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宋昭正在厨房里泡咖啡，齐宇和自己一人一杯，他打开存放砂糖的小盒，盒底的铁铜色亮出。宋昭一拍脑袋，砂糖放哪了？哦对，在外面的袋子里呢，今早才买的，还未来得及倒进小盒里。

  “阿宇，能帮我拿一下砂糖吗？”

  说罢，转身从冰箱拿出牛奶。

  当一切都弄好了，齐宇仍未把砂糖拿过来，宋昭探头一看，客厅没有人。

  “阿宇？”

  他只能自己拿了。

  齐宇拿着古旧的怀表出神，怀表上的指针不停跳动，“滴嗒滴嗒”的，很动听。

  宋昭拿着泡好的咖啡走进房间，床上满满当当的铺了一层零碎的小物件，他把咖啡放到计算机旁边，细细品了口咖啡的醇香，问道：“你在干甚么。”

  这一声，齐宇如梦初醒，他合上怀表放回那一堆东西里，“没甚么，把不要的东西整理整理。”

  语气轻松平静。

  宋昭端着咖啡的手一顿。

  不要的东西？

  那带着锈渍与污渍的怀表是他们交往一周年纪念去旅游时买的，起初宋昭觉得这东西脏兮兮的不想要，齐宇倒认为怀表上面的痕迹颇有年代感，看着挺特别。

  宋昭眉都拧在一起了，齐宇见状也不买了，两人拉着手离开。当夜，齐宇喝多了便早早回酒店睡觉，宋昭趁他熟睡，回到卖怀表的店，央着店主刻上他俩的首字母。

  齐宇一大早看到那怀表，惊讶得回不过神来，随后给宋昭赏了个深吻，在酒店里打了个神清气爽的晨炮。

  怀表不贵，却是有意义的。

  宋昭垂眸，怀表已经变成了不要的东西。

  会不会有朝一日，连他也不需要了呢？

  宋昭再呷了口咖啡，方才浓郁的甜味化成苦涩，于味蕾中缓缓扩散，直到那酸楚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才品出丝丝心疼。

  齐宇不知从哪里找回来一个袋子，把床上的东西全塞进袋子里，在拿起怀表时，齐宇不舍得地看了好一会，拇指轻抚刻铸了他们首字母之处。

  宋昭有些紧张，也许不是有些，他倚坐桌子上，一只手自然垂下，另一只手端着咖啡，那只垂下的手下意识紧握，直至手心冒汗，宋昭才悄悄往衬衣上一抹。

  不要扔掉。

  宋昭心里祈求。

  然而齐宇听不到他的愿望，在那片刻的怀念后，齐宇还是将怀表塞进袋子里头，收拾好一切，他踩着软绵绵的拖鞋到走廊垃圾。

  齐宇离开后，宋昭放下手中的咖啡，双手抹脸，想把脸上的失望抹去。

  只是，他停顿在掩埋的动作中，根本不能藏起伤心，滔天的绝望使他不知如何面对。

  潮水似的灰心包围他，宋昭只觉得无力。

  对齐宇的无力。

  他甚至想痛哭一场，可伤感早已脱离哭泣的程度。

  他爱齐宇，他爱齐宇，齐宇爱他吗？

  宋昭不确定亦不敢肯定，好像达到了崩溃的边界。

  那是刻有我们名字的东西啊，齐宇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宋昭想这般问道，但他明白的是，他比齐宇狠心。

  结婚﹑繁衍。

  都是比扔掉区区一个纪念品严重得多的狠绝。

  宋昭痛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