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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初
作者:N1colai      更新:2022-02-07 21:20      字数:7934
  南安打开门,是一个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头,短发精干的女生。她又看了看自己,深蓝色长卷发,黑色露脐紧身衣和镶着铆钉挂着小银链子的裙裤,一米五五的身高,半天没有说话。

  “不走吗?”程卢雨挑挑眉问。

  南安说:“去哪?”

  “去上班啊。”程卢雨推开南安,轻车熟路进了客厅,把桌上的纸团、包装袋扔进垃圾桶。

  “为什么我们两个高二的学生要去KTV上班?”南安皱着眉回忆。

  程卢雨转过身,双手抱胸看她:“这不是上周我问你的问题吗?”

  “那我是怎么说的?”

  “‘上班要迟到了’。”说完,程卢雨继续简单地收拾屋子。

  南安想起了这个事实,但还是不记得最初她为什么要和程卢雨去这个KTV打工。

  “KTV从什么时候开始招未成年女高中生做服务员了?”

  “从你说你是他们老板的侄女开始。”

  “我是他们老板的侄女吗?”

  “你不是。”

  “他们没人发现吗?”

  程卢雨打开卫生间的门,熟练地弯腰钻进去,提着垃圾袋出来。把几个袋子都装好,推着还在原地神游的南安往出走。

  “走吧,上班要迟到了。”

  南安感觉额头一凉,程卢雨指尖挂了个小冰袋悬在她之前磕到的地方。她是从哪翻出这些东西的?

  南安接过冰袋说:“有时候你对我家的熟悉程度会让我觉得你是不是偷拿了我家钥匙。”

  程卢雨点头:“我的确拿着你家钥匙,是你自己给我的。”

  南安微微弯起嘴角。

  看来你接受新生活还挺快的嘛。那个声音说。

  “至少目前为止还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南安说。

  “你说什么?”程卢雨偏过头靠近她。

  南安反应过来,笑了一下,说:“没什么。”

  你知道新世界意味着什么吗?南安在心里问。

  新身份、新责任、新关系。那个声音兴致缺缺。

  意味着新——世界。平行宇宙或者时间穿梭或者数字矩阵,这都是一个新世界。它可能有新的文化、新的历史、新的科技。也许我可以作为志愿者加入国家科研队,探讨空间旅行的可行性。或者——

  你知道我在某些时候会对以前你心里的另一个声音怀有一些想念?

  是吗?什么时候?

  当我提起他时你能住嘴的时候。

  “哦。”南安耸耸肩,“好吧。”

  “什么?”程卢雨再次看向她。

  “我说,”南安指一指KTV亮起彩灯的大招牌,“到了。”

  格兰德。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中小型城市兴起的迪厅风格。格外鲜明的满饱和度颜色对比的霓虹灯和厚重、镶着金边的旋转式大门。

  现在将将周五晚上,天色擦边儿黑起来。南安和程卢雨一起到更衣室换了衣服,高领白衬衫和黑色及膝裙,外面一件黑色收腰的马甲。程卢雨穿着十分合身,整个人直立挺拔,英气逼人。到了南安身上,最小码的衣服也显得有点宽大,很容易让人怀疑她的雇佣是否合法。南安照了照镜子,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化妆包。

  哇哦。那个声音说。

  南安顺从地根据身体记忆画了个大花脸,这下也许有人会质疑她的审美,但不会有人揣度她的年龄。

  南安照好镜子,扭过脸发现程卢雨正认真地端详着她。

  有那么一会儿,在达到其他人都会开口询问“有事吗”的时间里,南安只是无辜地回望着她。她发现这个身体也有点近视,以她和程卢雨的距离,她根本看不出对方是不是在看她,眼里又怀有怎样的情愫。

  就这么一会儿,程卢雨摸着下巴说:“我想这大概就是他们没有发现的原因,他们都不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402号房。南安今晚的站岗点。六七个四五十朝上的中年男性定了这个包间直到凌晨两点。听说是老板的重要客户,领班特意安排她站在门口随时听候差遣。南安规规矩矩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了。

  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南安在心里问。

  没有没见过的东西。那个声音懒懒地说。

  南安等了一会儿——她还没有习惯另一个声音的沉默。她接着问道,你想详细讲讲吗?

  其实,我不想。但既然你问了——那个声音说,我确实不想。

  南安点头,啊,是我怀念另一个声音的时候了。

  但她其实知道那个声音想讲什么。

  我不想。那个声音插话。

  如果说现在是过去的不断叠加,在过去任何一个时间点产生的微小的变化,都足以让现在的生活大不相同。那么反过来,她在这个世界没有感到任何不同,这说明,小到基因的组成,大到宇宙的诞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产生变化。人们看着月亮和太阳纪录日子,仍然以某个宗教人物作为元年,没有哪个历史的罪行因为某位穷凶极恶的领导人的突然逝世而终结,没有哪个值得幸福美满一生的人到底善终。第一个爬上岸边的人先迈出右脚,于是右撇子、Y染色体和异性恋成为了世代传承的话事人。美术学院拒绝了一位天分欠佳的学生,于是海洋另一头的大陆仍在为一方民族的兴旺而奔走。人们以握手为礼,作为某个世纪殖民浪潮的回响。贫困、战争、痛苦、绝望从没有丢失高地。运气在秒针的行进上不差分毫。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个世界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从没见过的风景。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刚算了个好日子。那个声音插嘴道,这个世界,那个世界,反正没什么差别,在哪不是死呢?

  这下轮到南安挑眉。其实,我不想。

  不,你想。那个声音坚持到。

  好吧,确实。南安叹气。不过不是现在,我们要做好准备,也许重新制定一个计划。

  好的。那个声音难得轻松起来。

  “嘭!”重重的摔门声让她从思绪中回神。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下,没见到什么人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啪嗒。”她身后的门忽然打开。

  一个面色通红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拆了领带,眼角堆笑,殷勤地递过来一支话筒说:“小妹妹一个人站外面多无聊呀?来,进来,我们一起唱嘛!”

  南安腼腆地推拒:“这不合规矩。”

  另一个中年男人扒开门缝,探出头来:“哎呀,你今天就是服务这个包间的,让你唱你就唱,没什么不合适的。”

  打头的男人将话筒一把塞南安怀里,眯着眼睛看了看南安胸前挂的铭牌。

  “南安,是吧?”他推搡着南安向里走,“来来来,我们南安小妹妹给大家献歌一首!”

  后面的男人把包厢门关上。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还有每个包厢都有的铃鼓的响声,吵得南安太阳穴直跳。她被堵在屏幕和桌子之间。桌子后方就是排排坐的几个男人。桌上放了许多空酒瓶,更多没开封的。有一个男人两只手放在嘴边,企图吹出一个响亮的口哨,但也许经验不多,只吹出一团气,转而变为飞吻献给南安。南安面色不改,脚下微微侧步,躲过无形的飞吻。

  为首的男人又把她推到桌旁的立麦台上,离沙发更近了一点。有几个男人甚至往她这边坐了过来,带来一阵熏人的酒气。几个男人高大的身躯衬得南安愈发渺小。推她的男人捏了捏她的裙角,欣赏似的拍了拍她后背。

  在402不远处巡回的程卢雨,走了一圈没看见南安人。站在402门口听了一会儿,震耳的音乐盖过了屋内嘈杂的人声。听不出异常,想了想,她敲敲门就要进去看。

  门没完全打开,一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将门缝挡了个严实。

  “你谁啊?有事吗?”

  酒气冲天。程卢雨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您好,我是包厢这边的服务生,请问——”

  “去去去,没事别过来,真扫兴!”男人大力摔上门。

  程卢雨碰了一鼻子灰,但更觉得奇怪,也不顾上班规定,拿出手机给南安打电话。

  手机在南安的腰包里震动,南安被摔门声和音响声惊得太阳穴跳个不停,没精力注意手机。她没有戴眼镜,包厢里的灯光让正常人都眼花缭乱,她就更看不清众人的脸色。只能感觉到他们都激动地望着自己,充满殷切。

  “刚刚那个是——”南安试图转移话题。

  “哎,别管别管,你就说你唱不唱?大伙儿可都等着呢!是不是?”关门的人冲她摆手。其他男人如小学生拖长了嗓子应“是——”。

  赶鸭子上架,南安没辙,勉为其难地说:“既然各位老板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唱一首吧。”

  “好!”几个男人热烈地鼓起掌来。拍桌子,跺脚,兴高采烈的。

  也许有人会觉得,比如程卢雨,在这种情况下会察觉到情况不妙,感到压力、不适、在劫难逃。而南安在心里问,会出什么事吗?

  那个声音兴致高昂地拍着铃鼓说,有什么关系?

  南安便放下心来。

  她拿着话筒,款款走向点播机。

  屏幕黑色淡入,戴着墨镜的柯受良一身黑衣靠在黑色的汽车前。他的正前方写着两个大字。

  “大哥”。

  南安略显紧张地跺了跺脚,站回到立麦台上,局促地冲一排中年男性听众微笑。

  几个男人虽然没有想到南安会选这样的歌,但小妹妹什么都好,半起哄半鼓励地拍手嚎叫。在前奏将尽时,室内趋于沉静。然后是南安清澈的嗓音,像是掐着脖子的母鸡。室内的呼吸都仿佛随之停滞。当歌曲行进到“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男人们的表情明显松了下来。南安甚至看到堵着门口的人抬手,大概是擦了擦眼泪。于是愈发激情投入,将一个困在手足情谊、男女情谊与时代浪沙的前大哥型人物的悲痛哀婉表现得淋漓尽致。

  递给她话筒的男人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擦着眼泪,出神地望着她喃喃自语道:“挺水灵一个小姑娘,化妆丑了点,唱歌也好他妈难听。”

  终于等她一曲唱完,一个男人拽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台上拉到沙发上摁住,端来一杯啤酒说:“哎呀,小妹妹这个眼光不一般啊,唱歌也特别突出哈。累着了吧?来,喝酒喝酒!”

  他是真要我喝,还是客气一下?南安在心里问。

  不知道,你先拒绝试试。

  于是南安推拒:“不用不用。”

  男人将玻璃杯重重砸在桌面,语气不善:“喝不喝?不喝就是不给我们面子。到时候你们老板……”他隐去后面的语句,威胁意味路人皆知。

  南安很想揉揉自己弦都绷断的太阳穴,茫然地在心里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可能是真心要你喝。那个声音说,你喝吧。

  于是南安道了声谢,接过玻璃杯,微微抬起示意说:“恭敬不如从命。”

  男人密切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刚刚端着酒杯的手甚至微微发抖。另一个男人去点播台换了首更欢快更吵的歌。门口的男人走到桌边的烟灰缸旁,点着打火机,四五根烟一起伸了过来。

  见她没喝,一个催促道:“怎么不喝呀?”

  南安晃了晃杯子,说:“没什么。”正要送到嘴边。

  “咣”一声,包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里面的人纷纷抬头去看。离门最近的男人不耐烦地喊:“长没长眼啊?谁他妈活腻——你,您,您好啊,念爷?”

  南安眯着眼向逆光收回腿的人看,只看清他上身的夏威夷花衬衫蓝蓝绿绿的,让人联想到一些整天醉醺醺的不正经大叔。她咂咂嘴,从桌上捞过来一个空杯子,身子微微向后靠,小声问身边已然僵硬的男人:“念爷是谁?”

  男人闭眼躲过这位“念爷”的气势扫射,顺便贪图着少女靠过来的馨香,还没开口,忽然被一个铃鼓砸中胸膛,“唰啦啦”一下,如同钟馗镇鬼,把少女和他刚刚升起的一点鬼心思吓得没影了。他胸口钝痛,不敢言也不敢怒,颤巍巍抱着铃鼓,一点声响也不出。

  正中的花衬衫嘴里叼着没有火星的烟,边拍手上没有的灰,边一步步走过来,停在南安对面,上身前倾:“不如直接问我?”

  强势的身形让南安两边的人都离她远远的。

  南安这下能看清对方的脸了,两只眼睛一黑一棕,在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的室内正常的白光下,黑色愈深,棕色却浅,那里面光影的变化让她忍不住盯了一会儿。

  哇哦。那个声音说。

  南安知道这不合时宜,把目光移向他的花衬衫,这样不太会分走注意力。她握住自己倒掉了一半酒的玻璃杯,问:“你是谁?”

  最先和南安搭话的男人不忍地扭过头,心里遗憾还没和小妹妹说上几句话,人就要被黑社会收拾得惨不忍睹,一时甚至涌上一丝自责,早知道她是个不识好歹的,也不会叫她进来喝酒唱歌,还唱得这么难听。但他心里再怎么想,也始终没敢出声说什么。

  其他人也差不离。

  包厢里安静了一会儿,走廊上其他房间的高音不时回荡进来。程卢雨带着领班匆匆赶到包厢门外时,就看到神龙不见尾的夜班经理衣着整齐,恭敬地立在门口,身边还站着一群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人。看到她们过来,经理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领班拉到他身后站好,大气都不敢出。

  程卢雨心急,利用身高优势往屋内瞥,怎么也绕不到南安的影子。

  背影把南安挡了个完全的男人忽然轻轻一笑,把长烟咬在嘴角,向前伸出左手:“伊念微。”

  南安的视线被他的左手吸引,顿了顿,也伸出左手握了上去:“南安。”

  伊念微握到手也不松开,顺势向前绕过桌子,胳膊从南安头顶划过,不客气地坐在她身旁,把人圈在自己左边,两条长腿一上一下搭在了桌子上。南安的手已经松了力,仍是被他握住。看起来反倒像南安把人拉过来坐下一样。

  终于看到人的程卢雨一把推开门口的人,焦急地叫道:“南安!”

  伊念微侧过头,问:“你朋友?”

  “嗯。”

  伊念微点点头,下巴轻抬:“过来坐。”说着眼神瞥向自己右边的人。

  被看到的男人擦着汗起来:“这边坐,这边坐。”

  南安迟疑了一下:“现在是上班时间——”

  伊念微又是点头:“也是。”然后看向门口的经理,“你怎么说?”

  经理赔笑道:“没事没事,全听念爷吩咐。小——”

  领班在他耳边悄声道:“小南、小程。”

  “对,你们俩今天就陪着念爷,其他不用管。我们就不打扰了。”眼看没人反对,赶紧替他们关上门,把其他人都隔绝在门外,经理这才长出一口气。

  领班刚有动作,他就严肃地警告道:“少说话,多做事。”

  领班悻悻闭嘴,最后看了一眼门口守着的几个人,心想要不要多事知会老板一声,毕竟好像哪个是他侄女来着。

  南安想抽出左手,没抽出来,用右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刚喝了一口,胳膊被人握住。

  南安嘴唇动了动。这是为什么?她在心里问。

  那个声音回了一句,但被另一个人的声音盖过。

  “知道你喝的是什么吗?”伊念微嘴角上挑,眼神冷淡。

  “知道。”啤酒呗。南安觉得莫名其妙。

  “知道里面加了什么吗?”

  哦?那个声音兴致勃勃。

  南安便例行公事地问:“加了什么?”她询问的语气十分平淡,是一种惯用来提供对话的延续性而没有其他企图的问候语,如同“吃了什么”。当有人这样说话时,任何交谈对象都会明白,这表明她当然不介意你继续说下去,但只有经验丰富的人知道,她同样不在意你到底说什么。

  伊念微气定神闲地拿过她的杯子,放到桌上。一点也看不出他不知道杯子里加了什么。他今晚发现南安在这里上班时就没闲心管其他人,在监控里看到某个人鬼鬼祟祟拿出一包药倒进啤酒,想到这群酒囊饭袋可能针对她谋划的那点龌龊事就火气直升,恨不得踹烂经理办公室的破门。更气她怎么能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地乖乖往火坑里跳。但偏偏等她喝了一口,他才出声,就是为了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随便拿的。至于到底加了什么——伊念微冷冷地开口:“张老板?”

  被点名的张老板哆哆嗦嗦站起来,脑门的汗在白光下照得锃亮。南安扭头,就是那位第一个叫她进来唱歌的人。

  “这……嗐,我哪敢在念爷面前称什么老板,念爷真是——”

  伊念微“啧”了一声,说:“问你加了什么。”最好说得明明白白,让正主知道知道人心险恶。

  张老板“这个那个”说不出来,心里暗恨这小妹妹真是害死自己了,最后心一横,眼一闭,心如死灰地说了几个字。

  伊念微没听清,不耐烦地在嘴里滚了滚烟:“听不见。”

  张老板看了看他的同党,一个个望过去都心虚地低头看手掌,咬咬牙,声音提高了说:“维C泡腾片!”

  伊念微滚烟的动作一滞,从牙缝里挤出俩字:“什么?”

  南安在心里说这人的耳朵着实差劲,歪着头耐心地复述:“他说维C泡腾片。”

  程卢雨大为汗颜,真想越过中间的人捂住好友的嘴。这是把人说话当真的时候吗?他问你就上赶着答吗?不觉得听着像说人脑子不好使吗?

  伊念微看着答话的人,杀人的念头还没起,就被对方专注而关爱的视线浇灭。他左手按住南安的蓝色脑袋,问当事人:“你往酒里加……”

  “维C泡腾片。”南安体贴地提示。

  伊念微按住她脑袋的手又用了点力,继续道:“加它干什么?”

  张老板委屈地解释:“我闺女说这个泡水喝,对身体好,买了一大堆,我看小姑娘大晚上在外面值班挺辛苦的,就想着犒劳一下……”

  伊念微拧了拧眉:“那你叫她进来是?”

  “念爷,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他们都有份儿。这不是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聚一聚,光是我们唱歌有什么意思,就想叫小姑娘进来助助兴……”

  于是误会解开,伊念微恢复了气定神闲,问南安:“知道了吗?”

  南安回答:“知道了。”

  “以后还敢随便喝别人递过来的饮料吗?”

  南安迟疑了一下,感觉到脑袋上的手的威慑,终于聪明了一回,说:“不敢了。”

  伊念微心满意足地拍拍她的脑袋,以示鼓励。

  南安慢吞吞说:“难喝。”

  伊念微动作一顿,杀人心再起。

  程卢雨有些心惊地观完南安和这位看起来十分厉害的人物的交锋,觉得他可能气出内伤,敬畏的心理淡下去一点,才发现他和南安的距离太近了,像是占南安便宜,但想到他刚刚正义凛然的行径,一时不好决断。

  南安两手抱着一个玻璃杯,问:“老板们还继续唱歌吗?”

  老板们面面相觑,想唱又不敢唱。见没人说话,南安站起来,要去点歌台。张老板抬起手劝道:“妹妹……”

  伊念微横他一眼,反手握住南安,把她拽回沙发:“你唱了,老板们还唱什么?你付钱还是老板付?”

  老板们一边说不敢当,一边暗自庆幸没让小姑娘唱歌,一边围在点歌台旁点歌。

  “他们唱,我们听。”伊念微对南安解释。

  “好的。”南安顺从。

  “你朋友唱吗?”伊念微又问。

  南安看了看他,在心里疑惑他为什么不直接问程卢雨。

  那个声音打了个哈欠,说,有什么关系?

  南安便倾身问程卢雨:“你要唱吗?”她尽量离程卢雨近些,也就离伊念微近了些。

  伊念微身子后倾,假装方便两人交流,暗自心猿意马地享受少女若有似无的亲近。

  程卢雨当然是不唱的。她还没有神经粗到这种地步。

  南安问完话,看到伊念微靠着沙发背的动作,感到一丝怪异。

  哪怪?那个声音问。

  手,南安说。

  伊念微正失神时,面前出现一个玻璃杯,捧着玻璃杯的两只手小巧白嫩,往上是少女淡然而认真的目光。

  “谢谢你刚刚提醒我。”南安说,两只手捧着杯子更往前方伸去,几乎朝着程卢雨的手边。

  伊念微点点头,左手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差点哽住。

  南安体贴地接过空杯子,放到桌上,旁边是她刚刚喝了一口的杯子,只剩下了一半。

  “啤酒加泡腾片,真的很难喝。”

  伊念微很想捂住自己酸到失去知觉的牙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妹,伸出食指摆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困?”南安凑近了一点,小声问。

  在一些时候,当人的各项感官同时受到一些剧烈的冲击时,很难一下子从那些复杂的刺激中分辨出最致命的一个。就如现在,伊念微的胃里酸得冒泡,喉咙呛着一口酒气该咽不咽的,牙齿从根部酸得晃动,视线被南安半边的脸占据,耳边是南安呼出的热气,鼻尖是南安蓝色发丝的香气,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卷曲的发丝划过,挠得心里又痒又麻。因此,只有当南安问出这句话时,他才后知后觉地从这众多感觉中分辨出一缕困顿。困意萦绕在他脑后方,并且因为他的辨识愈演愈烈。他想抓住南安的手,或者胳膊,或者衣服,或者随便什么,只要抓住她就好。但他不知何时放下的手仿佛切断了和他大脑的连接,甚至就连他的大脑,也逐渐切断和外界的连接。

  南安握住他的右手,诚恳地建议到:“不要随便喝别人给你的饮料。”

  伊念微想咧开嘴笑一笑,因为他的小姑娘真是机灵又聪慧,但他终于失去了力气,映入脑海的最后一丝清明,是少女细嫩的双手捧起他粗糙的右手,他清楚地感受到右手动了动,仍只能任凭那双小手连同垂落的深蓝色发丝一并溜走。

  程卢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上一秒这个危险男人还在喝酒,下一秒就睡得像条死狗,她听闻过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一杯倒。

  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几位老板纷纷停下歌喉。消音不干净的伴奏里,柯受良断断续续唱着“……别想不开,老天自有——”。

  张老板默默按了静音,想不开,谁遇到这种事都想不开。他只想好好唱歌,为什么黑社会老板会疑似被服务小妹迷晕,为什么黑社会老板会来这个包间,为什么他要请这个小妹妹进门,为什么他老婆不在他要来唱歌?

  南安疑惑地问:“老板们还唱吗?”

  老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南安提议,“我再唱一首给大家助助兴?”

  “咳,老李啊,你老婆不是打电话催了吗?”

  “对,你儿子不是也该睡了?”

  老板们三言两语,为彼此找出不宜晚归的十个理由,很快逃离案发地。只要他们跑得快,这位爷就怪不到他们头上。

  今晚的最大老板昏迷不醒,服务的包间人走茶凉,在南安看来,没有什么情况比眼下更适合提前下班。

  门外候着的小弟先是看见鱼贯而出的几位老板,还在心里嘀咕老大这是要光天化日干什么吗。跟着看到携手而出的姐妹俩,寻思这不能够吧,有点快啊?然后才听到矮个子的小妹妹说:“他睡着了,估计明天早上十点醒,你们没事的话建议也直接休息。”

  小弟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南安头也不回地说:“我下的药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