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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一章 如初
作者:形草      更新:2021-01-19 12:30      字数:4816
  「……螢火蟲。」雁伸出連護腕都微微汗濕的手,一隻螢火蟲停在手背上……纖長的睫毛扇了扇:「原來這裡有。」早知如此,當年鵬就不必如此費心了。
  「嗯?你沒這季節來過銀河嗎?這時間都有,不多就是。」碇海旋過韁繩,控制羊頭……如今已是少年營長,專門統領內城武者,常在內城行走。


  此時正值仲夏黃昏,銀河濤聲,年復一年,碇海帶著武者到了第一門外練騎射,一練數日,夏日炎炎,煩悶異常,巧遇從風城疾馳回來的雁,當真喜上眉梢,大老遠見到墨蝶便馬上拍著坐騎迎上前去,涉水踏過的水花濺得靴子都濕透了,當真歡喜!


  「擦擦。」雁從綁在墨蝶脖頸上的裝備箱,掏出汗巾。
  「謝啦。」開開心心地捧著接過,好滿足!

  雁看著手背上的螢火蟲,放生後看了碇海一眼,看到滿頭汗與腿腳盡濕的人,笑笑:「我走了。」說著,拍著墨蝶,準備趕在日落前進城,以免城門關閉,又得耽擱一日。
  「喂!我們有一個月未見了吧好不容易遇上你就這樣走了?」這人還是一樣!?吼!『螢火蟲擦擦我走了』,好久不見見了面就只說這八個字?
  而回應碇海的,只有雁牽動墨蝶,飛也似地疾馳入城的背影,黑色羚羊上的黑色背影,沒有回頭,只是揮揮手,示意道別,如電劃過,如風瀟灑。


  公元五○○○三年,初秋時節,蟬鳴未退,洛城城主楊鷲產下一名男嬰,是下一任長少主,從母姓,父親孟戟為兒命名楊旭,因為是在清晨時分,朝陽升起時出生的,同時讓長少主的舅舅,楊鵬成為孩子的生活導師,長少主指導長少主,傳承之意,在洛城城民之間,傳為佳話。

  公元五○○○六年春,也是風城光風四十年,亓夫人將城主之位傳給十七歲的亓懷端,子女三人都在身邊長伴,過起含飴弄孫的晚年生活,至於兄弟是否能相認,往後或有定數;同年年底,亓懷芳遠嫁川城,川城城主水月親自過了一線天的天險,到風城迎親,被懷端這愛惜妹妹的城主折騰了好幾道難題,才把美嬌娘娶回川城。

  公元五○○○七年夏,藥婆過世,雁不願離開不能出城的鵬,於是重研藥理,心想藥婆行醫一世,自己記錄抄寫些相關典籍,遇到懷疑之處又有森可以同做實驗進行查證,有助於後世,也不壞。
  喬森與柒月,將喬家腹地的產業以及楊鴞,交給弟子聶雲,夫妻倆搬到洛城長住,當年楊鵬沒交代得很清楚,孟戟與楊鷲自是不明就裡,只是竭誠款待兩位高人,從前被黛姬用來招待貴賓的長少主園子,整個都騰為喬氏夫婦所用……按照森的說法,自己是幫轟隊長收復領土主權。

  公元五○○○八年,雁外在年齡十四歲,實際上卻是已近而立之年,由於風城亓夫人過世,夫人臨終前再三交代希望能見到子翎一面,懷端不解其意,但依然飛鷹傳書,報給洛城的文書自然稍加修改,改成想見『子翎先生的兒子』,風城監城夫人如此交代,孟戟反正不在意聶硯去或不去,鵬雁二人均覺亓夫人也是恩人,彌留之際有此希望,雁去一趟較妥當。

  加上森拍胸脯保證會照顧鵬,楊鷲又是大腹便便,孟戟根本管不到這位太子太傅有沒有認真上課,於是才有從風城返回的雁,與碇海在銀河畔巧遇的幾瞬。
  真的只有幾瞬而已,雁剛離開風城,便迫不及待地往洛城內城趕,一線天仗著墨蝶神駿,風塵僕僕不到半日便奔過,有若迅雷,若非螢火蟲讓雁稍停腳步,順帶讓墨蝶喝口水,怕是碇海根本攔不到這位硯弟。

  直直奔入第一門,卻真真趕不上通過第二城門,雁心想即便讓自己過了第二道門又如何?依舊不可能來得及趕回內城,只有趁明天清早動身,也好讓墨蝶休息一晚,趁期間打理一下,免得一身塵土,回去讓鵬心疼。
  躍下墨蝶,緩步轉到大街上,走了幾步……
  自從與鵬搬入內城後,已經很久沒上街了,基本沒走出過內城。

  對了,有個地方……

  順著多年前的記憶,牽著墨蝶來到一間卡馬,回首對面的餐館……開心得喜上眉梢。
  那是鵬那傢伙第一次讓我喝酒的地方呢,今晚住這兒,等等在那餐館吃飯……有春雨就好了。


  直到漱洗過後,十四歲的翩翩少年,落坐在約莫八九年前,同一位置上,但是心情大不相同,想著明天便能與當年陪自己喝酒爛醉的人相見,一邊吃著春雨,嘴角一邊浮現暖暖的笑意。
  ……明早旭弟要練騎羊,若來得及,可以趕在他下課前回去,鵬那雙新靴雖然舒適,但脫穿不易……等會兒買點什麼回去?下酒菜吧,內城不缺佳釀,但下酒菜民間花樣多,要買些能放隔夜的東西。

  「我說碇家的臉真被你丟光!你沒錢還吃霸王餐?」
  「我不就說我賒帳嘛……又不是不還……」
  「得!去你那破棋館的老頭們早死光了,如今只剩蚊子光顧,趁早收了吧!錢拿來!」
  「這……我剛剛那一把輸得……」
  「啊!滾!」掌櫃煩了,乾脆掃地出門,衝著自家夥計喊:「你們幾個看好這人長相,以後本餐館碇矢與狗不得進入!滾!」


  雁聽著兩人間的對話,原本開心的表情,轉瞬悵然……原來幾年前化名陶羽工作的棋館,竟已如此,那些關懷過自己的人早已凋零……這幾年心裡總惦記著鵬,竟不知如此,說來曾幫助過自己的人們,這些年各有境遇,亓夫人已去,受人大恩竟來不及回饋些什麼,森與柒月如今也過六旬了,將來……我必須一一與他們道別。

  雁一連串想法,全和著春雨吞入腹中,只有微微悲涼的神色,落入另一桌碇海的眼底。
  直到雁起身結帳,順帶幫從前收留過自己的碇矢,把賒欠的帳都結清,碇海才現身……

  因為心心念念,所以還是拋下整營的兵卒,跟來了。

  「看不出來你真對碇家人挺好,不過你甭管那碇矢,他不算什麼好人,也該受點教訓了,老是貪賭,如此下去不是辦法。」跟著逛街的腳步,在身邊喋喋不休。
  「他是好人。」黑色洛城常服,獸骨花樣精美且恰到好處,雁輕聲說著。
  「啥?」碇海愣,隨即意會,低頭看向目前矮自己約五公分的硯弟:「你們認識?」
  「不算。」

  直到一頭霧水的碇海,看到漫無目的的雁似乎突然眼前一亮,找到目標……順著視線望過去,竟是酒樓,跟上腳步後發現雁在買下酒菜,打包,還一邊問著掌櫃哪些是現做的?又有哪些能放久些?

  一瞬間,那種酸楚的情緒洶湧襲上心頭,淹過腦海,碇海似乎明白了什麼,總算知道為何自己每次見到硯弟,總會特別開心,只有他可以才到家裡沒幾次便上自己房間屋頂觀景,也只有他會讓自己毫不理智地拋下整營的武者士兵。


  「……我有符契,能令開城門,要今晚帶你回內城嗎?」見心心念念的那人,開心地提著打包好的下酒菜,給別人……碇海用自己都陌生的語氣問。
  果不其然,雁聞言,馬上雙眼明亮:「當真?」可轉念又恢復淡漠,微笑淺淺,一如當年在銀河畔初見:「還是不了,公器私用,給你添麻煩,我一早走,一樣的。」

  觀察著硯弟的神情,碇海哼了聲:「……總算你還有點良心。」
  「?」對愛情一向遲鈍……特別對象在自己眼中只是小孩子。
  步行回卡馬,碇海一改先前的聒噪,靜靜地走在雁的身側,只是這短短一時間的靜默,竟讓自己驚訝非常,數度在心底打鼓,一顆心跳得亂糟糟,有若好幾隻鬥蟋蟀在心頭鼓譟相擊……

  靜下心來,竟發現,硯弟與我同行,總是走在外邊?仔細回想起過去為數不多的幾回,好像都是這樣,馬車、人群,從他身邊擦撞經過,他把我護在內側,不為所動……保護我?
  這啥?年紀比我小個子比我矮,我現在可是武官打扮讓你這樣的纖弱美少年保護?什麼時候開始的?以前好像也有過?在內城走動時避開官員的座駕,他離開翠苑前也有幾次,當時我們都還小……銀河初見,那時……銀河在左邊,他穿得乾乾淨淨,卻踏在泥上前進……

  根本……就是從一開始,都在護著我。


  「謝你送我。」回到卡馬前,雁笑著看碇海:「怎麼一路無話?」碇海一向很吵鬧的。
  「……不,沒什麼,」十六歲,在五萬年是可以成親的年紀。

  雁彎眼,溫聲:「把營隊放著太久不好,這給你。」提袋中取出些色彩鮮豔的糖果糕餅:「剛在酒家看到,撿了些,回營前吃了吧。」言下之意是別讓人瞧見,一個營長吃這些……怕被年長的同袍嘲笑。
  看著眼前那包裝精美典雅的糖果點心,碇海沒來由地火大:「……在你心底,我到底是什麼啊?」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對硯弟說話……我是怎麼了?

  「海哥哥。」依舊笑著,提著糖果點心的手,依舊定格在半空中。
  低頭,沉聲:「……真是這樣?」人來人往的,我在幹嘛?
  「……就是這樣。」我惹他不高興?應該沒有……我算得上很照顧他了。
  「你!」

  抓住提著美麗糕點的美麗手腕,一把拖到眼前,耗時不過半秒。
  雁被碇海此舉驚得瞠目結舌。
  幸而在夏夜裡火熱的吻侵入口腔,貝齒也即將淪陷前,回過神來!


  「砰!」沐澄傳授的招式加上鵬這幾年來助練的內功,融合得渾然天成!一揮手將碇海打飛到二十公尺外,撞翻不少行人……雁很少暴怒,這回則是人生首次,驚怒交集!
  待地上狼狽的武官,用護腕擦擦嘴角的血……起身,雁只丟下一句:「滾!」便逕自快步往卡馬房裡走去。

  留下散落一地的精美糖果糕點。
  「你……」碇海愣在大街上,不多久,回神……卻聞周圍人群議論紛紛,群起圍觀,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對硯弟幹了啥,忙風風火火的跟上樓,胡亂找了幾個房間,最終總算掌櫃侍者都不敢與官鬥,沒敢攔著,讓碇海找到雁:「硯弟!硯弟是我不好……硯……」

  房裡,只見包好的下酒菜隨意擱在几上,雁對著漱洗鏡臺不斷擦拭著嘴,雙唇磨破……直到不斷的漱洗讓整盆水成為艷紅……仍沒有停下。
  沒停下的,不只是動作……還有滾滾滲出的眼淚。

  「夠了,不過就是親一下打你打也打過了犯得著如此嗎?」碇海也怒了,使上蠻力將人脫離鏡臺,不讓雁繼續自殘:「你這是幹嘛?我這麼骯髒齷齪非得讓你洗掉十層皮才乾淨?」
  「滾!」揮手便是九成功力,若非對方是碇海,恐怕已經拚死一戰了!

  「你……」揮袖所至,獸骨裝飾叮噹作響……碇海早有防範,當下避開:「好好好,我不碰你,我站遠點!我就來看看你好不好而已……也沒……」雖然生氣,但到底是自己理虧在先,可現在這般……還真不知如何收拾。

  雁行為處世一向低調,決不會無故引來騷動,但這回此間卡馬的侍者們來回張望著,不敢擅自入房,一面驚懼雁的武功,一面畏懼當官的……民不與官鬥,在任何年代都一樣。
  實際年齡已近三十,雁迅速冷靜下來,過往不長的歲月中,極度悲傷過、極度慶幸過、極度恐懼過……種種歷練過後的滋味,此時在心中不斷翻攪著……這次是極度火大。
  握緊的拳已經滲出血滴,碇海留意到此節,又往後退了些……
  雁努力深呼吸,不清楚自己是否鐵青著臉,但臉色肯定極差,努力忍著,深呼吸……


  「你走吧。」良久後,別過身,雁說。

  「硯弟……我……」男子漢大丈夫,扭捏啥……豁出去了:「我是真心真意的。」
  背影,煩躁地蹙緊眉,自己用手指努力撫平,最終還是無法和顏悅色相待:「我現在心緒不穩,無法面對你。」夠了!我真怕我現在無所不用其極把他殺了!
  愣愣地:「呃,嗯。」硯弟正在解釋他為何背著說話,是了,就是因為他總是很溫柔的對我……

  「你秉性極好,我知你真心,但我心有所屬,且你是世家大族,即便家族人丁興旺,也未必能接受你與男人來往,」完全是成年人的剖析,犀利乾脆:「我為境遇所累,實在無法再經感情風雨,你請回吧。」
  「硯弟,」踟躕著,想說些什麼,卻半句也說不上:「我……那一吻,雖是衝動而為,卻是真心誠意,你年幼父母雙亡,不斷遷徙奔波……內城孟城主過去一直想殺你父親,你這幾年也活得如臨深淵,這些我都知道……可我……想……至少,能……」『照顧你』三個字,沒機會說出口,雁的耐性已經用罄。

  「你請回吧。」甩手一揮,原本半掩的房門應聲大開,送客。
  「……我……等你過兩天,心情好些,我再找你。」


  而只有雁自己知道的是,曾經在菊城海邊,同樣的吻,自己曾有多麼期待聽見那人說這麼一句『雖是衝動而為,卻是真心誠意』。
  但,只是曾經。
  可見碇海至少敢作敢為,是真性情,總歸自己與鵬騙他在先,自己下意識地將他當個孩子多加關照,沒想到竟讓他誤解如此之大。

  掩上房門,看到擱在几上的下酒菜,趕忙檢查再三……唯恐剛才騷動將小菜給灑了。
  細心檢查,一樣樣再度放妥後,雁總算略感寬慰……

  所幸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