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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璋器      更新:2020-05-01 15:10      字数:4375
  七

  我无意间有向叶问舟提及过记时间很吃力,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个非常袖珍的小型沙漏,又在我的房间里放了一个小小的浑天仪帮我计时。

  我倒是很感谢他的好意和用心,但是携带方便的沙漏却无法锁定什么时辰,只能用来具体限时。那个浑天仪完全是用来测算天文的,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最后,在我无声的抗议之下,叶问舟居然做出了一个可以通过日照而改变自身温度,从而显示时间的微型日晷,送给我帮我计时。

  而此时我在三清山,已经生活了一年零七个月。

  山门的道路我已经记的滚瓜烂熟,完全可以行走自如。叶问舟时不时会带我到山下的桃溪村里走一走,散散心。村子里的几条主道路,我也记的很熟悉了。

  师门之中,叶哀禅极少叫我修习课业,又或者是继续学习九灵武学。相反,叶问舟,叶雪青以及构儿,晨时早课,午时习武,黄昏之时还有晚课,样样不落。

  弄得叶构跟我抱怨说他羡慕我,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是很理解叶哀禅这样做的用意,那日我找他谈过之后,他亦说当我是他的小徒儿。我在这以后向他询问为何不对我一视同仁,叶哀禅却笑了。

  他说若是他那个小徒儿,必然会让她同样修习课业武学。但是我却让他无需再授,只等我甘愿为他所教。

  过后,我与叶问舟谈及此事,他劝慰我说:“你已经有自己的观点立场去判断,师父他老人家现在,更乐于在一旁守着你。”

  我笑了笑。

  赖药儿每半年会来复诊一次,每次来会呆至少三天。

  我身体里依然存在着那个蛊毒,可能是因为一身换主的关系,蛊毒成熟的时间,往后拖延了至少六个月。

  我仍然需要叶哀禅用内力帮我压制毒蛊,蛊毒一再陷入了沉睡期,但是每个月在我的经期时间那些长时间淤积在体内的火寒毒就会受到痛经引诱而发作。连带着痛经和火寒毒纠缠,我几乎是每个月都要痛得脱一层皮。

  精神恍惚,胡言乱语。我不敢让叶问舟还有其他人看见我这副样子,只能将自己反锁在房中。可我的经期日子却总不准时,我不得减少了外出散步的时间,基本上全天躲在房间里写日记。

  赖药儿试了很多法子,我俨然成了自在门的顶级药罐子。

  收效甚微。

  这一年半的时间,我瘦了特别多。我尝试去测量了自己的重和现有的身高,结果发现我已经在病态的干瘦身体上了。

  对于我的饮食变化云婶和哑叔时不时就要劝我吃肉喝汤,为此我很头疼。

  即便是这个身体能够接纳肉食,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饮食习惯已经让我从心底里无法接纳任何肉类,条件反射性的呕吐使我更加瘦弱。

  见状,云婶和哑叔开始各种捣鼓我能够接受的食物,想着办法让我补充营养。

  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我时不时还会将这里的人和我原来生活环境里成长的人做对比,但这样的行为却被身为我师父的叶哀禅说教了。他告诫我,人与人之间本就有许多不同,造就了这种不同的便是自然。而应是要用不同之间的不同点去相互比较,就是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去和久经沙场的武将在相互用自己的长处做优胜分别。

  根本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底,是我自己在钻牛角尖而已。过去和现在完全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却不停的放在制造的天平之上一定要做出比较。如果没有过去,也不会有现在。没有宋朝,也不会有二十一世纪。

  自己没事给自己找罪受,我这种性格还真的是很糟糕啊。

  “师妹,你在笑什么呢?”

  叶问舟送来了熬好的药,放在了桌子上。

  “没什么。”我端起药碗,“唔…又是这么苦的啊……”

  叶问舟打趣我:“之前构儿还和我说你喝药一点都不皱眉头的,现在就开始原形毕露了啊。”

  我一口气喝掉了药汁,苦得我皱起了眉头。

  “赖伯伯大概调整了药方的关系,先前还没有这样难以下咽……现在有几味药材的味道越来越强烈了,感觉还是收效甚微。”

  叶问舟递给我一块三鲜莲花酥,我一点一点吃着。中药没有现代药剂精密的制作方式,效果自然没有西药的成效高。况且蛊这种东西,本来也没有什么最基础的科学依据。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完全能够用科学来鉴定和解释的。

  比如我自己灵魂穿越重生。

  神鬼之说在我这里还是一半一半的信誉度,例如天道,气运。其他的,求神拜佛一类的事情,无非就是在精神层面上给自己找的一个抚慰罢了,宗教的意义本身便是立足于此的。

  而相对于我自己本身来说,恐怕最大的难关在于这身体里的蛊毒。

  这些时日与赖药儿的讨论和自身的药理结果,总结下来这毒蛊伴随着周期经血的流出会发作,是受到了血腥气体刺激的关系。赖药儿的经络理论在我的身上也同样得到了验证,这毒蛊能够很快进入休眠期,多半还是因为叶哀禅用内力帮我压制的关系。

  原主修习的武学根基,我这里根本没有得到一点继承。与其说帮助我能够重新捡回身体里武功本能,还不如着下与眼前的蛊毒解决办法来的更有成效一些。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

  三清山的时日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了,即便是进入了休眠期,距离蛊毒成型的时日也只剩下了八个月。

  手里的点心还剩下了一大半,我却已经吃不下了。

  “我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想活下去的欲望啊……”我喃喃道,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汹涌而出了。

  小时候的我很爱哭,被父亲教训没有骨气。就算是受尽了委屈,眼泪也必须憋在肚子里。因为哭泣就是示弱,示弱的话就不是强者,就是懦夫。不仅要被同学看轻,还会被父亲训斥,厌恶,嫌弃。

  渐渐的,我学会了封闭内心。因为没有情感表达,就不会受到伤害和训斥。

  我忘了笑,也忘了哭。

  服毒之后忍受着窒息感而死的时候我也没有流泪,反倒是在三清山的这张床上,我却像个小孩儿一样哭得没完没了。叶问舟没有听见我的自言自语,他在看见我的眼泪之后就手忙脚乱的安慰我。

  因为我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师妹,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够让我放松。慌乱,焦急,担忧,不知所措,这个人……意外的很可爱啊。

  “我这是在高兴。”我接过来了叶问舟递过来的手帕,擦掉了脸上的泪水。“作为一个人的存在被肯定,这对我来说是最有价值,最有意义的事。我自己的成长过程之中,我的父母有意识无意识的在打压的我的情感,把他们认为不重要的东西从我身体之中抹去。但是作为一个人,难过了会哭,开心了会笑,遇到困难的时候会迷茫,痛苦的时候会感到愤怒或者崩溃。人不就是这样的吗?砍去了任何一个分支,这个人也称不上是什么人了。”

  叶问舟说:“我从来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冲他吐舌头。

  “我可是一个新新人类啊,这种想法,这个时代当然不会有啦~”

  我仰起头。

  “生,和死。这两种极端我都已经感受到了,生是如何的快乐,死是如何的痛苦。又或者,生是如何的痛苦,死亡是如何的快乐。问舟师兄,我失去感受快乐已经很长时间了,长到我已经忘了每天太阳升起,下落,四季变换有多几个轮回了。我很感谢无情当日救了我,也谢谢你用温柔包容我和接纳我。重新感受到快乐,真的很幸福。”

  我靠近了叶问舟,轻轻的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师,师妹!”

  叶问舟的脸颊通红,他的声音也结巴了。我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不管是害羞还是什么,吓到总归是有的。

  我想伸手摸他的脸,想知道叶问舟长着一张怎样好看,温柔的脸。

  “现在我可变得不知足了,我和想自己能够活的长一点,再久一点。我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个时代的繁华,也没有好好的活一回属于自己的人生。只有八个月,我剩下的时间,就只有八个月了。明明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要感谢的人有那么多……为什么时间,却只剩下了八个月?”

  我抓住了叶问舟的衣襟,趴在他的胸口抽泣。

  抽泣变成了压抑的哭泣,最后再变成了释放压力的嚎啕大哭。叶问舟用温暖的身躯抱住了我,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背,我的头发。

  任凭我哭得像个刚刚得到期待已久的棒棒糖似得小孩儿。

  我哭的疲倦,累了。

  叶问舟递给我一杯水,他用沾了井水的手帕替我敷眼睛。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问,我愣了一下。

  “诶?”

  叶问舟说:“我去向师父请示一下,带你出去玩玩?汴京和杭州都离三清山不远,去杭州带你游西湖,汴京的话还可以去神侯府去见一下无情他们。你还没见过三师叔的四个弟子吧,他们可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名捕!”

  我笑他:“你很崇拜他们?说起那个叫无情的,他是不是那天出手救了我的人?”

  叶问舟点头:“没错,是他。”

  我攒着手心,道:“他身上有很淡的梅花香,一定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

  叶问舟问我:“你想去见他?”

  “嗯,我有些话想对他说。而且,还想当面谢谢他救了我。”我说,“无情是不是他的外号?听起来这样的外号是故意让别人认为自己很冷酷无情一样。”

  “你这样说,也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我问:“问舟师兄,这儿有男人熏花香的风俗吗?”

  叶问舟想了一阵,说道:“熏香多为女子所用,簪花是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的基本礼仪。不同的花也是代表了身份尊贵,所以这个还真不是什么奇事。”

  “怪不得。我还以为他身上的梅香是通过熏香熏在衣服上的,可是太自然了。如果香气太重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我猜他一定是个喜欢把梅花当饭吃的人,久而久之,就这样染上味道了。”

  我本来是开玩笑的,却没想到叶问舟直接肯定了我的说辞。

  “你可猜的真准,无情不仅爱花,他还吃花。每年到了梅花开的季节,会采集梅树上的雪用来煮茶,就这样煮出来的茶还带着一股梅香。不止是梅花,只要是花,他都喜欢。所以那些仰慕他的女子,天天往神侯府送花。神侯府不收,就从院墙的外面往里面丢。结果扫院的小厮经常抱怨,人家扫灰尘,他们扫的是残花。”

  我扭过头去:“希望不是我的多想,残花对于女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意思的词语。”

  叶问舟顿了一下。

  “我,我不是……”

  我摆了摆手,冲他一笑。

  “不论什么时代,对于女子的压制和迫害永远都是最严重的。一个种族的存在和延续,必然会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来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以此来维持和保证一个族群持续性和完整性。这是上千年延续下来的一种生存方式,上天安排的必然吧……不管是宋、辽、西夏、吐蕃、回鹘、回纥、大理,只要是人组成的氏族,国家,都是遵循着这样一种生存方式。牺牲女子读书,做官,要求女子三从四德,依附男子而存。以训奴的方式再以女子自身贬低,打压女子,这样就可以保证男人的权力地位,从而创建以男权至上的社会制度,使得一个国家得以运作。扫地的小厮抱怨一地的残花,不就是在侮辱那些投花的女儿家是可供人轻贱的荡妇么?”

  叶问舟在一旁很长很长时间都不说话。等到他在开口,我才知道方才我的一番话语,对他的三观冲击到底有多大。我顿时有些后悔,叶问舟才是这个时代正统受教的人,他再怎么超然自得体恤女子,但是始终是要遵循当下的社会伦理道德去生存的。我这个现代人的思想和意识在古人眼中可谓是大逆不道,邪魔妖孽。

  叶问舟明显是被我吓住了,我只好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和他解释一番。

  “你很特别。”

  末了,叶问舟这样对我说。

  “我以前从未想过这些,还是第一次听你说。结果今天听君一席书,比我学的这些年,真的像是在坐井观天。”

  “不。”我否定了他的这一说法,“问舟师兄,你可以是这山间一草一木,一花一叶。而我是天外陨石,由上天随手丢在这里的舶来之物。你的所言,所学,是顺应万物自然而生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一回事,怎么可能会有可比较的地方?”

  他恍然笑道:“哈哈,是了。无需比较的事情,我偏偏自钻牛角尖了。”

  我也忍不住笑了。

  钻牛角尖还传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