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晓婷说得对，他们的父母需要的不过是一张结婚证明，不论他们是否相识﹑是否有感情基础，也不管婚后如何，彷彿一张薄薄的证明就能代表他们是相爱的。

  宋昭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他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婚，只少要尝试一下﹑反抗一下。

  齐宇早就熟睡了，月光洒在他成熟且温柔的脸庞上，如扇子般的睫毛投下影子，映得他会像透出淡白的荧光一般，神奇又美丽。

  就是这么一个人，包容接纳他，永远以最软柔的一面待他，甚至愿意为他忍受不满和忧愁。

  宋昭爱他，想为他尝试。

  宋昭吻了吻他光洁的额，随后走到客厅掏出手机，从联络人名单上找到母亲，一声叹息包含着前所未有的勇气。

  他的母亲是个强势的人，说话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怀孕九个月即将临盘亦要上课，穿羊水了亦要将考卷批好才愿意上救护车，学生成绩没达到她的八十分标准线更将人家的考卷贴到走廊里。对待自己如此﹑对待学生如此，她的强势更体现在她的丈夫与儿子身上。

  宋昭从小就害怕他母亲，哪怕他走路用力了点﹑成绩不是最出众，换来的是一顿责骂和鞭棍，以致年仅七﹑八岁的他必须活得谨小慎微，尽力扮演一个优秀的儿子。

  他的父亲是个怂包，打从宋昭记事以来，父亲没有一次反抗或违背母亲的想法，只会小心翼翼地遵从母亲所有命令。宋昭记得，自己被打得最惨的一次，父亲就在旁边看着，面露不忍，却没有维护过自己。

  直至高中毕业住进宿舍那刻，宋昭才从家中解放出来。

  齐宇也是知道他的往事，所以才不愿他出柜，好不容易忍受过去，那就不要再经历一次。

  母亲因为年龄的关系已经变得温和，就算气到极致打人应该也不疼，宋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握住手机的掌心渗出了汗水，凝望那串号码良久，终于蓄足勇气拨了出去。

  “喂，小昭？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母亲的声音从电话传出，中气十足却少了份盛气凌人，和记忆中的声音不一样。

  那是不是代表，他有可能成功呢？

  “妈，我想和你说个事？”

  “啥事？快点说完好早点睡，你也得早点睡啊。”

  “嗯……”宋昭一顿，迅速且坚定地道：“妈，我不想结婚。”

  说完，心里象是石头落地，宋昭只感到异常轻松。

  “……”

  电话的另一头是无尽的沉默，空气中的沉寂彷彿被放大了一般，宋昭虽说是鼓起勇气踏出了第一步，可这死寂一般的安静不免令他紧张。

  等待良久，宋昭终于听到一点声响，象是甚么东西落地，“咣咚”一声，声音不大，却真真切切。

  “不想结婚？不可能不结婚的。”

  宋母声音里隐含怒气，隐隐与宋昭记忆中强势的母亲重叠起来。

  “不想结婚你还想做甚么，像那几千万个光棍一样天天蹲在村子里无所事事吗？我告诉你啊，没本事的人才不结婚。做人就应该结婚生孩子，你看看哪些连老婆都娶不上，光会抽大烟的糟老头，你想变成跟他们一样吗？！”

  宋母愈说愈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宋昭拿开手机，那咆哮仍然清晰可闻。

  “不结婚？你想都别想！后天你给我回来相亲，不相到一个你就别想回去！”

  “结婚生孩子才是大事，你别老想着甚么事业为重，有家庭才能打拼，你别给我作妖啊！”

  “结婚有甚么不好的？你看你三表哥家，有老婆小孩的，多高兴啊，天天打电话炫耀。”

  宋昭没有反驳她，心里却清楚三表哥家正在闹离婚。

  “总之，你得给我找个媳妇儿，然后生个白胖大儿子，这才是正事，别老是动歪脑筋，找不到就别给我回来！！”

  宋昭被震得头昏脑胀，宋母还在叨叨，宋昭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他随意答应就挂断了电话。

  他长舒一口气，宋昭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好歹是尝试过，有个正当理由了。

  宋母的话犹在耳边，相亲﹑结婚﹑生子……与动物配种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作为一个有思想感情的人类，偏偏要与凭本能活着的野兽一样，将所有属于人类的特质埋藏在不必要的旧社会风气下。

  累，前所未有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