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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作者:江东客      更新:2019-11-16 15:24      字数:2907
  天光刚刚大亮,长春殿内,整个大齐的肱股之臣悉数立在了屋檐之下。

  韦胜坐在龙椅上,右手手指无意识地点击着扶手,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在他的右侧,往日站着陆笑的地方,今日立着的是仪鸾司的新任副使纪思远。

  纪思远没有穿飞鱼服,只用了一个黑色纱织斗篷裹住了全身,让自己腹部的凸出不那么明显,不至于吸引太多的目光。

  可惜他自己想要低调,却完全无法低调起来,殿内众臣早都久闻纪思远的大名,知道仪鸾司有这么一位失踪多年、一朝回来就被直接提拔成了副使的人物,今日难得见到活人,免不得要多看几眼。

  纪思远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装作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的视线们。

  “诸卿还有事启奏吗?”韦胜搭在扶手上的手收到了腿上,四指聚拢在手心,指尖沾上了掌心冒出的汗水。

  韦胜的目光扫过内阁众臣,然后看向端王韦扬,最后停留在了纪思远身上。

  众大臣无人开口,都做好了下朝的准备。

  就在这时,纪思远缓步走到金殿中央,扶着腰抱拳单膝跪地,开口说道:“臣有一事启奏。”

  “准……奏。”韦胜唇齿含颤,差一点连话都没办法好好说出来。

  终于到了这么一天……他终于见到了这么一天。他忍辱偷生,耽于权术,在阴谋诡计中浴火而行,变得不再像自己,为的就是可以看到还自己的爱人一个清白的一天。

  “臣恳请陛下重审十八年前定国侯谋反一案。”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大殿上下,文武百官开始议论纷纷,原本寂静的朝堂顿时就变得嘈杂万分。

  “肃静。”韦胜朝百官吼道,“听纪副使把话说完。”

  “江南王谋反一事牵连甚广,当年先帝仅凭从江南王书房内搜出的一封自称是‘定国侯周疏’的信件,就断定了整个侯府参与了谋反,下令查抄了侯府满门。如今细想,此案仍有诸多疑点,且定国侯府世代忠烈,侯爷为人刚正不阿,断断不会做出谋反的事情来的,望陛下明察。”

  纪思远话一开口,在场为数不多的老臣就已经了然于胸,明白了纪思远的举动完全出自皇帝授意。

  当年周疏的冤屈他们都看在眼里,也知道皇帝为何非要周疏死,眼前这位陛下登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这些老臣能在朝堂安稳度日,历经两朝,在皇位之争的时候不被波及,靠的就是自己明哲保身的本事。他们便不再多言,都站在一旁垂头闭目,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可惜在这金銮殿上站了十八年以上的老臣到底还是少数,大部分人甚至连定国侯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对那位死在狱中的侯爷的所有见解,都来自别人的口口相传。

  “定国侯谋反案是先帝亲审,人证物证俱全,定国侯本人也早已伏诛多年,万万是没有重审的道理。请陛下三思。”一位年轻的言官见自己一向敬重的老臣都不言语,实在沉不下气来,便走出了队列,站在纪思远身后说道。

  “定国侯一案疑点重重,甚至卷宗上的记录也有诸多伪造,不知大人为何会以为‘人证物证俱全?’。”纪思远早料到事情不会过于顺利,微微侧过头,朝言官询问道。

  “诸多伪造?纪副使是在质疑大理寺伪造证据吗?可不要信口开河。”大理寺卿紧跟着出列,站在了言官的身侧。

  言官道:“纪副使口口声声说当年卷宗造假,可有证据?”

  朝堂中质疑声不停传来,纪思远跪得时间太长,腹中的孩子已经开始闹腾不安,但目前的状况下他轻易不能动弹,只能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斗篷中,缓缓地抚摸着肚子。

  “爱卿先起来再说吧。”韦胜注意到了纪思远摸向肚子的手,立刻打断了言官和大理寺卿的逼问,“来人,给纪大人赐座。”

  纪思远站起身子,推拒了韦胜赐座的好意,朝言官解释道:“从案发到定国侯府被查抄,仅用了短短五天,且不提五天里到底能审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分量重到可以直接定了定国侯的死罪,单论卷宗里记录的定国侯的死因,就有极大疑点。根据卷宗记录,定国侯周疏,永安十五年八月十六,于狱中畏罪自缢。大理寺卿,我说的没错的吧?”

  大理寺卿坐到这个位置不过四年,也只是看过当年卷宗,并不知晓当中蹊跷,他朝纪思远点了点头,道:“没错,卷宗中白纸黑字,记载得分明。”

  纪思远轻笑了一声,道:“但定国侯分明是死于一杯鸩酒,试问若定国侯当真罪无可赦,为何会有人急切至此?”

  队列当中,端王韦扬朝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脚步被大理寺卿的声音给生生打断,便又收回了脚,依旧选择着明哲保身的阵营。

  “一派胡言!所有人都知道,定国侯分明是自杀。”大理寺卿听到纪思远的言论,下意识地开始争辩。他一直以来所知道的定国侯谋反案的结局,都是定国侯以衣袍为绳索,自己吊死在了狱中,陛下心慈,特许其尸骨可以葬入祖坟,如今纪思远如此信誓旦旦,说出了一个闻所未闻的“真相”,他怎么可能相信?

  “自杀?”纪思远冷笑道,“谁都有可能自杀,唯有定国侯不会。”他未曾料想这件事先帝处理得如此之好,除了亲历者外,竟没有一人提出异议……甚至连继任的大理寺卿都信了大理寺当年给出的说辞。

  “纪副使又怎知他不会?”年轻的言官对纪思远的话起了兴趣,从质疑变为了追问。

  “因为定国侯当时怀有九个月的身孕,我说得没错吧,张大人?”纪思远随意点名了一位老臣,“他即将分娩,怎么可能带着尚未出生的孩子一起自杀?”

  被点到名字的张大人点了点头,朝众人证实了纪思远的说法。

  “身孕?”殿内众臣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曾听说过这件事。

  “那纪副使也不能证明定国侯是被毒酒所害。”大理寺卿道。

  纪思远勾起唇角,摇了摇头:“不,我能。因为定国侯身亡的时候,我就在他的身边。永安十五年八月十六,我只身前往天牢劫狱,将侯爷从牢里带了出来,但侯爷当时已经被人灌下毒酒,在我面前毒发身亡。这一点,仪鸾司前任正使纪维和现任正使陆笑都可以作证。”

  众人再一次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在质疑纪思远为什么胆敢在朝堂之上说出自己劫狱的事情,有人在怀疑周疏的真正死因,还有人在猜测周疏腹中孩子的身世。

  “传纪维和陆笑。”韦胜开口重新稳定了局面。

  纪维和陆笑进了长春殿,朝韦胜行礼。

  “当年臣确实接到圣旨,带着仪鸾司四队连夜追捕纪思远,可惜迟了一步,只找到了定国侯的尸首。”纪维说道,“之后的事情就不归仪鸾司管了。”虽是追人,但当时也只有正副使和四队队长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个和纪思远关系不错的师兄弟知道具体目标,故而此事极易封口,如今当初的旧人走的走亡的亡,剩的人也着实不多了。

  话说到这一步,众人也都明了,定国侯一案确实没有他们得知的那般明朗,至少在他的死因上,先帝曾刻意隐瞒过一些东西。

  “那孩子呢?”站在一旁装聋作哑的老臣终于有了反应,蔡太傅走出队列,朝纪思远和纪维问道,“定国侯的那个孩子呢?”

  当年的太子与定国侯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所有的老臣都知道周疏的孩子是皇家血脉,如今皇帝无嗣,眼看着就要过继旁支血脉,他们这才想起定国侯的肚子里,也曾是有过一个皇子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纪思远,但却没想到最终开口的人是龙椅上坐着的皇帝。

  “孩子还活着,当年事出权宜,朕没有能力为定国侯府上下平.反,也没有能力护孩子周全,故而将他托付给了纪副使,让他悉心照料,想来众卿也是见过他的。”韦胜为了不让纪凝在血统上被人质疑,干脆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认了下来,让所有人以为自己一直都知道纪凝的存在。

  殿内的臣子们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周疏的后人意味着什么,定国侯周疏又意味着什么。

  怪不得纪思远敢在金殿之上如此光明正大的提及当年劫狱之事——原来孩子的另一位父亲,正坐在金銮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