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客廳，跪在正中間，眼睛直視著那個歇斯底里大叫的女人，我的媽媽。

  「媽，我錯了。」

  我磕一個頭，又重又響，耳邊終於安靜下來，除了紗門外那些窺探的眼睛和耳語。

  「媽，我錯了。」

  我又磕一個頭，比剛才還要重一點，碰的一聲，連門外那些好事的鄰居也嚇靜了幾分。

  「媽，我錯了。」

  我又磕了一個頭，比第二下再更重幾分，有什麼從我額上流下來模糊了我的左眼，頭比剛才還暈，可是，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感覺真好。

  媽緊握行李的手終於鬆開，小妹，小弟，甚至是爸都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我真的很難過，原來大家都認為這一切應該由我負責。

  媽一言不發，提起行李默默的走上樓，小妹小弟也跟著去，他們從房裡傳出來的對話可以知道，小妹和小弟正幫媽把衣服放回衣廚裡，我很好奇那個鮮少摺衣服，每次一摺衣服就氣得嘴嘟半天高的小妹，此刻還有在嘟嘴嗎？

  爸仍坐在樓梯間，因為有點反光，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其實真的很想問他，他也覺得是我的錯嗎？

  但我已經沒有那個能力，剛才那三下磕頭讓我的頭昏沈沈，而且有些痛，我連站起有都有點踉蹌，第一次甚至沒能爬起來，又跪了下去，趴了一回才成功站起來。

  不知道坐在樓梯間的爸有看到嗎？

  這次並沒有機台擋著他，爸他到底看到了嗎？

  還是，除了機台、螺絲這些他能掌控的東西以外，他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爸比媽更可恨。

  為什麼他不站出來？

  為什麼任所有人逼得我非站出來不可？

  停，停下來，不能糾結在這種情緒裡，苦日子才要開始，我不能這樣。

  我躺在沙發裡，希望頭暈能趕快過去，屋裡除了二樓媽房裡偶爾傳來的聲音以外什麼都沒有，過了好一陣子還是這樣，我忍不住睜眼抬起上半身去看，爸他仍坐在那裡，仍是那個姿勢，連雙手撐住頭的角度都沒變。

  我笑著閉上眼睛，躺回去。

  我到底在期待什麼？

  我到底又在害怕什麼？

  剛才那個狀況下他都可以無動於衷了，那麼我頭上的傷，我躺在沙發不得動彈又算得了什麼？

  我閉上眼睛，告訴自己要靜下來好好睡一覺。

  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好累呀！

  累的我不想說任何話，做任何事，有任何思緒，我只想好好的睡個無夢的覺。

  如果，現在有人問我「你後悔嗎？」，我甚至不能肯定自己的答案，早知道避開被人摸大腿要用那麼多傷心來換，也許我可能不敢了。

  還好，還好這世上從來沒有重來這回事。

  否則我，應該會選擇乖乖的去名流髮廊露胸露腿，這十二天實在太折磨人了，剛才的一切，實在太傷心了。

  眼淚從我眼角劃過太陽穴，滑向沙發，無聲無息的被吸收，消失，沒有人注意，沒有人在意。

  除了我自己。

  今天，我徹底失去一切，媽媽，爸爸，小妹，小弟，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