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信之介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回房之时已经接近子夜，足袋踩在榻榻米上，他尽力掩饰自己的焦躁，却在关上纸门后瓦解。

  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捏着门框，以至于木条都印下了指痕。

  “无能……真是无能……”这次行动，若不是自己的冲动便不会让对手提早察觉到四人的接近，如果不是自己急功近利想要激出对方的后招就不会让他狗急跳墙，如果不是自己疏忽到先前对方的准备就不会让宫本总司为自己挡箭而身受重伤。

  刚才回报斗室中，自己和月牙泪正坐着面对大祭司与天宫伊织，自己正准备讲出真相受罚，月牙泪却抢先叩拜。

  “我作为暗影疏忽了对方的暗棋，是我的失误导致宫本受伤。”大祭司看了看月牙泪，又看看一脸震惊与疑惑神情望着月牙泪的赤羽信之介，似乎有些明了，天宫伊织坐在一旁望着赤羽，赤羽正准备想大祭司请罪说明是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总司受伤，却天宫伊织突然的开口打断：“师父，徒儿想先去查看下宫本的伤势。”

  大祭司望了望天宫伊织，当年小小的女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她就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实现着自己所有的期望。

  “去吧。”

  天宫伊织并未再看赤羽一眼，但是赤羽却觉得已经被洞穿。

  “月牙泪，你根据西剑流的规矩自己去领罚吧。”大祭司并未深入再谈，而是站起身下了决定。

  “大祭司……”赤羽伸手想拦住对方，手腕却被月牙泪握住，大祭司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便离开了。

  “为什么！明明是我决策出了纰漏！你为什么要帮我抗罪？！”赤羽质问月牙泪，月牙泪叹口气，回答：“你也知道是你的决策失误，现今正是你刚刚担任军师之际，多少人盯着你盼着西剑流能有错处好取而代之，你的错就是整个西剑流的偏离，如果手下人知道你并非算无遗策，还怎么敢听你指令办事？！”月牙泪话语声音并不高，却自己诛心，四个人努力许久才成为西剑流的中流砥柱，正是顶峰之时，任何的错处都会被指摘出来，年少得高位难免让人疑心德不配位，也正因为这一点赤羽有些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而古往今来操之过急从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我们都知道你性格火爆……但是烈火焚烧之下，也要分清方向，不然只能毁天灭地。你是西剑流的道标，你若不稳，军心难定，现今早已不是你个人，或者咱们四个人之间的事，你是西剑流的军师，是整个西剑流的脑。”月牙泪站起来，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只是叹口气离开。

  赤羽在此坐到子夜才离开，回房之后还在为自己的无能而暴怒。

  “信。”突然出现在门外的声音让赤羽微微一惊，自己竟然已经被对自己狂怒冲昏头脑，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有人立于门外，但这个叫自己的整个世间也只有三个人而已：宫本总司、月牙泪和天宫伊织。

  “你去看过总司了？他伤情如何？”因为不想让挚友看到现在这副失败者无能狂怒的样子，赤羽只是隔着门问道，好在天宫伊织也并未介怀。

  “他已经醒了，伤势不打紧，之后只需要好好静养即可。”天宫伊织背脊挺直回答，那是从小就被教授的站姿，在合服的衬托下更加温柔出尘。

  “他……说了什么？”赤羽咬了一口下唇，逼自己问出。

  “他说：不是信的错。”

  天宫伊织听到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门柱，那一边的赤羽呼吸急促似乎在压抑着愧疚与怒气的灼烧。

  “是……我的错。”赤羽的声音带着沙哑，天宫伊织不确定一门之隔的那个永远自信、热烈的少年是不是流泪了，她眨眨眼，这些男孩们啊，一个个的都是小孩子，想要为对方抗下一切，却总是忽视被保护者的意愿。

  “是你的错，但是……”天宫伊织微微一顿：“没有人能一辈子不犯错。”那边寂静无声，天宫伊织继续说：“凡是人类都会犯错，但正因会犯错才能不断成长，修复错处，至臻完美。”

  “我……还能吗？”

  “当然能，我们信赖你，愿以性命相托，难道还不能证明我们对你的推崇吗？”

  “我怕……我不值得。”那头赤羽的声音更加沙哑，听得天宫伊织都鼻子微微发酸。

  “当你说出这句话，对我们而言，便是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你的信条难道不是拔剑生死，一往无前？”

  “多谢……你们……”

  赤羽信之介从昏睡中醒来，身上的钝痛像是把整个人拆散之后再重组起来一般。

  连日来的战斗，斗技、斗智、斗武，重伤在身却依旧一往无前。即便是在整个尚同会面前邀请俏如来前往东瀛，直面九算的设计也并未有丝毫更改。

  他望着身边的俏如来，行年渐长竟然梦到少年之时，他曾经承诺要保下的众人，现今也在种种不可抗力之下消逝殆尽，但他依旧不愿辜负，辜负任何一个相信自己的人，无论是当年的总司、泪、伊织抑或是现今的俏如来。

  也问过自己累吗？要放下吗？

  但是……放下才是正在对不起自己。

  坦诚面对过往，真心背负一切，这才是赤羽信之介的道标，至死无悔。

  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