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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局 大悲不哭
作者:形草      更新:2020-08-17 18:30      字数:3953
  人死亡的時候,可以看出他的價值。
  由於塔矢行洋的義舉,昨夜獵人協會與日本棋院先後傳出塔矢夫婦的死亡的噩耗後,塔矢宅立刻受到警視聽警備部的高度保護,避免有激動的民眾破壞社區治安。這使光鬆了一口氣,光原本只向霧隱流長老在告別式的時候,請求安全支援…
  儘管塔矢行洋只有衣冠在場,認識的、不認識的,依然有眾多民眾前來弔唁。
  日本首相親自到場致意,塔矢亮身著和服,躬身答禮,卻沒說話。
  其他各國元首也都致電郵表達哀慟與慰問,日本棋院暫時代為收下。

  光心想這或許是塔矢宅最熱鬧的一天,熱鬧,卻寂靜。

  日本棋院代表、中韓棋院代表、老一輩的棋士、參加過研究會的學生、棋會所的客人、塔矢夫人娘家的親戚、塔矢夫婦學生時代的同窗、附近熟悉的居民……如果辦的不是喪事,應該會很吵雜吧…如今卻安靜異常。
  桑原老師一直坐在棋室外的長廊上,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獵人協會會長是一位老先生,臨走前拍拍亮的肩膀…若有所思地看著亮與光兩人的手腕,再看看光的脖子…之後離去。
  市河小姐與椿大哥不斷在廚房進出,緒方與蘆原站在庭院應對不斷出現的陌生來客,連本田及越智到場後見到人手不足,都主動開始幫忙,腳步輕聲在前來弔唁的民眾之間穿梭…
  誦經儀式結束後,和谷與冴木迅速移開坐墊,挪出空間,伊角與門脇將靈柩推至會場的中心位置,供觀禮親友瞻仰、獻花。

  而,這一切結束後,應該是家屬由親至疏,依次捧牌位,接著遺照、靈柩陸續上車,前往火葬場…
  當亮捧起父母牌位的時候,依舊是沒有表情的表情,卻在媽媽娘家親屬還在低聲討論輩分時,拍了光肩膀,以眼神示意:你是家屬。
  隨即光在眾人面前捧起父母的遺照,眼淚竟在此時無聲滑落…不知道是為了悲傷,或是感動。
  森下老師以眼神示意兩位弟子,和谷與冴木毫不猶豫地出列幫忙抬棺,看起來似乎不是很穩當,伊角與門脇也立刻出列相助。

  於是亮從昨天以來, 終於表露了第三種情感,第一是守靈夜的極度恐懼失去光,第二是剛才給予光家屬的信任,現在是對今天到場幫忙年輕棋士們投以感謝的目光。

  我們不需要曖昧不明的血緣,我們只需要志同道合的同伴。



  在車上,光以手指輕輕觸摸自己的脖子,隨即引來亮不安害怕的目光…
  光笑笑,將自己的左手腕按在心口:我的心臟為亮而跳動。
  亮稍稍安定了下來…
  光的思緒回到前一晚…


  「亮…」雖然盡量忍著,但是這個擁抱…而且這樣下去,明天亮無法面對眾人:「亮…可不可以…放開我,」話還沒說完,亮再度收緊手臂,惹得光開始陣陣嗆咳:「亮…我不會離開亮的視線範圍…亮…這樣下去…亮…我…咳…好痛…」
  感受到懷中的不是溺水時緊抓的浮木,而是活生生的生命…亮稍稍放鬆了些,卻依舊抱得死緊…但至少光還不至於立刻窒息…
  「…亮,我絕對不會離開…亮的視線範圍,但是…我們明天不能這樣…」

  下意識地,亮稍稍鬆手,撫著光的背脊,替光順順氣…發覺光似乎好些後,又立刻再度抱緊。
  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不要失去你

  「亮…可是我們明天不能這樣…」乖順懇求的語氣:「我絕對不會離開亮的視線,請亮相信我好嗎?」耐心地安撫著受到現實殘酷傷害的亮…

  這一年對亮而言是慢性折磨,每天心幾乎都被凌遲著…卻又懷著千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父母平安…亮現在只剩下我了,再加上他原本就只對圍棋、父母、還有我執著…既然不能對圍棋發洩情緒…現在會對我這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夕之間失去兩位至親…跟我有些類似,但我是突然無預警的失去,亮是慢慢凌遲…兩種都不好受…

  「亮…我們明天會很忙,亮要我怎麼做…才願意放開我呢?」
  眼神看向光的左手腕…收緊手臂………不准你離開!絕對不准你離開!
  「…亮…嗚…亮…我沒有要離開亮的意思,亮…」
  在媽媽的棺木旁…顫抖著擁抱懷中的人兒……開始用力挨蹭著光…
  「亮不是說過…會愛惜我、信任我、照顧我嗎…」愛憐關懷的語氣:「請亮多信任我一點嘛…好不好…拜託…」撒嬌哀求…怎樣都好,至少明天之前要恢復正常,就算只有表面上也沒關係…

  片刻後,亮有些委屈地稍稍鬆開了手臂,卻依然緊抓光的手腕。

  「亮不是已經用制約與誓約綁住我了嗎?」微笑著:「所以我根本離不開亮的,不是嗎?」

  萬一光不再愛我了…萬一光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我不要這樣…

  亮不信任我呢…這也不能怪亮,我給的回應太少,亮得到的少得可憐,會這樣很正常:「如果我明天一直留在房間,等亮回來呢?」

  馬上再度抱緊,劇烈搖頭……我不要放開光!絕不!!

  凝視著翠玉般的雙眸…那裡黯淡無光…
  亮至今還沒開口說話…這個部分明天恐怕恢復不了…所以我還是得待在亮身邊比較妥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光只知道亮似乎一直在思考著什麼、猶豫著什麼……其後……亮主動挪開了一點距離…
  光淺淺地笑著,看見亮的翠綠色眼睛,閃爍著複雜的情感…愛惜、不忍、愧疚、祈求原諒…嗯?還有忌妒?亮到底想對我做什麼…

  以即將掐住光的手勢,雙手伸往光的脖頸處,眼神痛苦:對不起…
  光依舊乖巧、溫柔地微笑:我相信亮。

  其後,光的脖頸出現了一個項圈,是個幾乎將整個脖子拴住,完全遮蔽了脖子的項圈,兩邊頂著下頷與鎖骨,動作稍微大一點,便會引來不適。

  亮的神情非常悲傷、愧疚:對不起…我只是不想連你都失去…我要你永遠在我身邊…
  「沒關係的,亮,」撫著墨髮,溫順的語調:「沒關係的,如果在這種時候我的存在不能為亮分憂解勞,不能為亮緩解情緒,那我的存在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知道光沒有生氣,依然體貼地犧牲尊嚴來讓自己心情安定,亮的眼神放心了些…卻依舊有些不忍,於是將項圈弄鬆一點,使得光不至於看起來這麼難受…

  光苦笑…就不怕我戴著沒什麼感覺,之後逃了?

  似乎感應到光的思路…瞳孔收縮,非常驚恐地抱住光。

  「對不起對不起,我開玩笑的…亮,別當真。」這…還真是…唉…

  之後光感覺到亮恢復了項圈原本的尺寸…不禁再次苦笑…
  事實上對討厭戴東西的自己而言,東西的大小根本毫無區別,戴著就是一種…責任。

  「亮,要記得用『隱』喔,不能被人發現。」溫順的笑容。
  亮隨即使項圈的形象消失。

  或許光自己看不見,但是亮具現化的項圈上,鐫刻著『專屬於塔矢亮』。
  其後,亮懷抱著光,在媽媽身邊…熟睡。



  遺體火化結束,至今所有過程都井然有序的進行,光想著脖子上的項圈…想起亮那樣愧疚的眼神………至少自己知道,因為這個項圈,亮昨晚睡得很安穩…想將我當成寵物圈著嗎…但是這樣總算平安度過今天,其實代價算很低了…
  東方禮俗果然讓我很頭痛…但是大家都嚴謹的遵守秩序。
  我想這樣與死者告別其實也很好……讓活著的人心中的悲傷,稍微整頓一下…有個完整的休止符之後,大家才能停止悲傷,在不同的領域,繼續向前邁進。
  停止悲傷………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是這樣沒錯…但是…亮…
  亮的悲傷真的是休止符之後就不在延續嗎…
  那是不可能的…身為人子,我很清楚。



  「謝謝老師…」眾人相繼離去後,光在庭院向森下老師道謝。

  在日本,不論是書道、花道、茶道…各個師承流派之間彼此激烈對抗,甚至惡性競爭都是常有的事,森下老師無疑是相當大度的一位。
  森下老師沒說什麼,只是與弟子們望向身邊不遠處………

  市河小姐企圖使亮開口說話,亮始終苦澀地笑著…沒有其他反應…
  「小亮,別嚇我…想哭就哭…別悶著…」最後市河小姐反倒自己先啜泣了起來。
  椿大手一拍市河小姐,搖搖頭:「給他些時間吧。」
  隨即,亮笑瞇瞇地向椿先生致謝。


  和谷開口:「塔矢他…一直都這樣嗎?」怎麼這表情在哪見過…
  「嗯…從昨天見到他開始,別說是說話,連聲音都沒發出過。」得想想辦法…但是這事也急不得,記者會該怎麼辦…我出席是無所謂,但重點是亮不願意讓我走出他的視線範圍…
  佐為當時也從沒離開我的視線就是了,應該說從小到大他都沒離開過,也離不開…但我沒有深思過,父母及翡翠過世後的三個月,佐為若不在我身邊,我會如何……事實證明許久過後,即使我的生活安定下來了,失去佐為依然讓我失眠了一整年…

  森下老師收回視線,看著總是熱心參與自己研究會的藤原:「人與人之間是互相的,不管是對手還是朋友都一樣。」意有所指的眼神。
  「…老師…」原來老師知道兩年多前…是亮讓我重新振作的。
  「需要幫忙就開口,別自己撐著…棋力方面我是沒什麼可以指導你了,但是圍棋從來就不只重視實力,」再度看看不遠處的塔矢,隨即看看周圍年輕一輩的棋士們:「『為藝者,貴其心性。』棋士要走的路,是很漫長的。」
  「…不只漫長,而且永無止盡。」九星會的成澤老師也緩步走過來:「一起走吧?」
  「走吧。」

  年輕棋士們目送前輩、老師離去後,眾人也踏上歸途。
  一整個社區,依舊有警視聽的人員身著便衣在附近,嚴防記者騷擾塔矢家…
  幾位年輕棋士在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靜靜交談著……和谷始終沒出聲,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怎麼了嗎?」伊角關心地問,一干人等望向和谷。
  「…塔矢那個笑瞇瞇的模樣,好像…」
  越智推推眼鏡:「他是哭不出來,只能笑了吧…」難得無奈的眼神,繼續:「我的下一場升段賽會遇上他,希望他屆時能調整好狀況。」不然感覺就太差了…
  「那個笑容…好像…」和谷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啊!對了!我知道了!』

  眾人齊刷刷的腦袋往同一個方向擺動。

  「那個笑容跟過去的阿光一模一樣!所以阿光以前也是哭不出來吧?」大聲的喃喃自語:「老師剛剛說那樣的話…所以阿光後來好多了,是因為塔矢囉…」

  「你現在才發現嗎…」伊角輕拍自己的額…無言…
  「咦?」
  「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嗎…」這是本田。
  「又在浪費大腦思考這種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這是越智。
  『輪不到你說我!』而且…我還想通另一件事!


  而年紀最大的門脇悵然望向暮色:「大悲不哭…說的就是像他們倆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