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库 | 排行榜 | 新闻资讯 | 交流论坛
浪漫言情 | 耽美小说 | 同人小说 | 综合小说
最新公告: 由于网站近日持续遭受黑客的网络攻击,为避免大家出现经济损失,现将所有充值通道都暂时关闭!!望各位互相转告!
第二七七章 西風的話
作者:形草      更新:2021-01-23 21:30      字数:4878
  最後兩人倒在書房坐榻上,相擁而眠。
  黎明即起,將書房與廚房稍作收拾,才將鵬搖醒,雁知道,自己萬不可不辭而別,哪怕有普羅透斯在,沒幾天便能回來,哪怕鵬知道自己是怕擾他休息……雁知道,因為肉體年齡的差距,鵬那微小的不安從未消失過。

  或許是因太過在乎,所以……這種患得患失的心裡,一輩子也不會消失吧?

  「其實我挺享受你這麼患得患失的心情。」乖順坐著,讓鵬整理烏黑長髮時,雁對著鏡子說。
  「哈,等我們回到石樓,與外界隔絕,我也不用再患得患失。」
  雁想搖頭苦笑,卻見鵬專心致志地梳著,便沒敢亂動:「不知虎貓還在不在呢……我們若回去,紅二與墨蝶一定一起,不知森與柒月屆時……嗯,不過即使他還活著,還是住在內城好,吃穿不愁,鵬,你真想回石樓?」
  「當然。」今天顯得格外神清氣爽,氣色完全不同,昨晚放縱,爽快。
  「嗯,千萬別當真是為了想關著我,第一,你知我情根深種,第二,那石樓待到你年近六旬,我才二十多,怕是關著你的可能性多些。」
  「我啊……年輕時牽掛太多,水牢與斷崖便是轉捩點,這些年,我體會到,人說有捨才有得,實在是確實如此,想要例外真真萬難,若真想過上清淨日子,就必須放下……」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是執念甚深:「洛城這邊,等楊旭十二,確實也夠了。」
  「碇湧是個好首師,與你風格不同,但楊旭年紀漸長,乖乖坐著讀書,也挺好。」
  親了親自己綁束的髮,鵬得意:「所以我教學活潑?也是,好歹住過三千年……怎麼,承認我是個好老師了?」說著,大手又在雁身上四處遊走……提醒著自己調教得宜。

  於是雁在賞了鵬一個白眼後,清晨薄霧未退,朝陽未起,城民還在夢中時,從翠苑將普羅透斯移出第一門,接著啟程,開始首次且想必倉促的洪城之旅。


  銀河畔的紅樹林更加火紅,秋季豔陽,日正當中時,已入了川城地界。
  鵬所料不差,走銀河逆流而上,由於是直線距離,不經川城內部的棋盤式水道,比起當年往草原消耗彈藥時快上許多,用一早鵬為自己煮的湯圓羹,當作午飯,旋開食盒時湯圓還微微透著熱氣,雁彎起眼,幸福一笑。

  回首來時路……再航行不到半日,便到了洪城,碇海送禮的隊伍估計還在他當初與『硯弟』相遇的卡馬附近,說來是自己瞞他在先,如今孟戟已不再與我為難,不如將實話都說了,好過他為我蹉跎年華。
  已蹉跎了鵬的青春,可別再來一個……這回確實沒什麼能賠給人家了。
  說到底……難道真都是我的問題?歎……



  洪城不愧是一百多年前發現大箱的城邦,科技方面明顯高出許多,說來這片大陸上的五個城,確實各有特色,菊城工藝精美、風城有各類人種生物,包容一切、洛城這幾年在孟戟與楊氏兄妹的帶領下,三權分立制度比以往更加徹底,政策嚴明,川城是水鄉不必說,若以五萬年在地人的觀點,洪城絕對是新奇玩意兒最多的城邦。


  「這裡,遇到真正高手掃腿的話,以你目前的身形萬難避過……在對方出招前就得洞悉一切,走為上策。」沐澄比劃著招式……末了收勢:「如此……是吧?」
  雁看看自己的手腳……還是比二十多時短上些許,內心無奈:「確實如此。」

  雁抬腕,看看『師父』送給自己的手錶,機械齒輪正輪轉著光陰,上午十一時十九分。

  「你好像很喜歡?」注意到少年的視線,洪城城主笑:「要不要多帶一支回去?」
  馬上搖頭:「這次來,沒帶上像樣賀禮,反倒拿您東西……又……」雁心裡確實感動,與五萬年的自然人接觸多了,覺得自己改變不少,如今城主大婚在即,沐澄卻撥出時間查看自己的武功進展,這下師父一稱,是名符其實了。

  「呵,哪有收徒弟東西的師父?再說你在我眼中也才半大不小年紀,不用啦。」修長大手隨意拍拍雁的肩:「你資質優異,又肯勤奮練習,比我想像中進步許多……這便是人生最好的禮物。」說著,領少年往住屋走去。

  聽聞話中似有深意,雁不解:「師父往後不傳孩子武功?」這聲師父,如今卻是順口多了,從前以子翎的身分在川城屋頂拚個你死我活的往事,似乎很不真實。
  銀灰色長髮在西風中微動,沐澄搖頭:「不傳,我夫人不喜歡動武。」頓了頓,又補充:「即便傳了,你是你,他是他,不一樣,走吧,吃午飯去……你們那位碇海也該到了,就是當年在屋裡那位吧。」

  洪城的屋子毫無風格可言,雜亂無章。

  就拿眼前城主所居的宮殿來說,與中世紀歐洲雷同,稜筋穹窿,飛梁處處,將龐大的建築物裝飾得輕巧不失莊重,可隨著沐澄的腳步走在長廊上,卻能看到一旁令人無語的回教世界清真寺造型,矮胖的議事廳……所幸聶雁先前受過孟府的洗禮,加上面癱訓練有素,對於這種亂七八糟搭配,可以視而不見。
  但聶雁確實想了很久很久……才意識到沐澄剛剛說了什麼。
  以至於不知該如何接話……

  走在前頭的人收了腳步,似乎突然想起,回首時語帶歉然:「抱歉抱歉,你生得太像你父親,越大越像,加上你的見聞與談話方式,雖你敬稱我一聲師父,反倒像是忘年之交……」沐澄搖搖頭,拉過少年的手,一同前往用餐:「我常想,或許能與子翎建立友誼的話,也該是這種感覺。」

  雁觀察著沐澄的眉宇神色,牽引的手感應到平和的脈搏……沐澄沒有說謊,雖不知他是否識破,但遺憾是真的……他畢竟不像孟戟長年一同住在內城,且看著鵬與我朝夕相處,但他也是聰明絕頂之人,又較一般五萬年自然人理解三千年,這種年紀突然變小的事……
  不好說,便不要說。


  與沐澄及其未婚妻共同用餐。

  說是二人同年,相戀甚久,只是沐澄一直以整頓洪城為先,如今二人都已將近四十了,才成婚,雁笑著說安定民心本也是城主當為,洛城孟戟與楊鷲也是早早成親,沐澄卻是不以為然。
  「為了安定民心而迎娶所愛之人,豈不是利用我們的愛情?」灰髮灰眸,溫和地看了未婚妻一眼,還幫忙夾了兩口菜:「自己的女人都無法照顧,還想著利用他,我還沒不濟到這等地步。」
  「呵,這話可千萬別被孟戟聽見……」雁笑著,吃飯喝湯。

  能這般與當年那嚷著要把自己腦袋剖開的湖澄同桌吃飯,有說有笑,確實快樂。
  即便是偶爾沐澄犯了話多的老毛病,也一樣開心。

  「小硯不留下來參加典禮?」女人笑起來有單邊酒窩,很特別:「澄每次收到你的信總會拿給我看,你們這說是師徒,我看小硯倒像你的小朋友。」這話後半段,是對丈夫說的。
  「會留下,但過後便走,屆時你們也忙,不便再招呼,我不是官,應酬我遠不如應酬他人,再說,真心相待,不須虛禮。」全然不是十七歲少年的說話格局。

  「你瞧,」沐澄聞言,又給愛妻夾了菜:「我說小硯確實比較像朋友,我看我們以後改口叫他研之吧,師徒一說,到此為止。」
  漆黑的瞳眸,沉澱許多情緒,卻是欣喜多些,以茶代酒,端起相敬:「好,今日起,我便不再以師父相稱,往後稱哥哥嫂嫂,如何?」

  「快人快語,就這麼辦。」說著,三人對飲三杯,都是一飲而盡。
  直到飯局結束,雁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認了雲哥哥外的人為兄長,竟還是當日若沒雲哥哥相救,肯定陣亡於其爪下的沐澄,不由有些感慨……沒想到,我能認其他人為兄長,如此乾脆,或許時間真讓我沉澱放下了許多,藉由生活細節,透了出來。
  是了,就連海哥哥都叫過了,自己無所覺罷了。

  雁本就存著早些到洪城,增廣見聞,之後回洛城說給鵬聽的念頭,所以出發較早,卻也定了日期,較早回程,只是沒料到沐澄真心與自己一同習武,熱忱招待,這是此行額外收穫。


  次日,洛城使者團到了,賀禮不少,總算樣樣平安送達,其後,風城及菊城祝賀行伍都在兩日內相繼到來,可以想見這麼多人馬,幾乎洛城行伍後端剛走,風城行伍前端便到,銀河畔沿岸肯定熱鬧非常。
  是說……僅僅那一望無際的紅葉,便也非常熱鬧了。


  深秋夜裡,蟬響不再。
  銀河到了洪城已是源頭,綿長的河流在洪城宮殿群的後花園界外,已是湍急小溪,奔流不止。
  雁尾隨獨自從接風宴開溜的碇海,才能看見此一美景,深夜沉澱墨色的美。

  「碇海。」當初不該叫他海哥哥,是我錯了吧。
  「別叫我。」想起那夜夜深人靜,仗著職務之便,想再去硯所住的園子看看……竟看到不堪入目的畫面:「我總把你想得跟天神一樣!你……那些傳聞……從前我壓根兒不信,還為此掌過侍者的嘴,可你居然……哼!算我看走眼!你滾!」

  雁心下微歎……既然要我滾,為何我尾隨你不揭破?孩子果然是孩子。

  「碇海。」十五歲的少年,走近十七歲的少年。
  「就讓你別叫我……」回首時,似乎感到有何不對勁,便沒往下說。
  溪流映月的微光下,沒有表情,眼神卻蘊含笑意:「我不會再叫你海哥哥,對不起。」
  「你……想幹嘛?」不自覺,竟退後一步。

  深夜秋風帶著水流的味道,雁閉上雙眼,感受:「你聞到秋天了嗎?」
  「啥?」大老遠跟著我就問這個?
  「我聞到、感受到……這裡的枝葉繁茂,即使是冬季也一樣,」繼續輕輕感應:「草木興旺,凋零後從山上順流而下,腐敗的植物餵養溪流裡的魚蝦……惠及洪城、川城,是了,遠遠的,還能聽見山中居民飲酒高唱。」
  碇海雖然覺得很玄,倒是狐疑地閉上雙眼……貌似也在感應。
  畢竟硯弟從未一口氣與自己說這麼多話。

  「碇海……別睜開眼,請想像一下,與我相處的時日,是從何時開始?期間我們一同經歷了什麼?如我剛才感受銀河源頭一般,靜心、想想。」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不解地皺眉……
  「怎麼?」
  「……哼。」

  西風好像會說話,在耳邊細說從前……碇海思緒回到自己十歲那年,當時自己不過是個差點被打斷腿的少年伍長,與如今身分有著天壤之別,但往事一幕幕,遠比近年與硯弟相處時清晰…………那個裝模作樣的采菊、那個穿著和服的藥者,那個為自己爭取時間與湖澄纏鬥的,子翎。

  「視覺能看見的,都是表象,有些人用這些表象活著,不知道是不是真正活著。」子翎的語氣,子翎的眼睛,淡漠地看入碇海睜開的眼:「明明……人類是五感的動物,不是嗎。」
  「……為什麼……」碇海不笨,知道必有其因,只是完全不解:「為何我剛剛總想到你父親?」
  聽聞此言,雁彎眉一笑:「想到便好。」
  「到底……為什麼?」說著,上前一步,想逼問答案!

  「碇海,」退後一步,保持距離:「除了眼睛,也該用之外的感官過活,孟戟一直想殺子翎,因為他的眼睛目睹,子翎非他族類,而鵬一直袒護子翎,因為他除了用眼睛,卻能聽見子翎心情落寞、皮膚感覺到子翎強自壓抑的感情……」
  「因為他袒護你父親,所以你才跟他……」想到那一幕幕煽情畫面,用力搖頭:「不可以這樣!你們這是亂倫!是違背常理!而他心裡想的始終是你父親,你不過是個替代品而已!」

  搖頭:「碇海,你是真沒想通,還是不願面對?」
  「我……」
  「不管是你那硯弟,或是子翎,都不是甘為替代品的玩物,不是嗎?」

  「我……你……當時說心有所屬,」不是真的明白,卻也明白了最重要的一點……落寞驚惶:「原來,不是為了打發敷衍我?」
  肯定點頭,結束碇海的癡戀:「我愛著鵬,他也愛著我,此生往後平順是幸,坎坷是命,總歸此情不渝,永不分離。」低聲無奈,淡然一笑:「不過,像是這種遠門,確實偶爾無法推拒,只能快去快回。」
  雁伸出手,等著與碇海相握……牽引著少年回到喧鬧世界,好像當年子翎為碇海規劃路線一般,靜默無聲,只剩路途,不斷延續。

  「我……往後去找你,你還不見?」
  「既是影衛,暗處活動,又豈能時常出現?」
  「……原來是這樣。」那時看那沒見過的武官服飾曳了一地……原來是影衛的,以前只聽說過,還是第一次見到。

  來到燈火燦然的宴會邊緣,雁鬆手,指著前方:「十八歲,大好年華,別浪費在我身上,我已是踏入棺材一半的人,只要你往後人生,閒來無聊時偶爾想起我,我便高興了。」

  因為在你偶然想起的同時,代表已經遺忘。

  「你……你快死了?什麼?」震驚。

  幸福的神情,雁覺得自己連頭髮都在笑:「生同衾,死同穴,我與鵬約定,他亡之日不久,我處理完後事,便是我殉情之時。」輕推了碇海一把:「去吧,洛城特使。」

  從沒見過有人能將死亡,說得如此幸福美滿……至少碇海沒見過。
  傻愣愣地看著人消失的方位,定定出神……良久才再度踏入宴會喧鬧中,而此時彷彿換了個人格,眼前一切,不再只有視覺,好像……人與人之間,淡如擦肩而過的過客,親如兄弟姊妹,都有些看不見的羈絆,聯繫。

作者有话说:

相應章名,推薦許多歌手都唱過的民歌,《西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