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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四章 值不值
作者:形草      更新:2021-01-01 12:30      字数:4549
  知道好友孟戟正在氣頭上,為緩緩好友的情緒,楊鵬耽擱了幾日,這期間與孟戟的對話也就是有問有答,談不上友善交流,倒是與妹妹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三千年見聞,心裡惦記著流星雨日期將近,最終……只得對孟戟不辭而別。

  已非年少衝動的年紀,自知孟戟之言確有道理,或許在選擇跳崖往三千年去的那一刻,早該明白,此舉捨棄的斷不僅是城主之位如此表面膚淺的東西,確如孟戟所言,捨棄的是父母的信賴與期望,至於好友一生為仕,幾乎為己而生,伴隨自己流放山區,餐風露宿從無半句怨言,而當年自己跳崖卻沒將他的付出放在心上……

  「也難怪戟哥哥火大了,唉。」楊鷲見哥哥翻身上了黑得發亮的羚羊,低歎:「真不去跟他辭行?上回把他甩在五萬年,現在又不辭而別?」怎麼沒長進啊?
  微霜的髮根,搖頭苦笑,卻是堅決:「不了,惹得他暴躁起來,城民遭殃,還是免了。」
  「可你這一去……」寒風裡,楊鷲話至此處,不再言語:「這真值得嗎……」

  兩張相似的臉孔,同樣澄藍的雙眼,心裡都沒底,對於楊鵬是否會再回洛城?未來如何?全然是未知數,而墨蝶背上,楊鵬經此一瞬才恍然明瞭,為何堪稱神機妙算的雁對棋館的老頭們也不敢打包票表示會與我回洛城……想來在他當年苦苦阻止我墜崖時便已料到此番光景。

  四十多歲的長少主,沒有人認識,回洛城?如何能回得洛城?

  似乎是想到某人,楊鵬無奈搖頭,緊接著又是疼惜的笑容漫上滄桑的臉……確實年少輕狂,當初自己想少了,反倒才弱冠的子翎為自己想多了些,在他心裡,我確實就是楊鵬而已。

  居高臨下,看著鷲妹不解的臉,楊鵬大笑,爽朗卻苦澀:「若問值不值,那自然不值,可若有此問,當年便不會如此選擇,」頓了頓,對自家妹子好言相勸:「感情本不是利益考量的東西,孟戟或許不懂,但你可別裝傻……不過他那人理智優先、洛城優先,你我兄妹倆,加上孟策叔叔,該是唯三能讓他如此火冒三丈的人了,於你我而言也是種幸運。」

  花容月貌垮了下來:「都說什麼呢,越說越玄……你直接說戟哥哥無論如何都還會善待我便好了,我們打小一起,這些你不說我也明白。」神色牽掛,卻知兄長去意已決:「快去吧,我那夜說的法子雖是活折騰人,但若能行你就把人娶回來吧,父母走後,我們三人聚少離多,我總也希望……至少你能回到洛城。」這話已經退而求其次,至少回故鄉,未必要繼承城主。

  楊鵬自是聽出鷲妹退讓,笑笑,沒回答,白淨雪花縹緲,往迴廊深處看了一眼……
  提過韁繩,留了個灑脫的背影對妹妹揮手道別。


  楊鷲看著自家哥哥的背影,怔怔出神……頓時有些什麼在心底……明白了過來,畢竟於親哥哥而言已過了如此漫長的歲月,看待事情的方式、胸中氣度已非數日前的楊鵬可同日而語……該是如此,也正是如此,那位子翎,或許才真是最懂他的知己,也難怪鵬哥哥情願追隨而去。

  一旁園子迴廊裡,孟戟緩緩踱了出來。
  「走了?」

  回神,對未婚夫苦笑:「看他那樣子,情根深種,我想我這城主之位是躲不掉了……唉。」
  白了鷲妹一眼,這幾天依舊沒好氣:「又沒讓你上吊,怕什麼?人家川城爭權奪位拚得你死我活,也就你們兄妹不知好歹,哼。」
  「喂你這討厭鬼!」楊鷲脾氣好沒三分鐘,難得剛才一丁點感性馬上蕩然無存:「你這話是希望我們兄妹相爭嗎?」
  「我又沒這麼說。」
  雙手插腰,噘嘴控訴:「可你就是這意思!」不饒人!
  「回去吧,要下雪了。」好男不與女鬥,今後要輔佐鷲妹……又得重頭來過,我容易嗎?

  唯願派出去的殺手能滅了聶子翎……別怪我無情,反正早晚要滅口,至多保你全屍,你的項鍊我會親手給屍身掛上,其他的……管不了,我只能殺了你,殺年輕的能阻止鵬幹蠢事跳崖,乖乖回來繼承,殺回來的這個至少還能用易容術之類讓鵬繼承……再不然編個謊,說采菊死了,鵬傷心過度一夜白頭,倒也可行……
  總之先去信安撫年輕的鵬,讓他暫時別回洛城……不然兩個一樣的人萬一狹路相逢,打了照面,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還是小心為上,等我處理完城內雜事再讓他回來也好,許多事先斬後奏容易得多。


  「喂,你想什麼呢?叫你你都不回答!」楊鷲鼓起腮幫子,不滿。
  看了身邊的少主,自己的未婚妻,孟戟扯出一抹苦笑,捏捏那凍得紅撲撲的臉蛋:「在想怎麼讓你哥乖乖回來繼承,我往年花在他身上的光陰才不算白費。」
  「我看你乾脆自己幹城主不就得了?」皺眉,比肩往回走。
  「你別燙手山芋往我這兒送,明知城主不好做。」
  「那你還讓哥哥做?」
  「我這是為鷲妹你分憂,你不是不想幹城主嗎……」
  「這才像句人話。」
  「唉。」

  孟戟放眼蒼穹,當真只能為洛城祈福,想起老城主在世時種種託付,甚至讓愛女下嫁,不禁內心沉甸甸地,為這兄妹倆的任性無賴,嘆息無奈,更為自己肩上的千斤重擔,頭疼不已。




  聶雁入了川境,更能感受到城民準備迎接城主娶第廿八位夫人的喜慶氣氛,此次少了政治緊張感,多了份閒心觀察居民,顯然眾人各懷心思,商者想發財,漁者想獲利,也有不少城民為水雅抱不平,但總體而言還是滿城歡喜。
  只是……
  一路步行,入了川後水路眾多,交錯縱橫,趁著白天舟多人多把一路照看的聶雲甩了……感覺身體即將發作,為避免旁生枝節,實在不想在虛弱的情況下見到子翔,就算有楊鵬留下的止痛藥也一樣,再說,自己還真猶豫要不要用上止痛藥。

  原因很簡單,怕萬一日後見不到鵬,那這藥便是最後留念,怎捨得用上?
  ……子翔一路為我備糧,我都沒碰,該不至於有何萬一,但畢竟身無長物,還是小心為上,已經欠了一發子彈,週期日還是躲好為上策,太多東西我是真還不起。

  「……」放眼滿城艷麗紙花繾綣,內心低歎……

  我跟他之間……跟雲哥哥之間,究竟何時成了這樣?小心計算著得失,深怕被他利用……或許是我太過無能,總歸他要的我給不起,也無力再給,還是避開妥當,等見過鵬之後再做打算,或許日後好好談談,能不再如此算計彼此?育我七年,難道自始至終,便是為了救采霞?
  若鵬不願我見聶雲?嗯,那便不再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確實心累,我畢竟時日無多,少些勞心事也好,更能多彌補鵬為我的付出……對子翔的一切說穿了是我自己疑惑,解不開,人死化為灰燼也罷,再說子翔很可能沒多想什麼,問了也未必能解惑。

  對了。

  轟前輩雖很照顧我、不恨我……但……不代表鵬願意再見我吧?於他而言已過了十六年,我有什麼資格期待他的心意如初?或許他將制服留在白石山樹上只為通知他平安歸鄉,雖不怨我但未必想見我……再說,即便他不恨為我失了洛城,但往後他的家族親友又如何看他?
  果真……當初無能阻止他落崖,畢竟是我的閃失。
  我是怎麼了?上心之後患得患失,胡思亂想……真是過去不曾有過的情況。


  天欲雪,時近正午,各處店家都熱鬧非凡,聶雁止住思緒,將粗麻圍巾拉得老高,遮去大半白皙俊秀的輪廓,一邊注意周邊眾多人群的腳步聲,留神確認無人跟蹤,便轉了幾轉,又是一個閃身行入另一條大路,眼見水道上划槳撐篙之人相互吆喝招呼,九重葛燦爛葉片滿城飛舞……

  見到九重葛,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要一間最便宜的單人房,明中午走。」清澈淡定的嗓音,從圍巾後透出。
  「有!還需要啥嗎?」老闆說著,一邊喚出侍者領路:「城主大婚期間午晚二菜一湯都還打七折,要不要嚐嚐?另外我們的早點葷素皆宜,不用可惜啊。」見來客穿著平常,這位老闆實在,倒也沒推薦個八菜一湯這等奢華套餐。
  「只要早點,明早十響壎用,另外……」伸手掏出全身上下所有紙鈔錢幣:「麻煩用浴桶打熱水進屋,越燙越好。」
  「燙?不好吧……雖然天冷,但……」有錢收沒道理不要,但還是多提幾句。
  露在圍巾外的黑眼睛,轉瞬彎起,流露出笑:「您放心,我不至於把自己汆湯,不會給您添亂,放心。」
  「這……是。」不知長啥樣啊?笑起來讓人骨頭都酥了……真不忍拒絕。

  由於氣候不佳,在風菊二城又受了凍,雖如今有制服保護,但疾走趕路的日子畢竟辛苦……聶雁平時雖面無表情,遇事神色自若,就連遇上子翔照應都淡定打發,但畢竟打小到大這副長相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自然知道危急時還能利用。
  當下一笑,雖然只露出半張臉,可確實讓人驚為天人。

  有時想想,自己若願意多笑笑……確實能過上好些的日子。


  卡馬侍者將一切打點妥當,熱水燒好送入房中,哈著腰剛一踏出、掩門,聶雁便垮了。
  冷汗涔涔再也憋不住,身上衣物三下五除二扔地上,只剩鵬的制服好些,強撐著集中注意力才擱到床上,接著直接投入滾燙的水裡……小房中轉眼成為水鄉澤國中的小水鄉,可雁在極熱的水中待著似乎舒服許多……
  只是不知怎麼的……竟想起曾在孟府發作那日,鵬不顧刀架上脖子,硬是為自己擦乾頭髮。

  「……痛……嗚!」不知不覺竟懷念起來了……趕緊捱過,明早吃點東西上路,不知此時孟戟派出武者格殺了嗎?幸好一路低調,應該不至於太早暴露……

  當夜色降臨,水溫不再……聶雁踉蹌著離開浴桶,掙扎著穿上制服裹入棉被,依舊擋不住由體內發出的徹骨冷意,幼童體型的人蜷縮著發抖,牙關緊咬著格格作響,直發顫……真正開始猶豫要不要給自己用藥了。

  ……不行……萬一見不到鵬,或他壓根兒不願見我,別連最後的紀念都用上……不行,別用……
  我不想往後都孤獨一人,至少一套衣服、一份止痛藥,即便無關情愛,也是鵬最後留給我的心意……若真如此,我願以這兩份紀念為伴,度過此生。

  為一份不曾開始的感情,或說不曾開始的愛情……值嗎?這麼自問代表自覺,自覺後仍舊選擇了,一意孤行……我想我是愛上了。可是鵬當年跳崖時究竟想過多少?父母身家?究竟是比較過後仍選擇與我相遇,或者根本任性而為?
  就怕他沒想過,又歷經三千年地獄般磨難……雖說為人敢做敢當不至於怪罪我,但即便內心有所埋怨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會認為我不值如此。

  「……確實不值。」可我知道,若易地而處,我也願為你跳下三千年。

  設想周全後才選擇對方,以及,純粹任性妄為選擇對方……是了,或許雲哥哥會……如此待我,緣於此處,是我從沒給他機會深思熟慮,害他感情用事後便只能隨波逐流,說來他墜崖前也沒多少心理準備,如此說來還真不能怪他,只是往後不能再欠他人情,卻是現實……我是真還不起他,任何『東西』。

  鵬他……落崖前,有深思過嗎?
  他與我畢竟身家不同、處境不同……若曾深思熟慮而為,我自不必怕他不願見我,可若沒有,當鵬往後發現自己愧對親人朋友,我又將如何自處?鵬會繼續選擇我?或與子翔一般視我如草芥?

  「……咳。」或者我能期待……川城一會,他尚未見到親友。
  有生之年……希望至少能見他一面,我雖一向不在意生命長短,壓根兒無所謂……但若可能,確實想陪他久些,這是第一次,讓我貪戀生命。只是這回我當真膽怯……若他未曾意識此節,等同我預支幸福,稍晚是否會要變本加厲地償還?我已經沒有東西能償還給子翔,屆時若鵬怨我,我又該拿什麼償還他預支給我的幸福?

  「咳……可笑至極。」我早已預支過頭,鵬為我在三千年付出的一切,不就是種預支?

  緊緊摟住自己的身體,緊緊握著止痛藥……握力幾乎將藥錠壓碎……卻是死也不忍吞下肚。
  畢竟如今細想,這很可能是唯二的紀念之一。

  ……無論是哪一種情意都沒關係,從恢復記憶的那一瞬起,我知道,你對我情深義重,該如何回應你這份心意?想著便對你的付出心疼不已……
  「……呵。」我是怎麼了?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了你。

作者有话说:

前一陣子在看黃曉明版的《鹿鼎記》,推薦張芯的聲音,《怎麼忽然就成了這樣》。
當時聽到這首歌直覺聯想到聶雁的心境,聶雁與孟戟,兩人同樣聰明,兩人同樣為了處境自幼精於盤算,只是孟戟有楊鵬能商量,聶雁只有自己,孟戟再不濟還有個高官父親,聶雁的雲哥哥雖然疼他,許多方面卻不是能仰賴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