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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心
作者:江东客      更新:2020-01-07 18:53      字数:4054
  时值六月,暑气正盛,纪思远一行人从汴梁经京杭运河南下,坐船抵达钱塘,之后按照计划会一路北上,路经姑苏,再折返汴梁。

  天气闷热,船随水波摇晃,弄得人心神烦闷,同行的人都恹恹的,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精神。

  纪思远在船舱里待久了,只觉得胸口烦闷泛着恶心,便走出船舱在甲板上稍作休息。

  纪凝见纪思远出来,也尾巴似的跟了出来,靠在桅杆边朝他问道:“隔川,你来时说怀疑定国……我爹,当年被灌下的毒酒有蹊跷,上船几日我想了很久,却总觉得想不通。”

  “凝儿哪里想不通了?”纪思远趴在围栏处,看着起起伏伏的河水,胸口的恶心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严重了。

  “你之前一直说酒是先帝赐的,可为什么突然发现了不妥……”纪凝说着话发觉纪思远脸色变得苍白,立刻收住了话音,询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纪思远实在忍不下去,抱着围栏吐了一阵子。纪凝赶紧叫林杜去给他拿水漱口,自己则抱住了他,低声问:“义父身上不舒坦?”

  纪思远接过水,漱了漱口,随后又喝下了一些,搪塞似的说道:“天气太热,又有些晕船,在甲板上吹吹风就好,方才说哪儿了?”

  “先别管说到哪儿了,我去叫人给义父房间开开窗,扶你过去歇会儿。”纪凝怕纪思远中暑,又去问船员有没有藿香。

  “哪就这么娇贵了。”纪思远笑道,“小时候练功,三伏天在日头底下晒上几个时辰也是有的,总不能越活越回……”话没说完又吐了起来。

  “少说两句吧,我让林杜去给你找药,你跟我回房歇着。”

  见纪凝坚持,纪思远就不再说什么,躺回了房间的席上。

  纪思远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他自己心里头门儿清,从小到大他基本不曾晕船晕车,却也不是第一次在出行时吐成这样,之前还是隐隐约约心里头怀疑,今天控制不住吐了两回后差不多就能肯定了。

  这无非是家里又要添丁进口了。

  可纪凝说过不想再要孩子,纪思远自己养大的孩子自诩还是比较了解的,小凝儿的主意向来正,说是不要就是打心底不想再要。

  如今阴差阳错地又有了,纪思远不敢贸然跟他说,生怕被逼着喝打胎药。

  一想到小凝儿到时候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抱着自己说担心害怕,纪思远敢肯定自己绝对会一咬牙一碗药灌下去,把孩子给打了。

  他们若是寻常夫妻,这孩子不要也便不要了,可偏偏韦家立于庙堂之上,子嗣自是越多越好。若是他们的孩子多些,来日凝儿登基,面对来自朝臣们广纳后宫的压力也就能多少小些。

  所以小四是一定要留下的。

  再等几个月等它大些,会动弹了,可以和小父亲打招呼了,到那时再告诉凝儿,他就肯定舍不得不要它了。

  纪思远定了主意,觉得轻松了许多,也没有方才那般想吐,朝着纪凝招了招手,低声说道:“来,我继续跟你说说方才的事。”

  “其实也不是很突然,在狱里见到你被人灌药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问题,就是直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久后发现大齐有人参与其中,我就直接起了疑心,同样的手段在你们父子身上发生了两次未免有些过于巧合。”纪思远说。

  纪凝:“不过都是被送了毒酒而已。”

  “所以我从没有跟人提过,没有任何证据,说白了就是我猜的……”纪思远说,“但我一直想不明白,先帝如果想要侯爷和你的命,什么时候不能要,偏偏要等你快要出生了才动手。侯爷在天牢里待了三个月,我也被我爹在家里关了三个月……若先帝真想要你的命,他为什么要等三个月?”

  “还有,先帝虽然给仪鸾司下了对我就地格杀的命令,但仪鸾司似乎只是在最开始意思性的追查了几年,后来我摘了易容在钱塘活动,十多年都没有被人捉了送去京城。”先帝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想要置你我于死地。

  “而且,他知道侯爷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杀了他,再杀了你,他怎么敢把皇位依旧传给陛下?”

  这些疑问纪思远一直藏在心底,没敢朝任何人说起过。因为他不知道将这些话说出来,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更不知道好容易才接受了恋人被父亲杀害、开始过上新的生活的韦胜,会对他毫无根据的猜想做出什么反应。

  “我总觉得,先帝是想让周家再无翻身之日,也确实是想杀了侯爷……不过是要到你出生之后。他那时借故拖住陛下回朝的脚步,让他在南方呆了大半年的光景,这么久不动侯爷,无非是想让你平安出生。”

  纪思远的话有些颠覆了纪凝对自己那位祖父的认知,他在口耳相传中认识的祖父,是一个多疑、狠辣、毫无亲情可言的帝王,但纪思远的话里,他似乎更像一个无可奈何的父亲,自己的儿子爱上了不能爱的人,他在王朝与爱子的利益中百般权衡,最终不得不选择了其中的一条道路。

  那时天下并不太平,前有镇西侯驻军边境,不过十多年光景,就又有了蠢蠢欲动的江南王。这些王侯都是开国时高宗皇帝亲封的功臣,却一个接着一个的选择了背叛。而世代荣宠权倾朝野的定国侯一脉,在经过先帝多年有意无意地分权,终于没了威胁庙堂的能力的时候,新一代的定国侯却偏偏与太子有了非比寻常的关系。先帝开始心惊,开始担心,开始害怕韦家的江山终有一日姓了周。

  这时候,江南王谋逆的证据被找到,定国侯的腹中有了皇家的血脉,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让先帝的不安达到了极点,最终用了嫁祸的办法伪造信件,对定国侯一脉下了手。

  本来按照先帝的计划,拖住太子,让定国侯在狱中生下孩子,再以难产的理由将其杀害。太子归来,虽失了恋人,却有孩子宽慰,虽心中痛苦,但父子间的嫌隙到底还是能有化解的一日。

  但偏偏有一个人,既不想让定国侯活,也不想让太子的孩子活,便趁着纪思远劫狱的机会提早冒充先帝给定国侯灌下了毒酒。以至于周疏直到死都不知道杀了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但是那人是如何让父亲相信是先帝要杀我们?”纪凝想了很久才开口问道。

  纪思远:“先帝本来就要他死,那人不过是提前动了手,想要一尸两命罢了。”

  “义父怀疑这件事与江南王有关?”纪凝有点糊涂,“可是即便与江南王有关,你往钱塘走这一趟,凭什么找得到蛛丝马迹?”

  纪思远突然就笑了,朝他招招手,凑到纪凝耳边说道:“所以说刚刚都是我猜的,当然找不到证据了,我不找个借口,你怎么能同意我跟着出来。”

  纪凝:……

  ————————————————

  秦贡在廊下弄了把躺椅,躺在上面看着小厮煎药。

  怀胎七八个月,眼看着就要生产,安胎药却日日都不能断。秦贡从怀上孩子开始就一直在喝这药,因为有余天佑陪在身边,嫌烫了就帮他吹凉,嫌苦了就喂他蜜饯,所以他从没觉得喝药也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余天佑跟着纪凝他们去了钱塘,秦贡不被余家的两个长辈喜爱,他居住的偏院也几乎无人踏足,除却不必担心温饱问题,秦贡似乎又回到了幼时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光景。

  那时陪在他身边的是母亲,现在则变成了孩子。

  秦贡觉得有些讽刺,折腾了半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秦家迈入了另外一个秦家。

  他现在只盼望着孩子能早些出生,可以让他赶在余天佑回来前离开这里。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副田地,多见几面除了徒生烦恼外再无益处,余天佑这种时候离开,也无外乎是为了给他足够的颜面让他离开余家。

  余天佑靠在躺椅上,想眯上眼睛睡一会儿,可肚子里的孩子却一点都不想让他安生,只是一味地动来动去,弄得他不停地想吐。

  这些天里,头几个月的不适似乎再次卷土重来,秦贡总是吃不下饭,一味地困倦,人也在肉眼可见的消瘦着。

  好容易孩子安稳了下来,药也煎好了,他起身想去拿药,药碗却被一双手端起,放在了他的面前。

  小院造访的客人相貌与余天佑相似极了,也是高高的鼻梁,轮廓深邃的五官,可却比余天佑要白,脸颊上带着不健康的苍白,嘴唇也没有太多的血色。

  “兄长。”秦贡回了回神,赶紧去接那药碗。来人是余天佑的哥哥,余家的长子,余天佐。

  秦贡从前听说过他的名字。

  当年在书院时有这么一句话广为流传,“余家二子,长子从文传宗室衣钵,次子习武安社稷太平”。虽有拍余家马屁之嫌,却也道出了余天佐的才学。

  当年先帝御笔亲题的榜眼,余家一时之间亦是风光无限。

  只可惜余天佐身体实在太差,做了几年官几乎把命给要了去,只不得不辞去了官职回家养病。

  余尚书掌管刑部大权,皇家表面不说其实也颇为忌惮,将余天佑选入仪鸾司也是为了掌控余家,余天佐近几年虽然身体有了起色,皇帝却也迟迟没有重新启用他的意思。

  “兄长怎么来了?”秦贡慌着起身。非要说的话余天佐也是和秦贡同一个书院出来的,算秦贡的学兄,秦贡对他自然恭敬。

  “我来看看你,你身子不方便,躺着同我说话也是一样。”余天佐苍白的脸上挂了一丝笑,“父亲忙着朝中事务,爹爹近日身体又不好,天佑去了钱塘,我想你在这里也没人说说话,便过来寻你。”

  余天佐的夫人是无名居老板,常年忙着打点酒楼事宜,多半也是没有空闲陪他,想来余天佐在余家的日子也很孤单。

  “我比天佑年长十岁,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脾气倔了些,性子又有些直,若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不舒坦的,我这个做大哥的替他陪个不是。”说罢余天佐侧过身子掩唇咳嗽了几声,脸上带了不自然的潮红。

  他是来为余天佑做说客的,余天佑成亲前的激动他看在眼里,也替他开心。弟弟成亲之后,虽然在家中当着外人对待秦贡依旧体贴关怀,可余天佐却敏锐地意识到了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

  “兄长莫要这么说……”秦贡垂下眼睛,将安胎药灌了下去,说道,“是我对不起他,他不愿意原谅我,所以才去了钱塘。我跟他商量过了,等生下孩子我们就和离。”

  “何至于此呢?我能看出来你心里有他,也能知道他心里装了你十来年,你们连孩子都有了,又何必非要在成亲后闹到和离的地步。”话音刚落就又咳了起来。

  余天佐的夫人终于赶来,满脸焦急地让余天佐回房。

  余天佐离开前朝秦贡苦笑了两声:“我和夫人成亲六年,因为我身体不好,一直不能如愿要个孩子……你与天佑既情投意合,眼下又已经成亲有了子嗣,天大的事情摊开来说,也总能彼此原谅,又何必非要闹到不相往来的地步?”

  余夫人叹了口气,将余天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扶着他离开了小院。

  秦贡看着余家大哥与大嫂的背影,心里头说不出的难过,是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为何非要如此?——

  余家大哥的几句话番外。

  那年金榜题名,谢师宴上同窗好友齐聚一堂。

  余天佐多喝了几杯,外出透气,在雕花的梨木栏杆边,遇见了正在挨桌赠送菜品的老板。

  老板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厮,每人手里都端着三四道菜,老板左右逢源,跟每个客人都如同旧友。

  余天佐站在二楼栏杆处一直看着那人上了楼梯。

  两个人四目相对。

  老板:剩下的菜全给他带走!!

  阿江:余大哥是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