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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三方
作者:白夜如昨      更新:2020-02-23 02:45      字数:4303
  任凉薄的府邸在城外,坐落于一方浅谷内,当初兴建宅邸时招了不少能工巧匠,单就建设图纸就是当今司空江成谚参与绘制的,不仅有北国古朴大气的建筑风格风格又兼顾了南国的婉约精巧,而在这这府邸中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其中引入了古泉之水,借由地热而形成一座温泉。

  此时玉琅华就在温泉中沐浴,几丈外的丝质落梅屏风之后任凉薄半卧在软榻上饮酒。此酒名曰沉丹碧,以璟国红米酿制,初酿时酒气冲天,色如朱丹,但在发酵三年之后加入秘方再窖藏一年,冲天酒气全部沉淀内敛,口感也会从烈转为醇,酒色变为淡青色,颇有洗尽铅华之感。这是任凉薄最喜欢的酒,只不过他久居珖国,虽然就坐落于璟国东北方比邻而居,气候终究是不同的,任凉薄也曾尝试酿造了几次这种酒,都因发酵不够充分而告终。这次玉琅华从璟国回来,倒是带了不少。

  “酒是他亲自酿造的,自从你们上次相会之后就开始酿造,我回来之前正好出窖,这次回来我带的东西一般都是他备给你的礼物。”玉琅华趴在温泉池边缘,伸出手划过酒盏的边缘,看似不经意的提起。

  “你今天犯了好几处错。”任凉薄并未接玉琅华的话,而是另起话头。

  “你不想回答就直截了当的知会我,犯不着我刚回来就给我纠错吧?”玉琅华说完拿起一旁用柏叶和桃枝煎成的汤汁洗头发一边抱怨道。

  “四年前你可比现在勤奋多了,一离开我身边就日日怠惰了?”任凉薄倒也不生气,比起先前在自己身边时的戾气缠身,现今的玉琅华越发的舒展,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终究是绽放出了自己的光华,仅凭这一点当初送她去往他处历练这件事就办得不亏。

  “这可是既冤枉了言老板又冤枉了我,言老板对我的历练可是比你还很!你们俩啊,一个冷口冷面,一个笑里藏刀,教出来的我啊……”

  “你怎样?”

  “自然是花香解语、蕙质兰心~”

  “你这丫头……仍是这般牙尖嘴利。”

  “师尊你当初收我为徒之时课时卡我寻幽入微、分丝析缕,可没见你嫌弃我牙尖嘴利啊。”玉琅华一边揉搓头发一边还没忘记顶嘴。

  “你啊……之前是从未被宠爱,因而事事提心吊胆不敢相争,现在啊……”任凉薄摇晃着酒杯欲言又止。

  “现在怎样呢?”玉琅华冲干净头上的汤汁,忽而收起了所有笑意问道。

  “现在啊……很好……很好。待你通过了这最后一项测试,便可出师。”任凉薄说完,仰头饮下杯中剩余的酒液。

  “师尊……我仍旧……不甘心。”玉琅华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

  “我怕……”

  “我也知道。”

  “万一……”

  “如果有万一,玉琅华这个人消失便是,你仍旧是你,千人千面、造化万千,保住你的本心,什么都不会变。”

  “……多谢师尊,徒儿……明白了。”

  “你是个聪明孩子,只不过对人对事对情对恩太过执着,我能教授你的都已教授于你,接下来的该是你自己的路。”任凉薄说完,未等玉琅华再出声就起身离开。

  玉琅华又泡了一会儿,在温泉中抬起手,指尖依旧光滑不见一丝皱褶,她从水中站起身,水滴从她的皮肤上滑落地面,待到落地之时身上一件干了。玉琅华转过头望着不远处铜镜内自己的胴体,微微一笑,倾倒众生。

  祁氿一直在等自家侯爷回来,门房的仆从看着数九寒天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个多时辰的大管家劝了三次让他进门烤一会儿炭火,让自己看着侯爷回来再出来迎接,祁氿就是笑着拒绝,只是将手中已经冰凉的暖炉交给对方。

  祁氿心中有些担忧,宫内传来消息书侯爷早已出宫,但却迟迟不见归来。七年前侯爷闯宫闹得满城风雨,祁氿还记得当年韩绮碎回来时那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那之后侯爷守灵七日,七日之后赐婚的圣旨降下,韩绮碎不顾亲族长辈以及当时大管家祁氿父亲的反对。执意举行了冥婚,迎娶了棺柩中穆含章。

  那段时间侯爷韩绮碎受人非议颇深,甚至因此得罪了不少官宦人家,不仅如此还因此失却了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的红颜知己路嫣然。祁氿的父亲一直因为这件事而不满侯爷的处理,扼腕于堂堂逍遥侯韩绮碎为了一介贫贱女子而失却仕途、人脉以及大好姻缘。但是……祁氿每次这么回顾时,都会想起守灵时韩绮碎在白烛前恍然若失的表情,烛光映在他眉睫之上,分明该是暖光,而那光华在韩绮碎眼里却是结了冰。那时候祁氿就知道再说什么对韩绮碎而言都没有用了……在侯爷自己都不知道之时,他的心里已有一部分已经随着穆含章而死去了……

  穆含章出身低微,加上又是冥婚过门,亲族长辈在祖庙上施压,不允许她的棺殓进入祖坟,韩绮碎就拖着她的棺材葬在落玉山的孤鸿峰上,他也因此每年都有大半的时间在孤鸿峰上练剑度过,这几年他已经完全不再过问任何朝堂上的事,也鲜少入宫,甚至连侯府都不怎么回。难得此次回到鹤雪城,刚进门就换了衣服就匆匆奉召入宫,虽然猜不出究竟所为何事,但是祁氿有些不安,这才亲自守在门口等待韩绮碎归来。

  等到已经接近中午韩绮碎才牵着马回来,他低着头走的很慢,他本是器宇轩昂神情俊朗之人,七年前身上更多的是少年意气、挥斥方遒之感,而今,尤其是经过三年前璟国的品剑大会并以“契阔十式”问鼎天下第一剑之后,那些少年热血已经收敛二凝成现如今这般的沉稳持重。只不过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

  “侯爷……您回来了。”祁氿赶忙过去接过缰绳,韩绮碎只是淡淡地“嗯”可一声,祁氿看出他有心事,先让下人牵马回马厩自己则跟在韩绮碎身侧进了侯府。

  “今日陛下召见侯爷所为何事?”祁氿小心地问道,韩绮碎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直到祁氿第二次询问才反应过来回答:“叶倾欢要外出采风,陛下想让我随行。”祁氿回忆起当年,那次出游似乎为珖国带来了不少好处,但是同时也对前往游历的几个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证据就是当年穆含章的死就是因为那次游历而引起的。

  只不过如果事关穆含章,祁氿还是不会轻易提起,因此他只是问自家侯爷:“烟雨客此次要去哪几国?我好帮侯爷备齐行装。”

  “越简单越好,多备些衣物银两。”韩绮碎回答道,没说要随从,祁氿也没多问,自从穆含章死后韩绮碎无论短途出游或者是长途游历都再也没带过仆人侍女,一人一剑一骑一行囊就上路,仿佛人间享乐再与他无关一般。

  “除此之外还要准备伤药吗?”祁氿仔细询问,韩绮碎忽而停下脚步:“准备一些风寒特效药、万用解毒药和避毒丹,还有……”韩绮碎停顿许久才加上一句:“还有凝脂生肌膏。”祁氿听罢,微微一顿,应了一声。吩咐完的韩绮碎大步往前走,祁氿叮嘱身边的仆从为侯爷备午饭才仰起头看天,冬日的鹤雪城常常阴云蔽日,今天却是难得的晴天,虽是晴空万里阳光也依旧只有寒凉。

  “凝脂生肌膏吗……”祁氿思索着,又回忆起七年前陪着王爷守灵七日的夜晚,那白烛不仅罩着侯爷的脸庞,也照着棺柩中……半张脸都是恐怖烧伤痕迹的穆含章。

  “希望这一次……侯爷他……能够走出来吧……”

  许婆婆中午过来做饭,婆婆年纪大了,烧火拉风箱都心有余力不足,往往都是穆班如过来打打下手,劈柴切菜烧火拉风箱,许婆婆耳朵不太好,两个人在厨房里大声说话交流,叶倾欢就站在厨房外点着烟袋慢慢抽烟。

  “唉……都跟你说了,别在婆婆跟前抽烟……”穆班如仰头看到看着靠在门框上正在吐烟圈的叶倾欢说得有些埋怨:“乖乖去等着吃饭就好,干嘛非要杵在门口,在小厅等吃饭啊。”

  “耶……一个人在小厅等多寂寞啊,听你们聊天才有趣嘛。”

  “那你倒是来帮帮忙啊……”穆班如有些无奈。

  “阿如你也别埋怨小叶子,前几年你没来之前我给他做了豌豆黄让他看着会儿火,没一会回来半个厨房都烧着了。至于他抽烟袋,他呀可就指着这一点烟草活了。”许婆婆虽然耳朵不灵便,但是还是断断续续听到了两个人对话内容,于是就一边择菜一边当起了说客。穆班如只能叹口气,找个凳子让叶倾欢进厨房坐着可以烤烤火。

  “你这次准备去哪几国?打算去多久?”穆班如故作不经意问起,叶倾欢忽而收起了笑意望着穆班如。

  七年了……提起他们出行还是介意,如果说那一次的同行者们都有得有失,然而失却最多的人并非同行的几位,而是面前这个当年只有十五岁、拄着拐杖为姐姐穆含章送葬的少年。七年足够一个人从冷漠强大为淡然,也足够一个人一步步……变成另一个自己。

  “未知会去多久……”叶倾欢这么回答,自己也因此自我禁锢于鹤雪城七年之久,但是有些事不得不做,当年自己太冲动,几个人都血气方刚不知分寸,才会留下许多事未曾了结。但是比起那些让自己愧疚或者荣耀的过往,叶倾欢更加自认好奇心才是驱使自己不断走下去的动力,有生之年山河绘卷,曾经的偏安一隅不适合自己,彼方才是终途。

  “唉……反正你无论是研究偃甲还是专注著书,其实就是怕无聊而已吧。”穆班如无奈的摇摇头,他懂他因而不曾道破,比起四处游历,他更爱铸造钻研,这也是当初他投入叶倾欢门下时对方最欣赏的一点。

  “不过其他五国我都想走走……上一次在璎珞没多停留,还想牵线海国去看看师父之前提过的鲛人,还有玖国虽然之前不让我进入但是据说掌权者换人了不知道能不能再去那里骑马了,对了踏燕也是当时在草原买到的。上次没能前往琰国,既然以宝石、美人、葡萄酒冠绝天下我也想去见识见识。至于玥国吗……虽然好奇但是居住民族杂糅,也让人有点好奇了……”叶倾欢说得有些喋喋不休,穆班如反而笑了,面前这个永远淡然的男子唯有在提及各国的风土人情之际才会有些孩子气起来。

  “那就都去吧。”

  “耶?”

  “既然喜欢就都去看看,好好保重身体,只要你别作妖,其他人不会为你劳心劳神。”

  “什么别作妖啊,我明明是最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叶倾欢敲敲烟袋三分不忿两分矫揉五分假意的说道。

  “即使不会武功,你也是最危险的一个,难道你想否认不成?”穆班如毒舌的怼回去。

  “耶……我那是路见不平……”

  “润笔相助?”

  “啧!”

  “只不过这次任凉薄竟然不同行……倒是出乎意料……”

  “玉琅华是他的传人,他信,我自然也信。”叶倾欢收拾好烟袋放在袖袋里回答道。

  “你信,我自然也信。”两个人相视一笑,即便每日例行互亏,依旧心有灵犀。

  “开饭了。阿如,你来端菜,我去给你们盛饭,小叶子你快去摆盘子。”

  “好嘞~还是婆婆做的饭最香!”狗腿的夸着许婆婆的手艺,叶倾欢拿了筷子汤匙食碟就跑,只剩下穆班如慢悠悠地将饭菜放在保温的篮筐里准备带到饭厅开饭。

  “阿如,你其实也想跟去吧?”许婆婆一边添饭一边问起。

  “好多赶工的活,我哪有他那么逍遥。”

  “我明白你们顾忌我年岁大,无儿无女,要是都出门了怕我有个好歹,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年轻时要多出去闯荡,才知道天大地大,才能志向高远。莫要为了我这个老婆子耽误了你们的好年华。”

  “婆婆你这是哪里话?在我眼里,你和叶倾欢都是我的家人,哪有为了闯荡就不顾家人的道理?”

  “你还怨她吗?”

  “我不怨的……其实我从未怨过……只是后悔……没能早一点发现她的处境已经那般艰难。她给我的太多……而我,大概一辈子也还不了了吧……”

  “好孩子,别挂心了,你姐姐泉下有知也肯定希望你能平安幸福。”

  “谢谢婆婆……”

  厨房窗外,叶倾欢碗碟站着听完,眼眸微垂。

  “穆含章……你死的……究竟是冤还是……不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