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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忆故人
作者:素茶      更新:2021-03-05 20:23      字数:3631
  秋雾四起,天明将至季知平慢慢自房间出来散步,这朝府院大,下人却是少。

  在院内行来行去,总算是听得一点动静,原是朝风涯从一处别院出来,见他夫妻二人昨日说话的样子,感情不算不好,也算不上好。

  那两个小妾也是昨日才看见,似乎不把左筝放在眼里,这朝风涯,当真是负心汉呐。

  渐渐已有更多的人出来走动,食了早膳后在左筝的带领下来到皇城旧址附近的村庄,远远望去那孤城,心下有了一丝悸动。

  “原来是在这儿……”眼前浮现出一个白发人在墙上作画的场景,那人别过身来看他,面容模糊,只清晰地见得他眼中带笑,那双眉眼犹为温柔。

  林越与季知平站得最近,听到他轻声呢喃,便问:“道长是找到故乡之地了?”

  季知平摇头,“不是很确定,确实是来过的,这座皇城,与一个人……”

  “哪个人?”孟温望着皇城,只见得黑压压一片,这里头的邪祟,竟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这关着不少东西啊。”

  左筝点头,“听风涯说过,外地一些灭不了的邪祟会被赶来此地关住,久而久之便成了邪祟牢笼。”

  见被打断了话,林越再问季知平是何人,他也想帮助恩公寻找记忆,这个人活在世上百年,竟连得故乡与故人都忘得一干二净,真叫人可怜。

  “一可怜人。”听到可怜人,孟温想起那个泡在药浴中的白发男人,又再听得季知平往下说,“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似去杀他,明是一安分守己的人,委屈极了,差点反杀了我。他饶了我一命,有不杀之恩。”

  “最后呢?”左筝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倒是好奇季知平口中的可怜人。

  季知平再去望那无光照耀的旧皇城,记得是一场大火,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却是想不起来,最后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姓甚名谁他忘了,他只清楚那人可怜,待他极好,有恩于他,其余的都忘了。

  “来都来了,也该去瞧上几眼。”学了一点护身法的三人不敢跟去,由着季知平独自前往皇城旧址。

  远远便见那城墙之中似乎还立着一堵较矮于外围的城墙,季知平踮脚于地,身子悬于半空,这才清晰得见,那内头果真还有一堵墙,那堵墙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放眼望去,有几处地方破损很严重,后来补了上去,导致墙体的颜色不一。

  这城墙围了整座皇城,印象中是没有这堵墙的,应是后来建起。

  皇城周遭的建筑物并没有遭到破坏,想来村民们是安全逃离这里的,所行这处确实闻得些大小各异的妖邪之气,那些东西被困在里头,只会使怨气更深。

  季知平只叹还好,若是当年他跑来这里,里头的名份定有他。

  独自一人行走于连只老鼠的影儿都没有的街道上,他不认得回去的路,只往来时的方向直行,走不了的路便往天上飞。

  行了一段时间,回身去瞧离了皇城有多远,是否快到朝府,霞光也只在这一刻照到皇城,琉璃瓦屋浮现一层金光,一座府第座落于眼前,牌匾上的字依稀可见得“敏王府”三字。

  记忆中的敏王府是在皇城中央,建了这堵墙,皇城竟变小了这么多。也是,国家内地沙漠化严重,活生生分裂出一个荣国,还是余氏的国家。

  竟不知,百年间,改朝换代都不待他见一眼。

  这些日子,孟温与林越没少给他讲这些国家的变化,而他,只记得一个妖睦。

  这夜孟温洗漱之后跑往季知平房内,发尾滴着水珠,身上冒着热气。

  这两日一到夜里气温降得快,孟温急着入睡,季知平又有事唤他,外衣没穿也就披了件披风来到季知平房内。

  季知平坐在床沿,身旁是画架与笔墨纸砚,看着白白净净,是新的?

  孟温未敢走近,只小心翼翼说道,“仙君如此雅兴。”

  季知平抬手指向那些东西,“我大字不识几个,并非文雅之人,这些,都是送孟师的。”

  孟温有礼物收自是高兴,只是不解这是为何,与季知平相处有些时日,他有什么银两,有也只够买几个馒头吃,怎会花费这么多银两买这些东西给他。

  “仙君,我们还有什么钱去买这些东西。”自从遭劫,他们就是一个团体,所得的财产都是共同的,面对爱好,孟温还是选择温饱重要。

  “昨日到一户大户人家做法,向那户人家讨要的。”季知平也不愿饿肚子,只是有求人家,孟温喜欢这些东西,而他,需要这些东西来协助他回忆过往。

  “不会白给你的,看到了什么,把它画下来就行。”

  孟温自是了解,这才迟迟迎来喜悦,待发尾干了,困意袭来,孟温经季知平的意愿探手去摸他的后脑,又是那个人,还有一座宫殿。

  像这样来给季知平窥忆已不是一两次,清楚季知平有些记忆藏得很深,又或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活得太久,记忆太多,而回忆不起。

  初见画面很少,也很模糊,自从来到故地之后,孟温发现有些记忆或许是因看到了什么而渐渐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可见,而季知平却是想不起来的。

  他试探过季知平,经提醒才想起来,他不说,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记得,又或许,哪一天忽而才想起。

  孟温这几日没有随大家出去,躲在屋内作画,一处是座大殿,一处是张人像。那张人像至今还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双温柔的眉眼。

  画作完成前孟温又入了季知平的房探他记忆,回去的路上一条条线被他完整地牵连在一起,知了个大概。

  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深知其中的苦处,心里很不好受,他总不能理解为何别人能够铁石心肠,而他,一点都见不得不好的东西,这会让他很难受。

  行走间,泪水又流了下来,他不敢和季知平说,反正,他迟早会想起的。

  林越出来小解,路途碰见孟温又在哭鼻子,他一向不会安慰人,正欲绕道而去,听得孟温突然放声大哭,同游一场,算是友人,便问他是有何难处。

  “你是见着有人死了,还是饿肚子了?”

  孟温欲言又止,决心只顾着哭,哭到尽兴才抱怨出声,“上天欺我未经世事,我游历这大千世界,见到了不曾见过的人与事,我好难受,太可怜了。”

  “你可怜?”林越又叹这娇弱公子太单纯,“谁不是第一次做人,你就是命太好了,才总是悲天悯人,菩萨心肠。多看看就习惯了,当年我随大流于盛国避难,什么场面没见过,上了战场,什么人没杀过。”

  顿时孟温停止哭泣了,看着林越,一脸不满,“我也是上过战场的。”

  林越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是,战乱时期谁不曾上过战场,您怕不是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吧?”

  孟温不敢夸大其词,他在战场那年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没那么大本事。”

  大殿画好之后,孟温寻了左筝,托她向人打听这附近可有这处建筑物,这大殿建得如此壮观,没理由无人知晓。

  不出四日,左筝托人打听到了大殿的消息,自从那日之后便不曾见过孟温,他又躲在屋内作画,她虽为女主人,却是不方便到客人屋院,见到在教村民习武的林越,托他把信封交给孟温。

  知林越容易脸红,转身之后掩面偷笑这人这般魁梧,脸皮却薄得叫人可怜。

  “这岁数,何时才娶得上姑娘啊。”

  林越找上门时孟温正站在窗前寻思,林越未入屋便与他碰个正眼,林越把信件交到他手上,只道是朝夫人托他给的。

  “这么快便打听出来了。”孟温伸手接过信件,里头有他给左筝的那张画作,还有左筝查到的关于大殿的历史。展开信纸孟温一时犯了难,他并不识得盛国字。

  林越拿走信纸一瞧,这哪是常国字,是睦国字,“睦字与荣字相似,多少我是识得。”

  “里头说了什么?”孟温把头探出窗外。

  林越背过身向孟温解释,“是座王府。”

  “季仙君活了百年,什么王府能存在这么久,这王爷的子嗣延续得挺长啊。”孟温不明白季知平的记忆为何能对这座王府这么深刻。

  “据说是一位年轻王爷的府第,叫敏王府。这位王爷早逝,无子嗣,至于这座王府能留至今,是因当时的君主是那位王爷的兄长,兄弟二人虽非同母所生,情谊重。君主活的年岁不长,却是深受百姓爱戴,家亲和睦,走前有令子孙不得破坏敏王府,所幸留得至今,已有三百年头。”

  孟温惊叹,“这睦君主未免太过重情,若不是睦国被灭,那王府还得再留多少年,也不知皇城墙外,是否还能见到那王府。”

  “你没见过,又是如何得知?”林越联想到一人,“你从道长那窥知?”

  孟温点头,“年轻的王爷早逝,不知与季仙君有何干系。”

  “三百年?那可是三百年,道长不是说……”林越不敢相信,难以相信,“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活那么多年,那是妖怪不成。”

  “一百年是百年,三百年也是百年,有何区别?”孟温似是见怪不怪,“那可是你最敬爱的恩公,林将军莫不是变心了?”

  林越摇头,他得慢慢去适应这个惊人的消息,季知平早前说百年他是半信半疑,“如何确定那位早逝的王爷与道长有干系?”

  孟温仔细回想,“这就不知了,我只是这么说。只在其中看到仙君在王府住过一段时日,你若愿意,可再去向人打听,这王府三百年间是否有人住过,不便知了?”

  这夜风云变化多端,近冬的季节本就是昼短夜长,戌时已过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天黑,睦国边境自从沙漠化后不曾下过雪,空中浮云轻飘,落入行人鬓间。

  这是妖睦百年来的第一场雪。

  朝风涯这才回到丹室便带上家伙与众懂法的侍卫跑往后山围拦一个似黑雾状的东西,那东西只有一个脑袋大,力量极强,有人一个不慎被他激飞,落得个五脏俱裂。

  见识过那东西的威力无人敢靠近,朝风涯身上带着绑有符文的粗网将那东西设法困于其中,个个口中开始低语念咒,只见得那东西未被安抚反而受了刺激,雾体之中,渐有人的五官现出,趁那时朝风涯掏出玉盒迅速将他封于盒内。

  “这东西数十年前害死了不少人,不可小觑。”把东西转放于侍卫手中,“扔进旧皇城吧,器具不全的情况,不好控制这东西,将他扔进去,镇镇里头的邪祟,激发他的怨气,待寻到合适的器具,再炼化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