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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
作者:握瑾怀瑜uu      更新:2019-07-31 19:22      字数:4236
    一路上, 赵云澜跟沈巍介绍了身边各个心腹和用途。沈巍觉得自己根本就用不上这群人,却不忍弗了赵云澜一番心意。

     当沈巍见到祝红的时候, 又有些自惭形愧,看着窈窕娇俏中带着英气的女子同赵云澜站在一处,他突然觉得,两人是那样般配,男子高大俊朗,女子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笑靥如花。到底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人,连说话做事都带着相似的干脆利落。不像他,一介书生,身无所长…… ,什么皇子殿下,什么身份尊贵,到头来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祝红见到赵云澜和沈巍同乘一辆马车,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旁人可能不知道, 但她不会不知道,赵云澜自从三年前父兄战死之后,只喜独处。 可他对这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不同的,带着怜惜和珍重。赵云澜身边这么多年培养的心腹, 竟是毫无隐 瞒的引荐给了他。沈巍何德何能,能得镇国将军倾心以待?

    祝红是喜欢赵云澜的,她的父亲是赵老将军的最信任的副将,当年父亲中箭弥留之际,将她这个独女托付给老将军。她从第一眼见到在军营里练枪的赵云澜时就喜欢上了这个少年。

    当年赵云澜还不是万中取敌将首级的战神,也不是如今面上看不出喜怒的将军。少年劲瘦矫健的身姿,在怀春少女的心里深深埋下了种子,而后以爱浇灌,生根发芽,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这么多年来,赵云澜待她如亲妹,丝毫不负当年临终托孤。

     但就只是妹妹,仅此而已。

     祝红看向赵云澜时眼里隐藏的东西,沈巍再熟悉不过了, 那东西他也辛辛苦苦藏了三年,不足为外人道矣。他原本以为,若是哪一天赵云澜不要他了,又或是爱上了别人,他都可以欣然接受,让出这一份本就不属于他的爱情,沈巍觉得,赵云澜的爱,是他从夹缝里拼命偷来的,若是得不到,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可当祝红出现的时候,他发现他错了,错的离谱了。

  他贪恋赵云澜温暖的怀抱

  贪恋他在他耳边的喑哑低语

  贪恋他带着薄茧的手掌一下一下抚过他后颈的温柔

  贪恋他每一声:“小巍”

  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什么也不做,看着他,就很满足。

  沈巍离不开赵云澜了,每当他开始假设赵云澜的离开,他就发现,这个世界开始变得如此的不可忍受。他不想那样干脆的放手了。一辈子都不够,他想要生生世世,都同赵云澜在一处。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沈巍不想成为赵云澜的累赘。快到龙城的一

  个清晨, 天还没亮,赵云澜就神神秘秘地拉着沈巍说要带他去看样东西,沈巍失笑:“云澜,这荒郊野岭的,有什么宝贝可看的?”赵云澜眼里压着兴奋, 捏捏他的脸:"去了你就知道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沈巍忽然有些心疼,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赵云澜才露出一点孩子气,男人都是幼稚的,平日里的赵云澜都沉稳得超过他这个年纪太多,他也只不过比沈巍大了三岁而已。

    若是三年前,他父兄未出事,如今赵云澜应还是那个飞扬少年。整个大晋的国门都压在他一人肩上,未免也太重了些。

     跟着赵云澜翻过一.座山丘,沈巍被眼前的壮丽惊得语塞,旭日东升,一轮巨大的红日正缓缓从地平线跃上来,原本漆黑阴沉的天空瞬间被染.上光明,黑暗与阳光交界处形成暗紫和淡蓝的光晕,金光一层层晕染开来。 随着太阳愈来愈高,黑暗渐渐被吞噬了,朝阳撒在二人身上,像是给二人披上了一件金袍,说是恍若天人也不为过。

     “小巍,你看,每日太阳东升西落,就算是发生天大的事情,第二天, 它也照样会驱散黑 暗。我知道,你这几天心里有事儿,为何不同我讲?”

     沈巍惊了一下,赵云澜看向他的目光盛了满满的炙热和认真。纤长的睫羽抖动了几下,嗫吁道:"云澜,我…… 我想习武, 我知道习武是从小便要开始的,但我不想有危险的时候成为你的拖累!还有……云澜,祝红她心里有你。”

     赵云澜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事,他还以为……罢了,原是他想太多了。低下头,环住那人肩膀,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郑重的告诉他:

     “小巍, 想习武你同我说便是,何苦憋在心里,以后若要是还这般, 我便要生气了。还有祝红, 当年祝叔叔临终托孤,我把她当亲妹妹看的,绝无半点昵喃心思”

     沈巍闻言忽然就笑了,‘飞快的在赵云澜唇上印上一吻,红了耳尖。低下头去不敢看他。赵云澜也是惊喜的,小巍这是?主动吻他了?

     回到龙城,已是中秋的前一日了。二人分别回去匆匆沐浴更衣,就赶去宫里复命。江南   的事儿,总得在中秋之前了结。期间,赵云澜收到探子回报, 那王卓是丞相许星程推荐到江南做官的,这几年,也一-直有联系。不过,王卓已死, 死无对证,终究对许星程也只能是怀疑罢了。

     数月不见, 老皇帝好似又老了几岁, 眼里透出的不再是锐气和光芒,有的只是暮年的颓败和死气。这天, 终究是快变了啊。老皇帝对王卓一事,并未多说,只是安排了一个赵云澜推荐的早年的探花郎去江南做知府。他才不关心什么江南不江南的,他只关心,明日的中秋晚宴, 又会进贡多少肤如凝脂的美人儿。对于沈巍成年封王出宫建府和每日,上朝参与朝政的事,也是漫不经心的应了。老大, 老三, 当着他的面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背地里干的那些事,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老七入朝堂,平衡局势,也是有用的。

    沈巍被封为睿王, 因着府邸还未建好,赵云澜便强烈要求他住在自己的将军府里。沈巍一开始是义正言辞拒绝的, 搬到他府里怎么行,

  若是让外人瞧见了,怎么说他倒无所谓, 但又会如何议论赵云澜?

     他舍不得赵云澜被旁人说一个字的不好。

     可赵云澜美日其名,要教他习武啊, 这不住在一处,师父如何教徒弟啊?这一下子沈巍找不出理由反驳他,赵云澜又直接让人将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直接搬到了将军府, 得,这想拒绝都难!木兮惊叹于赵将军的效率,心道:殿下这下真的是被吃的死死的。而后又有些欣慰,殿下也终于有人疼有人爱了,那些宫里寂寞苍白到极致的生活,他不想看着沈巍再在其中挣扎,消磨岁月。

     数年后, 每当沈巍回想起这段和赵云澜共住在将军府的柔软温馨时光,都觉得,这算得上是他俩人生里最平静的一段幸福岁月,即使后来,平静和幸福被风雨撕扯得支离破碎。

   中秋夜宴,赵云澜是武将,沈巍是王爷,二人自然是不能坐在一处的。赵云澜出门时,沈巍早已进宫了,身边带着木兮,今日是中秋,他还得先去给皇帝和皇后请安。说来也讽刺,

  他自己的母妃早已亡故。 团圆佳节,对着一群根本就不在乎他的人,请安祝福。

  大殿里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皇帝皇后坐在高处主位.上,妃嫔和几个王爷皇子坐在左侧,臣子则按照品级在右侧依次从内殿排到外殿。许星程和赵云澜,一文一武,乃大晋品级最高的两位, 并排坐在右侧。

  宴会尚未开始,众臣觥筹交错,相互交谈。赵云澜和许星程敬酒时,朗声道:"丞相大人的银子,可是近日来丢了?"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便哈哈大笑道:"许丞相怎么会丢银子呢,谁敢要我们丞相大人的银子啊”

  许星程笑容一僵,赵云澜这是在暗指江南一事,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将酒杯捏得快要碎裂。继而端起酒杯回敬:"镇国将军说笑了,本相从未丢过什么银子。

  赵云澜没错过他先前稍稍凝固的笑容,心里嗤笑一声,不过是敲打敲打,若是有证据,还会让你许星程在这站着?

  宴会正式开始了, 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貌美妖艳的舞姬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可奈何赵云澜眼里心里,都只有坐在对面的沈巍。沈巍今日不似平常着白衣,今日他穿的是亲王的暗红色常服, 锦袍.上绣着云纹,随着动作间若隐若现,流光浮动。更衬得他肤色白皙,眼若星辰。黑金色的滚边给他增添了几分亲王威仪。发上簪着一根血玉簪子,同衣襟交相辉映,腰间玉佩玲珑剔透。整个人气质出挑得让人无法忽视,叫对面几个小姐,偷偷红了脸庞。

  大皇子沈珂此刻心下极度不悦, 这他从小就没放在眼里的温吞弟弟竟是还有这般风姿?这一次去江南,竟是还治理好了瘟疫之患!他当真是小看了这个弟弟,不过,再好又如何?他那卑贱的母亲早亡,父皇也当他是透明人,别以为如今封了王,便可以同他相提并论,今日,他就要让众人看看, 沈巍, 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酒过三巡,气氛有些低沉。沈珂半认真对沈巍道:“七弟啊, 早闻你精通古琴,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一闻其风采。这等文人雅事,大哥我做不来, 今日恰逢中秋,父皇母后,兄弟姐妹,众国之栋梁都齐聚一堂, 不如你为我们弹一曲,助助兴?"声音不大,但确是众人都能听到的音量。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想听弟弟弹曲,这分明是将他同卑贱的乐师戏子相提并论,当众羞辱。堂堂亲王,中秋国宴,弹琴助兴?说出去三岁小儿都不信这是善意!沈巍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望向赵云澜。

  赵云澜气得胸口发闷,这么多年,他都是被这般对待的吗?此刻竟无一人站出来替他讲话!就连他的亲生父亲,也是看戏的态度,从未有过出手解围的意向。

  正当赵云澜要出言解围时,老皇帝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站起身子道:"弹!老七, 中秋嘛,朕与民同乐,你弹首曲儿助助兴!”沈巍的脸色彻底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唇瓣被他咬得鲜血淋漓。

  连他的父亲,都在羞辱于他!

  万念俱灰,罢了,早该习惯。

  他都到古琴前坐”下,正欲抚上琴弦,就被赵云澜打断了。赵云澜站起身来,对皇帝行了一礼,沉声道:

  “陛下,既是中秋,江南水患又刚刚平息,臣身为大晋之镇国将军, 心系国家百姓, 不如趁着今日花好月圆夜,臣为大晋舞枪一曲,睿王殿下为臣奏琴,以表臣与睿王忠陛“下之心,为大晋祈福之意!陛下以为如何?大殿下以为如何?"

  赵云澜目光如炬刺向沈珂,这莽夫之勇的沈珂如何接的住嗜血沙场百炼成钢的战神的目光,下意识就退了两步, 张了张嘴愣是没发出声音来。老皇帝醉于美酒,自是欣然答应。

  众人心思各异,不明白赵云澜为何要护着这无用的睿王,却也知道,今后若是要动沈巍,也要掂量几分, 毕竟,什么在军事力量的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几个老臣暗叹赵云澜手段高明。

  戏子弹曲为助兴, 将军舞枪为大晋。

  好手段!又暗自为沈巍立威, 警告众人,若要发难于沈巍,他是第一个不乐意的!

  一箭双雕。

  沈巍眼眶一红,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弹好这琴, 莫要辜负了赵云澜一番苦心。他选了个古朴厚重又气势磅礴的曲子《广陵散》。

  古琴有四善九德之说,四善即:苍松,脆,滑。九德即:奇, 古,透,润,静,圆, 匀,清,芳。琴音苍桑古朴,不燥不闹, 脆有声音清楚干净无杂音的意思。滑有琴声韵味长,余音长绵不绝,声音不楞不硬,如丝般柔滑。

  赵云澜一杆长枪,招式诡秘, 那枪浑身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如白蛇吐信, 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 时而轻盈如燕,挥枪而起, 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枪刃的寒气逼得人不敢直视。衣诀翻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枪与琴,配合的毫无纰漏,待赵云澜收起长枪回座时,众人依旧是瞠目结舌的模样。镇国镇国将军之名明日一早,将再度点燃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