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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作者:neleta      更新:2019-07-29 10:40      字数:5465
  西三院,卓季站在房門口,面前是一位總管打扮的寺人,一位御內侍衛和四名帶刀的禁軍侍衛。為首的寺人對他微微行禮,面帶笑容地說:“卓寶林,咱(讀:雜)家張弦,奉聖上之命徹查後宮,還請卓寶林行個方便。”

  張弦的品級是四品,卓季不過是最低等的七品寶林,張弦在他面前不會自稱奴婢。但張弦知道卓季對聖上的意義,這也是為何聖上會派他親自來西三院,所以張弦對卓季十分的客氣。西三院外的侍衛也是聖上下旨派人來保護這位卓寶林的。只不過這位卓寶林的日子過得真是清苦呀。身上一件首飾沒有,臉上也沒有半點的妝容,頭髮也仍舊是一條長長的麻花辮子垂在身後。衣服的料子是最普通的棉布。

  卓季行禮,他行禮的動作并不標準,然後說:“原來是張總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要徹查後宮?我和我的兩位侍僕一直住在西三院裡,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還請擔待。”

  “卓寶林客氣了。宮裡發現了危險之物,聖上命我等帶人徹查整個後宮。就是皇后娘娘的厚德宮都要嚴查。”

  “原來是這樣啊。那張總管請便。這幾間屋子都是我們主僕三個人使用的,其他的我們沒有進去過,如果裡面藏了什麼不可告人之物,還請張總管明察秋毫。”

  “卓寶林放心,咱家自會如實稟報。”

  張弦帶著人進了卓季的地盤。卓季跟著走了進去,他安靜的走到躺椅前坐下,小慧和常敬害怕地站在他的身後。相比之下,卓季表現得太冷靜了。他甚至一隻手支著下巴,顯得漫不經心的。很明顯,負責翻找的是五名侍衛,張弦站在不會妨礙五人搜查的地方,眼睛不時瞄瞄躺椅上的那個人。就沖這人此時表現出的氣度,就不像是尋常人。

  卓季的東西很少,至少衣物、首飾什麼,作為皇帝的侍嫏,真的只能用寒酸來形容。當那名御內侍衛從木箱里抱出一個藤箱時,小慧緊張地抓住了常敬的袖子。卓季仍然表情淡淡的。那名侍衛打開了箱子,臉上有一個明顯的吃驚。張弦見狀馬上走了過去,第一眼,張弦也明顯愣住了。

  藤箱最上方是一張很普通的宮廷用白紙,還是檔次最低的那種。這不是張弦吃驚的原因。他吃驚的是白紙上畫的人。張弦抬眼看向了小慧,接著低頭,他伸手。

  “裡面是我的私人物品。”

  張弦不知怎麼的,下意識地嚥了下嗓子,收手,然後抬頭說:“卓寶林,這裡面的東西,咱家得一一查看。”

  卓季:“常敬。”

  “是!”

  常敬趕緊小跑過去,對張弦行禮后道:“張總管,讓小的來吧。”

  張弦點點頭,退開。常敬小心翼翼地取出最上面的那張沒畫完的畫。多虧有立膳堂和西三院的管事照應,卓季手裡的白紙不說有多吧,倒也不算太奇缺,當然紙張的品質和後宮貴主、皇帝用的紙是沒法比的。白紙上,小慧臉部的輪廓已經清晰可見。

  這張下面,是幾張還沒用過的白紙,接著就是好幾張畫像。有小慧的,有常敬的——他們兩人最多——但竟然有王保和西三院管事的!張弦心裡別提多嘀咕了。還有幾張是西三院內的風景素描。這種素描手法在場的除了常敬和小慧,誰都沒見過,就是五名寵辱不驚的侍衛,視線都一直落在那些素描畫上。

  素描畫都拿出來了。接下來,常敬的動作更小心。仍舊是紙張,但質量要稍微好一點。上面或畫、或寫著張弦根本看不懂的東西。常敬一張一張拿出來放到一旁。再下面是幾本線裝書。張弦拿起一本,翻開,愣了。

  “這是?”

  他看向卓季,卓季:“我自編的遊記。”

  張弦在心裡苦笑,面上客氣滿滿:“卓寶林,咱家不識字兒,但字長得是什麼樣子,咱家還是知道的。”這個明顯就不是字啊!更遑論是遊記?

  卓季微微一笑:“張總管認識的是俁國的字,我用的是海西國的字,您當然不認識了。”

  “海西國?!”張弦驚叫,那位御內侍衛出聲:“卓寶林懂海西國字?”

  卓季點點頭:“懂一點。”

  那位侍衛深深地看了眼卓季,說:“這幾本遊記,我需要帶走。”

  卓季問:“如果沒有問題,能還給我嗎?”

  侍衛不能允諾,張弦賠笑臉:“只要這幾本遊記沒什麼問題,會還給卓寶林您的。”

  “那勞張總管不要給我弄壞了,更不要弄丟了。”

  “卓寶林放心,咱家一定為您保管好。”

  四本遊記被收走了。那位侍衛又拿出了藤箱里的兩個青色的瓷瓶。這兩個瓷瓶一被拿出來,小慧和常敬就皺了臉:“這位大人,您小心點。”

  那位侍衛把瓷瓶放到了桌上,卓季開口了:“那是止血的傷藥。”

  小慧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一瓶值萬金呢!”

  正要拿起一個瓶子查看的侍衛伸出的手頓住,張弦心裡一驚。卓季對常敬微抬下巴,常敬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瓷瓶,拔開蓋子,伸到張弦和侍衛的面前,兩人一看,瓶子里是土黃色的粉末。小慧拿起另一瓶,拔開瓶蓋,伸過去。

  兩個瓶子里都是土黃色的粉末,小慧手裡的那個瓶子多了一顆綠豆大小的紅色水丸。小慧大著膽子說:“這是我家主子自己配的止血良藥,只有這么兩瓶。”

  張弦:“這顆紅色的水丸是?”

  “是保險子。一瓶里只有一顆。那一瓶里的用掉了,只剩下這一顆了。”

  “保險子?”張弦看向卓季。

  “止血鎮痛的。”小慧揚起下巴,猶如一隻驕傲的孔雀說:“內傷出血都能止住呢!”

  內傷出血都能止住?!張弦和在場的侍衛眼睛噌地亮了。常敬和小慧收回手,蓋上蓋子,把瓶子抱在懷裡,動作不要太一致。

  常敬往後退了一步:“張總管,這藥是傷藥,您要不信,小的現在就吃給您看。這個您可不能拿走,我家主子身上就這麼兩瓶,還是入宮的時候帶進來的。”

  張弦愧疚地對卓季笑笑,常敬和小慧都要哭了,小慧脫口就出:“張總管,這兩瓶藥萬金都難買。我家主子被囚在西三院三年,沒出過西三院一步,您要查危險之物什麼的,跟我家主子能有什麼關係?我家主子身邊就奴婢們兩個人。我家主子要是有危險,早就想著法子去引聖上的注意了!我家主子,就這麼點好東西,還是主子自己帶進宮的,張總管,我家主子是不得寵,但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

  小慧說著就哭了。

  張弦一看,哎喲!他急忙說:“卓寶林,您誤會了。這藥咱家拿回去給太醫署的人瞧瞧,只要不是害人的玩意兒,馬上就給您送回來。”

  小慧和常敬抱緊手裡的瓶子,一副誓死不給的架勢。卓季揉揉額頭:“常敬,小慧,給張總管吧。”

  “主子!”

  “我相信聖上不會貪墨我一個小小寶林的私人物品。”

  張弦嗓子咕咚一聲,他說什麼似乎都不對呀。

  最終,這兩瓶傷藥還是被拿走了。而這還不算完。從藤箱里拿出來的所有東西,包括素描、畫筆、全部連東西帶箱子拿走了。就連卓季帶著小慧、常敬自製的廁紙竟然也被拿走了一大半。小慧氣得直哭。抱著藤箱走在路上的張弦心裡暗暗叫苦,卓寶林這回怕是要恨死他了。

  ※

  皇后程氏的祖父程開是殿閣學士,翃(讀:紅)德公,兼正一品(勛位)左柱國。明宗皇帝之所以欽點程氏為皇太孫正妃,就是因為程家的背景雄厚,明宗皇帝與程開之間的君臣感情又極為深厚。聖上突然派御林軍包圍翃德公府,捉拿府中上下人等,還下令抄家。別說程家人都懵圈了,就是京城的官員都懵了。這邊御林軍一衝進程家,那邊不少官員就立刻進宮要求面聖。原本,百官們還以為聖上這是容不下先皇舊臣,認為程家權勢過大要除掉程家這個心腹之患,御史們都做好了死諫的準備了,結果等他們進宮后,得知後宮發生的事情,沒有人再敢給程家求情。

  巫蠱案,歷朝歷代只要發現,就是大案,是可以株連九族的大案。上至皇族,下至平民百姓,只要沾上這巫蠱,就是死罪都是輕的。皇后程氏用巫蠱毒害皇太后,毒害皇貴姰、皇貴妃,謀害皇嗣,甚至還疑似毒害皇帝,別說程家人知不知道此事,只要他們姓程,再極品的勛位也救不了他們。

  年俞八十二歲高齡的翃德公程開鋃鐺入獄,程家上下滿門八百余口人全部被抓,這還只是本家。受此牽連的官員多達數百人,後宮受此牽連的妃侍二十六人,其中妃嬪十八人,侍嫏八人,牽連的宮人更是多達數千。牽連的妃嬪中就有淑妃那氏和慧嬪周氏。牽連的侍嫏里沒有燕宣,但在事發的當天,燕宣就(嚇)病了。這是永安帝繼位以來發生的最嚴重的一次巫蠱大案,也是永安帝在位期間唯一的一起巫蠱大案。

  事發的第二天,永安帝就宣佈上朝。俁國的皇帝每月逢五、逢十上朝,每月逢三官員休沐。但發生了這樣的大事,誰也顧不上第二天是不是休沐的日子。前宮文慶宮的太極殿是百官上朝的地方。這一日,太極殿內的氣氛格外緊繃,永安帝的龍怒籠罩了整個太極殿。誰都不會想到,俁國權勢滔天的程家會栽在巫蠱一事上。哪怕是明宗皇帝復活,也救不了他們。不過還是有大臣冒著風險替左柱國程開求情。程開是明宗帝時的舊臣,功勛累累,又是八十二歲高齡的老人,請皇帝能網開一面。

  永安帝恨死了皇后程氏,她害嘉貴姰和惜貴妃也就罷了,竟然害自己最尊敬的母親,害他的皇嗣!尤其是那張寫著他生辰八字的紙符、他遺落在厚德宮的頭髮、剪掉的指甲都是用來吸取龍精增加懷孕希望的,永安帝就惡心得想吐。永安帝當場駁回了對程開的求情。皇后程氏暗害皇帝,用巫蠱禍患皇太后和後宮,謀害皇嗣,罪無可恕,更不要說她犯下的其他重罪。皇后賜死,程家全族誅九族。與此案牽連最深的那氏、周氏家族,夷三族,九族以內男丁貶爲奴隸發往邊塞充作苦力,嫏哥兒和女子入奴籍,充入官妓或百音坊,其他牽連的家族也是殺的殺,流放的流放,爲奴的爲奴。整個天授宮,三千多宮人被貶爲奴發往苦寒之地,受牽連的妃侍賜死的賜死,打入冷宮的打入冷宮。

  顯赫了三朝的程氏滿門竟然就這樣不光彩地覆滅了。皇后程氏一杯毒酒賜死於東四所,她死前,永安帝去東四所見了她一面。她死后,尸身被宮人用一席破草席隨意裹了裹就抬出了鄲陽宮,和程家滿門被斬首的罪犯們一起丟在了亂葬崗。連去收尸埋葬的人都沒有。原本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最後竟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還連累了程氏全族,不得不令人唏噓。但眾人提起,也只會說她是咎由自取。

  程皇后的死,誰會為她傷心不得而知,但後宮與此事無關的妃嬪、侍嫏暗中卻是拍手稱快。程氏死了,皇太后、嘉貴姰和惜貴妃都病倒了。皇太后是因為程氏做的那些事,氣急攻心,特別是那兩具乾尸,皇太后一想起來就嘔吐。嘉貴姰和惜貴妃都是因為痛失愛子,心思抑鬱。儘管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嘉貴姰流產的那個孩子是程氏所害,但想也知道肯定與程氏有關。而惜貴妃早夭的兩個孩子則已有證據證明是被害死的。

  嫏哥兒本就懷孕不易,嘉貴姰深得聖寵,與永安帝成親近十年后才懷了第一胎,也就是現在的皇長子,還是在永安帝登基之後懷上的。時隔三年,嘉貴姰沒想到自己又有了身孕,他不知有多高興,結果胎兒五個月時流掉了。嘉貴姰至今都記得那個皇兒離開他時的樣子。也是從那之後,嘉貴姰開始信佛,日日念經給自己未能平安出世的皇兒祈福,希望他來世能再回到自己身邊。五個月的胎兒,已能看到性別。

  惜貴妃匡氏的“病”和嘉貴姰一樣。她和程氏、嘉貴姰的年歲相當。嘉貴姰成為側郎的同一年,匡氏嫁給還是皇太孫的永安帝做側妃,隔年,匡氏懷孕。結果生下的孩子不到一歲就夭折了。匡氏生下過兩個孩子,全部早夭,八年前她再次有孕,卻是剛滿四個月就小產,再之後她再也沒有懷上過孩子。

  嘉貴姰和惜貴妃傷心過度,加上對程氏的痛恨,兩人雙雙臥病在床。太后因為種種刺激,也是一病不起。后宮一下子少了十幾位貴主,被處死、判罰的宮人不知凡幾。能主事的太后和兩位貴主又都臥病在床,宮裡上下如風聲鶴唳。宮人們走路的腰脊都比以往彎了不少。

  從事發已過去了半月有餘。這半月,永安帝日日上午在太極殿,下午回到鄲陽宮先去探望生病的太后,再去看看嘉貴姰和惜貴妃,然後就是在奉天殿內處理三道旱災和巫蠱一案的所有後續事情。就是晚上,永安帝都歇在了奉天殿內。三道的旱情依然,但災民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又遇到巫蠱大案,緊接著今日又接到奏報,南方糧倉在接二連三的往三道調糧之後,終於爆出了嚴重的問題。永安帝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他太累了,累得連關注那個還在西三院的人都分不出一絲的精力。

  “萬歲!”

  永安帝睜開眼睛坐直身體,張弦面帶驚喜地從外面跑了進來,直接跪下:“萬歲!下雨了!下雨了!三道下雨了!”

  “什麼?!”

  永安帝霍得站了起來,張弦哭了:“下雨了!三道大旱之地下雨了!”

  永安帝一時沒了反應。整整乾旱了兩年的三道近兩百個縣,終於下雨了?張弦哭著爬起來:“萬歲,都下雨了!旱災過去了,旱災過去了……”張弦哭出了聲,永安帝一屁股坐了回去,喃喃:“下雨了……”

  “是啊,萬歲,下雨了……”

  轟隆,屋外突然一聲雷響,永安帝一個激靈又迅速站了起來直奔窗邊。原本晴空無雲的天上突然飄來了一片烏雲,給悶熱的奉天殿帶了幾縷清爽。

  “沈姑,什麼聲音?”

  病榻上的太后虛弱地問。太后的貼身嬤嬤沈姑眼裡含淚地扶起太后,說:“太后,打雷了,好像要下雨了……”

  “下雨?……下雨好……下雨好啊……”太后看向窗外,“不知道,三道有沒有下雨啊……”

  下雨了,乾涸了兩年的三道終於下雨了。這場大雨下了整整七天七夜,好似要補償欠下的雨水一般。無數的災民們跪在地上,仰頭任由瓢潑的大雨傾瀉在身上。這場大雨來得太晚,太晚了……但終歸是,來了!

  “主子,下雨了。”

  “嗯。”

  藤箱被收走了,卓季帶著小慧和常敬又做了些上廁所用的手紙外,就無所事事了。每日的兩餐飯食都非常的豐富,豐富到每餐如果再多一點,就夠主僕三人一天吃三頓的。藤箱被收走也有半個多月,沒有半點的消息傳回來,如石沉大海。小慧和常敬也出不去,西三院外的侍衛現在都還沒撤走,也無法去立膳堂打探消息。

  小慧和常敬很擔憂,怕主子的寶貝拿不回來,怕主子會有麻煩,怕……反正怕得很多。反倒是卓季像個沒事人,每天吃了打盹,打盹醒了發呆,發完呆出去散步,散步回來打盹……

  “主子,這雨好大呀,三道會不會也下雨了?”小慧趴在窗邊看雨水。

  常敬說:“希望能下吧,不然等到天冷了,災民的日子更難過了。現在下了雨,還能趕緊補種莊稼。”

  卓季沒出聲,看著窗外的雨水失神。這雨算大嗎?他曾經見過的雨水,遮天蔽日,帶著要把整個世界都沖走的氣勢。閉上眼睛,卓季揉揉因為常年失眠而臌脹的太陽穴。下雨也好了,涼快些,他一會兒說不定能好好打個盹。

作者有话说:

電腦重裝系統,所以更新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