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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
作者:握瑾怀瑜uu      更新:2019-07-31 19:54      字数:3270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赵云澜赶往鹰嘴崖前曾将写有许星程的罪证的信派人送给沈巍,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那属下刚出了朔城便被许星程安插的探子逮了个正着。拼尽了全身功力才杀出重围,跌跌撞撞躲进密林之中,昏倒在一户农户门前。因着伤势过重,一昏就是二月有余。待他重新上路,已是年关过后。

  军中没了主将,担子全数落在祝红身上,她再如何骁勇善战,终究是女儿身,虽有军功再身,时间不长也罢,时间长了,难以服众,加上先前未发现拔除的暗桩,细作背地里煽风点火,几个鲁莽的副将再也坐不住,一日清晨练兵时,有了动作。

  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冒出头,夜里结的白霜还顽强地攀附在草叶上,营地里的士兵不同于往日规规矩矩地练武,几个副将领着自己的亲信在练兵场里同祝红僵持着。

  刘彦池读书最少,被有心之人推出来打了头阵,伸手直指祝红:“祝红,你一个女子,破例留在军中是老将军念在你父亲立下汗马功劳才应允的,如今大将军不在了,你凭什么坐在主将之位?”

  祝红这数月以来,忙的脚不沾地,连悲痛的时间都没有,人也瘦了一圈,更衬得她眉眼凌厉,不屑一顾地望着叫嚣着的挑衅者,红唇轻启,讥讽道:“呵,刘副将,我这小女子记性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记得你官居从四品,在我之下呢?难不成,你刘副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圣上,也得听您的吩咐?”

  搬出老皇帝这尊大佛,队伍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的确,祝红是正三品都尉,而刘彦池只是个从四品的副将,就算祝红是女子,那官阶也是在刘彦池之上,圣上亲封。他这样无礼,首先便是犯了上下尊卑不分的大忌!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岂敢不尊圣上?”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刘彦池本就色内厉荏,顿时慌了阵脚。

  祝红哪里会放过这个空门,乘胜追击,调笑的声音陡然拔高,怒目而视:“既然刘副将也知道尊卑,为何不敬上级!!对本将军毫不尊重,无规矩不成方圆,大将军在的时候是这样,他不在了,规矩就改了吗!!行军打仗之人,连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你们站在这儿的,谁不懂!!”

  有刘彦池这样出来当炮灰的,自然也有处事圆滑老谋深算的,军师中心思活络者不在少数,当即便有人出来挂着不自然的笑圆场子:“祝将军呐,咱们绝非对您不敬,您这么多年来在军中大伙儿都清清楚楚您是什么样的人。只不过,女子本娇弱,待在闺阁里绣花待嫁,找个好人家,那才是正经事。将军今年也到了双十年华,要是放在平常人家,娃娃都会走路了。不如您……将这主将之位让出来,让给更合适的人选。”

  “怎么着,你接着你比本将军合适?那本将军问你,这数十万人马每日必须的粮草是多少?朔城城墙上又有哪儿有了缺口需要修补?咱们的箭矢还有多少?”

  “这…………”意料之中的哑口无言。

  祝红勾起嘴角,升起的朝阳也暖不透她笑得悲凉:“答不出来吧?答不出来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说主将之位。如今我军失主帅,本应是哀兵必胜,可你瞧瞧,一个个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你以为鞑子会善罢甘休吗?做你他娘的青天白日梦去!”

  转向呆立在原地的普通将士,祝红阴沉着脸,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们都在逼她,逼她不得不反复告诉自己,赵云澜再也回不来了。“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给我听好了!大将军没了,我还在!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若是兵刃相接,他可会安心?”抽出一旁属下剑鞘里的长剑掷在石地里,剑身斜插进去两尺,剑尾瑟缩颤抖着发出嗡鸣:“不过,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怕手里的刀染上同伴的血!”言罢,转身离去,倔强得让人心里发酸。

  赵云澜,这是我唯一能替你守住的东西了。

  众人被她这一手彻底惊到,以前赵云澜光芒太盛,军中任何人只要和他待在一处,都会被选择性弱化。而祝红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今天算是让大家彻底见识到,这个烈焰红裙的女人,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弱女子。她比大漠里的荆棘玫瑰还刺人。

  可军心散了,是怎么也聚不起来的,军心在,气势在,自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一当十。军心散,再雄厚的兵力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突厥人得了消息,如虎似狼地发起猛攻。

  朔城——城破,只不过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凶残的鞑子进程后,非但没有屠城,就连抢掠放火,也是少之又少。晋军不得不向腹地撤退,边逃边做些无谓的抵抗。胡人势如破竹,高歌勇进,一路从朔城南下,那些看起来坚固耐用的城楼,在铁蹄下瞬间不堪一击,成了摆设。正月里,打到离大晋都城——龙城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只要这一百里过了,大晋便会永远成为史书上的记载,消失在这片大陆上。

  这个年大抵是龙城最荒凉的一个年,从上到下,皇帝到平民百姓,都无心过节。人心惶惶,生怕哪一天,百里之外的突厥就会破开龙城这最后一道屏障,冲杀进来,家中有些家底的已经开始往南走,本该生意红火的店铺无人问津,已经关了大半。一场雪,下凉了所有人的心——

  百姓南下了不少人,朝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能再放人这么做了。突厥还没打进来呢,怎么就跟国破家亡了一样?人心一旦动乱,便是摧枯拉朽之势,难以挽回。正月十四的时候,老皇帝下了一道旨,禁止所有百姓出城,违者以叛国论处。并大肆操办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风雨飘摇中的朝廷妄图以繁华的盛大节日掩盖摇摇欲坠的政权。殊不知,掀开华而不实的表皮,内里支楞着的瘦弱白骨已经撑不起血肉经络。

  又是一年上元灯节。今年的甚至比去年的更盛大,只不过,路边的小贩没了推销小玩意儿和零嘴的热情,不是对着精致的花灯发呆就是趴在桌前打盹。生死存亡,谁还有心思过节?

  似乎靠着回忆日子也能熬下去,半个月以来,沈巍除了上朝和批示公文,最爱干的事儿便是一盏茶摆在桌上,对着窗外的红梅发呆。一看就是几个时辰,木兮给他披上大氅也任由他披着,往往桌上的茶放的凉透了未见动一口。

  也没有肝肠寸断,一切都很平静,平静令睿王府里所有人心慌,更是无人敢在府里挂上喜庆的红灯笼,殿下越发捉摸不透了。今日沈巍路过马厩的时候,听见两个小厮丫头穿着府里新作的袄子凑在一处叽叽喳喳。

  “小琴,今日上元灯节,你在府里闷了这么些日子,要不,咱跟小三子换个班,夜里偷偷溜出去放花灯?”瘦高的少年边说边往手心里哈着气,眼里是藏不住的希冀。

  结伴去看看花灯也好,能在一块儿看一年是一年,沈巍眼里波澜渐起,翻腾几下后又被黑暗覆盖,正抬脚打算离去,面对他这方向的丫头忽然抬起头,看到殿下就在不远处,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是不是……是不是他们刚刚说的殿下都听见了?

  二人皆是一脸惊恐,噗通一声跪下来不住地磕头,砸在地里沾染上未化的雪粒子,胆小些的丫头已经带上了哭腔:“殿下赎罪,我们……我们就是想着今日上元节,想出去看看花灯,殿下饶命……”

  沈巍本就没想过打扰他们,抬手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起来吧,……想去逛逛也好,省得在府里闷着,年纪轻轻的,花灯一个人看着也无甚意思,你们这般……是最好不过……”

  二人诧异地谢恩后离去。

  入夜,他今日没带任何随从出来,似乎自赵云澜走后,沈巍便越发好静喜欢独处,平日若非公务在身得带些随从,沈巍甚至想遣散身边那些个碍眼的下人。

  灯市花如昼,行至一处,路边茶摊的一张旧木桌子围坐了四个脸上长满络腮胡的壮汉,面前摆了几碟瓜子花生,果壳堆成小小的山丘。

  “唉,我瞧着,这大晋怕是强弩之末,撑不了什么日子了,我听我那当城门当值的哥哥说,鞑子离咱们已经不足百里。过一天算一天吧,哪天爬树就作了亡国奴喽”

  邻桌没有这儿热闹,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穷酸老秀才拿着一壶看不出木有的酒对着壶嘴啜饮,隔着老远,沈巍都能闻见他身上刺鼻的酒气。

  左边那壮汉听了这话,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说什么他娘的四十万大军,我呸!在人家跟前,弱的跟隔壁婶子家刚出生的小鸡崽似的,用点力就能把脖子拧断”

  也不知那秀才是醉了还是没醉,听见这话,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提起酒壶拖着步子走到这桌前,啪的一声将酒壶拍在壮汉的桌上,酒液溅了一桌。翻起白眼打了个酒嗝,忽然双目圆瞪,滚滚流出混浊的泪,冲刷着脸上的沟壑,浑身腐朽的气息荡然无存,干瘦的身子绷得像弓弦,扯开嗓子: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哈哈哈哈”秀才边哭边笑,一脸的疯癫。“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呐哈哈哈哈……”

  壮汉兴许被他这幅骇人的模样给怔住了,丢下茶钱匆匆离去。

  只剩,

  玄黑衣袍的单薄青年在灯火阑珊处

  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