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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一章 面對面
作者:形草      更新:2020-09-24 12:30      字数:4506
  風雪夜,呼嘯白雪鋒利如刃,割在少年細緻的面頰上,翠玉般的雙眼,聚精會神,凌厲異常。
  拉弦的手估量著力道,放箭時毫不猶豫,颼的風響後,不敢逗留半分,雪靴急速衝刺,窮盡速度極限擺脫魚貫而出的追兵,一路往東南方前進,終於在半途遇上接應的柒月。

  「……太師母。」狂亂風中,懷端因全速奔馳,喘息不已……
  「上來!」探手一搭,忙將少年拉上高角羚羊。

  兩人一騎速往東南方山區的喬家地盤奔馳,四蹄如不點地般,皚皚白雪,撩亂視野。

  「難為你了,突然讓你辦這事兒。」奔遠後確定後無追兵,柒月稍稍放緩坐騎腳步:「果然不得不服老,不就是天欲雪嗎……腳竟在半路抽起筋,嘖……」
  背負長弓,在後方搖頭,抱緊太師母的腰:「沒什麼,再說我跟子翎先生本就交情不深,動起手來也無顧慮……就是放箭時沒考慮到順風,力道恐怕比我估量的大。」

  「放心。」前方的柒月單手握住環在自己小腹上的,少年的手……安慰地捏了捏:「沒事的,你師父要有你一半懂事便好了……小雲就是太單純,凡事非黑即白,又太過在意他人眼光,雖說不會衝動行事,但遇上他真正在乎的特定事兒,就衝動了,還會格外堅持……跟他弟弟相關的事兒,交辦他,不靠譜。」

  懷端倒是沒想太多,十三歲的少年逐漸挺拔的身形,與中年婦女相去無幾:「……子翎先生本就不是師父想像中那樣單純的人,根本不是。」
  「的確不是……算了,」已到郊區,水道稀疏,柒月再次提起韁繩:「我要趕路了,芳兒還等著你呢。」
  「嗯。」抱緊,將表情掩在太師母背上……儘管根本不會有人看見。
  「駕!」




  「我既不曾效忠洛城,除非自願,否則小月向你要我,本就不合理。」簡而言之,於私雖交情深厚,於公,我卻不是你什麼人,至少不是你的部屬。
  深吸一口氣,歎:「狡猾的傢伙,真不明白你幹嘛老把事兒往自己身上攬,還說得自己像壞人,嘖……怎麼我老拿你沒辦法?」一臉無可奈何,潮濕的頭髮,少了平時的氣魄:「真該去問問森,關於你的過往,參考一下他都拿什麼制你。」

  「最好不要。」

  確實感覺到某些情誼在轉化,聶雁雖然依舊平靜認真,內心卻是無奈惆悵。
  雪大了起來,似乎聽得見颳過牆壁的刺痛聲響……但想來半月該還在天上,只是我們看不見。

  「既然如此瞭解,我也不隱瞞,」順手理了理楊鵬濕透的紅髮:「我若留在小月身邊,對大家都好,你很清楚,川城滲透洛城的事實依然沒變,經過這次事件,洛城必須留個人下來監視,城邦間沒有永久的友誼,我既不是洛城官員,你又願信我,小月又主動開口要人,自是最好的人選。」

  「我才不要。」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以前你那時代我不清楚,可在這個時代若有突發狀況,第一線的外交官員往往會成為棄子……曾經隱匿的塚山克己,就算當政的不是湖淋,也根本已經形同放棄,雖然浮上檯面的外交官情況好些,平時也正大光明與人交流,可我又不能保你時局不會變動……」

  現階段雖說與小月相處不錯,但誰知道能維持多久?一個月?一年?城邦不是城主一個人的,許多事務不是城主一人能左右,就算不說民間聲音,單就官員城臣們就不好搞……嘖……

  思及此處,累了一天的楊鵬,頂著一頭濕髮……突然委屈了:「你就這麼討厭跟我在一起?既然如此……那幹嘛還給我那兩分!?」明明剛剛還玩得很高興,可一見到可能有關聶雲的棕紅色羽箭,子翎就丟了魂似的……


  聞言,微愣後……認真:「不討厭,真的。」鵬難得說如此不理智的話,想來是雜事太多,被攪和煩了……寬慰鬆口:「鵬,這是我單方面的承諾,只希望你明白,你手中比別人多一顆棋子,倘若改變心意或時局所需,不必顧慮,我會願意留在川城。」

  其實也不是不知道子翎是在為自己著想……但聽到這麼清淡地陳述利弊,依然無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幹嘛自比棋子……小月知道我們有意要跟湖族合作,已經對你我有些介懷,那畢竟是殺他祖父,也一直想要他命的一族,他不可能輕易放人回洪城,更別說還帶走軍火,」盯著桌面上如豆燈光,神情略顯寂寥:「總之,他要你留下未必是好事,畢竟在上位後,顧慮的事情也變多了,其實我有時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麼想繼承城主……我……不想變。」


  聽著楊鵬的話,不置可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楊鵬說的自己自然明白,人越居高位,越容易被縛手縛腳,更糟的情況是因突然得到的權勢改變自己的初衷。

  因為彼此都清楚,權勢與財富是腐蝕良知的捷徑……只是……

  如今自己被聶先生如此厭惡,想當然即使穿越時空,也未必會如同記憶中一樣疼愛自己,雖然因為森的關係,多牽涉一人,不好再說『不讓雲哥哥穿越』這種話,但……既然隨時都會被抹煞,事實上不管遇到什麼,似乎再無區別,只希望還存在的這段虛幻光陰,盡可能讓眼前這個為自己付出許多的人快樂。

  用彼此都沒有太多壓力的方式,讓你快樂。

  起身找一條大浴巾……蓋到焰紅的髮上,知道楊鵬沒有要馬上更衣的打算,另外擰了熱毛巾……隨後撈起紅色的中長髮,將溫熱的毛巾壓在頸椎處……

  「會著涼,不然就快回房沐浴。」坐回原位,自己喝起茶來。
  越來越鬱悶:「我都幫你擦過……在孟府的時候。」幹嘛你就不願意幫我擦頭髮……啐!
  「……」茶,沒味道了。
  「喂!」依然蓋著浴巾,手卻不挪動分毫:「……我還以為真有五分,結果連兩分都沒有……」

  見子翎坐在自己身邊,盯著茶杯,不動就是不動,確實沒有半分幫自己的打算……只得鬱悶地自己動手,自己都不明白幹嘛像個小孩子似地撒嬌任性……明明打定主意不逼他的,可是……心煩的時候總貪戀別人對自己的好。

  兩人一時無話,聶雁還是盯著茶杯裡的液體,不明思緒。
  風呼嘯著雪,有很多東西,在冰點以下的氣溫,緩緩流動……

  「鵬,官印送回去了嗎?」雖因軍火延後日程,但今日出席水溢喪禮後……真的不能延宕太久,以洛城的內部情勢而言,城主之位,不可長缺。
  「……說起這個,」擦頭髮的手頓了頓:「碇天本人讓我不要急著送回去。」
  不解:「孟戟怎麼說?」沒道理……碇天該是最需要的人。
  「戟也這麼說,另外……他們讓我慢慢來,不急著回洛城……所以我只留下少數人手,先讓大隊行伍回去。」

  聞言,聶雁一臉愕然……吃驚不小。
  需輔佐的繼承人不在城內、城中有另一位少主、城主位置空缺……任誰都會聯想到孟戟背叛楊鵬,想讓楊鷲繼位。

  注意到子翎的表情,放下浴巾,嚴肅正色:「我絕對相信戟,就像你相信森一樣。」
  「……嗯。」再度低頭,看著手中的紅茶:「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義兄來找你那天,就是遇到湖澄那日。」
  語聲很輕,但很堅決:「我沒有義兄,至少現在沒有了。」
  「喂!幹嘛這樣……」其實我明白,聶雲做的雖然對一般人而言不算太嚴重,不至於讓人難受至失魂落魄,但對子翎而言,卻是拿走了一切。

  緩緩抬頭,看向身旁的人……將浴巾拿開,手指轉瞬成了梳子的型態……面對面,輕柔梳理:「鷲妹不算上,一方面我把他當個妹妹,一方面采菊必須把他當少主服侍,此外……我願意站在身後,為他整理頭髮、穿著、打理一切的……只有雲哥哥。」已經好久沒說出這個稱呼,不管什麼時候說,都好像聲帶會被灼傷一樣。

  紅色髮絲在細心整理下,不見剛剛胡亂擦拭的毛躁痕跡……聽了子翎的話,髮下的表情更加落寞寂寥……也有些負氣:「你也未免太坦白了。」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心裡,聶雲有多重的份量:「幹嘛說出來……嘖!」

  溫柔,卻苦笑:「我不說,你照樣明白。」即使不能再說出熟悉的稱謂,但在我心中,很深很深很深的角落,那三個字依然如烙印般,存在。

  「那現在幹嘛又伺候我?」沒好氣……可是真舒服,好像心情都漸漸梳順了:「子翎,別再用手變成梳子或其他東西了。」雖然享受,但多少心疼了起來。
  當真笑了出來:「誰伺候你了?只是幫你。」頓了頓,笑容依舊,收起梳子,改用五指:「他日你成了洛城城主,多的是站在身後為你忙碌的侍者,他們大概即使伺候你十年,也未必能正眼見到你……而我,只想與你面對面罷了。」

  微愣……似乎明白了,內心感動:「子翎……你……其實真好。」他只是想一直看著我吧……而且有個不受束縛的人、不是部屬,沒領月俸……卻願意為我付出,感覺真好!
  促狹一笑:「現在才知道?」探手到長髮下,將頸椎上冷卻的毛巾拿開,溫和規勸:「你該回去了,真會著涼。」
  「不要。」我想待在這個人身邊……想待在子翎身邊。
  「彆扭的傢伙。」不只是你拿我沒辦法,我也常因你不知所措。
  「居然輪你說我!?」

  知道楊鵬打定主意不想走,聶雁也沒趕人……此處本就是洛城下榻的卡馬,趕走領頭少主並不適當,但自己自是不會遷就此人……該睡便睡。
  戶外風雪聲依舊,好似聽得見雪落屋簷的夜裡聲響……起身,翻了一套乾爽的衣物出來。

  「換上吧,本就是你的衣服,」將衣服放到知己腿上:「居然給我下套。」明明收到信不急著回去,卻對我說『衣服,我離開前你多拿兩套』。
  「這……哈,被發現了,」有些尷尬,但也坦承:「我不那樣,怕你連兩分都不給我……況且我也沒說何時離開……」語聲至最後,竟沒了底氣……昔日山賊頭目居然囁嚅了起來。

  淡淡一笑,有些倦意:「為何如此小心翼翼?我沒介意。」順手添上熱茶:「知你心煩不安,你想待就待,本該陪你說說話,但……我真得休息了。」放下茶壺,自己走入裡間,就寢。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對著背影,忙問:「你那天臉色白得嚇人,到底……」今天雖然看上去好多了,卻又跟森玩了好一陣,恐怕兩人都頗累。
  「在消耗彈藥前,會盡力好轉。」
  「你知道我不是在問那個!」轉瞬火大:「我是問你那天怎麼了?現在又是……」

  經過藥箱時,頓住腳步,突然回首,直視楊鵬:「小月是不是不願意把彈藥運往洪城?」
  「嘖!又轉移話題!對啦……你也說過那很危險,盡可能別移動吧?」唉……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靠……偏說一堆……
  眨眨眼,望向自己的藥箱:「……先前真沒想到,」笑看楊鵬,黑曜石般的雙眼,一瞬間多了些神采:「有辦法,明天能見小月一面嗎?」也得見沐楠一面,畢竟他才是幕後黑手。

  「……見小月當然沒多大問題。」馬上順勢拉回原話題:「可是以你這稍微活動一會兒就累垮的狀態,哼哼……說!到底那天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轉身就走。
  「又『沒什麼』!?」

  才因這聲明顯『有什麼』的沒什麼,追入裡間,卻見子翎幾乎是沾床便睡,或說是癱瘓比較貼切些……一張沒有表情的臉似乎毫無生氣,另一房的森想來都沒這麼嚴重……

  「是……心情問題嗎……」注意到子翎儘管狀態不佳,依然體貼,甚至給自己留了個空位,也沒在意這床擠兩個人不大夠,兩三下把濕衣服脫了隨便一扔,躦入被窩……輕聲:「你真睡著了?」
  「……」皺眉。
  「還醒著啊。」累成這副模樣,看來那日水壺定有問題。
  睜眼,看也沒看外間的光源,隔著楊鵬的身體,抬手,落下:「太亮,吵。」話音剛落,燈光已滅,輕微的呼吸聲漸響……真的睡著了。

  看著枕邊蒼白卻安定的側臉,突然想起初次在白石山,兩人打起來前,子翎也是這麼發了暗器便把光源滅了,這只一抬手的俐落功夫,當真百看不厭。
  心中升起莫名的暖意與滿足……看著身邊的人,一掃整日疲勞,安心後,也跟著沉沉睡去……


  卻不知風雪下,屋頂上,傳來輕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