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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府大姑娘
作者:neleta      更新:2022-10-19 10:16      字数:4727
  回到浣花院,庄静妤躺在榻上由司葵给她冷敷眼睛。司桃柔声安慰:“姑娘还是要以身子为重,太太那离不得姑娘多去宽慰。”

  四个司并不是十分清楚三姑娘的事情,但这么多年,四人作为庄静妤的一等大丫头,多少也有些猜测。庄静妤的奶母史妈妈没有多问姑娘在太太那里说了什么,回来却是红肿着眼睛。史妈妈从司菊手里端过碗,轻声说:“姑娘,喝一碗旋覆花汤吧。”

  司桃取掉姑娘眼睛上的细棉布,司菊扶起姑娘。庄静妤接过碗,调羹在碗里缓缓搅拌,满腹心事。

  史妈妈给了四个司一个眼神,四个司安静地离开,史妈妈在庄静妤跟前的绣墩前坐下,宽慰:“姑娘,老太爷和侯爷打了胜仗,姑娘您却是红着眼睛出了太太的院子,府里的下人还不知会如何编排。妈妈知道姑娘您是心疼太太,但太太的身子本就不好,侯爷又不在,姑娘您一定要稳住。”

  庄静妤点点头,喝起了汤。

  司梅这时候走进来,脸色很难看:“姑娘,关姑娘派人送了请帖,邀您明日过府品茶、听曲儿。”

  庄静妤抬眼,史妈妈却先怒了:“真是好厚的面皮!什么关姑娘,我们姑娘不认得!”

  司桃冷哼:“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给姑娘下请帖。”

  见姑娘专心喝汤,司梅立刻转怒为喜:“奴婢这就去给姑娘回了!”

  司梅出去了,史妈妈还在怒:“这关家!侯爷和二爷真真是看走了眼!”

  庄静妤这才有了回应,还反倒好脾气地劝道:“妈妈不必在意,不过是起子小人罢了。妈妈该想,幸亏发现的早,若是真等我嫁过去才发现那关家是什么人家,那我可就真是命苦了。”

  史妈妈:“姑娘说的是。等侯爷回来,老奴就看关家那位探花郎能落得什么好。”

  庄静妤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丝毫没有被退婚的伤心。

  伯阳关古道城临时大都督府,老侯爷庄驰重在冲着儿子庄瑾仁发怒。老侯爷怒骂的口水喷在庄瑾仁的脸上,庄瑾仁却只能低着头不敢闪避,任自己的亲爹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什么探花郎,什么年少有为,这就是你给咱们卫国侯府的大姑娘找的‘好’人家!不过是个探花郎,都敢退我侯府嫡长女的婚事!谁给他的胆子!你这个眼瞎的!我好好的长孙女就这么被你这个糊涂亲爹给耽误了!”

  卫国侯同样是怒火中烧,但亲爹已如此愤怒,他不能再火上浇油,只能默默忍受,还得劝慰:“阿茹的婚事是儿子糊涂,看错了人。待班师回朝,爹您和阿娘好好给阿茹挑一门亲事,儿子绝不多嘴。”

  老侯爷气鼓鼓地坐下,卫国侯给亲爹奉茶,说:“好在也只是交换了庚帖。曹氏的信上也说了,那关家太太上门时看着温和,这回却是露出了刻薄的面目。阿茹即便是我侯府的嫡女,嫁去了那样的人家,婆母不慈,终归是会受委屈。经此一事,也能看出那关文卿不是阿茹的良人。”

  老侯爷冷笑:“都说门当户对,还真是如此。那关家虽也是官宦之家,但早已落魄,关文卿一遭成了探花郎,关家就飘了。以为我卫国侯府的男丁这回都得命丧边关,就巴巴地去拍马常平侯府,是想挣个从龙之功?”

  卫国侯:“他且愿意,那就让他巴结去吧。”

  老侯爷一句“从龙之功”就说出了关探花的心思。谁都不傻。关探花在卫国侯府能顶事的男丁尽数上了战场,元征帝御驾亲征之际,退了与卫国侯府大姑娘的婚事,与元征帝皇长子外家常平侯府李家的姑娘不清不楚,可谓是司马昭之心,不需言明。

  元征帝的嫡子不是长子,为二皇子,虽然养在太后身边,但太后的娘家承恩伯府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二皇子的母家在元征帝登基后并没有获得任何的提携,现在还在老家讨生活。元征帝登基后,没有特别恩泽太后的娘家,仅仅给了一个承恩伯。也从侧面证明了元征帝与太后不和。

  二皇子生性懦弱,耳根子又软,全无主见,别说元征帝看不上眼,就是他们这些臣子提到这位嫡皇子都摇头叹气。大皇子为庶长子,长得倒是牛高马大,一表人才,却喜好风月,性情暴戾,可以说是文不成武不就。长那么强壮的身板完全就是摆设。最令人无语的是,他晕血。所以元征帝亲征,根本就没考虑过带上这个儿子。一个晕血的皇子,如何能继任大统?

  三皇子为良昭仪范氏所出。范氏可说是元征帝后宫最美丽的女人,三皇子也是三位皇子中模样最英俊的皇子。三皇子没有特别优秀的亮点,也算不上平庸。可范氏的母家平平,家中没有出色的男儿,父亲也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的少尹。元征帝重伤前就不怎么去后院,重伤后除了每月固定五次给太后请安,去生育了皇子公主的妃嫔宫里坐坐,基本不踏足后宫。元征帝最小的孩子就是8岁的三皇子,三皇子之后后宫再无孩子出生,也是三皇子出生后,元征帝就不再招妃嫔侍寝,也不再去妃嫔宫中留宿。

  三个皇子,就没有一个得他喜欢的。这种情况下似乎母家最强盛的大皇子的机会最大。在边境和国内同时出现危机,元征帝不得不拖着病体御驾亲征的当口,一些有着从龙之功心思的人自然要在这个时候发力。万一陛下真就回不来了,万一真就国破了,他们肯定得推一位皇子上位,以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或是趁此给自己和家族带来荣华富贵。

  卫国侯府为京城显贵,从家族的大局考虑,卫国侯在考虑嫡女的亲事时,首先排除了和卫国侯府地位相当的权贵人家。关文卿这位探花郎很受庄瑾礼的赏识,当时探花游街的时候,庄静妤也去看了。二叔提到关文卿,庄静妤也没反对。能得探花,关文卿自然有一副好样貌。而且关家人口简单,祖上曾出过翰林,关父是举人出身,家中有一妾,但关文卿明说他不会纳妾,只盼与妻子举案齐眉,和如琴瑟。关文卿身边也确实没有通房,加之关文卿本身能力算是出众,多重考虑之下,卫国侯就让曹氏邀了关母到府赏花。

  卫国侯看上了自家儿子,属意为婿,这对关家来说绝对是天降大喜的好事,关家一百二十个愿意。庄静妤今年17,去年年尾两家交换了庚帖,因为庄于契和庄信的婚事还没订,所以庄静妤这边也还没有定下具体的婚期,六礼也没过。之后边关蠢蠢欲动,庄于契和庄信的婚事更难定下,再之后战事爆发,老卫国侯父子,庄于契和庄信四个卫国侯府顶梁柱的男人出征,卫国侯尽忠的元征帝御驾亲征,边关的危难朝中的官员都很清楚。在回图人和凡夏国发动猛攻的消息传回京城,京城不知怎么就冒出了元征帝在亲征的途中重病的消息,朝中暗涌顿起。

  就在这个时候,关文卿的表妹找上庄静妤,把自己对表哥的种种爱恋和不得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给庄静妤,哭求对方能成全。之后又传出关文卿陪母进香时,抱住了险些跌倒的常平侯府的三姑娘。关母登门,满口歉意,说关文卿抱了常平侯府的女儿,对方还是嫡女,常平侯府现在不依不饶的,她着实难办。

  曹氏被关家人恶心坏了,老太太很干脆地说这门婚事不作数,把庚帖拿回来。就这样,这门婚事就不了了之了,转眼关文卿和常平侯府的嫡次女,三姑娘李蕊兰定了亲,而且还迅速定下了婚期,就在来年的1月底。

  卫国侯府和关家的这件事,京中权贵都门清,是关家看卫国侯府这回怕是要遭难,避免影响关文卿的前程,实则是关家先动了退亲的念头。关家转头就巴上了大皇子的母家常平侯府,卫国侯府二房老爷庄瑾礼在翰林院外堵住关文卿,把他揍了个鼻青脸肿。常平侯府老夫人为此十分的不满,被曹老太太撅了回去。

  曹老太太的原话非常狠——这种不忠不义的小人,也就你们常平侯府当成个宝。老身只盼着陛下龙体安康,得胜还朝,免得有些人得意忘形,还以为自己马上要成皇亲国戚了!曹老太太话里话外暗指常平侯府和大皇子有篡权之心,常平侯府到底心虚,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常平侯府心想,就等着你卫国侯府满门男丁死绝,等大皇子上位,看你卫国侯府还能嚣张。

  结果现在,卫国侯府果然还能继续嚣张,而且还很有可能比以往更嚣张。单西关有惊无险,卫国侯在伯阳关杀出了庄家男儿的气势,打出了卫国侯府的威名。侯府的三代男儿,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不仅大败凡夏国,还有余力驰援单西关,与单西关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猛将一起把回图人打了个灰头土脸,大获全胜,这是怎样的战功,这是怎样的荣耀?

  你问关家后悔不?

  必然得后悔啊。

  但关家后悔又与卫国侯府何干?卫国侯原本只是想低调行事,给长女找一个门第不那么高的人家,长女低嫁过去,在婆家也有话语权。没想到关家会是这么个货色,卫国侯承认自己在长女的这门婚事上瞎了眼。

  把儿子骂了一顿出气,老卫国侯道:“陛下英明,不会因我侯府的功绩就起猜忌。常平侯府连带德妃和大皇子这回绝对都落不到好。阿茹是我的嫡长孙女,她的亲事我要给她好好挑选。反正契哥儿和信哥儿的婚事也没定呢,阿茹也不能越过她两个兄长先出嫁。以阿茹的身份,做王妃都使得,何必非要低嫁一个探花郎。哼!男人长那么好看有甚用!”

  卫国侯的脑中立刻闪过一个无比妖娆,却很有用的男人,好吧,不能说男人,只能说是少年郎。

  卫国侯:“我这就给母亲和曹氏去信,阿茹的婚事等父亲班师回朝,定下大郎和二郎的婚事后再议。”

  老卫国侯:“女儿在家才是最幸福的,让阿茹在身边多留两年也好。我卫国侯府的女儿,不愁嫁。老二也是糊涂,你们兄弟二人,一个比一个眼瞎!”

  卫国侯只能默认老父的责骂。远在京城的庄瑾礼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因为战事,老太太和曹氏一直没把家中出的这件糟心事传信去边关。边关危机解了,曹氏才写信给丈夫告知此事。卫国侯很担心曹氏的身体,曹氏本来就因为阿妩的事情伤了身,现在长女又出了这种事,曹氏更会郁结于心。可他现在还回不去,卫国侯只能写信给长女,信中先宽慰女儿,告诉女儿一切有他这个当爹的做主,婚事不急,在家多留两年陪伴父母也好。他的女儿哪里愁嫁。其次就是让长女多劝慰母亲,莫让母亲整日忧心伤身,也要替他多孝敬祖母。

  关家表妹递了几次帖子,庄静妤理都不理。关夫人坐不住了,给曹氏递了拜帖,曹氏直接让门房告诉关家送帖的下人——卫国侯府当不起关家的拜访。

  “姑娘,茂叔来了。”

  庄静妤:“快请茂叔进来。”

  茂叔是卫国侯府前院的管事,管着卫国侯的许多私事。茂叔的儿子茂青更是卫国侯的贴身亲卫,现在正随卫国侯出征在外。

  茂叔的腿脚有点微跛,他走进来先是向大姑娘躬身:“老奴请大姑娘安。”

  庄静妤:“茂叔切勿多礼,您快坐。”

  茂叔笑呵呵地说:“老奴就不坐了,还得去老太太跟前儿一趟。”说罢,他从怀里套出一封信双手递出,“侯爷给姑娘写了信,老奴拿到后就即刻给姑娘送来。”

  庄静妤惊喜极了:“爹的信?”

  史妈妈赶忙上前拿过信,递给大姑娘。茂叔接着说:“老太爷和侯爷都挂念姑娘,听送信回来的人说,侯爷收到太太的信后就立刻写了回信命人快马送回京。老太爷和侯爷还命人捎了不少东西回来,在后头,等东西一到,老奴就给姑娘送过来。”

  庄静妤的眼角湿润:“祖父和父亲都好吗?两位兄长好吗?”

  茂叔:“老太爷和侯爷都好。送信回来的人说世子和二郎君在单西关,并未和侯爷一道返回伯阳关。”

  庄静妤:“爹只给我写了信吗?”

  茂叔:“老太爷和侯爷给老太太、太太都写了信,老侯爷也给二老爷写了信。怕大姑娘您着急,老奴给老太太、太太送了信后就过来了。”

  想到茂叔刚才说还要去祖母那儿一趟,庄静妤忙道:“辛苦茂叔了,祖母那儿还等着您,我就不多留您了。”

  史妈妈笑吟吟地说:“茂老哥,我送你。”

  茂叔:“那老奴就先去了。”

  史妈妈送了茂叔出去,没给赏钱。以茂叔的资历,庄静妤哪怕是嫡小姐,给赏钱反倒是轻视。史妈妈嘴里说:“回头等大姑娘酿的梅子酒日子够了,我给您送两坛过去。”

  茂叔:“那敢情好,我就不跟大姑娘客气了。”

  史妈妈:“您跟我们大姑娘客气什么。我也不多留您了,您快去吧。”

  “嗳,我走了。”

  茂叔走了,史妈妈急忙回屋,进去就看到大姑娘流着泪看信,脸上却又带着笑。史妈妈过去从司菊的手里拿过绢帕,给大姑娘擦眼泪,说:“侯爷远在边关,还记挂着给姑娘写信,侯爷真是把姑娘疼到了心里。”

  庄静妤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被关家人恶心时,她没哭;和关文卿解除了婚约,她也没哭。她对关文卿是有点喜欢,但那点喜欢早就在关文卿傍上常平侯府之后烟消云散,只剩下欲呕。母亲因为妹妹和自己的婚事更加的郁郁寡欢,祖母的年纪又大了,庄静妤心里再难受也要忍着。父亲的这封信,却令她想要嚎啕大哭,却不是伤心难过,更多的是感动,感动于父亲对她的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