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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章 走在前端的人們
作者:形草      更新:2022-02-27 15:27      字数:3619
  本因坊戰第七局,在日本熱烈地展開,不只是對局中的兩人,連同與二人相關的圍棋會所都相當熱鬧,甚至下起了賭注,各大媒體也因為本因坊師徒二人的身分使然,佔了不小的篇幅報導。

  天色很早,破曉的晨光還帶著前夜的水氣,光用緩慢散步的姿態優雅地踏著步伐,在經過通往棋院的斜坡路時,心念一動,朝著棋院對面的咖啡廳走去。

  咖啡廳尚未開始營業,由門外也看不清裡頭是否有工作人員在準備,光站在人行道上,呼吸清晨尚未被都市喧囂污染的空氣,伸展了四肢……

  「……光老師。」身邊出現了熟悉的聲音。

  光側過身,看了一眼,笑容漫上臉龐:「仁志。」

  兩人互道早安,便就這麼站在棋院對面看著眼前那棟凝聚了眾多棋士執念的建築物,一時無話,卻不顯尷尬……悠閒寧靜的氛圍完全不像幾個小時後,將展開一場龍爭虎鬥。

  「我欠你一張照片。」光說著,掏出手機,準備開始自拍。

  「啊?」茫然。

  「新初段啊,你是跟伊角拍的吧?」

  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仁志笑了:「後來不是補拍過了嗎?」

  光操作手機的手頓了下,看向一旁,攬過徒弟的肩膀,像是寵個孩子似的表情:「那不一樣。」

  雖然兩人實際上差不了幾歲,但仁志確實一直將光老師當作長輩……學習圍棋學的不僅是棋藝本身,既是『藝』,為藝者貴其心性,心性的磨練才是首要的。這些方面仁志一直覺得在光老師身邊,受益匪淺。

  數位相機很快留下了兩人的身影,定格的畫面很清晰。

  收起手機,光又笑了:「回去傳給你。」說完,便要邁步離去,走入棋院。

  「光老師!」出於直覺,仁志開口。

  「嗯?」頓住的腳步回首,卻沒等到隻字片語。

  晨風輕拂,陽光漸漸亮了,驅散空氣中微微的潮氣,難得安靜。

  仁志突然上前,給了光一個很大的擁抱,頭甚至埋在老師頸肩沒有抬起……張嘴欲言,卻是欲言又止……

  「老師,謝謝。」良久,才吐出這麼一句。

  「……知道了。」

  放開摟緊老師的雙臂,退後半步,鄭重的眼神:「我會超越你。」

  微微挑眉,安定的表情下明顯透著淡淡的高興:「我拭目以待。」

  一如歷屆本因坊戰,記者室非常熱,不只是氣氛使然,確實是連空調都讓人懷疑是否運轉。

  有鑑於上回幾人被擠出記者室,伊角與和谷這回到得早,已經隨著螢幕上的轉播畫面擺開棋局,秀英與趙石兩位另擺一桌,越智在一旁皺眉看著盤面,奈瀨在門邊與兩位內田小姐刷著平板。

  「真沒想到!這兩人看起來溫和,也能一開局就如此拼鬥。」秀英落下一子,咋舌。

  「會嗎,我看伊角與和谷都覺得理所當然……」趙石這一陣子與光對局多了,也不意外:「畢竟棋齡這麼長,還跟塔矢在一起,是個人都會有影響。」

  「不,我的意思不是像某個人的棋風,而是秀策流本身……居然還能這樣嗎?哎,果真是我太久沒跟他對上了。」秀英看著盤面:「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伊角看向一旁的好友,這些年由於成澤老師的關係,與秀英兩人已成至交:「當然有,你怎麼會突然說這個?」

  抓抓腦袋,實話實說:「我就是覺得……阿光像是要走去很遠的地方了,還有塔矢。」

  記者室內一陣靜默,轉播畫面上暫時沒有新的棋步,似乎是仁志陷入長考……

  撇除內田姊妹不談,在這間斗室內的棋士都是從少年時代彼此熟悉的,光的棋風在這短短幾個月內轉化,力求改變的心情大家都看得明白,到了彼此這種等級的棋士,已經不是為一局棋輸或贏便能決定去向的了。

  「即便是他越走越遠,總也不可能放下圍棋,」依然是好大哥式的寬慰,輕拍秀英的肩膀:「機會多的是。」

  「他至少得在日本待到聖誕節,」越智推推越來越厚的鏡片:「文化局下了血本宣傳這次在音樂珠寶盒的演出,加上事後訪談,少說會過年。」不太擅長安慰,只是說出事實。

  和谷看螢幕上似乎沒動靜,便轉頭看向門邊:「那傢伙那邊呢?」

  隨著這一聲,眾人的頭齊刷刷地往奈瀨看去……大家都知道,和谷說的是塔矢。

  「一樣戰況激烈,」奈瀨再次刷新畫面,內田姊妹見眾位前輩開始關注這邊,馬上在一旁將棋局擺開:「目前被高永夏咬得死死的,我看這樣脫困有點……」由於專注棋路,奈瀨話沒說完便沒了聲響。

  「哼,他要是敢輸給韓國人,讓他別回來了。」

  秀英在和谷斜對面汗了一下:「和谷,你當我面這麼說,感覺挺差的。」

  「呃……」

  「義高……」伊角也無語了。

  清風之間,或許對於仁志而言只是日本棋院五間頂尖棋戰對局室中的一間,但對光而言自然不是這樣。為了實在不想讓身邊的保鑣太過麻煩,加上自己任教的學校也在東京,許多棋戰都被安排在日本棋院,但在棋院五樓的幽玄、行雲、流水、寂光與清風之間中,只有清風,是自己極少踏入的。

  這是與精次哥下最後一局的地方。

  光看著盤面,又看看長考中的仁志,再轉看向紀錄席上的工作人員,近三十年的時間都在棋院度過,這裡的人和事,都因歲月而染上了一層親切感……很類似家鄉的感覺。

  如果真的再度踏上草原,是不是也會有這樣的感覺?感覺會不會更強烈?

  「…………不知道呢。」細語感嘆。

  「藤原老師?」現在是在對局中呢……

  工作人員看向頭銜衛冕者,已經蟬聯本因坊多年,如今在全球的圍棋愛好者心中,提起本因坊已經絕少想到那悠長的歷史,第一個想到的是這張固守在頭銜上超過二十年的西方面孔。

  然而不管面孔從偽裝的黑髮變成金髮,或者是眼睛也恢復了顏色……人還是同一個人,不管是日本人還是窟盧塔族後裔,舉手投足無一不顯示出貴族氣度。

  這樣的人突然在重要的頭銜戰中喃喃自語了……

  「沒什麼,」光笑著安撫了眾人:「就是突然感到恍如隔世。」

  「啪。」對面的仁志對清風之間內的一切恍若未聞,結束長考,落下一子。

  「哇,仁志還有這一手?直接截斷了老師的去路,果然是很瞭解老師的棋路才能有此動作吧?」內田茜雖然同時關注兩邊的對局,但評價一點也不含糊。

  「嗯,就是因為太熟悉,所以節奏快起來真的很讓人驚訝……」和谷捏著棋子,試圖幫光找出合適的應手,一邊提起:「以本因坊戰來說,這師徒兩人的七番勝負,真的超快的。」

  「是嗎,我倒覺得理所當然。」門口傳來新的聲音。

  社推門而入,雙手插在皮夾克口袋裡,仍舊如少年時期一般,氣勢凌人,但敏銳的幾位好友都知道,這幾年社也開始懂得收斂鋒芒,在思路跳脫之餘也常留有沉厚的後手。

  「哎?你到東京來啊?」

  「啊,」對伊角夫人的問話,淡淡地回答:「來幫自家小子跑腿,他想要在東京棋院發展。」

  「……令公子,不是工程師嗎?」連一向不愛聊天的越智都納悶了,皺眉。

  「哼哼,」自顧自地倒了杯茶,猛灌一口,後又找了把椅子坐下:「我開始覺得突然決定某件事情的性格,真會遺傳。」

  記者室內眾人,所有眼睛都盯著社……怎麼聽這語氣有些狼狽?那個一向讓人感覺高高在上的社啊!

  「哇哈哈哈!太好笑了!」和谷最沒義氣,直接爆笑出聲:「報應啊。」

  「義高!」伊角無奈,只能把重點放對了再接話:「以前都沒聽說過你兒子在圍棋上有花功夫訓練,他……棋力如何?」

  社已經自己看著兩位內田小姐擺出的盤面,又擺開一局遠在韓國的世界王座戰:「考上沒問題,我讓先。」

  「真的假的?你是說你跟你兒子,都是讓先下?不貼目?」

  「那已經有二段左右的棋力了吧?」

  「你之前都不知道?」淡定的趙石也插嘴了,側過身對內田姊妹花,笑瞇瞇:「內田小姐弄不好會被新初段比下去呢。」

  女孩們的抗議聲響起:「趙老師!」

  沒理會女子的抱怨,社繼續:「也不算都沒有訓練過他,畢竟家裡是棋會所,我又是職業棋士,只是沒想到他也會想走這條路。」似乎覺得室內真的太熱,趕忙脫下皮夾克:「熱死,車上空調冷,為啥我們棋院數十年如一日的熱?中部總本部跟關西棋院都挺涼快的啊。」

  沒對社的抱怨多作回答,事實上關於東京這邊的棋院空調,也是長年來眾人心中的疑問。

  穩重的伊角在棋風上與社是最不合的,但是不影響交情,當下總結:「你當年早婚,沒想到轉眼輪到我們的下一代考職業試了,但不管是工程師或者職業棋士……各行各業都要堅持。」突然想起了許多年前,九星會恩師的話:「圍棋的道路不只漫長,而且永無止盡。如今我們都是引領後輩的人,也該對圍棋的未來有更多的展望吧。」

  隨著伊角的話音落下,記者室內沉甸甸的。

  所謂老中青三代,老一輩如已經隱居起來的成澤老師、已經腿腳不便的桑原名譽本因坊……如今在這斗室內的幾人都已踏入中間的年齡層,確實不是僅止於認真思考自我,更該是思考整個職業棋壇的未來的時候了。

  「想太多。」奈瀨微挑嘴角,看向伊角的方向……倒不是否認丈夫的說法,只是打破沉默:「下好眼前的棋,認真思考最完美的應手,圍棋其實很純粹。」看向棋盤的眼神,依舊如少女時代,熱情洋溢。

  「也因此,每一步通往未來的棋,都是至關重要的一步。」趙石下棋,不慌不忙,一板一眼。

  「別人想到一步,我必須想到第二步,別人想到第一百手,我們必須想到一百○二手,這就是過程。」傾盡一生熱情在圍棋上的越智。

  「每個人心中都有追求。」

  「吶,其實從少年時代我就這麼想,或許很久以後,我老了也還是這麼想。」

  「真是一成不變的展望。」

  「哈……是啊。」

  東京,日本棋院,五樓記者室。

  空間很小,悶熱的空調總是讓人懷疑它是否真有運轉……此時聚集其中的頂尖棋士們一同堅定了心中的理想,那是從年少至今,同樣對於神乎其技的理想,在歲月洗禮中,不斷相互扶持著一再堅定,每每更加深沉厚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