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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
作者:昼眠      更新:2020-03-08 18:42      字数:4370
  如梦令.江平原

  一点青灯照水

  黄泉彼岸开未

  明光本成炎

  上淮风吹雨坠

  赎罪

  赎罪

  清野提灯来谁

  最近我常在想一个问题,我是谁?

  不,我没疯,也没失忆,我知道我是寮族人,补天岭咒隐弟子,光咒门下,从初窥就在外历练如今已是通灵境界,我记得我家乡起伏的花海,记得吃过的每一块玉露雕团酥,我甚至能细数外出历练以来我经历过的每一场战斗每一次磨炼和…每一个诨号,比如玉面蛟龙什么的…咳咳。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剑心之主、云期盟士;巫诏夜魍的优弥亚、血露薇的妖见愁;问剑踏浊浪,浮波镇九龙。天机莫逆,玉面蛟龙…你们听出什么不对劲没有?有个总爱喊我美貌小仙长的蹴鞠爱好者将军问我到底天天在发什么愁,我不知道啊,我就觉得我这生平也太中二了点,但是我又说出中二是什么意思。能咋办嘛,当初考个司命还能找找机会和大司命谈谈人生,这来了杳冥涧,大巫祝他…他真好看。

  咒隐弟子外出历练,先是一个历字,历,游历也。

  今日路过在江都城外的上淮清野,远远的听到一阵歌声,那歌声清越悠远十分动人。我不由慢慢走近,看唱歌的人打扮是个咒隐弟子,却提着一盏青灯,小胡子很性感嘛,胸肌也很…不好意思我又不对劲了。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他两眼,呃,不好,他好像注意到我了。

  “你…有什么事情么”

  “你唱的真好听。”是同门么?没见过呀。

  “我爹教我的,小时候他常唱给我听。”

  “江平原上危机四伏,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如你所见,我是个青灯行者,除了超度亡灵,似乎也没别的事情好做。”

  哎呀巧了,我也是穿咒隐衣服的青灯行者,啊不对,我是有青灯的咒隐。“此地冤魂无数,但你只有一人。”

  “从前我也这样问过别人,当时他就以一首诗回赠给我”

  “难道是?”

  “地狱皆因心不悟,碧落黄泉咫尺间。”他倒是有问必答,面容虽冷峻,言语却温和有礼,让人心生好感。

  “我也有盏阎浮灯,能来帮忙吗?”出来历练的,不怕事多,何况我对此人十分感兴趣,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惜今天没带酒。

  “各人因果各人偿,来者不拒。”

  “不过,我那点渡鬼的本事,怕是对付不了那么多”美貌小仙长我一向是个实在人,就是最近动不动就有点不对劲比如爱看个胸肌什么的…我尽量克制一下。

  “这是往生烛,烛心由我心血凝成,一旦点燃就能借用我的部分法力”他从袖中取出一节白色蜡烛。“记住,这些怨灵只能超度不能清除,不然他们身上的怨气就再难消散了。”

  “是”你胸大你说了算。

  “好,咱们走吧。”

  “我来往江平原十余年,你是第四个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的人过路人。”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但…”

  “我身为青灯行者,为何偏做一身咒隐打扮?”他倒是直率。我点头默认。

  “其实,我原本就是个咒隐啊…”还…真是同门?

  “我家世居补天岭,家里人不是上了司命台,就是入了咒隐殿。”这洞里阴气缭绕,好在这位同门兼同行声音虽沉郁却很给人一种厚实可靠的感觉。“而我爹自幼身患隐疾,不得修习法术,就把所有心思放在我身上,希望将来我能修炼有成,光耀门楣。”这个我懂,举凡天下父母望子成龙,多半是一种大号练废了向小号倾注心血的做派…我又开始了,是不是改天回趟补天岭,跟大巫祝说我可能中邪了他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会帮我瞧瞧的吧。

  “你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我看了看手中用来超度怨灵的白烛,我借用的这一点法力已经胜过我这个通灵弟子不少,这位同门的修为着实不低。

  “可就在我成为咒隐之后的第三天,我爹游历到此,被这江平原上的恶鬼所害,尸骨无存。噩耗传来,我五内俱焚,便连夜拜别大巫祝赶来这里,想要为我爹报仇,就在你站的这棵树下,我遇上了幽廉君。”

  幽廉君…这名字好熟悉,啊!我想起来了,就是他创立了青灯行者,是我这副业的老大嘛!“他长什么样?也和你们一样提着灯吗”我好奇的问。

  “地府判官,面目千万,你心中想着谁,他就是什么样”

  “原来如此…那后来呢”果然还是应该随身带壶酒。

  “幽廉君对我说,我爹惨死是他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这…”不大对啊?

  “我自然不信,与他争辩起来,管他是判官还是阎王,我明炎光怕过谁了?”他轻轻一笑,背上的镰刀闪耀着寒光。

  “你当真和他打起来了?”

  “那种程度,恐怕对他来说,只是个无知小儿的玩笑吧…”他笑着摇头。看起来倒是毫无芥蒂。

  “他衣袖一拂,我就入堕五色迷雾,等我回过神来,已到了一处荒凉广袤之地,一条浑浊的大河穿过原野奔流而过,看不清归途,也望不见来处。”

  “我沿着河岸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个渡口,幽廉君正站在船头,邀我上岸一游。”我…仿佛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了,之前在补天岭我好像也曾身陷黄泉,是大司命救了我,相思姑娘用一首乌诏葬歌引我回来,也是在那里,我得到了这盏青灯。

  “那船无舵也无橹,顺着河水一路漂流,我们先经过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其上的花草树木皆为利刃,无数人被割的血流如注,却还不肯停歇的往上攀爬。”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

  “幽廉君指着其中一人道,那是吴起,自古为求富贵,不择手段之人皆聚于此,”这万人坑底的怨灵仿佛无穷无尽,我手中所持的白烛却始终坚定的燃着一点微光。

  “随后,小船又载着我们来到一处刑场,刽子手先拔掉了那些人的舌头,又用铅水灌进他们的耳朵,一时间哀嚎震天,惨不忍睹。幽廉君说,在这里受苦的都是从前造谣生事,偏听偏信之人,白天的伤口到晚上就会愈合,周而复始,永无停息。”他顿了顿,似乎回忆起黄泉的惨烈让他有些不适,尽管都是罪有应得的魂魄在受苦,却依然让他有一丝怜悯,他到底是个温柔的人,倒是让我想起大巫祝的冷峻和大司命的慈心。

  “这时候小船行至江心,对面又出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火海,炽烈的火焰直冲天际,亿万圣灵在其中挣扎呼救,他们皮焦肉烂,却始终无法死去。这些都是滥杀无辜之人,他们所造的杀孽越重,受刑的时间就越长。幽廉君让船靠近火狱,在火光中,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我爹…”

  “可你爹身患隐疾,要怎么害人?”这不对啊,我们补天岭还有这等能人?

  他沉默了一阵,我不虽然好奇,但不好催促,只一边超度这万人坑里的怨灵,一边等他开口“你知道这江平原上的万人是怎么来的吗?”

  “愿闻其详”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李氏起兵反抗暴政,一路上赢粮影从,兵峰直指江都。为阻挡李氏南下,皇帝便派了一个叫楚延寿的大将率领十万精兵出城迎敌。谁知道那楚延寿贪生怕死,走到上淮清野就裹足不前,还杀良冒功,纵容手下屠戮百姓。一时间白骨遍地,十室九空。”

  “原来他就是这万人坑的始作俑者…”

  “后来楚延寿在与李氏大战中全军覆没,自己也惨死在乱兵之中。”这剧情我熟,接下来这洞里的BOSS应该就是这个姓楚的王八蛋了。肯定是从地狱里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逃出来的,我有个师承太华山的朋友,他曾经领师门命去地府找正阳前辈消息,遇到过一个差点逃脱的同门还拓印了正阳前辈的书信回来。我赶紧摸摸背包,这没本不太好打的样子啊,看看化愈还够不够。

  “可他和你爹有什么关联?”不对,脑子不正常差点忘记正事,最近发散思维越发不受控制,看来回补天岭找大巫祝求救势在必行了。

  “幽廉君拿出生死簿,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我爹就是楚延寿的转世。”他一声长叹。

  “他既已经转世,为何又会被抓回地府受苦?”照理说楚延寿这么大的罪过早该在地府受苦,怎么会允许他转世?

  “我也这样问幽廉君,但他说福报因果,并非凡人所能明了,且生死簿上白纸黑字,绝不会错。”明炎光语调越发低落,看来此事是他胸口重石,压抑已久。

  “我待要取过生死簿细看,突然眼前一黑,再睁双目,已经回到这江平原上,方才地府中的种种景象,仿佛只是做了一场大梦。但我爹在火海里痛苦挣扎的模样却始终挥之不去,似乎我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他烧焦的皮肤…”

  “难道真是梦而已…”

  “幽廉君法力无边,非我等凡人所能揣测,也是从那日起,我拜入青灯行者门下,发誓渡尽这万人坑中的冤魂,希望能助我爹早日洗清罪孽,逃脱苦海。

  我抬头看这茫茫江平原“真不知道要用多少年啊…”兄弟你有没有考虑过学学猴子不讲理?

  拂晓星散,朝阳的金辉穿透云层,一惯阴暗沉郁的江平原仿佛也明朗了些。

  “多谢”一起渡了一夜的冤魂,明炎光总算不像刚认识的时候有些拘谨,只是依然十分客气有礼。

  “跳笙节快到了,你要和我一起回一趟补天岭么?”冲他扬了扬刚收到的传信,光咒很喜欢写信,出门的弟子大多收到过他的传书。信上说大巫祝已经查阅了我历练的记录,对我十分看中(我猜大巫祝不是这么说的,不过老师显然很给我面子)叮嘱我这次跳笙节一定要回补天岭,大巫祝有意让我准备参加巫卫试炼。

  “补天岭…巫卫试炼…”明炎光的神色有些复杂,大约是想起了他刚成为咒隐时候的事,我也不催他,安静等他平复。“我已多年不曾回去了,今年也不打算回去。”他说“帮我和大家问好。等我渡尽这江平原上的冤魂,必回补天岭与你把酒言欢。希望那时候,你还没去地下神殿。”他笑了笑。

  “嗯…”罢了,人各有志“那我这就要启程了”他冲我点了点头“等我回头有空再来和你一起渡鬼。”我们就此别过。

  我一直觉得我们咒隐相比别的门派最强的就是赶路,先前听说太华也有传送之术我还特地与结交的御剑朋友请教,得出的结论依然是我们咒隐赶路的功夫算是诸派之冠。不过几日,我便回到了族人身边。

  见了光咒,和他说了路途见闻,还约了一个漂亮的司命姑娘一起去花海赏杜鹃,与小伙伴们约酒自然也不能少,跳笙节前后,大家都乐呵呵忙着游玩或是准备节日。百忙之中,我还去了一趟明炎光家中替他报平安,对于他在江平原渡鬼的事,他家里人倒是十分明达。

  “这天上若无难走路,世间哪个不成仙呢,渡鬼也好,闻香楼买醉也罢,人间行走,做什么不是修行。”

  几天后拜见大巫祝(的幻影)时,大巫祝问我,准备好巫卫试炼了么,和大巫祝一同守卫地下神殿,一直是我的梦想,可在说准备好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我还没向那个总跟我斗嘴的小将军告别。“再去历练一阵子吧。”一晃神的功夫,大巫祝已经替我下了决定,幻影也消失不见。我不是,我没有,我很坚定,我要去试炼!大巫祝你再看我一眼!还有我中邪了啊!救命!!!

  就这样,我收拾包袱离开了补天岭,一路接着历练,偶尔能听到远方故人的消息。

  听说有个斩风也去帮明炎光渡鬼了。

  听说天玄教和神一道天又在剑鸣谷打起来了。

  听说流花宫现世。

  听说长合山出现了一座仙境古迹。

  听说太华秘境出了乱子。

  听说那个斩风还在陪明炎光渡鬼。

  再一次来到上淮清野的时候,我特地带了酒去找明炎光,也见到了那个一直陪他渡鬼的斩风。看起来他这回不需要我帮忙了。

  “那天我帮严大哥渡鬼的时候见到了幽廉君”那个斩风有些腼腆,边喝酒边连比带划的给我讲他们的故事,“幽廉君说给严大哥的父亲减刑了呢!等这江平原渡完,我就可以带他回酩酊坊喝酒啦!”

  “你就一直和他在这里渡鬼”原谅我实在好奇。

  “嗯…就陪着他嘛”斩风的脸有点红。

  再后来…

  我妈把我网线拔了。

  我特么终于想起来,我不是中邪,我就是玩个游戏而已,沉浸式的游戏体验比之前对着屏幕敲键盘更好,坏处是,游戏里经常干出匪夷所思中二事,下线后会被小伙伴公开处刑……

  明炎光…是个NPC啊,那个斩风是玩家,还是明炎光世界的一部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