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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辛德瑞拉
作者:N1colai      更新:2022-02-11 00:00      字数:7981
  程志豪在小破房子的客厅睡了三天,有点坐不住了。这个家里没有烟酒,没有电视,没有无线网,唯一能让他投入其中的是自己随身带的几年前的翻盖机,一个下午就把小键盘磨光了。无所事事的他开始专注自己一开始的主意。他在对程路宇的嘘寒问暖中了解到,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是他那个没正眼瞧过的女儿,而女儿又被傻愣愣只知道读书的儿子气跑了,这就有点麻烦了。

  “小宇,你这几天跟你姐有联系吗?”终于等到晚上程路宇上完课回家,程志豪赶紧趁他进屋前问。

  程路宇摇摇头。

  程志豪赶紧又问:“那你生活费还有吗?不够爸爸这还有——”

  程路宇连忙说:“还有的,我姐为了安全,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这件事正发生在程卢雨和南安调查张超他们的那个周末。南安说服程卢雨,把自己和父母唯一的联系——生活费银行卡给了程卢雨,让她“看着用”。程卢雨自然交给了她弟。现在程路宇的支出都从这张卡走。如日中天的互联网线上支付这才在这个家里迈出小碎步。

  这对程志豪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不过他按兵不动,直到第二、第三天,程路宇晚上回家,在校门口意外见到了他。

  程志豪先是说他出来办事,正好路过,问了问程路宇的生活和学习,接着趁夜色静谧,回忆起往昔的点点滴滴。路过夜市,程志豪还为程路宇买了他爱吃的卤料。到了家,卤料还没吃完,程志豪又洗了些水果,切好插上牙签端给他。

  “爸,你不用这样。”程路宇有些受宠若惊地劝道。

  程志豪摆摆手,笑着说:“你学习辛苦了,这点小事我来就好。”

  程志豪讲了些在外遇到的趣事,程路宇发自肺腑地捧场大笑,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多年来的隔阂似乎在一夕之间抚平。等氛围到了,程志豪才忽然想起似的,略显难堪地开口:“小宇啊,爸爸呢,和朋友做生意,现在手头还差一点钱周转,你的卡上有多少钱,能借给爸爸一点吗?你放心,爸爸保证还!爸爸可以写借条。”

  如果是他姐,一定先问:“你做什么生意?”

  然而他不是,所以他问:“你差多少钱?”

  程志豪在心里估摸了个大概,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千?”

  程路宇剥着橘子说:“我姐只给我五百的零花钱,剩下的钱都是她管。”说着拿出银行卡推给程志豪,“我的五百你可以都拿走,其他的你得问我姐了。”

  程志豪拿过卡,忐忑不安地问:“五百我都拿走了,你平时吃饭怎么办?”

  “我还有现金,没关系。钱你要用多久?”

  “两个星期就还。”

  程路宇点点头,这事就定了。

  一个小问题是,当程路宇说他只有五百零花钱的时候,他并不是说卡里只有五百块钱。即便程卢雨已经三天没有接程路宇电话,短信也没有回,但她的话仍然作为律令规定了程路宇的行为,比如,“卡里只有五百块钱是你的”,这源于程卢雨几年来的言出必行和暴力执法。而程志豪并没有经历过这些。在他的生活经验里,银行账户不应当有多于最低提现额度的闲钱。

  程志豪一早出门取钱,发现卡里竟然足足有五千。他暗自庆幸差点被小崽子骗了,拿了两百块现金,然后春风得意地招了辆计程车。

  车子驶过程路宇的一中,驶过张超的三十一中,驶过南安和程卢雨的三十九中,驶出新城区,一路向西到东城区,再向北到未央区,接着一直到临近高速路入口的地方。一栋外表灰扑扑、四层高的小楼立在居民区、写字楼和精致繁盛的绿化带之间,毫不起眼。

  计程车停在一家银行前,程志豪进去取了剩下的四千八,然后扭头从隐蔽的门口下楼、进到了那栋小楼里。

  同一栋楼,同一家银行,另一辆轿车停下。南安从副驾驶出来,关上车门,露出车身妖娆的紫色花纹。程卢雨从后排落车。南安指了指银行偏门一排自动取款机,歪着脑袋对程卢雨说:“应该就是这儿了。”

  程卢雨抿着嘴唇点头,心事重重的。

  南安一大早接到了银行卡的取款短信,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去办理手机号重新绑定的业务,不过重点是她看到银行卡里的钱被全部取走,剩下一点利息的零头,还是在程路宇正常情况下在学校的时候。这足以说明不是程路宇干的。于是她给程卢雨打了电话,程卢雨几乎是瞬间就有了人选。她从教室出来直奔回家,家里没人。南安联系银行,找到取款的地点,就有了刚刚这一幕。

  一路上程卢雨的愤怒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惆怅,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这种事的发生源于她弟的首肯,却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一个人渣,就因为莫名其妙、无法抉择的血缘吗?

  南安看了一圈四周,自言自语道:“他来这里干什么呢?”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到这里取钱?这里有什么值得他来的吗?

  程卢雨冷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会是什么大事,那个男的没有那种胆识,他就像是房间暗处的老鼠,只会往阴冷潮湿的角落钻。

  南安在手机上不停比对实际的建筑和地图,没有一点头绪。

  这时,驾驶位的人开门下来,摘掉墨镜,趴在车顶好整以暇地说:“这种事怎么不问问特殊部门的我?”

  南安从屏幕上抬头看了一眼伊念微,对方趁机抛了个媚眼,她无动于衷地低下头:“那你知道吗?”

  蠢问题。那个声音说。

  “当然,宝贝儿,随时。”伊念微朝她飞吻。

  程卢雨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南安挪了一步,躲过虚空的飞吻,觉得这句话莫名耳熟,但她选择不去追究。

  从一级到十级,你能接受多肉麻的行为——这是伊念微发现自己光辉的特殊部门激不起南安的兴趣时,转而开发的新癖好。伊念微很想南安能反过来测试他,但南安就是南安,她不做任何主动的事,乖乖当个被试倒是很称职,就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挫败感。目前这个测试刚刚进行到第三级,伊念微称这一阶段为“寸步不离”,他既可以在南安跟前提高存在感,又可以名正言顺从跟踪、偷拍、监听回到见光的陪同、留念、“通话声音太大,而我听力太好”,双赢。至于言语上的亲昵,那是最低等的肉麻,他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从南安的视角看呢?只是十天助理必经的职场坎坷罢了。

  南安对于黑社会的了解包括但不限于一些她自我遐想的潜规则,这让她很快锁定了某栋不知用处的建筑。在南安破坏所有趣味之前,伊念微拉着她的胳膊带她和程卢雨推开后门。门后,这么说吧,可比过去几天伊念微带她经历的海底捞团建和棒球场演唱会要颠覆她对特殊部门的认知。

  一家真正的赌场,辛德瑞拉。在午夜前尽享奢华的贫民公主。

  霓虹灯绳缠绕的高跟鞋灯牌五光十色,打着领结穿衬衫和兔子装的服务生在整齐拥挤的大厅来回穿梭。西装革履的人和衣衫褴褛的人平等地坐在牌桌一侧。“禁止嗑药上桌”的标语贴在每张牌桌的四周。正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环绕一圈的圆形电子屏,屏上写着一行行人名,每个人名后面都有一个倒计时。吧台是任何酒吧都会有的吧台,倒挂在头上的玻璃杯,水珠顺着杯壁下滑到台面上,会立刻被酒保擦掉。吧台旁是三台老虎机、柏青哥,随便你怎么叫,总之没人能摇出三个七,这大概正是它的魅力。房间里有很多代币兑换机,确保你在任何角落,面向任何方向,都能在十步之内走到一台机器前。

  就像童话说的,当零点的钟声敲响,所有魔法都会变回原样,在这里豪赌的人们也觉得自己掌握着财富密码,而当赌场正中的电子荧屏响起和你家起床闹钟同样的铃声时,整个赌场都会响起一阵欢呼,那代表着又有一个欠债超时的赌鬼上了赌场老板的追债名单了。“嘭”,对于那个人来说,这就是魔法消失的时刻。现在,谁想来桶爆米花?

  “你不会恰好也是这里的老板吧?”南安接过伊念微递来的饮料,放在手中没有喝。

  伊念微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虽然我想,不过它做大已经是我有编制之后的事了。”

  南安耸耸肩,尝了一口饮料,橙汁加雪碧,不该对劝诫自己不要乱喝东西的上司有什么期待的。从进门后和伊念微打招呼的人数来看,他在这个地方可能还有点影响力。南安转头问程卢雨:“要让这位老板帮忙找吗?”

  程卢雨摇头,问伊念微:“赌色子的在哪?”

  伊念微拽着南安的胳膊,给她指了个方向。

  “谢了。”程卢雨大步走过去。

  南安想跟上,被伊念微拉着转了个圈,和他面对面。

  “这儿很安全,她一个人没问题。比起家庭纠纷,你不想看些更有意思的东西吗?”伊念微用左手轻轻捋了捋她的头发,学着小说那样压低声线,别有诱惑意味地询问,“嗯?”

  南安垂头,双手握住伊念微的右手,把它拉到胸前,仔细观摩上面的疤痕,慢条斯理地说:“首先,这不是家庭纠纷,其次,我没有带钱。”

  伊念微顺势用右手抓住她的手,好说,猜猜谁不缺钱?

  有人说赌博是和概率论的博弈,这话不错,但和实际情况又有些出入。就像事实常常需要一层外表掩盖,没有人喜欢单纯地猜测骰子点数,将一切成功和失败交给虚无缥缈的运气。优质的赌博需要一点点胆识,一点点策略,出老千的话还需要一点点手段,用人与人的互动掩盖背后的数字,将游戏推上另一个层面,尽管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所有赌局追根溯源都指向伯努利和他的大数定理。在这样的场合,欺诈才是玩家的艺术。南安恰好长于此道。

  但她其实只见过猪跑,从来没有亲身实践过,最接近的一次经历是围观一位麻友的“智力竞技”棋牌赛,其中的玩家被称为运动员,整场赌局秉承着体育精神,并且不涉及金钱。没有钱的赌局又有谁在乎呢?体育局吗?

  德州扑克在满场玩家的情况下可以进行得非常缓慢,这是庄家允许的,因此当程卢雨踹着她爸的屁股回到大厅的时候,南安才刚刚结束一局。伊念微抱住她靠着的椅背,颇为遗憾地拿回筹码,瞥了眼程志豪,又瞥了一眼,不知想到什么。

  南安站起来,问:“怎么说?”

  程卢雨掏出一枚小小的绿色代币,代表五百元人民币。

  “只剩这个了。”

  南安拿过来看了看,同情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程志豪:“今天运气不好,是吧?”

  程志豪恼怒地扭了扭,没拧过程卢雨,红着脖子低吼:“把爸爸放开!”

  程卢雨把人揪起来,摁到牌桌上:“你知道那是小宇上学的钱吗?!”

  程志豪艰难地动了动几近悬空的腿,狡辩道:“怕什么!又不是赢不回来了!你把我放下,我马上就能把那点破钱翻几番。”

  程卢雨忍无可忍,一拳砸向了程志豪的太阳穴。

  这里的喧闹吸引了安保的注意,被家人追到赌场来要钱的情况很常见,就和家长到网吧揪小孩一样,程卢雨他们被安保围住,伊念微和一个戴领结的兔装男士说了几句话,安保将他们客客气气送到了一个小房间,沙发、红酒、台球桌,暗红色的地毯和流苏的吊灯。看得南安忍不住折算如果等会程卢雨一发不可收拾,打坏的东西够她们在这里不吃不喝干多少年。

  “虽然不用赔钱,要打架的话还请让我提前找人把家具挪开。”伊念微一屁股坐在南安身边,体贴地提醒道。

  “为什么?”南安吸取了经验,不再在心里问一个根本不知道答案的声音。

  这个我知道!那个声音不满地说。

  “不会伤到你。”伊念微用甜腻腻的声音说。

  噫。南安第一次和那个声音达成共识。

  这让我想起之前还有另一个声音的时光,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那个声音补充道。

  程志豪看到房间装潢,也打起了算盘,看向明显是老板的人问道:“这位是——”

  程卢雨恶狠狠道:“关你屁事。”

  伊念微则好心地告诉他:“伊念微。”

  程志豪立刻顶着一只熊猫眼攀谈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刚刚被摁着打的人不是他。但伊念微没有再回应。

  程卢雨厌烦地把程志豪拉开,问:“我不想多管,五千块还我。”

  程志豪翻了个白眼:“你不让我赌,我哪来的钱给你啊大小姐?再说了,这是小宇给我的,你凭什么要?”

  “因为是我给他的。”

  “你给他的,那就是他的了。这个家反正都是小宇的,你——啊——”

  程志豪捂着另一边眼睛说:“你个疯子,跟你妈一样——”

  程卢雨又踹了他一脚,一字一顿:“不准提我妈!”

  伊念微搂着南安的肩站起来,朝门边的服务生打了个手势,服务生会意地叫来几个人把家具挪开。

  程志豪一开始还能骂,甚至抓住空档能反手打几下。

  何煦开门就看见一地鸡毛,而他要找的人和一个小姑娘站在一起冷静地喝茶。

  “我来得不是时候?”何煦摊手打趣道。

  南安老实回应:“确实。”

  何煦愣了一下,忽略这堪称外交滑铁卢的答复,他踮着脚经过战场,走向伊念微,伸出手道:“新城区何煦。久仰大名,有失远迎。”

  伊念微不握手,点点头,陪南安看程卢雨打人。

  何煦自如地收回手,说:“不知道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伊念微看向南安,于是何煦也看向南安。

  “这位小姐意下如何?”看她一直没有反应,何煦忍不住问。

  南安一脸茫然,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那个声音说,你直说。

  “我不方便。”南安说。

  何煦笑容一僵,谁问她了。

  “不方便。”伊念微重复。说完,伊念微贴到南安耳边:“这是第四级,妇唱夫随。你觉得怎么样?”

  你觉得怎么样?那个声音问。

  不怎么样,南安心如止水。

  何煦被驳了面子,浑不在意,友善地笑笑:“那介意我一起看吗?”

  “我不介意。”南安说。

  “不介意。”伊念微重复。

  何煦便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真的津津有味围观了起来。

  程卢雨发泄好了,颓丧地坐在被挪到墙边的沙发上,问南安:“现在怎么办?”

  程路宇一头雾水地被他姐打电话叫到这个地方。

  在等待的期间,何煦得以和伊念微谈论一些生意上的事。南安懒得听,但还是有些字词蹦进耳朵。

  新城区这个,东城区那个,学习合作双赢,哈哈哈,是是是,英雄所见略同……诸如此类的。伊念微大多数时候在听,偶尔说一两句,程路宇到的时候两个人结束谈话,像是掐点看热闹。不过从两人没有握手来看,他们也许没有达成什么共识。

  程路宇被兔耳男服务生领进房间,一路上想到了很多失足少女的社会新闻,以至于他见到程卢雨第一句话是焦急失态的“你们俩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程卢雨听到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问,没好气地把地上的人踢到她弟面前:“问你老子。”

  “爸!”程路宇大惊失色地半蹲下。

  程志豪的伤势看着吓人,但他意识清醒,还能吐字清晰地呜咽告罪。

  “是爸爸不好,爸爸做生意赔了,害怕还不了你的钱,就一时想不开,竟然到这种地方来。小宇你打我吧,你姐姐已经打过了,她打得好,一下就把我打清醒了。我……”

  程志豪絮絮叨叨半天,程路宇就注意到一件事。

  “姐,你怎么把爸打成这样子?”

  程卢雨本来想解释,看到他和程志豪惺惺相惜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打就打了,要你管?我今天就是把他打死,也和你屁关系没有。”

  “姐——”

  “小宇啊,都是爸爸不好啊!你让她打死我吧——”

  “爸!”

  南安心惊地揉揉脑袋,伊念微见状,让人把程志豪扶起来坐好,拿出抹布准备给他塞上。程志豪很有眼色地闭上嘴,搂着程路宇抹眼泪。

  南安走上前,对程路宇说:“你家存在卡里的钱,被这位拿到这儿赌大小,输到只剩这一个筹码,五百块。”她摊开手心,“你的房租、学费、生活费、零花钱,所有你能用的钱,现在只剩这一个。”

  程路宇接过筹码,踌躇问:“那……你的意思是?”

  南安轻笑,声音轻柔:“关我屁事。”

  程路宇父子俩动作都是一滞。

  “南安……”程卢雨到底不放心,祈求地看着南安。

  南安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是你,我现在有这么几个选择:一,把筹码换回五百块,手续费我可以帮你出,回家该学习学习,该赚钱赚钱,四千五丢了就丢了。二,你把筹码拿上,找个牌桌赌,赌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三,钱是你爸偷的,可以记在他头上,我和你姐可以负责要回来,前提是,你以后不能和他再来往。”

  “可他是我爸——”

  “停。我不管,我只是看在你姐的份儿上给你几个建议,你想怎么做,为什么这么做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关心。”南安疲惫地揉揉眉心,她原先还以为这个小孩能担得起重任,高看了。忽然另一只手按住她的眉毛,力道适中、耐心地揉捏。不用看,南安也知道是谁。她应该后退一步避开,或者打掉那只手,但也许都怪那个神经的肉麻测试,她莫名想看看对方的底线在哪,于是她抓住那只手——意外地发现有斑驳的疤痕,放在了自己脸边,顿了一会儿,犹豫地蹭了蹭。

  是这么做吧?电视都这么演的。她在心里问。

  你洗脸了吗?

  是我太惯着你了?

  那个声音大喊,我只是个声音,你怎么威胁我?你惯着他还差不多!

  见此路不通,程路宇转向另一个人:“姐,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爸,我是你弟,你真的说断就断,一点都不管了吗?”

  “我看他当年丢下我们的时候走得也挺干脆的。”

  “姐……”

  “小宇,交给爸爸吧,相信爸爸,爸爸一定能把本赢回来的!”

  “爸……”程路宇拿不定主意。

  “其实,”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进来,“还有第四条路。”何煦端着两个高脚杯悠悠走过来,其中一个递给了程志豪,顺便捏了捏程路宇的脸,“小帅哥这么靓,怎么能没钱呢?”

  “你别动他。”程卢雨推开何煦的手。

  何煦也不恼,拿出一张名片放在程路宇手心,暗示道:“欢迎随时来电。”他一语双关地眨眼放电,转身离去。

  南安看着他的背影,门关上了也没收回视线。

  “怎么了,宝贝儿?”

  他又来了。南安无奈地想。

  “没什么,可能看错了。”她还以为刚刚在门口等何煦的人是张超,想想概率不大。却忘了这里是概率的主场。

  程卢雨的举动给了程路宇一点信心,他随手把名片放在一旁,拉着他姐的袖子:“姐,别这样,跟我们回家好不好?爸会对你好的,他还在家给我切水果。”

  程卢雨不说话。

  一直旁观的程志豪不知什么时候拿走了筹码,疾风一样跑出房间:“小宇,爸爸很快回来,相信爸爸!”

  “爸!”程路宇紧跟其后。

  程卢雨留在原地看着,面无表情。

  南安到沙发边摸索了一会儿,心里奇怪道,名片怎么不见了,还想认识一下呢。

  在赌场问一百个人,你怎么知道自己会赢,会得到一百零一个答案,但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他不可能赢。对于他们来说,人总会赢,区别只是什么时候什么方式。赌棍和神棍拥有相同的后缀是有原因的。不过最倒霉的玩家也会承认,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赢了。

  对于程志豪来说,魔法的关键在于破釜沉舟。

  他最终让程路宇带回家了五千块。程卢雨在他走之前问:“你确定要和他过吗?”

  程路宇坚定地说:“姐,我相信有天你会明白的,我和爸会一直在家等你。”

  程卢雨勉强地扯了个笑容:“那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程路宇没有回答。在他心里,这句话就像当初他姐说“别指望我会照顾你”一样,她总是会心软的,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

  “你真的不是赌场老板?”南安下班前问伊念微。

  伊念微歪头:“怎么?”

  “我看见你给发牌员打手势了。”

  “好吧。”伊念微承认,“我姑且可以算是……合伙人。亲一个?”他扬着脸颊。

  南安力道不小地拍拍他不知羞耻的脸皮:“下班了,老板。”

  伊念微坐在车里没有动,打了个电话到后排躺着。不一会儿,前排上来了两个人。

  “念哥,胡老板说张超的钱还清了。”驾驶位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纸袋,放在挡风玻璃前,“连本带利,十万。”

  伊念微嘴里叼着烟,牙齿转着圈咬烟嘴:“谁还的?”

  “说是叫‘何煦’。”

  “哦。”伊念微冷淡地点头,“开车。”

  “仁孝哥叫你明天到总队报告。”

  “说我病了。”

  “他说就是把ICU给搬到总队,也要你过去。”

  “啧。”

  刑警大队的楼有两栋,一左一右,两栋楼中间有一段两层楼高的长廊,在长廊另一侧,有一排鲜少开放的会议室,伊念微大清早耷拉着脸,敲响了其中一扇门。

  “进来。”

  走进去,会议室坐了两个人。伊念微在他们对面坐下,随手掏出一根烟叼着。

  “不是病了吗?”东仁孝语气不善。

  伊念微随意地点头:“想到要见您老就好了。”

  “呦,这么会说话,接受社会毒打了?”

  另一个人说:“谁敢打他啊?跟你那个新助理学的吧?能说会道的。”

  伊念微手指嗒嗒点着桌面:“有事说事。”

  “嗬,还护上了。”

  东仁孝憋着笑,正了正神色说:“说正事,说正事。”

  另一个人撂了一个文件夹在桌上,道:“这两天城里新来了一个主事的,在新城区活动,你多注意一下。”

  伊念微拿过来看了看:“我昨天见过他。”

  “在哪?”

  “北边赌场。”

  东仁孝挑眉:“你怎么突然去赌场了?”

  另一个人用胳膊肘撞他:“一骑红尘妃子笑,你这男人怎么一点情趣都不懂。”

  “卜同志,你说你在情报科一天正事不干,光看人家私生活呢?”

  “你那是看不着,不然你来你也看。”

  “啧。”伊念微不耐烦了,他来这儿是为了听情侣秀恩爱吗?有这功夫他不能自己去和小助理恩恩爱爱吗?

  东仁孝心虚地坐直身子,问:“那你们聊什么了?”

  “他想和你们合作洗白。”

  “哦?你怎么说?”

  伊念微笑出声:“还能怎么说?我没有这项业务。”当然要加些修饰,几个谦辞,几句恭维,一点为难,爱莫能助,不是不想,诸如此类的。他鬼扯方面的造诣在和南安的你来我往下也有所长进。

  又聊了几句公事,伊念微便告辞了。

  “这么着急干什么?”东仁孝问。

  伊念微起身打开门:“和你们待太久容易犯病。”

  “什么病?”

  伊念微没理他。

  “傻呀。”身边的人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拍拍东仁孝的头,怜爱地说道,“人害相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