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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三章 最後一局
作者:形草      更新:2022-02-28 11:35      字数:3935
  資訊時代,消息傳遞快速,光在知道亮再次蟬聯世界王座寶座並且宣布退出職業圍棋界,也不過是幾分鐘之後的事。

  緊接著就是閉門謝客。

  深秋時節,虎次郎在院子裡跳動著壯碩的身軀,撲蝴蝶,光端坐在椅子上見到虎次郎好笑的姿態,想笑卻又不敢移動分毫,深怕後面的剪刀不小心失手。

  「別動,現在修鬢角。」亮拿著推刀,很有專業架勢。

  這些年光已經習慣圍著條塑膠斗篷,坐在院子裡感受亮遺傳自母親的手藝,確實越剪越好,當然能享受到亮的手藝的只有光了……不過一旁坐在長廊上翻閱樂團相關資料的明明,也不怎麼羨慕。

  「我一直覺得那隻胖貓看起來怪怪的……這好像不是貓吧。」明明抬頭看了一眼虎次郎,復又低頭看資料:「等等這些文件你也看一下,沒問題我下午就拿去給顧問……啊,要登台的話,我等會兒也順便去修個頭髮吧,現在修,演出前再去做個護髮,這樣正好。」還是找銀座的設計師比較好……不知道能不能預約到。

  「牠其實是冰河時期的劍齒虎。」光說。

  「啐,胡扯。」離開長廊,打電話預約設計師去了。

  晨間青綠,蝴蝶雙飛。

  亮細細地推著光兩邊的髮鬢,瞇著眼睛、專注的好像在思索難解的詰棋;光一直沒有告訴亮,自己其實喜歡的不是亮的手藝,而是看著亮為自己費神在這種小事情上,心中難掩的甜蜜。

  「好了,這次也不錯。」亮收刀,仔細端詳著光的臉龐,對自己這回設計的髮型很滿意。

  「嗯,亮……靠過來點。」塑膠斗篷裡,光勾勾手指。

  當亮靠近光的時候,突然被吻了一下,緊接著是光蹦跳著離開座位,抖落一簇簇被截斷的髮絲:「謝禮。」

  「嗯?嗯。」

  亮看著光收拾理髮用具的身影,有些疑惑……自從中國回來後,總覺得光改變了什麼,比方說前些日子宣布從職業棋壇引退,雖然也是亮意料中的事情,卻沒想到會這麼早;原本自己是因為見到光實在太忙,多少想盡力扶持,加上蟬聯世界王座多年,能在事業輝煌的時候退下總比日後沒落了再退,觀感好些……但光竟在同時宣布引退,這讓自己欣喜之餘,也有疑惑。

  特別是日常生活中的許多細節……雖然許多親暱動作,以往光也主動過,但最近好像更加頻繁,這或許是因為……心情好?但以前光有心情不好嗎?

  「在想什麼呢?」居然在甩頭?

  亮一笑,也幫忙收拾:「沒什麼,你快去洗頭吧,我來收。」

  看著光離去的背影,收拾庭院,接著連同明明留在檜木地板上的那份文件也收拾了……亮瞄了眼演出當日所有曲目,許多都是字母及代號,看不明白,倒是有一些主持人金子阿姨的備註,最後注意到租用場地的時間明顯多出演出曲目時間的總和許多。

  就算有安可曲目,好像也太多了?

  「……不過指揮跟首席應該不管這種事吧?是有其他節目?」手上還拿著理髮刀具,亮喃喃自語……隨後也沒將這回事放在心上。

  光的音樂演出,亮幾乎每場必到,大多數時候是待在後台,偶爾有小型的演出也會直接坐在觀眾席上……亮知道光雖然下棋很淡定,但不知怎麼的,上台前很容易緊張,雖然能很快進入狀況,但還沒上台前確實容易神經質。年輕的時候原本以為是太久沒接觸音樂演出的關係,但後來才發覺……光是真的緊張,至少在還沒上台前都是如此。

  不過幸好,只要勇於跨出一步,就不會怯場了,自己的任務往往都是靜靜陪在光身邊,等他踏出邁向前台的那關鍵性一步。

  「亮,」光已經擦著頭髮出來了:「怎麼早上老發愣?在想昨天的記者會?」

  回神過後,才又繼續收拾東西:「光還真敢說,說什麼不能再音樂與圍棋兩頭燒下去,所以才忍痛抉擇。」亮瞇起翠綠色的眼睛:「根本不是這樣,你還沒到極限,而且還說過可以暫時停止呼吸,但不能沒有心跳……」

  這回換成光愣神了,擦著頭髮的手都停了下來,眼睛看著亮收拾東西的身影轉……

  狐疑地盯著亮,好像在打量外星生物:「你的記憶體到底是什麼構造?」為什麼會記得我說過圍棋是我的心跳這回事?

  亮汗了一下:「這種事情該是我問你吧?要說記憶,光絕對比我異類。」

  「呃,這倒是。不過這對我而言是很好的藉口,」光在茶几邊坐了下來,隨手翻閱明明剛才提起的文件:「亮還能拿『追尋父親的腳步』當擋箭牌,我的話……好像只有這麼說比較合適。」

  亮想了想,還是沒有過問光為何這麼早退出職業圍棋界,有些事情其實也沒有鑽牛角尖的必要,卻直接拋出下一個問題:「但是當你要退出樂壇的時候,肯定又會引起譁然。」

  「哈,那就再說吧。反正我一直都沒有固定簽約,只有接不接演出,倒也沒有非得宣布引退一說。」掃視過手上的資料,又拿起手機撥了幾個電話……聯繫了不少事情。

  亮見光沒有好好擦頭髮的打算,自覺地動手,等到光把事情聯絡完,目送明明拿著文件離去,頭髮已經半乾了。

  「哎,好累啊……昨天開完記者會,問東問西的,明天又要開始加緊訓練了。」倒在榻榻米上滾動:「亮居然還說我有辦法繼續這種生活,真是太狠心了……」居然裝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亮看著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光,突然冒出專業話語:「聽大型的音樂演出,很容易聽出指揮對音樂作品的詮釋,或者至少像我這種門外漢,也能感受到光的修養與性情。」

  「……所以?」仍舊賴在地上。

  「就像我們這些熟識的棋士能發覺你想引退一樣,若同為音樂人,應該早就知道你的心態了吧?如你所言,反正沒有跟任何團體簽約,光在音樂演出上是絕對自由的,但覺得很累也是事實……」精密計算的眼神,認真盯住光:「光以前也不曾把時間排得這麼緊,所以只能說,音樂珠寶盒這一場有你必須演出的理由,我說的對吧。」

  光眨眨眼,隨即坐起身,又無奈又開心……很特別的情緒:「亮,這麼多年你的推理能力真是越來越精湛了,」抓抓腦袋,又弄亂了剛剛被整理好的金髮:「怎麼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亮啊。」

  「嗯,所以你現在有什麼想要交代的嗎?」一副『坦白從寬』的語氣。

  「這……」

  轉轉眼珠子,後又突然靠近戀人……親暱地啄吻了一下,隨即退開。

  秋日早晨的暖陽下,亮居然看見光露出害羞的神情……不只是靦腆,而是真正的害羞了。

  「哎,讓我保有一點秘密嘛。」這是光在求饒了。

  看著那神情,亮只能投降:「光都這麼說了,我哪能說不呢。」起身走向廚房:「中午我想煎漢堡排,可以吧?」

  秋夜蟲鳴,好像想這麼一直喧囂到下一個金黃秋季。

  門外聚集的媒體早已隨著記者會的結束漸漸散去,想起前一小段日子讓明明與趙石頗為困擾,總覺得好笑……不過屋裡都是知名人士,其實應對媒體都有各自的一套,唯一沒應付過媒體的只有瑪瑙,而瑪瑙卻是個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出入的傢伙。

  趙石與明明就寢後,光似乎是有所感應,步向庭院,抬頭看向研究室的方向。

  片刻後,果然見到瑪瑙推門而出,對著站在庭院裡的琥珀,微微一笑。

  「要開始了嗎?」聽見樓上的響動,亮在長廊上問……同樣是某種微妙的感應,使得亮知道即將發生的事。

  「嗯,去棋室吧。」

  換上正式西服,光端坐在棋盤前,早已不再像二十歲時那樣迷惘悲傷,如今正值壯年,手中能掌控的東西更多了,也沒有遺忘最初對圍棋的本心,人生正處於巔峰時期。

  拿過棋子,擺出二十年前的那半局殘棋,光看著過往的棋路,微微搖頭,不發一語。

  「現在再看,好像不會再這麼下了。」亮也端坐一旁,輕聲。

  「那倒是可以商量,」瑪瑙此時入內,穿著隨意,目光也很隨意,由於不是職業棋士,亮光兩人對此倒是要求不多……只見瑪瑙側身看向一旁:「你要重下一局,還是繼續以前那局?」

  亮光兩人聽了瑪瑙對緒方的直白問話,不禁對望一眼,笑著搖頭。

  執念於此,自然是想把棋下完了,瑪瑙有此一問雖顯細心周到,但明顯不是棋士的心境,甚至連業餘都不是,只能說……瑪瑙確實不是這塊料。

  亮光兩人在偌大棋室內,好像能呼吸到精次哥的心情……

  曾經也是這間棋室,據說身為私生子的緒方,從少年時代失去生母後,又與生父不和,便在此黏著塔矢行洋,一直到大了些又到了站前的棋會所去幫忙,並且時時抽空來此參與研究會……從拜師、研習、入段……直到成為頭銜棋士,人生有大半的時間是在這間棋室裡度過的。

  瑪瑙落子的手勢很優雅,迅速而沒有失誤,但看得出來一切置身事外,只是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抱持尊重的態度,不過是想要完成那看著自己長大的魂魄的一點點願望,或說是遺願……同樣是念能力者,自己甚至是因念而生,充分感覺到魂魄即將離去的躁動與平穩。

  光倒是落子越發緩慢,不是因為思緒不清,而是眼前有些矇矓……那些雪中送炭的過往、被自己忽略的情意,在這空蕩的棋室內像颶風般呼嘯襲捲,明明是有備而來,卻又措手不及。

  「光,振作。」亮抿緊的唇終於發出輕微聲響:「大哥不會希望你這樣。」

  「……嗯。」

  光的棋路雖走得雖慢,但是思路嚴謹,精密計算下的圈套環環相扣,轉眼黑白二色大龍互相試探,緊接著撕扯,很明顯是如臨深淵的一局,不是截尾斷首的力量之爭。

  瑪瑙不是全然不懂圍棋,雖然置身事外,卻也看得冷汗涔涔,熟悉兩人棋風的亮幾乎把唇抿不見了,皺著的眉頭整整四個小時沒有鬆開……就連幫忙去廚房替換茶水時也一樣,完全陷入兩位棋士深深的思緒裡。

  棋路在凌晨三點左右接近尾聲,勝負已無關緊要,瑪瑙想要為棋盤兩端的一人一魂傳達些話語,但是光與緒方二人,俱未開口。

  ……似乎是那些彼此都很珍惜的過往,一出聲,便會被驚動,破碎。

  蟲鳴不知何時,悄無聲息,露珠凝結在草尖上,深秋寂然,冷得好像空氣成霜。

  同樣不知何時,光捻著棋子,卻已滿面淚痕……

  「他走了。」瑪瑙不再落子,陳述出了其實另外兩人也知道的事實,接著看向前方……這是第一次看到琥珀的眼淚。

  良久沒有任何回應,最後光捏著自己的眉頭,微微哽咽:「他是笑著的嗎?」

  不明白琥珀為何有此一問:「他那人不太常笑啊,不過我可以感受到他不再遺憾,瀟灑離去的情緒。」原本以為他會追問緒方說了些什麼呢……

  「也對,」光凝視棋盤,復又看向瑪瑙:「謝謝你。」不再遺憾嗎……這樣很好。

  「嗯,」指指棋盤:「你們還想檢討吧?那……我先上去了。」任務完成就該走了,而且……

  瑪瑙看向紅著眼圈的琥珀,又看看靜靜陪伴的亮叔叔……現在還是讓他們獨處吧。

  有些傷口,可以彼此舔舐安慰,特別是當你有最親密的伴侶時,會以此而感到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