妙的指定终止、下马的课题数据；有些甚至是研究所时期与谢蔚联手搞的课题数据。所以他刚才对徐锦辉说，姓沙的千刀万剐死有余辜。
沿着第一件事往下捋，沙成泗这几年一折腾着想糊把大的，现在被捕，致使院长正位空悬。‘座上’恐怕有意把华北金研收为直控单位，那么那把交椅就越发成了镇火山口的拱顶石了，能在那上面坐得稳还能真正镇得住的人屈指可数。上面领导有可能要调谢蔚提前北归，与英飏携手重新梳理整顿金研院工作···
成林支颐静默片刻，仰头把酒饮尽，随后对祁思源关照：请代为转告英飏，刚刚他说的话都是醉话没走脑子，等酒醒了再当面致歉。他明天报告会后要赶回南疆，两个孩子还留在两位老祖跟前，他放心不下。
徐锦辉、英飏等人听过待转致辞后大都是笑而置之。沈赫筠抱着肩言简意赅的点评笑道：“小叶为人喜怒分明，是性情中人亦是痴儿。”
黎志鸿搓着腕子上的手镯，语音和脸色同样尖刻凉薄：“我不能认同沈先生的话。你和锦辉的思维模式类同，为着追逐经济效益就意味放松政治觉悟和思想警惕性。京城方面关于叶家兄弟恶劣粗鄙议论，早已是甚嚣尘上。现在传闻的层次更加触目惊心···”
徐锦辉紧着打岔，也没拦住黎志鸿甩出最后两个惊心动魄的词——干涉宪政、拥兵自重，值得提高音色喝止，将话题生掰回来：“如此不负责任之辞怎么能随便讲！？飞腾就在我直辖内，若他是所谓拥兵自重，那我这个地方县政一把手的党性职责又当如何结论！？这么不负责任乱加罪名的做法，本身用意就是恶劣歹毒的。听都不该听，你还到处学舌？！
飞腾这几年长足进步，从经济创收指数到扛负社会责任，对于地方上的积极影响都是处在领军地位。目前他旗下多个重要部门、技术班组的领军人，六成以上是党团员、复员军人。怎么能把这样的将兵之道扭曲说成拥兵自重呢？
自98年后，飞腾连续几年面向地方进行复员转业军人招聘再就业工作；而今已会同省市两级民政部门，将每年冬季复转业军人就业招收的工作，形成为固定合作模式；不仅为社会输出过大批技术人才，更在极大程度上分担减轻了地方民政的压力。这些都是不容埋没，应该为之记功表彰的。”
夜色渐重，室外仍是一派不夜天的辉煌。英飏要回去准备发言稿，与李竞先行返回。徐锦辉仍旧与沈赫筠讨论字画赏评的话题，祁思源调侃加胡诌的催他趁着花好月圆、酒酣耳热，赶快领黎志鸿回房间补作业：“大半年不见面你也不主动，我要是你老婆也得对你起疑心。”
李竞通过适才的短暂静坐墩性后酒意渐褪，向顾寒江汇报：他能确认，晁的亲随扈从里混有可疑之人。
次日上午金属年会，李竞和英飏在报告会场内遇见叶成林。叶二爷似乎是觉得昨晚气人动作还有欠缺，依然把李竞叫到身旁就座挤在一起私聊，简明扼要的问了关于‘因公进修、投师入门’的话，并看到李竞的笔记本上两行熟悉的字体，从而点头默认了这所谓机缘。
上半场休会时，成林和李竞念叨：隔行如隔山，真正是晦涩难懂。他在坐席里像听天书似的，实在是受不住这份洋罪。李竞呲着一口白牙附和着他的牢骚就只是哈哈笑着不说话。
徐锦辉在随扈簇拥下匆匆赶来，便向成林抱拳致歉，称昨晚不该贪杯，以致今天起晚了。本来约好今天一起过来与那位熊处长会面，取了录像带再约出来吃个便饭。
成林了然岔开话题，抢先致歉说他不便迁延，现有事情需要他亲自赶去处置。首要是关于飞腾，今早接到报告，国际外汇利率突现大幅震荡，欧洲厂家发来电传要求重新调整现有货款配额。一旦对外销售部协谈溃围，意味着平白损失数百万的利润。即使已通知北京总部查找已签署过的汇率保护合约，仍需要及时快速筹备国际商法、贸易约定条款等应急法律，做好应对对峙准备。
另件事算是应酬情分。叶副帅的老部下听说两位公子会同众家首长眷属在南境公干，为表达心意也为方便贵客行动方便，特拨出一架小型客机供使用，但需提前两小时以上报备目的地、登机人数，起飞时间。成林说他和成栋要分头赶回京城、南疆两地，那架飞机留给还未完成公干的领导、朋友们用也是一样的。相关联络电话信息会交接给顾寒江，来负责接洽联络。
金属年会演讲台上，李竞发言结束后合上笔记本电脑，双手叠于身前向台下欠身一躬款步下台，礼仪气度谦和得体；与发言之前那个锐利逼人怒斥宵小丑恶的人实在判若两人。辩论发言犀利跌宕亦不失为精彩，台下老师比台上弟子还要紧张；以致散会时刚缓解的症状又呈起复。
随行人众都不敢擅做判断，徐锦辉与顾寒江协商后决定事急从权，先就近问医处置，倘或医嘱意见不乐观立即启用专机飞回内地入院就医。至于‘脱团离队、擅用专机’等诸多微妙脉络，既触及徐的官场交际，更涉及叶长天的关系脉络，眼下也顾不得，待回去后再亲自向上级领导及叶副帅做郑重检讨解释。
徐锦辉回身看到英飏仍是满脸‘青出于蓝胜于蓝’欣喜，觉得有趣，揶揄笑问他喜从何来？刚刚李竞表现那么锐利，做老师的难道不担心？
英飏舌下含着苏荷含片，略呈含混诘问道：“曾经无心插枝，而今喜见佳木成荫亭亭如盖，欢喜尤为不及何来担心？坚持纯粹于学术辩证、据理力争是做学之人本分，若任人搓圆捏扁，人云亦云，又何谈学术成果？
今早无意看到小李笔记本上，有小师兄题写的诗句，心事着实五味杂陈。小李说，师兄出事那天正是他回京来送数据草稿。当时小师兄看过数据后非常高兴，就在本上写了诗让他带给我看。他说谢老师是硬把他推出了是非圈，过后他再找回该地段，当地已经被警戒圈起。他一直为此自责，说本来可以把谢老师带离危险境地···我从那诗句中，能明白解读到师兄对于我择贤授业的心思表示认可的意思，而且我想小师兄也是喜欢这个孩子的纯净和智慧。后来看到他的辞职信时，我真是心灰意冷到断却传道之念的程度。”
李竞把金属样本、录像带交还给飞腾技术人员，便去找顾寒江会和。看到他走近，寒江公子僵冷的脸色渐有开化。他刚接到京城紧急通知，昨夜接连发生两起恶性事件，不排除连带嫌疑。上级严令，动用一切有效手段缉捕主凶，绝不容许再次脱逃。
沙成泗在就医医院里被注毒灭口。所幸在其入院前已收录过部分口供，还能凭录音录像提取相对完整的证词。医院行凶嫌疑人现已被擒获，主使人指向季宏图一系。
同晚纪委专案组遭遇不测的事件就令人瞠目。专案组长史国忠住家的隔壁餐馆运换气罐，突发爆燃引起连线大火，导致紧邻火场的史国忠全家遇难。专案组员姚建中当时正在史家与组长碰头讨论工作，因燃爆事发突然，过火面积过大，姚建中也在当场罹难。目前刑侦人员还在仔细搜寻可能遗存的证物，但就现场狼藉情形推测，扑救灭火过程中，或有某些重要资料也是付之水火难以收拾了。
季宏图看过手机信息“结业”字样，就抠出电话卡扔进壁炉火中。按约定对方做掉沙、史二人，两下合作便告终结，从此永不再接触。
被多番砍触角、掘断财源，沙成泗被捕受审，面临被最终起底、捣毁老巢，季宏图唯有拼死一搏—挟持加出逃。
英飏是绝对奇货可居也是最凑手的目标。他是8月底9月初才低调露面的，早有可靠消息称他刚从西南回来，参与过该地段上已进入最后试行工序的重要军属研发项目。
原西南区廖建嵊宁可铤而走险，事发后认死罪，也要采取手段偷劫华北系的人为其所控的绝对诱因，就是华北金研一脉的主力人物有博闻强记的特异技能。偷盗的技术数据随时可能过期，活生生的研发人永远不存在保质期问题。通过仪器药品作用胁迫其合作，最不济借用仪器从他们脑子里掏出信息，也足够炙手灼热。就算真遇到地面发起决绝手段拦截，他就拉几个垫背拼个鱼死网破。
三十六拜都拜了，最后哆嗦的一步死棋是‘过河卒子’，季宏图只能选定老段，一是可以双管齐下、拖住顾寒江的腿脚，再是情况不利时声东击西用作敢死策应。
老段凭着身法敏捷顺利混入会场内部，借服务生送水投毒，又故意暴露接应同伙转移视线，最后大摇大摆乘上电梯上升到预定位置楼层。然而就在透明电梯跃出地面爬升到恰当角度的瞬间，他看清了对面手把栏杆对视者，正是与之纠缠数年的死对头李竞。电光火石间的慌乱，逼着他必须提前开枪，且必须在枪响同时拼死溃围出逃。
在火光掩映中遭遇，老段在李竞脸上清楚看到一双杀人的眼睛，看着李竞居然能够血火不惧地发足狂奔纵身跃上车顶，连发数枪，每声枪响都在他前逃路径上定下一道路障，直至圈死了所有可能求生的去路，他恍然探摸到皮囊里的命，正明显在感地迅速破散泄漏。
万没想到李竞还能躲在隐蔽物之后再与之对话。那道清朗的嗓音问他：知不知道东家把他安排到这边，是把他当成活靶子？因为东家根本不会带他走，就只有派他实施狙杀转移视线，又借刀杀人将之灭口。他问老段自诩精明应该早看出这步兔死狗烹的棋路，居然还要对害他家破人亡、死无归属的凶手以死报效，肩膀上扛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曾经赌咒起誓说要拖着恶贼一起跳油锅地狱，事到临头竟然怂得屁滚尿流··若当真认怂干脆就缴枪投降，能有重大揭发检举立功表现，或许能捡回条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老段念着这句话突然又哭又笑起来。他何尝不是为着这句话，在地狱里滚爬着拖延到今天；没人给他一条可以平常为人的活路。如果说是什么心思能够让他几次松手给这个叫李竞的年轻人留一线活气，应该就是这孩子曾两次哭过，是真心实意为他段志国而发的深切痛惜。男儿泪不轻弹，两次眼泪居然就在铁石心肠的最深处留下一弯曲折，那是连他都不舍得毁的纯净。
每次与李竞遇见，损伤都会比前次更惨。初识的结果是落入囹圄，再见时已彻底沦为永不得轮回的离魂恶鬼。近处已经有汽油滴溅汇聚渐呈溪流之势，随时都能被引爆；他不禁骤发奇想，这难道是最后的洗炼机会吗？
老段借火焰做屏障，高声朝对面招呼李竞，道：你老师被偷梁换柱劫走了。季家人恨他，可他偏偏是个价值连城的人物。我跑不动了，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再跑出去奔的事了···
话音甫落，老段突然挺身起立，朝李竞开言出声的方向扔出手包和一只玩具皮球；几乎就在同时三颗子弹分别穿过头颅、脖颈和手掌。
老段仰面栽倒在地面，剧痛烧灼爆向四肢百骸，视线被猩红充斥住；仅凭最后听觉恍惚听到那干净的声音就近保证说：会为他和已故妻子并骨。他从口鼻中呛出一股血算作是回应。
——隔——
季宏图从不吝惜别人死活，能猎获得手，又能把徐锦辉夫妇拉进人质群，增加顾忌筹码为自己争取更大成功几率，还能凭余威强行加塞占住起飞跑道，似乎是有如天助。他让手下将徐氏夫妇押在客舱里，亲自钻进驾驶舱前催促立即起飞。
可是千算万算，事到临头才觉察漏算一个最不起眼的事情——供飞机起飞的待速距离，在最短路距内达不到标准跑速，就无法形成爬升标准功率，起飞就是扯淡。等到被机长提示到这个严重问题时，已有一辆轿车死死塞在飞机前起落架下，将起步时速堪堪抱死在正常时速之下。紧接着前方跑道就被大串电瓶行李车拦腰截断，除非飞机能凭空长出四条腿跳跃障碍···
机舱门开启，季宏图吆喝着手下人抄家伙拼杀。可是喊破嗓子也没听到枪弹爆响的动静。随后众多防弹背心身影冲进机舱，将空间内所有乌合之众踩着头身，捆扎成团团肉粽；为防止其咬舌自尽还及时给每个人塞了牙套。
黎志鸿获救后就适当其时晕倒在老公怀里，被尽快地送上救护车。徐锦辉因在短时间内经历多番陡转骤变，感觉大脑极度缺氧、意识昏散。他拉着顾寒江想说些什么却几度结舌，顾寒江草草安抚他几句就快速离开，去其他位置寻找英飏等人。
老段死前留下的证物经过仔细收集分拣后，交到顾寒江面前。顾寒江连一页都没看完，就独坐到了幽凉如水的夜色下，破例点起了烟。
其中正如李竞所料的，当真有份新的暗杀‘名账’，加上千禧年收到的‘黑名单’，居然能合为上下册。简直就是莫大的笑话和耻辱。
行动之前，李竞分析段志国其人时曾提到，此人多年饱受排挤压抑，坚忍扭曲、阴鸷狠厉扭结绞死，在其性格中占最显著的地位，但还有很小部分留着盛放自恃虚荣。他的差使经年累月见不得天日，所有成效也不能为人所知，只能以金钱标价结算来证明他个人的价值。因之接活办事、记账收钱就成了他活于世间的本能动作，也是他用以向世道炫耀讥讽的本钱。
下半册名账详细记录着自98年后，经东家·季宏图部署明确点名、标价、老段亲手完成暗杀的所有被害人姓名，被害时间、策划动手地点路线。所有被害人之间最令人痛惜的共性，是没有机会或可能性劫掠偷盗出境。
另有几页新起，含混写了地点、时间的记录条，推测是老段为掐断眼线、或为谋求自保而随手灭口的死者；其中有两条时间地点记录，正好能对应上栗、向、姚三人的最后消失时间位置。
‘三号’失踪了近两年后才因为城郊棚户区拆迁发现尸骨。而因为案子涉及多方面‘客观原由’，对于殉职人员的记功抚恤都不能予以公布。曾经托付生死的袍泽弟兄，鲜活的生命，再见时竟已是森森枯骨身首异处，不得宣明表功，于生者而言其痛堪比万剑穿心。
顾寒江在白板上飞快地写了三个名号，飞腾，段志国，3号，并在三者间连上线，又在三角形中间画了很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