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厚密云层压得很低。

  冬天的风虽然冰冷，但相较于滂沱大雨而言已经显得仁慈许多。

  我在思考，树根下筑巢而居的蚂蚁，到底与人类有何不同？

  蚂蚁，往往井然有序的在命令与巢穴之间的两点一线徘徊。

  那么，人类不同吗？

  以我看来，并无丝毫差异。

  人类在家人、朋友、公司，三个点衍生出的复杂线路中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许多的人类在其一生中织出了一个属于自己大网，在其死后与他人的大网不断重迭与淬炼下，最终形成一个名为社会的生存体系，支撑着人类群体在地球上生存几千年仍屹立不摇。

  这是人类。

  然而，我是虚。

  虚，是失去了心的人类。

  失去心的人类，历经同类互相残杀的淘选，重新拥有了自我意识的生命体。

  此等集万恶于一身的存在──虚。

  乌尔奇奥拉‧希法，是我的名字。

  我曾属于蓝染忽右介麾下的第四十刃。

  蓝染大人告诉我，追随他，我便可以知道何谓心。

  但是蓝染大人失约了。

  他并没有成为灵王，没有击溃尸魂界，更没有完成许诺我的约定。

  还好。

  有个叫作井上织姬的女人愿意告诉我什么是心。

  但是，我却等不到声音传到我耳里，便被名为黑崎一护的死神斩于刀下。

  岁月匆匆，时光苒荏。

  有谁会想到，本应已经消逝于天地之间的大虚重回现世。

  再一次，探寻、寻访、追逐，何谓心？

  我，乌尔奇奥拉‧希法，是集万恶于一身的大虚，渴望拥有心。

  何等可笑？

  所谓人类──

  因为有心，所以妒嫉。

  因为有心，所以吞噬。

  因为有心，所以抢夺。

  因为有心，所以傲慢。

  因为有心，所以怠惰。

  因为有心，所以愤怒。

  因为为有心，所以想要得到你的一切。

  那么──

  心，又算是什么东西？

  只要我撕裂你的胸腔，就能看见你心中的一切吗？

  只要我敲碎你的头骨，就能看见你脑中的所有吗？

  所有一切，我希望，都会得到解答。

  「乌尔奇奥拉，你竟然有胆量重入现世！百年前空坐町一役没彻底解决你这个祸害，如今胆敢出现在老夫的护廷十三队面前！」

  半空中忽地出现道和式的拉门，伴随着强烈灵压而倏然向两旁卷开，五道灵压瞬间垄罩在我身上，我抬起头看清了来人。

  总队长──山本元柳斋重国。

  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

  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

  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

  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

  「山本元柳斋重国，我需要借崩玉一用。」

  我冷静的复述目的，但山本元柳斋重国似乎被我这句话激怒了。

  「哼！借崩玉一用？说得好听！蓝染忽右介百年前利用崩玉改造虚群，造成现世大动乱，身为十刃的你再也清楚不过，区区一句『我索求真理』便要让老夫借崩玉予你，痴人说梦！」

  的确如此，蓝染的叛乱我的确参与了，而且还杀掉了不少死神。

  但是，没有意义。

  在我们的世界中没有什么意义。

  生存于这个世界的我们同样不含意义。

  无意义的我们思索这个世界。

  甚至连知晓此处没有意义都没有任何意义。

  无论是我，还是死神，存在的本身就不具备意义。

  既然交涉失败了，那么还是回归最原始的解决方法吧，尽管我知道凭一个十刃面对五名队长级死神根本毫无胜算，但我是没有心的虚。

  不知何谓喜悦。

  不知何谓悲伤。

  不知何谓残酷。

  不知何谓怜悯。

  不知何谓庆幸。

  不知何谓恐惧。

  正是所谓──虚无。

  「封锁吧──黑魔大翼。」

  我念出了归刃语，斩魄刀从我手中滑下坠入空气中消失无踪，墨绿色的灵雨从我身后展开的漆黑双翼溅射而出，将整片天空染成了碧绿色。

  山本元柳斋重国，你会牺牲现世数百万人类，展开卍解秉持你所谓的正义强行击杀我吗？我凝望着这个号称尸魂界两千年来最强的死神，等待着他究竟会做出何种选择。

  然而，有个死神抢先动手了。

  「端坐于天霜──冰轮丸！」

  冰轮丸，现今尸魂界最强的冰雪系斩魄刀。

  我捏碎了日番谷冬狮郎朝我挥来的冰刃，同时将灵压聚于食指尖端，碧绿色的小光球迅速形成，快速的将它甩出去。

  「虚弹。」

  虚弹，虽然威力只有虚闪的十分之一，但其生成与射速是虚闪的二十倍。

  「悉数流波、化为吾盾；悉数雷光、化为吾刃──双鲤鱼！」

  浮竹十四郎展开瞬步来到日番谷冬狮郎身前，左手持的斩魄刀将我击发的数百枚虚弹吸收，几声木牌撞击的脆响，他举起了右手的斩魄刀指向我，霎时数百枚虚弹以更快的速度朝我飞来。

  双鲤鱼能力的麻烦无庸置疑，能够将任何以灵压形式呈现的攻击用左刀吸收，通过左右刀之间的木牌调整攻击力与速度，再以右刀将吸收的攻击释放。

  这在百年前空坐町之战时我已领教过，于是使用响转避开了浮竹十四郎的反击，远远的观察着这五名死神队长。

  山本元柳斋重国是最需要注意的人，他独步尸魂界两千年的双手剑道，以及最强火系的斩魄刀──流刃若火，无疑都是足以致命的危险。

  「给老夫住手！」

  山本元柳斋重国的命令来得突兀无比，日番谷冬狮郎一脸不情愿把打算释放的招式强行停下。

  「总队长！」

  「不准出手！十刃由老夫亲自解决！」

  山本元柳斋重国手中木杖重重一顿，灵压陡然爆发，封印着流刃若火的木杖显露出其原来的真面目，高温的火焰伴随太刀出鞘溢满整片天空，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毁灭整个城市，只为了尝试杀死我。

  我再次抽出了斩魄刀，凝神面对这位两千年来最强的死神。

  「总队长，刀下留人！」

  两股灵压蓦然从远方暴起，我将视线投向两位来者，标志性的绿帽绿衫男人，以及绑着单马尾的紫发女人。

  「浦原喜助，四枫院夜一。」

  「呀勒呀勒，能被第四十刃大人记住我的名字还真是荣幸呢！话说回来，现世还真是热闹啊～」浦原喜助压下帽檐露出一贯性捉摸不定的微笑。

  「乌尔奇奥拉，我和浦原来这里并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我今天和浦原桑来这里是为了达成你们双方的要求。」

  「是啊，山老头，我想你也应该不想看见现世生灵涂炭吧。」

  「要求？哼！老夫绝对不会与虚妥协！」

  山本元柳斋重国怒瞪着我，但是灵压却已经收起了大半，看来现世的百万生灵的确让他有所顾忌。

  「怎么做？」我问道，接着浦原喜助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张金黄色的纸。

  他将这张纸展示在我们面前，一脸神秘的解释：「这是灵王契约，抽取一丝灵王的本源之力而形成的契约书，如果契约者为反契约上内容，就会被灵王之力直接抹杀，这样你们可以放心了吗？」

  「如果有灵王契约，那么乌尔奇奥拉借用崩玉就有了限制，总队长可以放心，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在现世战斗。」四枫院夜一开口接下浦原喜助的话，而山本元柳斋重国的脸上终于露出意动的神色。

  「给我。」

  浦原喜助把契约纸递给我，我毫不犹豫的用灵压在上面写下「乌尔奇奥啦‧希法借用崩玉，想要明白何为心，得到心」。

  写完之后，我将契约纸还给浦原喜助，然后他再将契约纸递给山本元柳斋重国，我看着山本元柳斋重国在这契约纸上不停写下对于我持有崩玉以后的限制。

  最后，契约完成了，一股陌生的力量作用在我的虚核上，彷佛随时可以碾碎我的虚核，我想这应该是灵王的本源之力，的确有其不凡之处。

  我接过山本元柳斋重国朝我抛来的崩玉，心里难以抑止的浮起一种奇妙的情绪，这大概是所谓的欣喜吧！

  「崩玉，我想要知道何谓心，得到心！」我丝毫不迟疑的说道，随即一股晦暗难明的力量流进了我的身体，这就是当初蓝染大人使用崩玉得到的力量吗？

  下一刻，我发觉我的视线开始下降，发生了什么事？

  我望向那群死神队长，包括山本元柳斋重国在内，其余四名队长以及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每一个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连朽木白哉总是面无表情的人类都张大了嘴，彷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低下头，崩玉安然无事的在我手掌心静静躺着。

  然后我看向我的身体，什么时候我的身体出现像碎瓷一样的裂纹？

  还有，胸前紧绷的这两团到底是何物？

  「喂喂，我刚刚到底看了什么？」

  京乐春水狠狠的在自己的脸皮上捏了一把，结果「哎呦」一声的叫出来，神经传来的真切痛觉彷佛在嘲笑他的无知。

  浮竹十四郎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不过转念一想，他会这么做似乎也无可厚非，毕竟刚刚那一幕实在太匪夷所思。

  「堂堂第四十刃……居然被崩玉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女孩？」

  日番谷冬狮郎一脸纠结，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其余死神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非亲眼所见，哪可能把那位身材娇小的俏丽少女跟高冷的第四十刃——乌尔奇奥拉·希法联想在一起？不但身高和外貌都改变，连性别也变了！还有，什么时候虚的面具变成可拆式的？面具可是连接着虚的虚核啊！

  「夜一桑，崩玉什么时后有这种能力可以改变灵体的性别了？」

  「别问我啊浦原！崩玉的创造者不是你吗？我还想问他怎么变成女的，还有他怎么用完崩玉之后怎么把他的面具留在了这里？是不是契约出了问题？」夜一烦躁的抓着脑袋把问题指向灵王契约。

  「没有啊！它还好好的呢！」浦原喜助举起金黄色的契约纸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刚刚他才说明过违反灵王契约会有什么事情，可是契约纸上面根本没有违反契约时会浮现的红色铭文。

  「浦原喜助。崩玉还存在某些无法解释的能力？。」

  「报告山本总队长～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理由解释啦！。」

  「既然如此，收队！乌尔奇奥拉·希法之事由二番队队长碎蜂接手，务必亲自率领隐秘机动队调查！另外，四枫院夜一，能否请妳协助碎蜂来到现世之后的调查？」

  听见山本元柳斋重国的要求，四枫院夜一爽朗的笑着回答：「哈哈，当然没问题，她想在现世留多久都可以哟！」

  「多谢。」

  山本元柳斋重国点头道了声谢，然后看了一眼手掌心上的崩玉，粗厚的白色浓眉微微皱起，但终究还是没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最后带着其余四名死神队长回去了尸魂界。

  「哎呀哎呀～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小夜一酱我先走喽～」浦原喜助压低了帽子使出瞬步开溜。但是，比瞬步的速度，有谁能比得上有「瞬神」之称的四枫院夜一呢？

  她一把抓住了绿帽男人的手，眨了眨巴眼睛露出甜腻的笑容，把身体压了上去。现在两人的距离已经不是十分不妙可以形容，根本贴合在一起，柔软的双峰直接压在浦原喜助的胸口上，洁白牙齿充分表达其主人的愉悦心情。

  这反常的举动让浦原喜助的心突突狂跳，他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啊哈～小夜一酱这是在做什么，我可是会害羞的哦？」浦原喜助尝试用轻浮的语气来逼退女人，可惜毫无作用。

  「把灵王契约交出来，晚点就放开你。」四枫院夜一提出自己的条件，等到把灵王契约拿到手后，她直接用缚道把浦原喜助固定在了原处。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喂喂！小夜一酱你是在做什么？怎么可以不守信用？」

  浦原喜助的内心更不安了，然而在下一秒，他才知道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

  「浦原喜助，我们结婚吧！」

  四枫院夜一笑着说，接着她以灵压为笔墨，在灵王契约上写下了结婚誓约──这一辈子无论任何苦难，永远不离不弃。

  浦原喜助听到这句话后一脸呆滞，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结结结……结婚？不，这，夜夜夜一酱，这种事情不应该是要从长计议吗？」

  他尝试最后的挣扎，但是四枫院夜一的充满无奈的嗓音却是奠定下了最后胜利的一步。

  「我说浦原桑，你认为我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吗？不会。不，应该说，我绝对不可能！已经一百年了，不管我明示暗示你都一再不停地回避我的心意，我觉得你今天应该给我一个回答，不论是Yes还是No我都会听着。」四枫院夜一眼里闪烁认真的光芒说道。

  她已经为这个男人付出很多很多了，她不希望到头来最后只做了白费功，如果这是一场美妙的梦，也是时候该清醒了。

  浦原喜助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的确是时候该给她一个满意的回复呢。

  究竟自己再逃避什么呢？嘛，也不重要了吧，只要知道喜欢眼前的女人就足够了。

  「我也喜欢妳，四枫院夜一。妳，愿意跟我结婚吗？」

  「当然，拒绝的人绝对是白痴嘛！」没有令她失望，四枫院夜一笑靥如花的娇嗔道。

  这绝对是她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已经期待多久了？今天终于完完全全的拥有这个滑溜的男人了！

  「浦原喜助，你就乖乖的给我当个妻管严吧！」

  「喂喂！剧本不是这样走的吧？还我刚刚的感动啊，混蛋夜一！」

  「哈哈！」

  不自觉的，两人默契的哈哈大笑起来。然而，浦原喜助渐渐笑得有些猥琐起来。

  「小夜一酱，叫声夫君来听听？」

  「欸欸欸欸欸？！我、我才不要！」惊叫了几声，四枫院夜一面红耳赤的大声反驳。

  明明还没有正式结婚呢！还有这都什么时代了？还用这种叫法，实在太羞耻啦！

  「心……作为虚却想拥有心吗……」

  声音，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模糊的印象里，那双瘦若无骨的小手总喜欢温柔的抚摸我的脑袋，我好喜欢他手掌心的温暖……话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是什么时候呢……

  头好痛……为什么想不起来呢……妳是……妳……

  我倏然睁开双眼，急切的寻找声音的主人，但眼前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

  什么也没有。

  没有生物、没有声音，刚刚听见的那呢喃声只是幻觉，脸颊好似还残留着那人的掌心的温度，我多么希望刚才感受到的一切并不是是一场梦。

  「香味……」

  脑海里那抹熟悉的味道，女人的味道。

  但是无论如何我努力的回忆，永远无法在脑袋里找到有关这个女人任何一切的记忆，只有她的味道、她的手掌、她的温度，我的身体仍记得一清二楚。

  被黑崎一护杀死后的百年里，我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在哪里？明明应该拥有这段记忆的，但是为什么每每想回忆时只能想起一片空白呢？

  是谁？目的为何？

  我再次思考起这个困扰了我许久的问题。

  可惜，这一次依旧毫无所获。

  按捺下躁动的心情，我低下头借助灵子散发的微弱光芒打量起自己变化的外貌。

  胸前多出两团微微突起的物体把虚夜宫的制服撑得死紧。另外，手指变得纤细而白皙，一头墨绿色的柔嫩发丝也长至肩膀，只剩下胸口象征作为「虚」的虚洞还在，然而连接虚核的面具却不知所踪。

  「这是……我？」

  破碎的记忆宛如零散的拼图，经过一番拼拼凑凑，最后还原成完整的图像，不久前的那段记忆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回我的脑海里。

  死神……山本元柳斋重国……浦原喜助……灵王契约……崩玉……

  依稀记得，最后我被崩玉变成了女人，醒来后便在这里……

  大致上理解了现况，我闭上眼睛，稍微理顺了一下目前拥有的信息。首先，崩玉确实发生了作用，只是还不清楚它到底打算以何种方式让我明白何谓心。

  第二，这个漆黑的空间叫做「临界」，是一个和黑腔在空间性质方面相当类似的空间通道。只不过，黑腔是虚圈连接现世与尸魂界的通道，而临界则是现世的内通道，不会连接到现世以外的区域。

  这意味着，这是一个没有虚圈与尸魂界的世界。

  这些关于临界的讯息并不是我通过观察这里而得到，而是一开始就存在于我的脑袋里。明明我第一次听到「临界」这个单词，却对它有着意外深刻的了解。

  想通了其中关键处之后，我开始在无尽的漆黑空间里漫无目的游荡着，寻觅着「现界」的降临，因为为唯有通过「现界」才能离开临界。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忽地远处传来一阵陌生的空间波动，我转头望去，一道光线缓慢的从漆黑的空间裂缝中渗出。

  原本打算用响转一步就到达那里，可是这时才响转却发挥不了作用，我微微皱起眉头，选择了徒步朝空间裂缝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着，我一边开始期待起来空间裂缝后的世界。能够让蓝染大人拥有对抗整个尸魂界力量的崩玉，它也一定能满足我的愿望吧？

  它一定，能够让我明白何谓心吧？

  空间裂缝随着时间推移愈来愈大，渗透进临界的光线也越来越多。忽然间，扩张停止了！那道裂缝彷佛有生命似的直线朝我冲来，张开的裂缝宛如人类的上下唇瓣，一口把我咬进了那个纯白的空间里。

  清晨六点三十八分，原本宁静的街道上，毫无预警的「呜呜呜」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本区侦测到，空间震，请各位立即前往避难所，提醒，这不是演习。重复，本区侦测到，空间震……】

  广播声的内容传遍了整个伦敦，无数人被吵醒，然后一脸不情愿的披上外套，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前往地下避难所。

  三十年前世界第一场空间震降临──欧亚大空灾的发生，造成了1.5亿人类当场死亡，之后世界陆陆续续发生了规模不等的空间震。

  那些正在前往地下避难所避难的一般人，把空间震理解成是一种自然的天灾，然而真相并不是如此。空间震，是由一种位于临界的神秘的生命体──精灵，现界所引发的灾害。

  知情的人类们把她们当成天敌畏惧着，并由各国联合组成武装组织来对抗精灵这种特殊的生命体，AST即是其中之一。

  而DEM公司（Deus Ex Machina Industry）则是开发「显现装置」的民间公司，提供对抗精灵武装组织的各种对精灵武器。

  今天的DEM公司里──

  「真是讨厌，一大早就空间震什么的……」

  艾莲不爽的抱怨道，她拿起挂在肩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水，接着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冷水洗了洗脸。自来水的凉意有效的驱逐了早晨沉闷的睡意。

  「艾莲，早安啊！刚刚发出空间震警报了，据说在东伦敦出现了未登录精灵，要去看看吗？」威斯考特拍了拍手想要引起艾莲的注意，但没想到一走近，才发现对方正在换衣服，现在只穿了一件内衣。

  「喂！威斯考特，这里可是女厕啊！虽然你是董事，但这样大摇大摆的直接走进来没问题吗？」艾莲迅速的一把抓起衣服挡在自己身前，回过头不悦的瞪着男人。

  「哈哈，这些小事就不需要在意了，等妳处理完之后来我的办公室，讨论一下这名未登录精灵的事情吧。」

  威斯考特不愧是一头老狐狸，他面不红气不喘的下达了命令，然后施施然的踏着悠闲的步伐离开女厕。

  「切……真是的……」艾莲无奈的撇撇嘴。

  ─────我是空间分割线─────

  蓝天，白云，和原来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明白何谓心的契机在哪里呢？

  我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脚下的大坑，结合刚刚在那个乳白色甬道里听到警报声，大概能猜得出来，我的现界对人类而言其实是一种灾害。

  这种灾害好像……叫作空间震的样子？不过，没有意义。

  在我打算动身离开时，一梭铁块从远处以高速朝我射来，我侧过身避开，这似乎是现世人类同类相残时使用的武器。

  我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这群包围了我，身上还包覆着铁甲的奇怪人类们。

  明明只是普通人类，居然看得见虚？

  我的惊讶还没散去，他们又有新的动作。

  「第二第三小队，火力压制这名精灵，第一小队用微型导弹攻击！」

  「遵命，队长！」

  命令已下，接着又看见眼前的精灵少女没有躲避的打算，AST的成员们大喜，开启了最大的火力，拼了命的把弹匣打完一发又一发，一瞬间激起的烟尘布满了整个街道上。

  「干掉她了吗？」

  「哈哈，这是当然！愚蠢的精灵，居然连灵装和天使都不展开，当然只有被我们乖乖杀……杀……杀……」女人的神色原本得意洋洋，但烟尘散去的剎那立刻转为转为惊恐。

  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没有展开灵装，没有使用天使，只凭着单纯的身体接下几千发子弹和微型导弹？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能存在！」她不甘的大声咆啸道。

  我抚平了略微皱起的虚夜宫制服，虽然胸前被撑的很不舒服，但这套虚夜宫制服是我最喜欢的衣服。没有花俏的颜色，一身素白，就好像世界任何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一样。

  只是她刚刚说的话里，有两个名词令我相当在意。

  什么是灵装？什么是天使呢？我的好奇心被眼前的女人给勾引起来。

  获得答案的最简单方式，就是直接询问她吧。

  听说，人类在绝望与恐惧之中才会吐露真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的话，他们也就跟死神们差不多。

  「攻击！攻击！全员给我攻击！直到弹药最后一发都我打完为止，我就不信你可以继续不展开灵装和天使，我不相信你还待会儿还可以如此淡然！」

  「可是队长……」

  「给我动手！」她再次咆啸，把她身旁的那名女孩吓得瑟瑟一缩。

  枪响再度响起，我任由她们把火力倾泻在我身上。我不明白，一脸困惑的望着她们。明明已经看到这些武器是无法破开身为虚的我身上的钢皮，那么为何还要重复这些毫无用处的举动呢？

  或者说，你们就是在满足你们，既身为弱小存在，却渴望从一个废物变成强者的渺小希望呢？

  这简直……没有意义到了透顶。

  我讨厌弱小，也讨厌欺凌弱小。

  但是，你们为什么总无法清楚地衡量自己的能力呢？乖乖的在阴暗的角落颤抖着、祈祷着，卑微的乞求强者放你一条生路就好了，不是吗？

  我觉得很困惑，更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了。

  既然如此，把一切都结束吧。

  我踩着响转来到那名被称为队长的女人面前，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掐住了她的脖子。同时，外放灵压禁锢住她的行动能力，其余的人类因投鼠忌器而不敢继续攻击。

  也许她们无法理解，我为何能如此快地制服这个女人。

  因为──

  响转，是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速度。

  碍于身高关系，一百五十五公分的我在提起这个女人后，反倒是变成我要仰望她。我不在意这些，此时此刻的我，只想要得到三个问题的答复。

  「告诉我，灵装和天使，是什么？」

  「我……我才不会……告诉妳这个……这个精灵……绝对不会！」

  她一边无力的进行反抗，一边恶狠狠的瞪着我，双手拚了命的用力想掰开我掐住她柔软脖颈的手，可惜她注定徒劳无功。

  另外，因为看她没有给予我答复的意思，我缓慢而持续的收紧了手掌，增加着力道，因此她挣扎的更凶了，脸颊胀的通红，宛若要滴出血来似的。

  一旁的AST早就吓得不知所措，平时的训练彷佛这一刻全数忘记。除了街道上呜呜作响的风声外，这里别无他声。

  「快、快跑，赶快跑啊！」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声的，紧接在这个人的声音之后，无数人展开随意领域从半空中逃跑。这么做的理由，是他们认为我没有从空中追击他们的能力吗？

  我不禁为他们的无知感到一丝悲哀。

  我没有阻拦他们，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生命掌握于我手掌心的女人。

  绝望？失望？恐惧？颓然？

  多种复杂的情绪跃然于她姣好的面容上，最后组成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人类啊，终究只会爱惜自己的性命。

  我对于结果并不感到丝毫的意外。

  我松开手，让放弃挣扎的她的双脚重新回到地面，但她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双眼迷茫的跪坐在我的脚旁。

  「所谓人类，只有在恐惧里暴露出最原始的丑陋本性。」我据高临下看着女人，述说着眼前我一手造就的事实。

  我静静观察着她，看见几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悄悄地滑落脸庞，落在白色的显现装置上。

  「我恨妳，妳们精灵夺走了我的父母，夺走了我的姊妹，夺走了我的男朋友。为什么啊？为什么妳们这些该死的精灵不通通全部去死好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歇斯底里的愤怒喊叫着，电线杆上的鸟儿也被她尖锐得哭吼声给吓的四处乱飞，但是与我何干呢？

  这仍旧，没有意义呀！

  「被精灵杀死所有亲人的妳，明白何谓心吗？」我问出内心最期待的问题，如果是经历如此丰富，而且刚刚又惨遭背叛的人类，一定能够回答出我所希望的答案吧？

  「当然是杀死你们这些罪恶的精灵为我家人复仇！」

  失望。

  我无比失望。

  这女人，也不懂何谓心。

  她拥有的，只有满腔无趣的仇恨而已。

  既然如此弱小，又无法满足我的回答出令我满意的答案，大概连一丁点价值都没有了吧？

  那么，请妳在这个毫无意义的世界死去吧。

  我蹲下身子，眼睛对上它燃烧着仇恨光芒的蓝色眼眸，抬起手臂，缓缓的将灵压凝聚于食指尖，最后瞄准了她的胸口。

  「人类有心，所以妒嫉。」

  「人类有心，所以吞噬。」

  「人类有心，所以抢夺。」

  「人类有心，所以傲慢。」

  「人类有心，所以怠惰。」

  「人类有心，所以愤怒。」

  「仇恨，来自于愤怒。但妳没有愤怒的心，而屈于愤怒，作为它的魁儡。」

  「我不满意妳的回答。」

  「所以，永别了。」

  指尖的绿色虚闪随着我话语的落下，贯穿了女人的胸口，一个拳头大的漆黑的大洞出现在我眼前。

  妳也跟我一样了，胸前有个大洞。

  虽然妳不是虚，但妳也不懂得何谓心，所以大概也跟我一样吧？

  我看着生机已逝，缓缓向柏油路后倒的女人，心里默默的这般想。

  话说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感受到一丝莫名的烦躁呢？

  因为，她也没有心吗？

  我在害怕，到头来，我仍然无法明白何谓心吗？

  「艾莲，这是Nihility Seeker（虚无寻道者）上次现界的战斗影像，很幸运的被二十米外的监视器录下来。」看到金发女人推开办公室门走进来，威斯考特将笔电屏幕转向艾莲，神情显得十分陶醉。

  他颤抖着手指，陶醉的说：「艾莲，这次的精灵太完美了，我好想好想把她娶回来当作妻子呢！艾莲，妳觉得把DEM当做聘礼会不会太寒酸了呢？真的、真的好想把这个精灵抱在怀里好好疼爱她啊！」

  「你这个老男人终于恋爱了？」艾莲挑了挑柳眉，一脸狐疑的道。

  「当然，我是认真的。艾莲，帮我准备几本关于恋爱的书籍吧，我想亲自攻略这个精灵！」

  「别想了，精灵一听到你是DEM公司的董事只会气得想把你砍成两节吧？」艾莲毫不留情的吐槽，不过威斯考特却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放心，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碍于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上司，艾莲脑门上的青筋咚咚的狂跳，但也只能强忍着把威斯考特狠狠吼一顿的冲动然后把注意力转移到笔电上。她抱起笔电，转身走几步坐到旁边的沙发，把笔电放在膝盖上后，操纵着鼠标点下了播放键。

  毫无情感起伏的声线从喇叭里传出。

  「所谓人类，只会在恐惧里暴露出最原始的丑陋本性。」

  画面里，身高一米五五的墨绿色长发少女据高临下看着失去战斗意志的女人，精致的五官上找不出丝毫表情，包括怜悯。

  接着，她又开口了。

  「人类有心，所以妒嫉。」

  「人类有心，所以吞噬。」

  「人类有心，所以抢夺。」

  「人类有心，所以傲慢。」

  「人类有心，所以怠惰。」

  「人类有心，所以愤怒。」

  「仇恨，来自于愤怒。但妳没有愤怒的心，而屈于愤怒，作为它的魁儡。」

  「我不满意妳的回答。」

  「所以，永别了。」

  精灵少女伸直聚集着高密度灵力球的食指，对准了女人胸口，接着灵力球化为光束贯穿女人的胸膛，杀死了这名AST小队队长，影片到此结束。

  看完影片后，艾莲陷入了沉默当中。这名精灵实在太特殊了，有太多地方有别于以前曾经现界过的精灵。

  「艾莲，妳有发现什么有趣的地方吗？」威斯考特走到沙发的后方，凝望着结束影片的最后画面，诡异的咯咯轻笑起来。刚刚那位精灵的举动，实在太符合他的胃口了！这绝对他最喜爱的精灵，没有之一！

  她冷静，强大，无情，又忠实于自己强烈的欲望。

  完完全全地……符合精灵的完美定义啊！

  艾莲没有理会身后威斯考特癫狂的笑声，她紧紧皱眉思考着，闭上眼睛仔细地回顾刚才影片里所有一切的内容，包括精灵本身……

  「她的胸口有个洞，她把那个AST废物杀死的方式是在她胸前挖出一个洞，就跟她胸口的洞完全一模一样。」

  「Bingo！还有呢？」威斯考特笑了几声，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精灵跟其他的精灵完全不同。首先，精灵与一般人类的姿态差不多，所以胸口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大洞！有的话也绝对是死人身上才有可能出现。」说着，艾莲意有所指得看了眼屏幕里死去的AST小队队长。

  「说得不错，可惜只答对了一半。」威斯考特望着艾莲不解的眼神，含有深意的笑着说：「妳听见了吗？她最后对于那可怜女人的评价──愤怒的魁儡？哈哈，有趣极了！妳知道她在追求什么吗？妳知道吗！」

  威斯考特信心满满的握紧拳头，眼神中透露出疯狂的光芒：「这个精灵，她在追求『心』啊！这个连人类都难以理解的飘渺之物，她居然在尝试解开这个困扰着人类数千年的问题啊！」

  他话锋一转，一脸探究的看着艾莲迷人的紫色眼眸，轻笑着问：「艾莲，妳有多大把握能够击败她呢？」

  艾莲心微微一紧，瞳孔剎那间缩至宛如针尖般，她不假思索的说：「我绝对可以击败她！因为，我可是世界上最强的魔术师！」

  威斯考特半瞇起眼睛，用着夸张的语气称赞艾莲强大的实力，惹得对方害臊的白了他一眼。

  但是，真是如此吗？艾莲‧米拉‧梅瑟斯真的是世界最强吗？

  也许是「世界最强的魔术师」，但绝非「世界最强」的魔术师。

  他看着艾莲，心理默默盘算着往后的计划。也许是时候该让艾莲尝尝何谓失败了！威斯考特不禁期待遇上挫折的艾莲，事后究竟会有多大的蜕变。

  同时，他也思考着关于乌尔奇奥拉的相关事情。

  他能够肯定乌尔奇奥拉比艾莲的实力强上不少，从不召唤灵装与天使并徒手杀死AST队长一事便可得知。另外，那鬼魅般的速度究竟是如何达成的？这也需要更多数据来好好研究。

  威斯考特简单敷衍艾莲几句便离开了董事办公室，现在他要去买几本有关恋爱的书籍，为准备艾莲往后武力行动失败时，还有他可以攻略精灵呢！

  未来，有趣得很啊！

  距离我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已经半个月。

  第一次现界在英国，我杀掉了一个女人，然而这并没有使我获得什么有用的讯息。第二次现界在法国，在发出空间震警报之后AST部队例常赶来，然而他们面对精灵所采取的措施与英国AST部队大相径庭。

  他们只远远的观察着我，不主动出手攻击，任由我在街道上四处走动。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我这次现界临近结束。在返回临界之前，我顺手捎上了几本从图书馆里拿来的书籍，在临界里看看书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我还记得以前在虚圈时，蓝染大人总喜欢在闲暇时间看书，他总会说：「读书不是为了雄辩和驳斥，也不是为了轻信和盲从，而是为了思考和权衡。」

  后来，事实证明了蓝染大人所言非虚。

  他确实以虚夜宫的力量几乎颠覆了整个尸魂界。虽然最后失败了，但这是因为他得到超乎想象的力量而自满、目空一切，并没有思考及权衡利弊到最后一刻。

  读书，似乎真的能让人成长。

  我抱持着这般心态翻开了书本，借着灵子的光芒开始阅读起来。

  阅读过程中，我发现精灵似乎能够自行理解各国不同的语言。

  身为虚，我不可能学习过法文，却意外的能看懂法文书籍。虽然看不懂它的文字，但其意思会直接在脑海里出现，相当不可思议。

  我将目光从书本转向远处逐渐扩张的空间裂缝，默默站了起来，把地上看了好几天的书收拾进袋子里，然后把袋子背在身后。

  不久之后，空间裂缝直线朝我冲来，像怪物般的张开上下颚把我吞噬进乳白色的甬道里。

  ─────我是空间分割线─────

  「噗答──」

  很像泡泡被戳破的那种奇妙声响。

  我还没到达甬道尽头就被强行挤了出来，降落在一片脆嫩的青草绿地上，脚下并没有往常会出现的大坑。

  我抬起头，视野里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几只马、羊在不远处的草皮上进食，马尾时不时摇晃着，看起来十分悠闲。

  这是哪里？我心里冒出疑问。

  连续两次在大都市里现界，突然现界到人烟稀少的地区，这让我有些意外。

  不过，没有意义。

  我将注意力放在身旁十米外的人影上，从外表看起来大概是一个人类女孩，她娇小的身影在草皮里蠕动着，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怯懦。

  「痛……」

  「四系乃，没事吧！」

  「嗯……」

  说话同时，蓝色长发的女孩用左手撑起身体，从趴姿转换成了坐姿，洁白纤细的双腿笔直向前伸出。身上穿着绿色的帽兜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摆动，头顶的两片长长的兔子耳朵自然垂下，右手上套着白色的兔子手偶。

  她背对着我，坐在草皮上，似乎在检察她自己的膝盖。

  「四系乃，膝盖破皮了，不痛不痛哦！」

  「痛……」语气中透露着无力，女孩的声音像要哭出来一般。

  我看着这名女孩，她有一点奇特处吸引了我。

  明明只有一人，如何发出两股截然不同的声音？我踩着无声的步伐来到她身后，聆听着两道声音交谈的内容。

  「呀哈！看四系奈的厉害！四系奈帮四系乃吹吹膝盖就不会痛了！看招！呼呼──呼呼──」

  「嗯……不痛……」

  「嘿嘿，四系奈大人的厉害吧？」

  「四系奈……好厉害……」

  我看清楚了。

  总是以几个单词作为响应的柔弱声音属于叫四系乃的人类女孩。另一股尖锐的说话声则从叫作四系奈的兔子手偶里传出。

  这是腹语术？我努力回忆人类这方面的相关知识。

  就在此时，蓝发女孩毫无预警的回过头，我的视线与她漂亮的蓝色眼眸不经意的对上。剎那间，她瞪大那双蓝色的眼睛，脸上浮起惊恐的神色。

  「！！！」

  「啊啊啊啊啊啊──」兔子手偶代替女孩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女孩的小脸宛如白纸般苍白，精致的脸孔露出小动物的受惊神情。

  大概是吓到她们了？我疑惑的思考，不过很快就释然。

  随着情绪的巨大起伏，一缕一缕无形的灵压从这名女孩身上溢出，这足以说明她的身分。

  「大大大大大姐姐！妳怎么可以一声不吭的偷偷来到四系奈和四系乃身后！四系奈和四系乃差点都被大姐姐吓死了！」兔子手偶张开嘴巴啪答啪答的上下阖动，埋怨的话语从手偶肚子里传出。

  「没有意义。」我下意识回答。

  「？？？」女孩把手偶转了180度面向她自己，蓝色的眼睛对上兔子手偶的眼睛，眨巴着长长的睫毛，不知所措。

  面面相觑，这个成语应该用在人类与人类的互动之间，但看见这幕场景时，我觉得使用这个成语意外的应景。

  我凝视着这位蓝发蓝眸的女孩及她的手偶，想了会儿还是决定得到她的亲口确认，于是开口问道：「精灵？」

  「精灵？」

  「不……四……四系乃……不是……精……精灵……」女孩双肩颤抖着，不安的表情再度从脸上浮现。她把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帽子上两片兔耳咻咻咻的左右来回大幅度的摆动，像是在肯定其主人说话的真实性。

  不安？恐惧？我看着女孩精致面容上强烈的情绪波动，满腔疑惑。

  既身为超越一般人认知存在的特殊生命──精灵，为何会流露出这种情绪？难道世界上还有足以使精灵感到恐惧的事物？AST部队？我不认为这种组织足以动摇精灵。

  那么，究竟是什么？

  如果存在的话──如果我能够亲身感受的话──

  我一定，能够明白何谓心吧？

  我思考着，逐渐有些能明白人类所谓「好奇」的情绪。这些未得到解答的问题就像毒品一样，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只会不停的萦绕在心头。

  「哎呀呀～大姐姐是魔术师大人吗？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询问这种事情可是很失礼的呢！请大姐姐不要再询问这种问题了哦！请务必要记住四系奈刚刚说过的话呢！否则……」就在此时，阴影掩盖住我的视野。

  我将思绪拉回现实，看见自称四系奈的兔子手偶距离我的鼻尖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四系奈……就会杀掉大姐姐哦……」冰冷的警告声传入我耳里，同时她用短短的小手抚摸着我脸颊，彷佛无声的威胁着我。

  威胁吗？没有意义的无聊举动。

  我向前走近四系乃一步，四系奈见状立刻气呼呼的大骂我不识好歹，不停地用地的压着我的脸想阻止我继续前行。

  我无视四系奈说个不停的念叨声，目光注视着精灵女孩。

  她除了身体轻微的颤抖外，左手也不安的紧抓着袖子。看见我朝她走近，她抬起粉颈，眼眸胆怯的对上我的眼睛，声音颤抖的请求：「请……请……不要……过……过来……不要……靠近……四……四系乃……」

  她怯弱的反抗，一层湿润的水雾覆盖上她蓝色的双眸。

  为何恐惧？为何不安？我实在不明白，我想要了解她为何有此表现。但如果我想继续接触她，似乎得让她的情绪先平复下来。

  「我是精灵。」

  听见我的话，四系乃微睁大眼睛，惊讶取代了眼眸里原先的不安与恐惧。

  「大姐姐……是……精……精灵……」

  她的视线在我身上游移，最终定睛在胸口上。

  「那个洞是什么？大姐姐的胸膛被挖了一个大洞居然还可以活下来吗？哇哇哇！大姐姐真的是精灵吗？就算是精灵胸膛被挖了一个大洞也是绝对会死翘翘──」话尚未落下，四系乃用力的摀住四系奈的嘴巴，使四系奈无法把下面的话继续说完。

  「四……四系奈……不……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说……大姐姐……死掉……」四系乃认真的告诫着四系奈，直到四系奈安静下来，四系乃才松开摀住她嘴巴的手。

  「那么大姐姐，妳来找四系奈和四系乃有什么事情吗？」四系奈在空中灵活的转了一圈，晃了晃脑袋向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会遇上另一位精灵本来就在预料之外，不过我也没隐瞒事情的打算，直接跟她们说明我在现界时的事情经过。

  「什什什什什什么？」

  令我讶异，她们与我有相同的经历，都直接被乳白色的甬道给挤了出来然后落在这片青翠的草原上，四系乃和四系奈只能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

  「那么这样的话，大姐姐要不要陪四系奈和四系乃玩游戏呀？」四系奈忽然提议道，我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想了想，然后提出了条件。

  「可以。但在这之前，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三个问题？当然可以啦～那大姐姐想问什么问题呢？大姐姐如果想要知道四系乃的胸围──咕呜呜呜姆叽呜呜呜！」

  「请……四系奈……不……不要……乱说……话……」四系乃用左手捂住四系奈的嘴巴，面红耳赤的小声抗议。

  无论四系奈如何挣扎，四系乃仍旧把她的嘴巴捂得死紧，逼不得已之下，四系奈只能选择向现实妥协。最后，四系乃虽然得到四系奈的再三保证，但放手时仍然显得十分犹豫，再三叮嘱四系奈不可以乱说话。

  「哼哼！四系乃也会害羞嘛！」

  「……四、系、奈！」

  ─────我是时间分割线─────

  当打闹暂告一段落，四系乃放松下双肩，但在下一秒又突然紧张的缩起，唰地一声转过头来看向我。她瞬间尴尬的红起了脸，脸蛋上的红晕像熟透西红柿般鲜艳欲滴。

  「大……大姐姐……对……不起……我……」

  「大姐姐～原谅四系奈和四系乃吧～拜托拜托啦～」

  我点了点头，轻易的原谅了她们。

  我并不介意她们之间在我眼前互动。

  对于不存在任何发声器官的兔子手偶，我对她如何发出声音感到十分好奇。除此之外，她如何感知外界一切讯息呢？就在刚才，我注意到一个现象。只要是四系乃未感知到的事物，四系奈便不会察觉，我已经用实验证明了这点。

  兔子手偶──四系奈，并没有察觉刚才我的手已经距离四系乃的脖子只有几毫之差，只需要再前近一丝便可轻易的杀死这个精灵女孩，明明我的动作就在手偶的视线可及之处。

  四系奈的一切感官有仰赖于四系乃，她并没有独立的感官系统。这说明了什么呢？经过一番思考我得出结论。

  四系奈，并非生命体，更为恰当的说明应该是──四系奈是四系乃的第二人格。

  我有些期待，如果四系乃拥有两个人格的话，她能够明白两种心吗？

  「大姐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四系奈大人一定会帮妳解答！哼哼～四系奈大人可是很厉害的哦！」

  既然如此──从灵装与天使的问题作为开始吧。

  「何谓灵装和天使吗？」

  「是……」四系乃话刚说出口，便被四系奈打断。

  「哎哎！这就由四系奈大人来解释啦！灵装就是精灵的专属衣服，而天使自然就是精灵的专属武器啦！不过，大姐姐不是精灵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呢？」四系奈眉飞色舞的说明，但随即语气转为怀疑，她贴近我面前用着阴森的与气质问。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对于四系奈的怀疑，我释放出灵压证明我所言非虚。

  「哦吼！大姐姐还真的是精灵呢！不过大姐姐的灵力好强大呀！四系奈都差点喘不过气来了～」

  「如何唤出灵装？」我无视四系奈的话语直径问道。

  「就是……嗯嗯！只要想一下，四系乃的脑袋里会出现灵装的名字啦！然后喊出它的名字，它就会咻咻咻的自己形成了！」四系奈用短小的手在空中笔划着。

  我无法从布偶表情上看出丝毫情绪波动，但她声音里认真的态度做不了假。只是，我无法理解为何脑袋里会自动浮起灵装的名字，而且只要叫出它的名字就会咻咻咻的出现……

  「啊啦啊啦～总之四系奈知道的只有这样啦！呼唤灵装名字时它就会自己咻咻咻的出现在四系乃身上哦！四系乃身上穿的就是灵装哦！是神威灵装.四番哦！」

  「神威灵装.四番？」我低声重复了四系奈的话一遍。不知原因为何，我说出「神威灵装.四番」六字的剎那，部份灵压突兀地从斩魄刀里涌出。

  怎么回事？为何灵压与这几个字产生了共鸣？这跟第一次归刃时唸出归刃语时的情况完全相同。

  难不成……

  我闭上双眼，依循着方才四系奈的话来寻找灵装的名字。半晌，莫名熟悉的感觉涌遍全身，彷佛我曾经无数次地使用它并将其化为了本能。

  「神威灵装.四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如此凄厉惨叫声的是四系奈。

  狂风呼呼烈烈的作响，四系奈紧紧贴在四系乃贫瘠的胸口上瑟瑟发抖，只怕一个不留神便被吹到未知的远方。

  四系乃同样也被突然刮起的狂风给吓了一跳，她不假思索的蹲在草皮上，一手抓着兔子手偶，一手压着脑袋上的帽子，勉强抬头望着暴风的源头。

  墨绿色的灵压柱贯穿天空，把云层挖出了一个大洞，四周零星的马、羊早已经跑得不知所踪，除了不停被风吹得翻腾的草皮外，只剩下墨绿色灵柱中央那道娇小的倩影。

  「大……姐姐……」四系乃慌张的叫唤声传入我耳里。

  我朝她看了一眼，她的眉头深锁，脸上布满焦急神色，怎么了？疑问瞬间闪过我的脑海，下一秒一个念头突兀地升起。

  她……在担心我？我立刻否决这个荒唐的念头。

  我与她素不相识，更不用说有任何交情，我何处值得她担心？更何况……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将发散的思绪收起，一心一意的专注于灵装的具现。然而，过程并不如四系奈所言的顺利，任由我体内的灵压消耗的飞快，然而灵装却迟迟不成形。我的灵压再不到十秒就即将告罄，如果要继续则得进行归刃。

  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使用归刃？这等毫无意义的举动绝非我所愿，所以我开始思考，究竟哪里出了差错？

  依照四系奈所说，灵装由「呼唤其名字」与「灵装形成」两部分构成，如今在「形成」这部分无法再进一步，原因为何？难道是灵压不够？绝无可能！身为十刃，在灵压上拥有绝对的优势，因为我在过去的岁月里吞噬了无穷无尽的虚才得以进化至如今这般地步。

  那么问题出在「呼唤其名字」上？我刚才分明已经喊出……喊出？

  一缕明悟浮现在脑海里，它宛如刺入蛋壳的针，缓慢的使环绕于真相外围的谜团逐渐剥离，我则是那名渴望真相的窥视者。

  名字──

  是啊，神威灵装.四番，怎么可能是它的名字，这仅仅不过是个代号罢了。

  如同斩魄刀，其真正的名字是黑魔大翼。

  那么，灵装真正的名字──

  「寻散吧──蒲公英。」

  喀擦──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海碎掉了，脑袋上多了一丝熟悉的沉重感。

  我摸了摸脸颊，左脸上有个粗糙的坚硬物品一路包覆至头顶正上方，脑袋的左上方还有个伴随着我无数岁月的犄角。

  这是──虚的面具。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象征着虚的面具便莫名的消失，如今重新的恢复了。不知为何，我有种莫名的安心感，就像找到了归属一样。

  我重新睁开双眼，看着一片狼藉的环境四周，接着重新感受了一番脑袋上熟悉的重量，最后低下头看着自己唤出的灵装。

  暗红色的帽兜，过长的袖子，下摆深紫色的蕾丝花边，以及一个眼熟的兔子手偶。

  它是我的灵装──蒲公英。

  蒲公英，一种植物的名称，其花语为「轻」。

  所谓「轻」，述说无论是结束或新生，只在时间轴上轻轻划过一丝淡痕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条生命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长河里只有如此之轻的分量。

  但，时间终究被划上了一笔，生命被赋予了意义。

  可是……我是虚无，没有任何意义的虚无。

  在我们的世界中没有什么意义。

  生存于这个世界的我们，同样不含意义。

  无意义的我们思索这个世界。

  甚至连知晓此处没有意义都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虚无与蒲公英的共存，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存在，被否定了吗？

  我不由得一阵彷徨，是我一直将「虚无」的意思误解了吗？那么我过去花了无数时间一直遍寻不得的心，到底又是什么？

  我的存在，不是没有意义吗？

  这时，一声怯生生的叫唤将我从无尽的困惑里拉出。

  「大……大姐姐……」

  我抬起脑袋，失去焦距的双眼对上那双純暇无垢的蓝色眼眸。

  「大……大姐姐！」

  四系乃看着我，她声音带着些许担忧，我任由她抓起我的双手，暖和的温度从她的掌心传來。

  「大……姐姐……发生……什……什么……」

  从她的表情看来，她似乎真的替我担心，这是为何？明明才认识不到片刻光景，我还曾经一度对她动了杀心，她却仍然这般温柔的对待我。

  这是，因她它拥有心的缘故吗？我不禁眼睛一亮。

  「能告诉我何谓心吗？」我几乎在想到剎那便迫不及待的问出口，直勾勾期待的看着她的眼睛，想必我的双眼里现在一定充满了毫无意义的希冀吧……

  「心……？」

  四系乃怔了半晌，才摇了摇头弱弱的回答道：「大姐姐……四系乃……不……知道……心……」

  原来……妳也不知道吗？

  眼前纯暇天真的脸蛋，我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变得如此碍眼，让我想将其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为什么妳要告诉我怎么唤出灵装呢？妳告诉我如何唤出灵装，让它否定了我的「虚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妳──」

  「大姐姐……会……痛吗……」

  痛？我愣住了，不晓得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大……姐姐……脸……苍白……痛……会这样……」在我回过神来以前，四系乃从我的掌心抽出她的双手，一手轻轻摸着我的脸颊，一手轻轻拍着我的脑袋，声音从她小小嫩唇缓缓沁出，流进我的耳朵里。

  「不痛……不痛……呼呼……不痛……拍拍……不痛……不哭……不哭……」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会让人联想到羽毛从半空中落下的画面，轻轻搔痒着我纷乱的思绪。

  「痛？我不痛，我不会有这种人类拥有的无意义事物。」沉默了一阵子后我出声回答，四系乃的声音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她看着我，双眸裏满是不解，似乎不知道我为何有此一说，但不知道也罢。

  我摆脱四系乃的双手原地站起来，侧过头避开她举起想抚摸我脑袋的手。

  我的身高比她略高半个头，因此她无法再轻易的摸上我的脑袋，但是她仍然仰起小脸，仍然用着担忧的眼神凝视着我。

  「大姐姐……不怕痛……？」她歪了歪脑袋小声问道。

  我回以沉默。

  面对我的沉默，四系乃也安静了下来，原以为她会很快地放弃与我沟通而离去，毕竟她没有在这里陪我发呆的理由。

  然而，她并没有。

  她张开手臂紧紧抱着我，脑袋挨着我的胸口，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而起伏的胸部。

  良久，她才轻轻地开口。

  「四系乃……怕痛……好……怕……但……精灵……不好……四系乃……让……人……痛……怕痛……他们……四系乃……想……让……大家不……不痛……」

  她微微顿了顿，神色带着几丝寂寥的说：「没有……陪我……游戏……」

  「好……寂寞……」

  没有人……陪她玩游戏……

  寂寞……

  我有些愕然。

  原来她的心，从一开始就用行动告诉我了吗……

  她在害怕，因为身为精灵的她屡次现界都会伤害无辜的人类，与此同时，她又渴望着有人的陪伴，所以误会我是人类时才会感到不安与恐惧吗？

  这还真是……自私的善良。

  人类有心，所以妒嫉。

  人类有心，所以吞噬。

  人类有心，所以抢夺。

  人类有心，所以傲慢。

  人类有心，所以怠惰。

  人类有心，所以愤怒。

  她妒嫉，妒忌其他人的快乐，妒忌有人陪伴在其身旁。

  她吞噬，吞噬了无数人类的性命，吞噬岁月里滋生的寂寞与空虚。

  她怠惰，怠惰的屈于一旁畏畏缩缩的喘息，因为有另一个存再替她好好活着。

  她愤怒，愤怒为何精灵──是她。

  「这就是心吗……」我忽地有些了然何谓心了，但同时也增添了我更多的困惑与迷茫。

  心，太深奥了，没有意义的我想要理解还是过于困难。只不过，此刻我可以不用再担忧了，因为我终于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

  心，的的确确存在，四系乃向我证明了这点。

  我认真的思考着……

  或许，蒲公英并非否认身为虚无的我，而是它想让我明白──

  我必须赋予「心」意义。

  「嘿嘿，四系奈大人重新复活啦！话说刚刚大姐姐好吓人，就像生气的四系乃……啊姆姆姆……四系乃不要捂四系奈的嘴巴呀！」

  「……四、系、奈！」

  四系奈依旧不改说话不经大脑的特色，直言无忌。这番举动无疑让四系乃感到十分困扰，于是她赌气似的压着四系奈的嘴不放，使得四系奈挣扎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我一会儿看着她们，一会儿朝一望无际的草原望去。

  这里的气候比虚圈不知好过几倍，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虚圈没有的太阳所散发出的光线，只是这里虽然阳光普照，但实际上空气温度并不高，结合刚才看到的牲畜群只，大概可以猜得出我现在在某处的高山草原上。

  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清爽微风时，我也不忘继续思索着「心」的意义。

  到底何谓心？四系乃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显然无法满足我的需求，我还需要更多的回复来拼凑出答案，毕竟四系乃给我的答案只是「心」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更深的东西等待我去挖掘。

  我摇了摇脑袋将脑中无意义的杂念抛开，没想到这番举动却引起了四系奈的注意，她立刻把话题引到我身上。

  「话说，四系奈和四系乃还不知道大姐姐的名字耶～等等玩游戏时就没办法叫大姐姐的名字了！」四系奈用夸张的语气说着话，不过布偶上倒是看不出丝毫神情的波动。

  「乌尔奇奥拉·希法。」

  「大姐姐的名字还真是奇怪啊！」

  「……四、系、奈……」四系乃瞪着四系奈，威胁似的举起了小手，那副气鼓鼓的模样惹得对方一阵讪笑。

  四系奈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我身上，她在我眼前不停晃动，最终定睛在虚的面具的犄角上，因为我的犄角上有一只洁白的兔子手偶。

  这是我刚刚别上去的，因为我觉得套在手上不仅麻烦，而且毫无意义。

  「咦咦咦？这这这这这这是四系奈？！什什什什什么时候四系奈有兄弟姊妹了！哦吼吼吼吼！大姐姐的灵装怎么回事？怎么跟四系乃的灵装一样！还有，颜色是红色的！」四系奈震惊的张大嘴巴，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的，有些不利索。

  我淡淡看了四系奈一眼，顺便将四系乃有些好奇的表情收进眼底，思考着该如何回答。我的灵装样式和四系乃完全相同，唯二的相异之处只有颜色上的不同，以及胸前的布料比四系乃的稍微多了一些，除此之外的部分完全一模一样，连兔子手偶都宛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应该如何解释？但无论我说了什么，我的灵装本质仍然没有改变，以人类的视角来看，大概只能解释为山寨或者盗版。

  「没有意义。」我想了想后回答道。

  「……」

  大概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回答，她先露出一丝愕然，紧接着明显的失落情绪浮现在她的脸上。看着她的神情变化，不知为何我有种愉悦而且不安的情绪，这是……罪恶感？

  原来罪恶感的感觉是这样吗？我想起以前蓝染大人对于「罪恶感」三个字的形容，与现在我的感受十分贴切。然而，不知原因为何，我并不想让这种奇妙的感觉进一步扩大。

  我决定转移四系乃的注意力。

  「要玩什么游戏？」我主动提起刚才的约定。

  四系乃一听到「游戏」两个字便瞪大双眼，嘴角大幅度的上扬，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作为她回答我「心」的回报，是时候我履行陪她玩游戏的承诺。

  「踩……踩格……格子……」四系乃原地跳呀跳语气带着雀跃的说，眼睛开心的瞇起来。

  踩格子？我不反对这个游戏，只是它该怎么玩？

  跳格子，又称跳房子，是从人类古罗马时代便流传下来的游戏，但我并不知道它该如何游戏，于是四系奈跟我说了一遍规则。

  刚开始，玩家得先在地面画出连续性的几何图状并标上数字，再准备一块不平整的瓦片或小石子放在起点上。以数字最小者为起点，将瓦片放在1号上并将其踢进2号格子，玩家则要用单脚跳进瓦片所在的格子内，无论是瓦片或玩家跳跃时压线或出界即轮到下一位玩家，两者皆完成者，则以单脚站立的那只脚把瓦片踢进3号格子内，重复进行其动作，最先达到终点者胜利。

  听完规则之后，我朝四系奈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明白规则。

  我和四系乃在草原上行走了一小段时间，找到了一块没有长草的裸露地。她在地面上画出了连续且渐渐缩小的方格，并在上面写下了阿拉伯数字，最后放了一块黑白纹路错杂的小石子在1号格上。

  「准备完毕！嘿嘿～四系奈大人的跳格子可是超强的哦！乌尔奇奥拉姐姐可别输给四系奈大人和四系乃输得太难看哦！」四系奈突然爆出一阵怪笑，身子抖个不停，可惜她这番动作在我看来毫无丝毫威慑力。

  「……开始！」

  我站上1号格子。

  我足尖旁的小石子距离2号格大概有三个手掌宽长度。我大致上目测了一下便轻而易举的把石子踢进2号格里，紧接着人也跟着跳进2号格内，没有压到界线。

  第一步显得简单，但是第二步的难度却剧增，因为我的脚与格子延伸方向垂直。为了不踩到界线，我只能采取这种方式前进，但也因如此小石子刚好在我脚后跟的方向，使我想将石子踢进三号格内的难度远超第一次。

  啪答──

  足侧轻轻一顶，小石子在半空中画过优美的拋物线，准确的落入三号格内。我足尖轻轻一点，身体也随之平稳的落在三号格上。

  然后……

  啪答──

  在我打算将石子踢进5号格时，一阵清风吹动了石子运动的轨迹，石子不偏不倚的落在5号格与6号格的分界线上，这意味着……

  我这一轮到此结束，轮到四系乃与四系奈。

  「哇卡卡卡卡！乌尔奇奥拉姐姐终于失误啦！四系奈大人还以为大姐姐打算一次通关呢！看来大姐姐的运气道这里就结束啦！」四系奈哈哈大笑的说着，从她的语气听来，她似乎相当有自信的样子。

  我看向地面，我距离终点还有四格，也就是说终点是8号格，难道四系乃能够一口气闯完八格？我稍微提起了点兴趣。

  刚才我失误的5号格只有一个半的脚掌大小，而8号格则只有一小块只能容纳足尖的落脚处，如果平放下脚掌必定会踩到界线，如此以来就会轮流换人，在此之前，若想把石子踢进8号格内也得花一番工夫。

  我注视着四系乃摆好了石子，然后站到1号格上，她的脚踝娴熟的轻轻一勾石子便落到2号格内。她的节奏不变，势破如竹的超越了我所在位置，一路闯到了7号格。

  她垫着脚尖，双手左右张开平举以维持身体重心的平衡，目不转睛的盯着紧挨着足尖前方的石子。维持了这个动做好一会儿，她抓准时机向前一跃，足尖顺带将石子带往前方，石子啪答一声恰好落在格子正中央。

  失误──

  石子的落点虽然完美，但如此一来，格子就没有可以容纳四系乃足尖的站立之处。结果不出我所料，她踩在了底在线，失去这一回合。

  她带着石子走回起点，表情有些沮丧，不过片刻之后她便把目光投向我，宛如天空般的澄澈碧蓝眼睛带着一丝雀跃。

  「换我了。」

  无视四系奈的催促声，我慢慢走上前，在4号格上摆好我的石子，一路没有干扰的顺利闯至8号格，但最后我却也没能在此成功的拿下胜利。我与四系乃的状况相反，我将石子踢超越界线，使其落在格子外，但足尖却分毫不差的与格子界线相切。

  「呼哈哈！还好还好，这次命运之神就要眷顾四系奈大人和四系乃啦！四系乃，加油～」

  「是……」

  一轮过后。

  「该我了。」

  「呼哈！大姐姐又没进啦！四系乃～轮到我们喽！」

  「嗯……」

  终于，在第四轮时，四系乃成功的踢进石子，而且站在了石子上。至此，我才明白为何四系乃每次将石子踢在格子正中央的理由。若她这么做，便不需担忧踩到界线的问题，只需努力的一次次尝试踩在石子上即可。

  她的机智令我赞叹。

  或许「虚」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却没有足以驾驭它的智慧。我想，这就是为何虚得将部分力量封印于斩魄刀的理由。

  「哈哈哈！四系奈大人和四系乃获胜啦！来来来！乌尔奇奥拉姐姐，我们再来一场！」四系奈开心得在四系乃的脸上磨蹭着。不过，注意到我的目光四系乃发现我正看着她们亲密的举动，脸蛋瞬间变成有如熟透虾子般红润。

  「再来吗……」

  ──也无不可，但接下来……我会赢。

  我捡起石子放在起点上，用行动表明了我的想法。

  游戏，进行到第八轮的一半而已。

  微风吹过一望无际的脆嫩草原，我回头望去，那抹娇小女孩的倩影已然消失。除了空气中稍微残留的气息外，只留得地面稍显模糊的格子与一枚小石子。

  她走了。

  我望着空荡荡的草原，忽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四系乃返回临界的过程突兀无比，我甚至在她消失的剎那才感觉到空间出现了不正常的波动。

  追上去？没有意义。既然我寻求的「心」她已经给予我答复，那么我期待下一次见面她能给我更令人惊喜的回答。

  「这局……尚未结束的游戏……」

  我看扫了一眼地面的格子，将其形状烙印在脑海中，面对着空气也不知对我自己还是对谁说：「下次继续。」

  片刻之后，空间裂缝同样也吞噬了我，我重新返回到漆黑的临界。

  我从书包中倒出书本，借着灵子的光芒继续阅读起来。

  ─────我是时间分割线─────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我只知道这是我在临界呆着最久的一次，书本早已翻了一遍又一遍，比起阅读那几本让我感到有些无趣的书籍，我更愿意茫然的思考着何谓心，以及回想我那段消失百年的记忆。

  虽然，我知道我这番举动毫无意义。

  我静静躺在漆黑的空间里，思考觉得累了就休息，休息够了就继续思考。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当我这次睁开眼睛时，我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听见了脚步声。

  我朝声音来源望去，一片漆黑，不过灵子的丝微弱光芒解决了这个问题，我看清楚了来者的脸孔。

  是一位人类少女──不，应该说精灵才正确。她的身高与我相差无几，黑色的长发及腰，身上穿着黑红相间的裙装，双手手臂被两块与裙装相同材质的布料包覆起来，最后双腿上穿着黑色的丝质布料，隐隐约约可看见布料下的白皙肌肤。

  她一只眼睛被浏海盖住，另一只鲜红的眼瞳中写满惊讶。从上下游移的眼神看来，她在打量我。

  「啊啦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Nihility Seeker（虚无寻道者）吗？居然会在临界里与您相遇，这等微小的机率还真令小女子感到惊诧不已呢。」

  「精灵？」我平静的询问道。

  「当然喽～小女子会出现在临界里，说明小女子当然是精灵喽～」她食指抵着鲜艳的红唇笑意盈盈的回答。除此之外，她的眼睛时不时瞅着她身旁发光的灵子，似乎对灵子很是好奇。

  「这是什么？」她身出手指戳了戳灵子，灵子随着她的手指触碰而轻轻散开来，嘴角挂上了愉悦的笑意。

  愉悦？我无法理解这位精灵高兴的原由。但是，她提出了疑问，这代表着我拥有了与她交易的筹码。四系乃能给予我「心」的回答，那么，同样身为精灵的妳，一定也可以给予我满意的答复吧？

  我好期待，期待眼前的精灵究竟会给予我何等惊喜的回复。

  「我能告诉妳答案，但在此之前，妳需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哦？这样呀。一个问题交易一个问题，听起来相当公平呢！但是……如果我说不呢？」她的瞳孔猛然一缩，嘴角的笑意猛地扩散，鲜红的眼睛也随着表情转为阴森而微微发光起来。

  反抗吗？毫无意义……

  这等举动……只是自取灭亡。

  但是……她的表情，让我想起了虚圈位于最下层，那群只明白杀戮的下等虚。

  他们无知、无畏，只追寻着着本能不停相互吞噬的渴望。最后，唯一的胜者成为了拥有一丝自我意识的基力安虚，继续进行着未完成的杀戮，最终进化成我等存在。

  ──集万恶于一身的大虚。

  她会露出这种表情，难道她的心也渴望什么吗？如此强烈的渴望情绪，能够与虚的杀戮欲望相媲美。

  想必，妳的「心」肯定很丰满吧。

  好想知道……何谓心……

  我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腕，指尖对准这位精灵少女，语气依旧平淡。

  「精灵，这不是在交涉，这是命令。我的命令，你只能回答『是』。」

  墨绿色的灵压从虚核内源源不断的涌出，缠绕在我指尖的灵压压缩成一枚绿色的虚闪。

  「如果我说不……」

  她并没有将话说完的机会。

  我踩着响转到她面前，单手掐住了她的粉颈，看着她因为我手掌紧缩而瞬间露出的痛苦神情。

  「这是命令，不是交涉。」我重复叙述刚才的警告之言。

  可惜，她似乎没有抓住我赐予她的机会的打算。她的脸上那抹狂荡不羁的表情仍然不改，除了脸胀成青紫色外，窒息的带来的痛苦在她脸上瞧不见分毫。

  既然如此──

  我抬起手，蓄势待发已久的虚闪毫无保留的贯穿了她的胸口。黑漆漆的大洞彷佛在嘲笑她的口不则言，可是……

  我看见了。

  当她身体无力的向后倒下时，我没有漏看她唇角那抹浓的化不开的笑意。

  「神威灵装.三番──刻刻帝。」

  伴随着阴森的疯狂笑声，灵压的洪流从我背后猛然炸开。

  「砰──」

  突如其来的子弹，快的令人难以防备。

  是啊……的确如此。

  但那仅仅──对人类来说罢了。

  我反手抓住了滑膛枪的射出的灵压子弹，手掌瞬间发力紧握将其化为斋粉，然后转向面对着我笑意盈盈的精灵少女。

  我无法理解。

  为何这个精灵仍然活着？她已经死去了才对，方才虚闪分明已经贯穿她的胸口。

  我扫了一眼身边的地面，精灵少女正毫无生命迹象的静静躺在地面，鲜血从胸口的大洞泊泊流出。然而，无论是五官、发色，甚至是灵装，她都与我面前的精灵少女别无二样。

  我能够肯定她不是分身，而是货真价实存在着的生命体。那么。出现在我面前的又是谁？

  「啊啦啦～不愧是『最强的精灵』Nihility Seeker小姐呢！连天使都没召唤就能挡下小女子的灵力子弹，实力的强悍程度还真是令人感到相当畏惧说～」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似乎对她自己相当有自信。

  「精灵，妳的名字？」我看着她平静的问。

  「啊啦～人类们称我为『最恶的精灵』Nightmare，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时崎狂三这个名字呢～话说，小女子有荣幸得知阁下的称呼吗？」她提着裙子行了一个裙礼，鲜红的眼睛轻轻地向我眨了眨。

  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但，这对于一个死者而言……

  「没有意义。」

  我抬起手腕，数量庞大的虚弹在下一剎那化为洪流淹没了精灵少女，但她的灵压没有消失，而是再度出现在我身后。

  「啊啦啊啦～果然和打交道并不是我的长处呢～精灵果然──」

  「聒噪。」

  我打断了她的话，她脸色微微一僵，脸上原先的笑意不再这么明显。不悦，从她咧起的嘴角大概可以得知，她身上的灵压也随着我这句话而疯狂地躁动起来。

  但是，与我何干呢？我直视着精灵少女陷入疯狂神色的眼眸。

  「你们都不懂！你们都不懂……你们都不懂我啊啊啊啊啊啊！！！」

  她颤抖着身躯怒吼着、咆啸着，手中的双枪像回应着她强烈的情感似的发出嗡鸣声，紧接着无数灵压子弹如潮水的朝我射来。只不过，她如此举动注定是无用功，因为无论如何她也破不开我的钢皮。

  我任由她射击。

  只是……结果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我会动弹不得？

  除了思绪以外，我无法移动身体分毫，四肢百骸宛如被看不见的铁链死死锁住似的，动弹一根手指皆是奢望，这是什么种感觉？大概难以用言语说明。

  不解、困惑、惊讶、好奇，多种情绪混合而成的奇妙情感支配了我的大脑，我看着这名精灵少女的笑脸在我眼前急遽放大，掩盖在浏海下方的左眼随着身形的移动暴露在我眼前。

  指针，在她金黄色的瞳仁里转动着。

  我尚来不及将惊讶收回，她便喘着气开口说：「呼呼～七之弹的作用可是有停止一切事物的能力哦～」

  停止时间吗……若是这样，我动弹不得的原因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也仅限于此罢了。

  我正打算尝试强行挣脱，然而她的举动再次出乎我意料之外。她明明占据了主动权却没有采取任何伤害我的行为，反而轻轻抱住了我。

  我感受着她轻轻抚摸着我脸颊的手，同时还有在我脖颈间溢出唇瓣的吐息，还有少女轻轻蹭到我脸颊的发丝，这些都让我觉得身体有些麻痒。与此同时，少女独有的柔软嗓音也传进我耳裏。

  「永别了，Nihility Seeker小姐，真的很对不起您……」

  她的脑袋离开我耳畔旁的短短一刹里，我看见她带着些许悲伤的微笑。

  「请将您的力量交与我，为了完成我的悲愿……」

  游戏，进行到第八轮的一半而已。

  微风吹过一望无际的脆嫩草原，我回头望去，那抹娇小女孩的倩影已然消失。除了空气中稍微残留的气息外，只留得地面稍显模糊的格子与一枚小石子。

  她走了。

  我望着空荡荡的草原，忽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四系乃返回临界的过程突兀无比，我甚至在她消失的剎那才感觉到空间出现了不正常的波动。

  追上去？没有意义。既然我寻求的「心」她已经给予我答复，那么我期待下一次见面她能给我更令人惊喜的回答。

  「这局……尚未结束的游戏……」

  我看扫了一眼地面的格子，将其形状烙印在脑海中，面对着空气也不知对我自己还是对谁说：「下次继续。」

  片刻之后，空间裂缝同样也吞噬了我，我重新返回到漆黑的临界。

  我从书包中倒出书本，借着灵子的光芒继续阅读起来。

  ─────我是时间分割线─────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我只知道这是我在临界呆着最久的一次，书本早已翻了一遍又一遍，比起阅读那几本让我感到有些无趣的书籍，我更愿意茫然的思考着何谓心，以及回想我那段消失百年的记忆。

  虽然，我知道我这番举动毫无意义。

  我静静躺在漆黑的空间里，思考觉得累了就休息，休息够了就继续思考。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当我这次睁开眼睛时，我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听见了脚步声。

  我朝声音来源望去，一片漆黑，不过灵子的丝微弱光芒解决了这个问题，我看清楚了来者的脸孔。

  是一位人类少女──不，应该说精灵才正确。她的身高与我相差无几，黑色的长发及腰，身上穿着黑红相间的裙装，双手手臂被两块与裙装相同材质的布料包覆起来，最后双腿上穿着黑色的丝质布料，隐隐约约可看见布料下的白皙肌肤。

  她一只眼睛被浏海盖住，另一只鲜红的眼瞳中写满惊讶。从上下游移的眼神看来，她在打量我。

  「啊啦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Nihility Seeker（虚无寻道者）吗？居然会在临界里与您相遇，这等微小的机率还真令小女子感到惊诧不已呢。」

  「精灵？」我平静的询问道。

  「当然喽～小女子会出现在临界里，说明小女子当然是精灵喽～」她食指抵着鲜艳的红唇笑意盈盈的回答。除此之外，她的眼睛时不时瞅着她身旁发光的灵子，似乎对灵子很是好奇。

  「这是什么？」她身出手指戳了戳灵子，灵子随着她的手指触碰而轻轻散开来，嘴角挂上了愉悦的笑意。

  愉悦？我无法理解这位精灵高兴的原由。但是，她提出了疑问，这代表着我拥有了与她交易的筹码。四系乃能给予我「心」的回答，那么，同样身为精灵的妳，一定也可以给予我满意的答复吧？

  我好期待，期待眼前的精灵究竟会给予我何等惊喜的回复。

  「我能告诉妳答案，但在此之前，妳需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哦？这样呀。一个问题交易一个问题，听起来相当公平呢！但是……如果我说不呢？」她的瞳孔猛然一缩，嘴角的笑意猛地扩散，鲜红的眼睛也随着表情转为阴森而微微发光起来。

  反抗吗？毫无意义……

  这等举动……只是自取灭亡。

  但是……她的表情，让我想起了虚圈位于最下层，那群只明白杀戮的下等虚。

  他们无知、无畏，只追寻着着本能不停相互吞噬的渴望。最后，唯一的胜者成为了拥有一丝自我意识的基力安虚，继续进行着未完成的杀戮，最终进化成我等存在。

  ──集万恶于一身的大虚。

  她会露出这种表情，难道她的心也渴望什么吗？如此强烈的渴望情绪，能够与虚的杀戮欲望相媲美。

  想必，妳的「心」肯定很丰满吧。

  好想知道……何谓心……

  我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腕，指尖对准这位精灵少女，语气依旧平淡。

  「精灵，这不是在交涉，这是命令。我的命令，你只能回答『是』。」

  墨绿色的灵压从虚核内源源不断的涌出，缠绕在我指尖的灵压压缩成一枚绿色的虚闪。

  「如果我说不……」

  她并没有将话说完的机会。

  我踩着响转到她面前，单手掐住了她的粉颈，看着她因为我手掌紧缩而瞬间露出的痛苦神情。

  「这是命令，不是交涉。」我重复叙述刚才的警告之言。

  可惜，她似乎没有抓住我赐予她的机会的打算。她的脸上那抹狂荡不羁的表情仍然不改，除了脸胀成青紫色外，窒息的带来的痛苦在她脸上瞧不见分毫。

  既然如此──

  我抬起手，蓄势待发已久的虚闪毫无保留的贯穿了她的胸口。黑漆漆的大洞彷佛在嘲笑她的口不则言，可是……

  我看见了。

  当她身体无力的向后倒下时，我没有漏看她唇角那抹浓的化不开的笑意。

  「神威灵装.三番──刻刻帝。」

  伴随着阴森的疯狂笑声，灵压的洪流从我背后猛然炸开。

  「砰──」

  突如其来的子弹，快的令人难以防备。

  是啊……的确如此。

  但那仅仅──对人类来说罢了。

  我反手抓住了滑膛枪的射出的灵压子弹，手掌瞬间发力紧握将其化为斋粉，然后转向面对着我笑意盈盈的精灵少女。

  我无法理解。

  为何这个精灵仍然活着？她已经死去了才对，方才虚闪分明已经贯穿她的胸口。

  我扫了一眼身边的地面，精灵少女正毫无生命迹象的静静躺在地面，鲜血从胸口的大洞泊泊流出。然而，无论是五官、发色，甚至是灵装，她都与我面前的精灵少女别无二样。

  我能够肯定她不是分身，而是货真价实存在着的生命体。那么。出现在我面前的又是谁？

  「啊啦啦～不愧是『最强的精灵』Nihility Seeker小姐呢！连天使都没召唤就能挡下小女子的灵力子弹，实力的强悍程度还真是令人感到相当畏惧说～」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似乎对她自己相当有自信。

  「精灵，妳的名字？」我看着她平静的问。

  「啊啦～人类们称我为『最恶的精灵』Nightmare，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时崎狂三这个名字呢～话说，小女子有荣幸得知阁下的称呼吗？」她提着裙子行了一个裙礼，鲜红的眼睛轻轻地向我眨了眨。

  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但，这对于一个死者而言……

  「没有意义。」

  我抬起手腕，数量庞大的虚弹在下一剎那化为洪流淹没了精灵少女，但她的灵压没有消失，而是再度出现在我身后。

  「啊啦啊啦～果然和打交道并不是我的长处呢～精灵果然──」

  「聒噪。」

  我打断了她的话，她脸色微微一僵，脸上原先的笑意不再这么明显。不悦，从她咧起的嘴角大概可以得知，她身上的灵压也随着我这句话而疯狂地躁动起来。

  但是，与我何干呢？我直视着精灵少女陷入疯狂神色的眼眸。

  「你们都不懂！你们都不懂……你们都不懂我啊啊啊啊啊啊！！！」

  她颤抖着身躯怒吼着、咆啸着，手中的双枪像回应着她强烈的情感似的发出嗡鸣声，紧接着无数灵压子弹如潮水的朝我射来。只不过，她如此举动注定是无用功，因为无论如何她也破不开我的钢皮。

  我任由她射击。

  只是……结果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我会动弹不得？

  除了思绪以外，我无法移动身体分毫，四肢百骸宛如被看不见的铁链死死锁住似的，动弹一根手指皆是奢望，这是什么种感觉？大概难以用言语说明。

  不解、困惑、惊讶、好奇，多种情绪混合而成的奇妙情感支配了我的大脑，我看着这名精灵少女的笑脸在我眼前急遽放大，掩盖在浏海下方的左眼随着身形的移动暴露在我眼前。

  指针，在她金黄色的瞳仁里转动着。

  我尚来不及将惊讶收回，她便喘着气开口说：「呼呼～七之弹的作用可是有停止一切事物的能力哦～」

  停止时间吗……若是这样，我动弹不得的原因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也仅限于此罢了。

  我正打算尝试强行挣脱，然而她的举动再次出乎我意料之外。她明明占据了主动权却没有采取任何伤害我的行为，反而轻轻抱住了我。

  我感受着她轻轻抚摸着我脸颊的手，同时还有在我脖颈间溢出唇瓣的吐息，还有少女轻轻蹭到我脸颊的发丝，这些都让我觉得身体有些麻痒。与此同时，少女独有的柔软嗓音也传进我耳裏。

  「永别了，Nihility Seeker小姐，真的很对不起您……」

  她的脑袋离开我耳畔旁的短短一刹里，我看见她带着些许悲伤的微笑。

  「请将您的力量交与我，为了完成我的悲愿……」

  「蚀时之城！」

  穿着黑红相间高贵的哥特礼服的精灵少女高举双手，浓郁的灵压从她身上爆发，与此同时，深紫色的结界缓缓从她穿着黑色长筒靴的脚下蔓延开来，转瞬间便将我吞噬。

  蚀时之城里，入眼所见尽是黑紫色的雾气，而时崎狂三则静静的站在我面前，金黄色瞳仁里的指针飞快的逆时针倒退着。

  我的灵压正被这些紫色雾气贪婪且毫无节制的不停吞噬。此外，它还夺走了我的时间，短短几秒钟内，我的灵压已经不足一半，而时间也被夺走了好几年。

  「撒。Nihility Seeker小姐，您有什么愿望吗？满足将死之人的愿望，小女子还是能做到的哦～」她歪着脑袋陶醉的轻轻笑道，纤细而光滑的手指摩娑着我的下巴。

  「噢！对了，小女子想起您目前还说不了话呢！嘻嘻～还真是对不起吶！不过……既然Nihility Seeker小姐要死了，那么就让您知道小女子的悲愿吧！」

  话语微微顿了顿，她脸上陶醉的神情逐渐收敛，换上狂妄不羁的邪气凛然。

  「Nihility Seeker小姐，您应该知道三十年前的欧亚大空灾吧？那可是精灵由始以来第一次现界所造成的巨大灾害哦！我想回到三十年前杀死最初的『始源精灵』，如此一来世界上就不会有精灵了吧……一定就不会有了吧？」

  她在笑得很大声，但是笑声里却带上了一丝哭腔，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滑落脸庞，她彷佛梦呓般地轻声说：「如果世界上没有精灵，我和妳都不是精灵，如此一来就没有人会攻击我们、伤害我们、厌恶我们了吧？所谓的精灵──真是令人感到相当讨厌啊啊啊啊啊！」

  她尖声吼叫着，那份最出自信的媚态早已不知所踪，在我眼睛里看见的只剩下毫无意义的抱怨行为。

  妳渴望杀死始源精灵？还真是天真的想法。

  妳厌恶自身存在？是因为妳是最「恶」的吗？

  妳的悲愿……就是妳的心吗？如果是这样，妳让我感到无比失望。

  妳渴望改变的是「过去」而不是「现在」，却用着改变「过去」就会改变「现在」的可笑理由来解释自身行为，并深信着改变「过去」便可以将「现在」引导至虚无飘渺的「未来」。

  这等自欺欺人的做法……

  根本──毫无意义。

  「妳显露出来的是欲望跟虚无，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我平静的陈述事实，在她震撼的眼神里我掐住她的脖子。

  【七之弹】停止时间的能力固然强大，但并非无解。

  她以天使击发的子弹，无非是由灵子排列出的特殊序列以影响时间流动。

  我只需将灵子的序列打乱就好了，不是吗？如此简单而已。

  「妳……根本不懂我的心……」她大声嘶吼，全然不顾我随时可以杀死她。

  妳说，我不懂妳的心吗？我注视着她那双陷入疯狂的眼眸，缓缓开口。

  「妳说心灵。」

  「妳总是轻易的将这个词挂在嘴边，仿佛妳对别人的心意了如指掌似的。」

  「我的眼中能映照出一切，没有任何事物是我捕捉不到的。」

  「无法映射的东西，就表示它并不存在。」

  「我如此断定，并一直以此为基准战斗至今。」

  「心灵算是什么？」

  「只要我撕裂妳的胸膛，就能看到妳心中的一切了吗？」

  「只要我敲碎妳的头颅，就能看到妳脑中的全部了吗？」

  「妳的心，不过如此肤浅吗？」

  我将手贴上她的胸口，除了一片细腻的柔软，还有更深更深──砰然跳动的存在，令我深深为之悸动的东西。

  那是──

  心。

  随着我擒住了时崎狂三的本体，蚀时之城出现了宛如破裂镜面的裂痕，接着我和她重新回到临界，漆黑的空间再度主宰了视野。

  即使在黑暗中，我仍旧感受的到她的视线停留在我脸上。良久，她轻轻的开口问道：「有什么理由让Nihility Seeker小姐能完全地否定了我的悲愿呢？我相信您也察觉到了，这个世界并不对我们友善，那些人类可是把我们视为灾害的生命体哦！您不觉的精灵本身的存在就是可悲的一件事情吗？」

  「可悲？不。」我摇摇头：「我只渴望何谓『心』，其余一切与我无关。」

  「那么您拥有这一身强大的力量又有什么用？」

  「为了明白何谓心。」

  「如果你明白了何谓心，那在此之后呢？妳这身力量还有什么用处。」她不甘示弱的反击让我微怔了一下。是啊，我这身力量到底有何用处。

  最早，我拥有这身力量的目的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其它的虚所吞噬。

  之后，拥有这身力量是为了追随蓝染大人的步伐，因为他说若我最后仍可以站在他身旁，他便告诉我何谓心。

  现在，我为了追求心而必须拥有力量。

  未来，明白了何谓心的我……

  不──不会的，如果是拥有心的我，一定能够明白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啊啦～请不要虚张声势哦！这么只会更加显出您的软弱呢Nihility Seeker小姐。您与我相同，只不过追求的事物不同罢了，我追求着没有精灵的世界，而您渴望着『心』的真正含意。」她用巧妙言语将我与她的关系连接了起来。

  明明性命拿捏在我手中，却能冷静地面色不改的作出这般的发言吗？

  狡猾的精灵。

  不过，如果是她，或许能──

  「如果，我能证明我能改变过去，将始源精灵杀死，让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精灵，那么您能帮助我吗？如果您追求着『心』，那么一定能看见我的执着吧？」她以希冀的眼神看着我。

  「妳会死亡。」我皱着眉头提醒。

  「死亡？这样的解脱对于身为『最恶的精灵』的我或许是种解脱不是吗？」她恬淡的笑道，从容的态度与我刚才见到的疯狂截然不同，我在此刻的她身上似乎看见了四系乃的影子。

  她们同样走到了极端──

  四系乃害怕伤害他人而封闭了自我，创造出四系奈代替她向外界沟通。

  时崎狂三则想要从源头杀死精灵，让精灵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们都同样厌恶着「精灵」这个身分，这个拥有足以颠覆人类常识力量的存在，其原因──

  因为人类否定她们的存在吗？

  无法理解，但……

  或许在无形中，她也跟四系乃一样告诉了我她的心。

  「妳的心──是执着吗？为了悲愿而不惜一切。」我低声呢喃，将按在她左胸前的手抽回，按在自己的心口。

  这里并没有强而有力的跳动，唯有一片安宁的死寂，但不知为何我感到了一丝温暖，是从以前至今从未曾感受过得一种奇妙满足感。

  我忽然想起不久前成功唤出的灵装──蒲公英。

  它否定了我的「无意义」，猜谜似的告诉我「想要明白心，似乎得先赋予它意义。」

  不妨试试。

  如果要赋予心意义的话，那么我赋予你的第一个意义是……

  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的执着。

  「你们就是因为拥有心才会受伤，就是因为拥有心，才会送命。可是……」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处于惊讶状态的时崎狂三，愉悦的轻轻抿住嘴唇。

  「从什么时后开始，我渴望着心呢？」

  「从什么时后开始，渴望着心吗……」

  当狂三从这句话里回过神来时，那位墨绿色长发少女早已隐遁入黑暗中，临界里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漆黑，彷佛方才短短几分钟的交锋只是幻觉。

  然而，她雪白脖颈上的大片瘀青提醒着她这个精灵的粗暴。

  「啊啦啊啦～一言不合就动手的Nihility Seeker小姐还真是令人恐惧呀～不过她这么就走了吗？连被夺去的灵力都不想讨回来──撒，应该说不在意吧，还真是古怪的精灵小姐。」狂三想起对方那双淡漠眼眸，不禁将手指尖抵着粉嫩的唇瓣上吃吃笑了起来。

  但就在这即将离开之际，她毫无预警地踢到了一个方形的东西，足尖神经措然不及袭来的痛楚让她痛呼一声，不顾形像的狼狈跳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藉助蚀时之城的微弱光芒找到被她一脚踢飞的东西，看了个清楚。

  「这是……书？」她弯腰拾起书本，将书的正面翻了过来。

  「如何掳获女孩子的心？！怎么是这种书呀……」狂三忍不住蹙起秀眉，但下一刻她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身形。

  书出现在临界？不合理。

  她呆了半晌才想到打开书一看，不经意的瞄见书页上的折角便顺手翻了开来，但是仔细一看上面的内容却使她身体一颤。

  「想要明白女性的心，首先要拥有宽大的胸怀。若您心仪的女性犯了某些错，必须得口头上严厉的警告但宽容的饶恕之，如此方可以明白女性的心。」狂三艰难的小声念出上面的内容。

  有关「心」的书籍，她不用思考也知道是谁的。

  狂三想起方才精灵少女的举动，又看了看书上的内容，顿时发现她与书上说的「女性」完全契合，而且对方没有使用极端手段处理掉她的举动又与「饶恕」完全吻合。

  除此之外，书上还说了，心仪的对象……

  还有……那团被她强行夺取，等同于一个精灵全部份量的灵力……在如今的她看来根本就像是──

  聘礼。

  「她……该该该不不会……」狂三精致的脸孔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慌乱，两团宛如火云般的嫣红浮现在她的双颊上。只是，没有容她想下去的时间，一道纯白的空间裂缝不偏不倚的在她双足下形成，把她一口吞噬进纯白的甬道内。

  ─────我是空间分割线─────

  我静静走着，还沉浸于赋予「心」第一个意义的喜悦当中。

  喜悦，据说是「心」在获得满足下衍生出来的一种情绪起伏，我虽然还不清楚，可是不妨我去思考、分析、理解。

  我一边思考一边走着，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我才想起从法国图书馆内拿走的书忘了带走，把它留在原地。但是，整个临界一片漆黑，看不见尽头，刚刚的来路早已隐没在黑暗中。

  我驻足想了想，决定尝试回头寻找，然而就在我回程刚起步不久，一股空间波动从不远远处传来，我转头望去恰好看见一抹白色逐渐扩大，一位穿着哥特礼服的精灵满脸红晕的被吞进白色甬道内。

  时崎狂三还没离开？我心里一阵困惑，不过转念间便将这个困惑抛于脑后。

  既然她在这里，意味著书离我不远。我散开灵压，借着灵子的光芒开始寻找起书。就在这刻，那道逐渐闭合的空间裂缝似乎受到什么刺激，裂口猛然一张，朝我冲了过来。

  「书……」

  寻找过程中，眼角刚好瞄见书掉在不远的十几公尺外，我下意识的使用响转打算过去将其拾起，却突然发现我并没有移动，这时才想起空间裂缝出现时响转会失效。只是此刻，空间裂缝已距离我已不足三米，半个呼吸过后它便将我也吞噬进白色甬道内。

  「撒。把你们的时间乖乖贡献出来吧，美丽的AST小姐们。」

  「可恶的精灵──休想！给我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数量庞大的魔力子弹呼啸着，却一枚也没有命中时崎狂三，反而是她的咯咯轻笑声传遍众人耳朵。

  「在这里……啊──」一名AST队员忽然惨叫一声。

  听见队友的惨叫，众人连忙转头，正好看见这名AST队员被拖入蚀时之城。

  「奈奈子！」众人悲痛的大声叫唤。

  「把奈奈子还我啊！」在众人埋没回过神来前，一位金发少女通红着双眼，一边嘶吼着奈奈子的名字一边朝时崎狂三冲去，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显现装置自爆。

  「明日奈！不要！」

  可惜，似乎有些晚了，绚烂的火光与四溅的肉块描绘出了一幅残酷的画面。也许难以想象，刚才还是一位活生生的人类女孩，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块块焦黑的碎肉，随着地心引力啪答啪答的坠落地面。

  时崎狂三吃吃笑着，身上没有一处伤痕。

  在这位AST队员自爆前，她早已躲入了蚀时之城中，也许是失去了一个「时间」来源的缘故，她从蚀时之城出来时神情带着一丝惋惜，

  「啊啦～有些浪费吶～」她嘟着红唇小声地抱怨。

  极端的手段并没有带来成效，战斗依旧激烈的进行。

  表情悲痛欲绝的人类以及精灵愉悦的欢笑声，是我现界后第一眼看见的画面。

  「队……队长！第二名精灵的反应！」

  「第二名精灵？怎么……怎么可能啊！」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是实际惊惶的行为举止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丝毫没有身为一个领导者该拥有的冷静、沉着。

  狂三最先注意到我的存在，她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甜腻的微笑并提起裙角向我行了一礼。紧接在她之后，AST队员也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我站在高空中，静静望着这群朝我投以畏惧神色的人类。除此之外，她们的脸上还透露着憎恶，她们也憎恶着精灵吗？

  她们就与那一个被我杀死的AST队员一样。

  不过是愤怒的奴隶而已。

  「啊啦～Nihility Seeker小姐我们又见面啦～还真是有缘分呢，刚刚十分感谢您对小女子得不杀之恩哦～嘻嘻～不过您的书忘记拿了哦～」她从蚀时之城里掏出了一本棕色封皮的书高高举起并晃了晃，笑嘻嘻的舔了舔红唇。

  我的书吗？的确，我有一本书是整个颜色的封皮……

  似乎，叫做【如何掳获女孩子的心】的样子。

  因为自从被崩玉送到这个世界之后，我的体态也被扭转成与一般人类女性无异。因此，尝试理解人类女性的心变成了极为重要的事项。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稍微隆起的胸部。

  由于我的到来，场面一时间冷淡下来，AST队员只能满脸愤恨的咬牙看着我和时崎狂三，她们应该清楚同时面对两个精灵绝无丝毫胜算。

  不过，即使只面对一位精灵，战斗的结局也不会改变。

  我看了眼时崎狂三，她的长靴在干净的水泥路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暗红色鞋印，其来源是刚刚四散的肉块而所沁出的血水。

  「Nihility Seeker小姐，不知道您愿不愿意与小女子解决掉她们呢？您大可一个个拷问她们『何谓心』再交由小女子吃掉哦～」她露出病态的微笑，一付迫不急待的表情。

  拷问吗……

  我扫过不敢轻举妄动的AST队员，稍微思考了几秒后向时崎狂三摇摇头。

  「我讨厌弱小的存在，但也讨厌欺凌弱小。还有……」我顿了顿，踩着响转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书。」

  她没有爽快的将书还给我，而我的视线随着她将书本藏到身后而停留在她的小腹上。

  「啊啦啦～请不要这么着急啦～书当然会还您～不过在那之前您可以满足小女子一个微不足道的条件吗？」她弯下腰，一片雪白深邃的鸿沟以及她明媚的甜笑映入我的眼帘。

  「说。」我点点头道。

  若依照人类社会的道德观念，捡到的物品应该无偿归还于主人。

  但是，我面前笑靥如花的精灵少女似乎不认同这点，她反其道而行，大胆的向我索取回报。

  「以后要跟我去动物园玩一天。」她贴近我耳畔，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跟我说。

  动物园，我记得是人类豢养众多观赏性生物得一个巨大牢笼。

  虽然我不认为看这些失去野性的生物有任何意义。但若作为她把那本书还我的报答，我认为是一个相当轻松的条件，几番思量下我选择答应。

  「啊啦啦～人家真是太高兴啦～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陪小女子去动物园呢～谢谢……撒，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呢～」

  「乌尔奇奥拉‧希法。」我平静的报上名字。

  时崎狂三低低的念了我的名字几声后，遵守约定的把书还给了我。在我接过书后，她向后一跃，在墙上张开了蚀时之城，稳稳的接住了她凹凸有致的娇躯。

  「乌尔奇奥拉酱，下次再见喽。」她咯咯娇笑着隐没入墙壁，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包括灵压的反应。

  我和她的两次短暂的相遇，结束了。

  在临界里精灵相遇的机率本身已趋近于零，现界十被同一个空间裂缝所吞噬的可能性也十分微弱。然而，我却在短短不到半小时内和时崎狂三都发生了一遍。

  这令我不禁开始思考，我和她之间是否存在某些因素而导致这般强韧的联系。

  「啊！忘了提醒乌尔奇奥拉酱。您若好好的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也许您可以对于『心』有更进一步的感受哦！这是本体交待小女子给予您的建议哦～」一位左眼带着白色绷带眼罩的时崎狂三突然从地面钻出，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重新钻回蚀时之城里。

  本体？她的用词让我感到好奇。在我的灵压感知内，刚刚那个「时崎狂三」与真正的「时崎狂三」本体在灵压上没有丝毫差异，那么到底应该如何区分本体与分身呢？

  尚未给我思考的时间，耳膜旁传来的强烈破空声唤回我的注意力。

  「鸢一军曹！」

  声音，似乎来自于那位叫做燎子的AST队长。

  我抬手挡住了微型导弹，瞬间爆炸与光亮垄罩了我方圆三米的位置。

  微型导弹发射的时机抓得十分巧妙，只不过威力不足以贯穿我的钢皮。

  烟尘散去，我看了眼陷入震撼里的AST队员们，随后定睛于一个白发少女身上，尚冒着余烟的炮孔说明了她是攻击我的那名人类。她的身高与我差不多，但包覆于她身外的笨重铁甲使她比我看上去高大不少。

  深蓝色的眼睛无畏的盯着我。

  比起其他的AST队员，她的眼睛所传达出的情感更为强烈，彷佛将原应出现于面无表情脸上的所有情绪揉合进那双眼睛之中。

  不过令我感到好奇的，是她眼眸里那份毫无杂质的──

  最纯粹的憎恶。

  精灵，究竟对她做过什么事情呢？杀死她的家人吗？或是夺去她的贞操？我稍想了下，不过很快就感到了无趣。

  AST的人类们除了愤怒与憎恶外，还拥有些什么呢？大概一无所有吧。

  包括心。

  若是这样，探究原因则毫无意义。

  更何况，方才时崎狂三给我一个相当诱人的建议。

  既然人类拥有心，那么体验人类的生活会有多大的收获呢？我扫了一眼这座失去人烟的城市，不自觉的兴奋起来，这种迫不及待的感觉让我坚定了早些解决这群AST的想法。

  我拔出了斩魄刀。

  「大家小心！这个精灵是Nihility Seeker（虚无寻道者），天使、灵装能力均未知！一定要注意！」燎子队长大吼着，众队员们面色紧张的展开了随意领域。

  但是，有些事情并非注意就能够防范。

  我反握刀柄，刀尖朝下，随后轻轻放开手掌，归刃语流畅而清晰的念了出来。

  「封锁吧──黑魔大翼。」

  我感受着斩魄刀内汹涌而出的熟悉力量，解放了最初的姿态。

  滴答。

  滴答。

  湿凉的触感，穿透了随意领域，沿着脸颊微妙的弧度缓缓曳下，最终滴答一声坠落地面。

  「这是……」少女们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声线微微颤抖着。

  天地间彷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墨绿色的灵雨将整片天空染成了同一种颜色。

  「队……队长……这是什……什么……」那名AST队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嘴唇将最后几个字吐出来。

  「怪物……」

  「怪物？」我微微侧过头，望向那位脸色惨白的人类少女。

  精灵、怪物，或许对人类而言是同义词吧，我想。

  我舒展开双翼，力量久违的回归让我几乎舒服的呻吟出声。但是，我并没有忘记我归刃的初衷。

  想要快点解决她们。

  但是……

  我看着瑟瑟发抖的少女们，想起了遇见四系乃时，她所露出的怯懦表情。

  「害怕受伤，也害怕伤害别人吗……」我喃喃自语。

  在这一刻，我忽然不太想轻易的杀掉人类了。

  无论是时崎狂三的悲愿，亦或她对我的建议，以及四系乃对人类的爱护之情，使我不禁思考人类究竟有何种魅力，使精灵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彷佛两者之间拥有密切关系似的。

  而我……现在也是精灵。

  「什么时后，我开始会思考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呢？」我突然一顿，脑海里浮起这个疑问。

  似乎是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也就是说……崩玉？

  「这就是了解何谓『心』的必经之路吗？」我眼神再度扫过那群AST队员，仔细的观察着她们的神情。

  我有些惊讶。

  她们的表情将恐惧诠释得淋漓尽致，但是为何没有逃跑呢？我想起第一次现界时英国的AST队员，她们在队长被俘后便仓皇的逃离。难道，她们没有逃走的原因是所面临的恐惧还不够大吗？

  我思考着，但比起思考，实际行动才更有效率，于是我出手擒住了那个叫做燎子的AST队长。

  「队长！」

  「燎子队长！」

  我抓着这个女人的脖子，担忧而愤怒的叫唤声从我的四面八方传来，数十道不甘的视线狠狠瞪着我，而我手中女人的视线也同样凌厉。

  「别管我……逃……」

  「女人，我没有准许妳说话。」我陡然收紧手指，她发出了嗬嗬的无力气声，那副模样像是濒临死亡的鱼的死前垂死挣扎。

  既然要实验的话，那就更逼真一点吧。

  「月光枪。」我淡漠的喊道，灵压迅速的在我手掌中汇聚成大约一米长的墨绿色裩状物体，长棍两端在灵压塑形下立刻变的尖锐无比。

  我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许，对着她说：「听好了，妳有两个选择。第一，将他丢向妳的队员，杀死妳的队员，我放妳离开。第二，将它插入妳的胸膛自杀，我让妳的部分队员离开。」

  我抬起头，扫了其余的AST队员一眼，对她们同样说道：「妳们也有选择的权力。第一，亲手杀死妳们的队长，我可以放杀死队长的那个人离开。第二，在你们队长自杀后，推举出七个队员出来让我杀死，我可以放妳们剩下的队员离开。」

  说完话后我松开手掌，在这女人错愕的眼神下将【月光枪】轻轻放在她手心上。

  「它，可以轻松的毁灭一整个人类城市，请不要把我的话当作戏言。」我再度凝聚出一根月光枪，释放出实质化的灵压提醒着她们。

  「有十五秒钟的时间考虑，如果没有答案，我会代替妳们做出选择……」我看着毫无声息得城市轻轻地说：「将这个城市夷为平地。」

  空中陷入了一片静谧，大概是没料到我会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吧。

  究竟，妳们会做出何种选择呢？我有些……期待啊。

  只是，我的话才刚落下，AST的队长立刻就有了决断。

  「噗哧──噗哧──」

  两声利刃入肉的声音。

  她握着月光枪，贯穿了她自己的胸口。但随后她向前踏一步，握着月光枪的柄，将另一端插入了我的左方胸膛，不过由于胸前伤口加大的缘故，温热的鲜血猛然喷出，浸湿了虚夜宫的制服。

  映入我眼帘的是这女人淡然的微笑。

  「众队员，听我命令，离开天宫市愈远愈好。」她看着我的眼睛，眼眸中的凌厉之色不减。

  「如何？堂堂精灵，不会对自己的话……咳咳……不守信用吧……咳咳……还有妳对自己的招式，感觉如何？」她一边说着话，血丝从嘴角沁出，但嘴角却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队长！您怎么！」所有队员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悲鸣。

  「快离开！」

  「不，不用离开了。」我忽然说。

  「不用离开了。」

  当这几个字说出口时，所有人的身形一僵，脸色唰地一声转为苍白。

  我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她们。

  仅仅一句话，就足以让她们感到如此恐惧吗？其它的精灵，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呢？对待AST的方式，又是怎么样的？我不禁好奇起来。

  这时，我身旁传来一阵虚弱的笑声，我转过头，看着胸口不断冒血的女人。

  「呵呵，反正……咳咳……妳……妳死定了！」她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

  为何妳会这么说呢？我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最终定睛于自己的左胸处。

  原来是这样。

  人类的心脏若被刺穿，似乎唯有死亡一途。

  但是……

  我看着她的嘴角满足的上扬，觉得有些无趣。

  「我是虚，所以……」我举起手，拧着月光枪狠狠扫下，「没有心。」

  话方落下，她的身躯便如炮弹般倒飞而出。纵使她在空中勉强张开随意领域，但仍然余势不减的贯穿了一栋民房的墙，剧烈的冲击她吐出了好几口血雾。

  如果与虚战斗，唯一的胜利方式只有斩下我们的头颅，这是所有死神皆知道的事情，因为虚的躯体再生速度十分强悍。

  我是虚，然而她们不是死神。

  在最初始的信息上，我们已经不对等。

  或许无知也是种幸福。

  因为，这样才能够毫无痛苦的死去。

  「妳们还有六秒，可以推举出七个人。」我解决了这个女人后，将视线转向剩下的AST队员，同时我胸口的伤势在【超高速再生】下快速恢复着。

  「我愿意任凭妳处置。」白发少女主动站出来，用着冰冷的语气说。

  她是刚才用微型导弹袭击我的人类。

  「我也是。」

  「我。」

  「还有我。」

  「……」

  不过三秒钟，七名AST队员已经跨出队伍，站在我身前。

  ……无法理解。

  人类，不是最爱惜性命了吗？

  那么，是为什么刚才那个女人愿意为其他人的存活而自杀？

  为什么，这些人愿意主动将性命交于我手中，为了其他人能够活下去。

  我无法理解。

  这与预料中完全不同。

  她们没有经过残酷的斗争，她们也没有被认定为弃子，而是凭着自身意愿站在了我身前。

  她们，果然和英国的AST不一样。

  虽然无法理解她们，但是这不妨使我觉得愉悦。

  「其他的人，可以离开了。」我对其余的AST队说。

  不过从她们的语气听来，似乎不太愿意的样子。

  「副队长，我们愿意和您同生共死！」

  「这个该死的精灵……竟然拿我们威胁队长和副队长……」

  「我愿意代替副队长受死！」

  我看了眼突然鼓噪起来的少女们，再望向被称为「副队长」的女人发青的脸蛋。

  「这是命令，给我遵守！回到AST之后就给我好好待着！」她几乎是用吼的说出这句话，嘶哑的嗓音让剩下的AST队员一愣，随即泪珠从眼眶里溢出。

  「副队长！」

  「不走吗？」我的声音插入她们激动的喊叫里，平静地问道。

  「我走！」这时候一个少女低低的喊出声。

  她那双愤恨的眼眸看了我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飞离开，晶莹的泪珠随着她转身挥洒而出。

  有一个人带头，接下来离开的人变多起来，不到一分钟剩下的AST队员已经全数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接下来是妳们。」我看着沉默的七人，稍微思考了一下。

  「在这段时间内，请作为我体验人类生活的向导。」

  她们抬起头，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我看她们这副模样，补充了一句：「从刚开始，我没有打算杀掉妳们。」

  「但是，作为前提，告诉我何谓心。」

  「何谓心？」

  这个问题使她们陷入了沉默里，神情相当谨慎，同时也有些忐忑不安。

  「在这之前，可不可以……」副队长目光的延伸处是方才那女人的坠落点。

  她的表情十分执着，同时又带着些怯弱。

  妳想救她，同时又害怕着我吗？

  刚才，妳分明已经做好赴死的觉悟。可是如今得知我不打算杀死妳们后，却又重心担心起自身的性命安危。

  人类果然奇妙。

  想要明白何谓「心」，肯定要从妳们身上下手无疑。

  「可以。」我给予她肯定的回复。

  「那我可以送她去医院吗？队长她……」她接着用着希冀的眼神看着我，我摇摇头否决了她的行动。

  「可是，这样队长会……」

  「如果妳们能给我满意的答复，我会救她。但若没有……」我抬起手，指着她的胸口说道：「我会亲眼确认，妳有没有心。」

  空间安静下来。

  我没有解除归刃，磅礡的灵压无时无刻折磨着她们的肉体与精神。只不过在我精准的控制下，她们只会感觉到身体宛如铅块般沉重、精神彷佛被禁锢，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流出汗水。

  时间已经过去一分钟。

  我估计那女人胸口的伤势大概需要三分钟才会将血流尽。虽然伤口小，但毕竟在人类的要害上，对于躯体的伤害程度不可小觑。

  「我的心就是……」

  我朝声音来源望去，那位白发少女抢在了第一位。

  「杀死所有精灵……」她语气低沉的说。

  从她闪烁的目光中，我看见她的坚定以及深处的一抹疯狂。

  美好的理想。

  只不过，我还是失望了。

  无法明白吗？人类是无法颠覆精灵存在的。

  而且，我只能看见妳对于「杀死精灵」的这份渴望，至于其它的……

  没有。

  四系乃向我倾诉了她的寂寞。

  时崎狂三用誓言表现出了她的执着。

  然而，妳没有。

  果然AST都没有心……

  在我彻底对她感到失望前，她再度开口，而我耐着心静静的聆听着。

  「这份愤怒的情感只属于我自己。这份丑陋的情感是我的。我想、我要、我必须──杀死她。那个天使，那个精灵，无论花费多少时间，采取什么手段我也绝对要杀死她！」她的声音由低沉转为怒吼，双眼空洞的直勾勾盯着我。

  妳在我的身上，找到了那一个精灵的影子吗？

  没有意义。

  但是……我对妳有些改观了。

  如果说起没有心，所有的虚都没有心。

  但是，虚有着自己独特的「唯一」。

  我，是虚无。

  从她的眼眸里，我看见了同样的光辉，是最纯粹的憎恶。

  如果她是虚，一定是一个出色的虚。

  十分可惜，她不是。

  「人类，无法颠覆精灵的存在。与其做着不可能的白日梦，身为弱者的妳，不如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向强者摇尾乞怜。」

  我话落下的剎那，她瞬间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坎进肉里，一丝血液缓慢地沁出。

  虽然可悲，但是事实。

  否则，妳没有必要在我的面前。

  她没有继续说话，但是从她发抖的身躯看来，应该很愤怒。

  我的眼睛一一扫过其他AST队员的脸孔，轻声提醒她们：「轮到妳们了。」

  这次，换副队长缓缓开口……

  一分半钟，恰好是她们将各自的心表述完时。

  但是，她们的言论在我听来，丝毫没有意义，除了她……

  我眼睛瞄向白发少女，若有所思的半瞇起眼。

  ……有点意思。

  回答完我的问题后，她们一脸着急不安的模样，但似乎又碍于不敢惹怒我所以不敢随意妄言，每个人都把自己憋的面色通红。

  「精灵……妳……刚才所说的话还可算数？」副队长顶着我的视线强行做镇定的问道。

  妳担心我毁约吗？我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刚才我说，答案得让我满意才行，然而妳们的答案让我感到无比失望。从回答听来，妳们所有的AST成员只不过是愤怒的魁儡而已。

  她是例外。

  不过，就算我毁约了又如何？我已经说过，人类无法颠覆精灵的存在，更何况是身为虚的我。

  只是……背弃约定的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我曾经亲身感受过。

  当出蓝染大人曾承诺我，他一定会给我一个真正的心。

  然而在此之后，他却失约了。

  所以……

  我看了一眼她们忐忑的神情，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她们的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

  「虽然不满意……但……我会救她。」话刚落下，我没等她们一起过去，直接踩着响转消失在她们眼前，来到我刚才打飞的那个女人身前。

  我扫视了一眼周围，墙面破裂口看起来十分骇人，而且上面及地面的碎石上还有斑斑血迹，从血迹的颜色看起来还相当的新鲜。

  那女人还昏迷着，显现装置在我的一击下变得残破不堪，也许刚才她张开随意领域已经是她所做到的极限。

  她胸口的创伤已经没什么血流出，但地面有一大滩红眈眈的血液。

  我上前几步，蹲下身子并将手按在她胸部上面，掌心里传来的异样柔软触感就像我那时按在时崎狂三的胸口一样的感觉。

  但是，我摸自己的时为何没有这般感觉呢？

  我有些困惑，不过很快就将这个没有意义的思考抛之脑后。

  我默默地运转起灵压，小心翼翼的操纵着灵子填入她的伤口里。

  这是一个实验。

  我思考很久了，是关于为何人类看得见我。

  我是虚，身体一切构造由灵子组成。

  以前，只有同样是灵子够成的死神以及现世里灵力强大的人类能够看见虚，但现在却每个人都可以看见我。这意味着所有人类都有成为死神的潜质吗？我认为这对虚而言是一个攸关安危的一件大事情，我必须先做好一番应对的准备。

  我凝神注视着伤口的变化，而此时身后传来几声破空声，随后混杂的呼吸声传进了我的耳里。

  是刚刚那群AST队员。

  我没有太过在意，不过比起我，她们的举动显得更重视我手掌下的女人。

  「精灵……队长她……」

  开口的人不是副队长，而是另一个人类少女。

  她的话似乎问出了她们所有人的心声，所以每个人都将视线黏在我的背脊上，等带着我的答案。

  我思考着该如何回答。

  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听见不好的答案，在我做出回覆之前，她们不约而同的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保持了沉默，我正好也可以专心的观察起这个女人的状况。

  没有疑问的是，她的身体正吸收着灵子。

  只是，我在她的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灵力，那么所有人成为死神的事大概不……

  不对，有可能。

  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女人的脸孔。

  橘黄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睛，以及她对我说的话……

  「我会让你明白何谓心！」

  她没有使用灵力，可是确实影响灵子的排顺序列，治愈了我那时的伤口。

  「完现术……」我低声念道。

  就在这时，女人胸口的伤口冒出一缕墨绿深幽的火焰。

  「精灵妳！」

  「队长！」

  「跟这个精灵拼了！」

  好几道来我自身后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过就在她们即将将厉喝转为实际攻击手段时，火焰消失了，而伤口也随着火焰的消失无踪而不见踪影。

  「好了。」我站起身来轻声对她们说。

  我转头看向她们，没想到刚好瞧见她们露出尴尬的表情，强行扬起嘴角牵扯着面部的肌肉摆出一个生硬的微笑。

  「谢谢……」一个AST队员神色复杂的对我说。

  「嗯。」我点头回礼，下一刻又沉浸于我自己的思考。

  我没有注意到队伍末端白发少女眼睛灵闪过的一丝精芒，不过一声若有若无的呢喃却传入了我的耳中。

  「炎魔……」

  当听到「炎魔」两字时，我好奇的扫了AST队员们一眼，只可惜我没有分辨出那抹轻声低语的嗓音来自于谁。

  不过，我有个猜测。

  炎魔，很可能是人类对某一个精灵的称谓，虽然我不知为何会有人在这时提起它。

  在我结束了对那女人的救治后，副队长站在我面前，而其他的AST队员则七手八脚的检查她们队长是否还有其他伤势，性命的安危如何。

  「精灵……妳想要我们做些什么呢？」副队长笑容满面的询问着我，不过手却悄然放在腰后的【对精灵光剑《No Pain》】上。

  不死心吗？或者是认为我已经失去谈判的筹码？我静静注视着她的动作，直径朝她走去，只不过在经过她身旁时稍微顿了顿，接着才继续迈开步伐。

  「再次重创妳们，对我而言只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这是我对她说的话，听完后她的身形一僵，默默的放下手。

  处理完她，我轻轻拍了拍手，吸引其他AST队员的注意力。

  「我想请妳们作为我体验人类生活的向导。」我再次复述了一遍，她们脸上再度浮起小小的惊愕，但很快趋于平静。

  「知道了。」她们齐声回答。

  只是，我仍敏锐的捕捉到她们几人眼底几许一闪而过的痛恨神色。

  不过，毋须在意。

  只要我决定好，那就已经足够。

  「去妳家，带路。」我随意的指向白发少女。

  我的要求使AST队员们脸上露出一丝茫然，齐齐转头望向白发少女。她看见同伴朝她望去，神色不变，轻轻点头向我回答了声「是」。

  她展开显现装置，率先飞起，而我抱着刚刚救治的那个女人飞起紧跟在白发少女身后，剩下的AST队员则跟着我。

  经过一段时间短暂的飞行，我们到达了一座高耸的水泥建筑物前。

  我在这里解除了归刃，背后黑色的双翼在空气中化为点点发光的灵子，最后缓缓没入斩魄刀内，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她们有的人神情惊诧，有的人盯着我的后背看，有的人望着我的腰，不过我没有在意她们停留在我身上的视线。

  我抬头稍微打量了一下这栋建筑物，如果我没有记错，它叫做公寓。这是给在人类社会中所得到收入平凡的人类居住的地方。

  我看了白发少女一眼，随即跟在她身后爬起楼梯。

  看来她的收入不是很多，不过她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以我曾经见过的所有人类当中作为比较的话。

  爬过了几层楼后，我们走到了一扇铁灰色的金属门前，紧接着我看见白发少女蹲下身体，在门板下方摆弄着些什么东西。

  白发少女手上一边弄着，一边无表情的提醒着我和其他AST队员应该小心的事项，像是不要触碰到「红外线传感器连动催泪瓦斯」，并关闭了「干扰电波讯号器」，以及解除了「自动追迹哨戒枪」。

  说明完一切之后，我发觉身后的AST队员们额头冷汗涔涔，每人的脸上都堆起了勉强的微笑，纷纷赞美着「不愧是折纸呢」之类的言语。

  「人类的居住处必须使用这些物品吗？」我想了想后问出内心的疑惑。

  「一定必须！这是为了防止有人窃取士道的相片及内裤所做的必须防范！」白发少女抢在所有人说话前激动的回答我。但我却在她接下来的话语里，听出语气中的一丝苦恼。

  「不知道如果是精灵，士道的抱枕会不会被……不行……一定还要再加强防御能力……如果再新增M18A1阔刀地雷……但门口没有地方设置……可恶……」她喃喃自语的同时，视线不停的飘向我，背脊呈现紧绷的状态。

  她得喃喃自语虽然小声，但我仍然听了一清二楚。

  M18A1阔刀地雷是什么？摆设在人类居住处的必需用品吗？我稍微思考后明白了。

  她大概困扰于没有足够的金钱购置空间来摆放M18A1阔刀地雷，所以才会有刚刚的一番说辞。

  我默默的将「人类居住处必须摆置M18A1阔刀地雷」的事情记在脑海里。

  「折纸，还没好吗？」

  过去了五分钟后，一位黑发的AST队员忍不住问道。

  「好了。」白发少女继续摆弄了一会儿后说。

  我听见金属门喀拉一声轻响，随后它便自己徐徐打开来，一尘不染的玄关出现在我的眼前，摆设风格相当简洁。

  狭窄的玄关右方只有一个小型的鞋柜，鞋柜上方有一五彩斑斓的长型花瓶，而鞋柜里摆放着三双鞋鞋子，除了两双平底布鞋外，还有一双黑色镂空的奇怪造型的鞋子。

  那双应该是高跟鞋，我回忆着脑海里有关人类生活物器常识的记忆。

  「请进，我已经将所有安全设备都解除了。」她上前一步走入玄关里，面无表情的盯着我说。

  「嗯。」我点点头，依照她刚才的动作脱下鞋子放入鞋柜里，然后静静回望着她。

  「学姐们，请进。」白发少女语调无丝毫起伏的说。

  人类单身女性的房间似乎有着一贯的特质，那就是简洁。

  粉刷的洁白的墙壁，精致的矮木桌，淡蓝色外漆的小电扇，无一不透露着简洁的气息。

  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因为有我与六名AST队员，稍微显得有些拥挤。她们跪坐着围绕了矮木桌一圈，神色里有一丝紧张，呼吸的节奏比平常还要急促了一点，眼神不停地朝厨房飘去。

  我静静思考着该如何体验人类生活。

  就在这时，厨房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我微微抬起头朝厨房的方向望去，想起刚才白发少女说的话。

  「我去替妳们泡一杯茶。」

  她刚才说完后，从柜子抽出了灰褐色的袋子便走进了厨房，而我和其他的AST队员则在客厅等待着。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让您久等了。」

  我还在思考着泡茶过程如何长达十分钟时，她端着木质的杯盘朝我们走来。我抬起头，刚好看见她手中的杯盘上放着八个冒着氤氲热气的纸杯。

  「请用。」她放下木盘，将纸杯依序摆在每一个人面前，然后坐下来。

  「谢谢折纸酱。」

  「辛苦了。」

  「鸢一同学的茶道好像也好厉害呀！」

  「闻起来好香。」

  「……」

  一片称赞的嘉许声。

  「过奖了。」她微微颔首，接着面无表情的看向我并说：「请用。」

  我看了看我纸杯内的茶水，再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的，有些困惑的皱起眉头。

  颜色不同，气味也不同。

  她们的茶的颜色是褐色，而且冒着清淡的植物香味。然而我的茶水是深黑色，虽然没什么特殊的味道，但是却咕噜咕噜冒着黑色的气泡。

  看起来像是……大虚之森里的沼泽一样。

  「请用。」她看着我说。

  「喝茶是人类的礼节？」

  「是。」她肯定的点头说。

  听见她肯定的回答，我端起纸杯将黑色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轻轻地将纸杯放下。

  没什么味道，不过茶水有些黏稠，我感受着液体缓慢的流过我的喉咙想到道。

  喝下茶水后，我察觉到房间里气氛中忽然升起的一丝异样。

  她们的脸色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苍白？我疑惑的望着身旁的AST队员们。

  「您觉得如何？」

  直视着白发少女的目光，我察觉她望向我的眼神比起方才多出了一丝谨慎，多出了一丝试探。

  那抹神情……

  看来刚才那杯所谓的「茶」有问题。

  妳为何要这么做？我决定不杀死妳们，但妳们为何还要尝试挑战我的底线？就跟那位副队长一样。

  「这是妳的选择吗？」

  「选择？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选择。」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看向我的眼神再度炽热起来，彷佛那股最纯粹的憎恨正缓缓的燃烧。

  妳的意思，是我找妳们作为我体验人类生活的向导的决定错误了吗？那为何错误？妳们可是一开始就没有反抗我的权力。

  「鸢一同学！」

  「折纸酱！」

  其他的AST队员们急忙叫着白发少女的名字，脸色在听见她的话语后纷纷转为惨白。

  「我想和妳做一个交易，如果妳愿意帮忙我就答应妳体验人类的生活。」白发少女咬着牙对我说。

  出乎意料之外的请求。

  她使话语使我悄然浮起了一丝好奇感。

  「妳说。」

  「请帮我……杀掉『炎魔』。」白发少女一字一顿的说话，双手紧紧纂着大腿上的裤子，脸上浮现一丝少有的情绪波动

  炎魔，有些耳熟的代号。

  是了，刚才好像有听过。不过当时我没有分辨出声音的主人，而如今这个疑惑已经得到解答，声音的主人原来是她。

  「是精灵吗？」

  「是，她是杀害我父母亲的那个凶手……」

  在说出「杀害我父母亲」几字的瞬间，她的瞳孔缩成了针眼大小，身躯因为愤怒而颤抖着，眼泪也从眼眶中不争气的溢出，最后滴滴答答的落在矮木桌上。

  几滴晶莹的泪珠在电灯的照耀下散发着流萤般的光芒。

  原来，妳憎恶精灵的原因来自于此吗？但就算如此……

  「我是精灵，妳最痛恨的精灵。」我用平淡的语气道出她内心纠结的事实。

  听见我的话，她身体一僵，然后便死死得咬紧了唇瓣，随后一丝殷红缓缓地从齿缝中流出。

  那味道，应该是淡淡的铁锈味，我忽然忆起人类书籍对于血液的味道形容，不过转瞬间我又回去思考起她的请求。

  我认为这是一个十分天真的交易条件。

  妳的憎恶与我毫无关系，我没有理由去杀掉精灵，更何况……

  就算不与妳交易，我仍旧能达到我的目地，为何我还要多做无用的功夫？

  没有意义。

  「我拒绝。还有，『作为我体验人类生活的向导』，这是命令而非请求。」我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

  「妳只能回答我『是』」。

  虽然命令强横霸道，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没有说错，打从一开始我便没有给予她选择的机会。

  除非，她选择死亡。

  「妳叫鸢一折纸？」我用确认的语气向她问道，但她没有回答。

  她躲开我的眼神，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是的！她叫做鸢一折纸。」一位AST队员战战兢兢的代替白发少女回答道。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然而，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兀响起，划破了房间里静谧的氛围。

  「折纸！折纸！」

  我隐隐约约听见门外人的声音。

  「是士……」鸢一折纸咬住下唇，刚起身的身体又立刻坐了下去，但眼眸里写满焦急的情感却暴露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熟识的人类吗？

  我站起来，朝玄关走去。

  或许，是时候增加一些手上的筹码。

  除了那个叫燎子的女人、其他一干AST队员的性命安全外，掌握她在意的人类可以增加她服从我的程度，就算没有她完成使命了，也还有最后一丝用途。

  ──我可以在她面前，杀掉所有她重视的人类。

  残忍？不，这只是将那股最纯粹的憎恶做出最合理的运用。

  只有这么做，她才有机会变成虚。

  然后……

  吃掉她。

  所谓虚，是负面情感的集合体。

  所谓虚，是集万恶于一身的存在。

  所谓虚，必须依靠不停的吞噬同类才能获得继续生存的力量。

  我想活下去，我想明白何谓「心」。

  「折──」

  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金属门握把被我转开，门后的人类外貌进入了我的视线里。或许是凑巧，他的手掌刚好离我的胸部一扇门厚度的距离。我看了一眼他白皙的手掌，然后抬起头平静地打良这个人类，首先我先观察了一下他的胸口。

  ……没有起伏。

  是男性的人类。

  「啊！对、对不起！」他像触电般快速的把手缩回，不过这时身后恰好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以及一声不可置信的轻呼。

  「士道！居然……」

  「不、不是这样的折纸！我、我没有……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他高举着双手仓皇的解释。

  「人类？」

  我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有一丝淡薄的灵压残留。

  四月十五日，星期六。

  正在放假状态的◎Fraxinus（佛拉克西纳斯）成员们急急忙忙的结束预定假期，返回空中舰──世界树。

  主舰舱的门发出吱吱的摩擦声响，接着缓缓打开，《早来的倦怠期》川越恭次、《稻草人偶》椎崎雏子、《保护监视处分》箕轮梢、《次元超越者》中津川宗近，以及《社长》干本雅臣，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

  「啊哈……五河司令……早安……」一干人有气无力的向司令座上的红发少女道早安，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看到他们这幅模样，琴里精致的脸孔上浮出几许愧疚的神色，她站起来朝几人深深鞠了一躬说：「抱歉，没有实现答应各位的假期，反而突如其来取消……」

  「没关系，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士道桑才是最努力的人呢！昨天完成一个精灵的攻略，今天接到精灵现界的消息又不顾身体虚弱下床……」《社长》干本雅臣面露些许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微笑的望着屏幕中在街道上飞奔的蓝发少年。

  干本雅臣的话刚落下，其他几人也纷纷跟在他的话后，劝勉琴里不必为她们而感到自责。一番劝勉下，他们看着琴里脸上流露出感动的神色，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

  加班费大概有着落了。

  琴里不知几人心思，抱着满怀感动坐回铺垫着软垫的司令座椅上。

  她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佳倍牌棒棒糖含在嘴里，然后酒红色的双眸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大屏幕，从道路旁设置的监视器密切关注着士道的一举一动。

  「对了，这次现界的精灵是……」

  「根据几分钟前在那里灵力突然爆发，世界树反馈的灵波侦测反应，推测这次现界精灵为Nihility Seeker（虚无寻道者）。」琴里把含在嘴里的佳倍牌棒棒糖当作指挥杆，指向大屏幕上弹出来的地图信息。

  「天使、灵装至今……不明……拥有信息……目前……一招战斗技能【虚闪】……」

  坐在琴里身后，身材丰满的白发女人抱着大叠的文件夹摇摇晃晃的站起，补充着有关精灵Nihility Seeker（虚无寻道者）相关讯息，然而她浓重的黑眼圈好似长时间不曾睡觉。

  村雨令音，Fraxinus（佛拉克西纳斯）的医护官，同时身为琴里的助手，据说已经三十年不曾睡觉。

  「哈呼……」发言完毕后，村雨令音打了个无力的呵欠后重新坐下，从抽屉倒出一把五颜六色的药丸一口吃下。

  「咕噜……咕噜……」

  众人习以为常的自动忽略她把药丸配温开水吞落下肚的声音。

  然而，就在此时……

  「叮咚！AST《对精灵数据库》已更新！」

  大屏幕的右上角突如其来弹出这则讯息，喇叭传出的悦耳铃声瞬间吸引住空中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滴。数据更新完毕。」

  几秒钟后，世界树入侵AST的最新数据──《对精灵数据库》呈现在众人眼前。

  看见萤上再度弹出的提示，琴里先愣住了一下，接着毫不犹豫的点开档案。

  置于页首的的是一张墨绿色长发少女的侧脸照片，等待了几秒钟后，这笔数据的其他相关讯息依序弹出。

  精灵识别代号：Nihility

  seeker（虚无寻道者）

  空间震规模：C

  灵装：未知

  天使：黑魔大翼（Ailes

  sombres）：SSS

  综合危险程度：SSS

  注：无法回答出何谓「心」则会被开膛而死

  「这是……」琴里瞪大双眼，含在嘴里的加倍牌棒棒糖啪搭一声摔在地面上，其他人的表情也与她相差无几。

  居然被判定为综合危险程度SSS的精灵。

  已经杀死一万人类，有『最恶精灵』之称的时崎狂三，危险程度只达SS，她们无法想象危险程度SSS的精灵究竟会带来何种灾害。

  毕竟，目前只有引发三十年前『欧亚大空灾』的精灵被定为危险程度SSS。

  「对了，士道他！」琴里的小脸猛然变的苍白无比，大屏幕瞬间切换成道路口的监视器。

  「士道……不要……」琴里握紧拳头，情不自禁的不安低语。

  此时，屏幕上正拨放着灰色金属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那位墨绿色长发少女淡漠面容的一幕。

  「人类？」

  墨绿色长发少女的疑问声，透过士道身上的微型麦克风传进Fraxinus（佛拉克西纳斯）的众人耳里。

  「士道！！！」

  ────────────────

  注◎：Fraxinus（佛拉克西纳斯），此名字取自世界之树之树种，隶属于拉塔托斯克──以非极端方式拯救精灵为目地之组织。

  「我当然是人类！」他听见我的问题不假思索的回答，但是在此之后我们便陷入一片沉默。

  这个世界，存在能够自由运用灵压的人类吗？我有些好奇，所以再度仔细感应了一下，不过结果令我大失所望。

  他没有灵压。

  这份残留的灵压属于被归类于我的同类，称之为『精灵』的特殊生命体。是某个精灵用灵压在这个人类少年身上做了某些事情，因此那名精灵的灵压才会残留在他身上。

  我打量着他，他也静静注视着我。

  他有一头蓝色的短发、深褐色的瞳仁，身高大约170公分左右，皮肤像人类女性一样白皙，五官则继承了亚洲人类的一贯特质。

  虽然五官没有西方国家人类的深邃，但也小巧精致，脸部轮廓与并没有给我什么惊艳的感觉，相当普通，是那种混在人群里，我可能会找不到他的那种容貌。

  「我……我叫五河士道！」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眼神坚定的看着我说。

  「哦。」虽然不知他为何会露出这种眼神，但我仍然淡淡响应了一声。

  只不过，就在此刻，我忽地想起曾经在书上看过的人类社会礼仪。

  书上写着「假若碰上双方第一次碰面的情况，双方应该要先报上自己的姓名」，这般举动才符合人类的社会礼仪。

  「乌尔奇奥拉‧希法。」我稍微停顿了一下语句后继续说道。

  「那、那个，乌尔奇奥拉桑，妳……妳是精灵吗？」他看了一眼我的身后，随后收回眼神，面色有些迟疑的小声问。

  这个人类知道精灵存在？我兴起一丝兴趣，但身后却传来一声爆喝。

  「士道快走！」

  ……是鸢一折纸的声音。

  紧随在爆喝声之后，嗡嗡的鸣声以及利刃撕裂空气的声音鼓荡着我的耳膜。

  「小心！」

  在我转身前，刚好的听见这个人类少年对我的大喊，以及瞥见跃然于她表情上的惊惶与焦急神色。

  有意思的人类，明明知道我是精灵却……

  我侧过身，探出手一把抓住尝试改变斩击轨迹的光剑，接着用力一握。

  「噗滋──滋──啪搭──」

  淡黄色的光剑在我的注视下崩解成碎片，化为点点光芒消失在空气中。

  偷袭我的行动失败后，鸢一折纸握着【对精灵光剑《No Pain》】向后跳跃了一大步，轻轻的抿了抿嘴唇，双眸不停的望向我的身后，似乎想要用眼神传递她心中焦虑的情绪。

  「虚闪。」我没有给他再度说出完整句子的机会，抬起手对着她直接发射。

  玄关狭小的空间没有给她闪躲的机会，或许她也知道，所以只象征性的移动了一下身体，但一个字却拚命的从他的喉咙挤了出来。

  「逃！」

  「噗哧──」

  少女嗓音的回声与虚闪的墨绿色光芒同时充斥在玄关中。

  「咳咳……咳咳……逃……逃啊……」

  右胸被虚闪贯穿后，她跪倒在地板上大口的咳着血。不过，她没有选择立刻止血，而是执着的抬起头，用恳求的眼神望着门口的人类少年。

  看见这幕，我上前两步，抬脚踢向她洁白的下巴，随后她的脑袋随着我的足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咕咚一声无力撞在地板上，身躯无力的躺倒。

  我又上前了两步，一脚踩上她右胸的伤口，鲜红的血迹瞬间染红了她身上的衣物与我的足底，还有更多的血液从她身下延着木制地板的沟槽扩散开。

  「还有意识？真可怜呢，与实力并不相称的生命力也是一种浪费。」我平静的望着她说，默默的增加足部的力量，看着她身体不停地颤抖却一声也不吭的固执模样。

  坚强吗？我认为这是愚昧，就像黑崎一护同样的愚昧。

  我没有再继续看鸢一折纸，因为不用看眼知道，她眼神的方向一定仍然朝着那个人类少年，这么喜欢看就让妳看得够好了。

  我第一次体会了『恼怒』这种情绪。

  这种情绪，出乎意料之外的使人觉得难受，令我产生了直接将脚下白发少女直接吃掉的冲动。

  我冷冷扫了一眼听见玄关巨响而急忙跑出来的AST队员们，看着她们失去血色的脸蛋冷哼一声，转身朝那位叫五何士道的人类少年走去。

  随着我脚步的移动，地板出现朵朵灿烂的血花，最后我站在呆若木鸡的他面前。

  「五河士道。」我用低沉的声音念着他的名字。

  「妳把……把折纸……折纸给……」

  他的手掌在颤抖。

  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他哆嗦着嘴唇，将断断续续的字词拼凑成不完整的句子。

  「妳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折纸！」

  我看着五河士道的表情由呆滞转为愤怒，冲向前一把揪住我的衣襟，眼神充满恨意的对我大声咆哮。

  「为何？」我无惧的迎向他恨意的视线。

  「需要理由？」我像呓语般的轻声询问自己。

  这不是很明显的答案吗？我索然无味的垂下脑袋。

  「不需要理由。」

  「所以你的问题……毫无意义。」

  我释出灵压震开他拧住我衣襟的手，他因为这股冲力而倒退了几步，重心一个不稳直接坐倒在地上。

  「冷静！慎，冷静！冷静！对方是精灵，慎，你难道忘记原来的目地？」

  耳机传来村雨令音急促而严肃的提醒，士道发红的双眼瞬间闪过一丝清明，接着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你说，我杀掉一个人类需要理由吗？」

  「不，不需要，所以没有意义。」

  我顿了顿，抬起脚步朝五河士道走去。

  「我们的世界中没有意义。」

  「生存于这个世界的我们同样不含意义。」

  「无意义的我们思索这个世界。」

  「甚至连知晓此处没有意义都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是这样……」我伫足于这个人类少年身前，面无表情的俯视他。

  「追求着何谓『心』，有意义吗？五河士道。」

  「等等士道！选项出来了！」

  死死盯着屏幕的琴里连忙阻止了士道回答，眼睛快速的扫过屏幕上弹出的彩色框，空中舰中的其他人也神色的紧张的快速看完选项。

  选项共有四个。

  ① 有！我一定会拯救妳，绝对不会让妳在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

  ② 在询问别人问题之前，先具备应该有的礼貌吧！

  ③ 就让我来赋予妳『心』的意义！

  ④ 请跟我约会！

  「全员，选择！」

  三秒钟过后，一张圆饼图在大屏幕上浮起，将各人所选的答案比例成现出来，然而圆饼图上只显示了两种颜色，而且比例刚好各占一半。

  「第一个选项和第三个选项……到底要选哪一个……」琴里看着屏幕，咬着佳倍牌棒棒糖犹豫的喃喃自语。

  「司令，我觉得应该要选③，这样才是直接命中Nihility Seeker的问题核心！」《稻草人偶》椎崎雏子自信的给出建议。

  「司令，我不同意！万一精灵接下来问『你要如何赋予心意义』怎么办？我们还不清楚Nihility Seeker的心理状况，这样回答的风险太大！」《保护监视处分》箕轮梢大声反驳椎崎雏子的提议。

  「如果精灵问了这个问题，我们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得提出约会请求，以约会为名义来赋予精灵『心』的意义。」椎崎雏子像是早料到会有人反驳似的，流利的做出了响应。

  「可是万一失败……」箕轮梢面色担忧，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了，决定了！这时候也只能采取大胆一点的做法，否则话语的主动权会一直掌握在精灵的手里，这样对士道的处境相当不妙……」琴里表情凝重的分析士道目前处境的利弊，最后下达了命令。

  「士道，选③！」

  命令下达以后，众人屏气的凝神的望着屏幕中接下来的发展。

  「就让我来赋予妳『心』的意义！」

  我看着五河士道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眼神坚定的看着我这般说。

  「哦？赋予我『心』意义？我想这么做，那么方法呢？」我微微一怔，那股『恼怒』的感觉竟然不知不觉消失了不少。

  这个人类少年，能够理解我吗？

  忽然间，他没有原本看起来这么令人讨厌了。

  「士道，提出约会请求！」琴里看见屏幕上精灵的好感度上升了三点，见机不可失的连忙命令道。

  「我、我想用约会的方式，赋予妳『心』的意义。」五河士道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无比坚定的说。

  「约会？」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词。

  约会，顾名思义，是人类男性与女性为了交媾、繁衍后代之前所进行互相培养默契、感情的活动。

  「换言之……就是体验人类的生活吗……」我轻轻的说，脑海里不禁浮起刚才鸢一折纸偷袭我的画面。

  明明已经给予妳这么多机会……

  但妳却仍然……

  仍然……

  我……无法理解。

  我想体验人类的生活，明白何谓『心』，仅此而已。

  或许，我想吃掉妳，但人类不吃牲畜吗？弱肉强蚀本来就是生存的法则，不是吗？

  「你也跟鸢一折纸一样吗……人类……」我情不自禁的低下声音。

  「丑陋的本性啊。」

  「不好了！司令！Nihility Seeker对士道桑的好感度已经……已经……」《早来的倦怠期》川越恭次看着屏幕面色发白的嗫嚅，说不出话来。

  「突破了负值。」村雨令音替川越恭次把话接了下去。

  空中舰里一片死寂。

  「好感度突破了负值？！」琴里一脸不可置信的迅速站起，揉了揉眼睛，然后再次看向前方的大屏幕。

  「这怎、怎么可能！是不是佛拉克西纳斯的仪器发生故障什么的……怎么可能是负值！」琴里大力晃了晃脑袋，喃喃自语的试图对屏幕上的数据做出解释，但无论她找出多么合理的借口，它们在事实面前仍然显得苍白、无力。

  「不、不会的……士道不会……」

  「冷静，琴里。身为司令必须保持冷静，否则如何领导佛拉克西纳斯的成员援救小士？」村雨令音的声音从一旁适时传来，点醒了神色彷徨无措的红发女孩。

  「令音……」

  「琴里妳看，小士不是没事吗？」村雨令音转过身，抬手指向屏幕。

  屏幕里，墨绿色长发少女正面无表情的与蓝发少年说着些什么。

  「琴里，当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达到某种程度时，她是不会轻易的杀死那个她讨厌的人的，明白吗？妳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机会救下小士，扭转精灵对小士的看法。」村雨令音一边摸着口袋里的绷带小熊一边冷静的分析，眼神里透露出丝丝凝重。

  琴里听完这席话后闭上了眼睛，长抒了一口气，面色平静了许多。

  「也就是说……士道目前没有危险？」

  「是的，但是一定不可以再触怒精灵了，否则……」村雨令音语气里带着些许严肃，「小士可能会被……」

  琴里默默点了点头。

  那是最她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我想我明白要怎么做了……谢谢……」琴里睁开酒红色的眼眸，踏着坚毅的步伐回到司令座上。

  「我需要大家的力量！」琴里高举起右手，然后在众人视线下握紧了拳头。

  「各位，让我们开始属于我们的Date！」

  坚定的语气传入众人耳里。

  这剎那，彷佛有什么东西重新回到了佛拉克西纳斯。

  众人互视了一眼，响应似的纷纷握紧拳头做出打气加油的动作。舰员们看着彼此，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琴里端正的坐在司令坐上，酒红色的眼眸盯着屏幕，纤细的手指答答答的敲着座椅的扶手思考着，而其他舰员则忙碌的开始利用佛拉克西纳斯的系统分析营救士道的方法。

  站在琴里身旁的村雨令音静静看着着一幕，欣慰的弯起嘴角。

  ─────我是空间分割线─────

  我俯视着他。

  这个，曾经一度令我感到厌恶，一度感到惊喜，最后又让回归于厌恶的人类少年。

  他的脸上充斥着恐惧、犹豫、不甘、渴望、执着多种情绪，但就算再暴露了人类丑陋的本性之后，他那双眼睛流露出的坚定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他直视着我，使我迷惑。

  我以为，他理解我。

  我以为，他了解何谓心。

  我以为，他能赋予心意义。

  他的回答，让我的错觉成为了不切实际的希望。

  到头来才发现，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孱弱的人类而已。

  是啊……孱弱的人类，能够做到些什么呢？

  我思考着，最后定睛于他的胸口。

  能做到的……

  「告诉我，何谓心？」我蹲在他身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拯救所有的精灵！」他不假思索回答。

  深褐色的眼睛没有丝毫波动……没有说谎。

  只不过……拯救精灵，我未曾听过。

  我唯一看见的只有他坚定的眼神──他坚信着他可以拯救精灵。

  同时，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莫名的一丝哀愁。

  那是……怜悯？

  究竟你是自大，还是狂妄？居然怜悯起精灵。

  不……或许，精灵值得他怜悯。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四系乃在提起人类时隐隐约约流露出的害怕情感。

  ──害怕被人类伤害，同时害怕伤害人类。

  「你怜悯精灵？」

  「我、我想拯救所有的精灵。」他看着我固执的重复道。

  拯救精灵……

  那你为何拯救精灵？

  你，想控制、利用她们吗？以此满足你自身的虚荣心？

  你，一个孱弱的人类，又为何会拥有这般憧憬？

  你，能做到吗？

  「我想拯救你！因为……因为我不想精灵受伤了！而且、而且如果精灵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着不是很好吗？不用担心AST和DEM的魔术师会伤害妳，不用担心引发空间震杀死无辜的人，不用担心孤伶伶的，没人陪伴妳啊！」

  他充满着希冀的双眸无畏的望向我。

  「如果愿意，乌尔奇奥拉桑就可以像十香一样……」

  他伸出手尝试抚摸我的脸庞。

  「一样生活于人类的社会……」

  我探出手，在触碰到我的脸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乌尔奇奥拉桑，难道妳愿意……」

  惊喜的声音还来不及落下。

  「喀擦。」

  我毫不犹豫的拧断他的手。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提着他的手腕，呈现不正常扭曲状态的样子会令人联想到行径中的蛇。

  泪水从他的眼眶溢出，颤抖的嘴唇里流出阵阵的呻吟。他大口的喘着气，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

  那副模样，宛如濒临死亡的大虚。

  同样的狰狞不堪。

  「住……手……」

  无力声音来自身后。

  我转头望向鸢一折纸，正好看见她巍巍峨峨的抬起手抓向前方。与此同时，那双混浊的眸子流露出一丝焦急，张大的嘴巴用力地挤出沉重而毫无生息的气声。

  「不……要……求……妳……」

  是他？他的惨叫唤醒了鸢一折纸的意识？

  我下意识回头望了眼我身前表情因疼痛纠结成一团的人类少年。

  他对妳，就这么重要？

  他值得妳触怒我？

  他值得妳冒着生命危险提醒他逃跑？

  他值得妳以这副卑躬屈膝的表情来乞求我不要杀掉他？

  「什……么……都……好……我……愿……意……做……」

  沉寂了几秒，鸢一折纸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光彩。

  她捂着已经流不出血的胸口，巍巍的蜷起身体，双膝与地板接触，脑袋抬离地面数公分的距离，然后重重的扣下。

  「求……妳……」

  「咚──」

  「求……妳……」

  「咚──」

  「……」

  她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言语，双手的手背爆出狰狞的青茎，死死的按着地板，支撑着她的身体不要倒下。

  令我也感到相当震撼的意志力。

  只是，我仍然没有给予她的请求一个答复。

  我转过头收回视线，重新望向五河士道。

  他已经停下了呻吟与喘气，然而却脸色苍白的握住手腕，背脊贴在走廊的外墙上。

  看着不停磕头的少女，他露出惊愕的表情。

  「折纸……」他轻轻碰动上下唇，低喃着少女的名字。

  下一刻，他的表情转为痛苦。

  「为什么要这样……我……我不值得……我……」

  张大的嘴巴彷佛想说些什么，但他彷徨的神色又显示无从开口的窘境。

  或许，这也是人类的『心』？

  我冷眼旁观一切，静静地思考着。

  然而，就在此时──

  「哗──」

  一缕升腾的赤红吸引了我的眼神。

  火苗，在他的手腕缓缓燃烧着。

  我睁大眼眸，略为惊讶的看着眼前一幕。因为，我在这火苗上感受到了最初遇上他时，他身上那股灵压残留。

  陡然声起的火苗不仅吸引了我的注意，同时也被鸢一折纸察觉。

  她吃力的抬起头望了一眼燃烧的火苗，已经失去血色的脸颊变得更加惨白，犹如人类完成度最高的纸张一般。

  「炎……魔……」

  鸢一折纸的呢喃传进我的耳里。

  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刚才，妳拜托我杀掉『炎魔』。

  如今，妳想要乞求我放过的人类却……

  可笑而矛盾的关系啊。

  我朝鸢一折纸走去，推起她的身体，将手按在她的右胸上注输着灵压。没过多久灵子填满了她的伤口，高密度的灵子即刻化为幽深绿色的火焰燃烧起来。

  她右胸的大洞不一会儿就消失无踪。

  「炎魔……炎魔……」她坐倒在地板上，仍旧失神的喃喃自语。

  我看着眼神空洞的白发少女，不禁回想起她刚才卑微乞求我的画面。

  如果他和『炎魔』有关系，妳还会坚持妳的选择吗？

  我不禁提起了一丝兴趣。

  然而，只关注着鸢一折纸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我身后人类少年，脸上所流露出的异样表情。

  ─────我是空间分割线─────

  「哥哥对不起，刚刚精灵离你太近，我……我不敢说话担心暴露。」

  正当士道对墨绿色长发少女向鸢一折纸施予援手而感到困惑时，已经失去音讯已久的耳机突然传出一股自责的女声。

  琴里！士道差点喊出声来，但是在最后关头勉强的闭上嘴巴，使发出的声音像是一声痛哼。

  「哥哥不必说话，听我说！刚才哥哥提出约会请求时，精灵对哥哥的好感度跌破负值，可是刚才哥哥回答精灵『何谓心』的问题时好感度重新回到零点的临界线，从无比厌恶回到了一般厌恶，所以要安全脱身的关键就在于『心』，哥哥一定要记住！」

  空中舰中，琴里语速急促的说完这番话后喘了口气，紧接着又继续说：「还有，千万不可以使精灵生气，刚才AST和Nihility Seeker的战斗影像我们已经取得，她……无法武力战胜！所以，拜托哥哥了！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当说出这番话时，琴里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担忧。

  因为在公寓，所以她无法使用佛拉克西纳斯的瞬间传送系统将士道传送到佛拉克西纳斯里，除非他到了一个足够空旷的地方。

  而且……那股灵力数值……

  琴里看着屏幕里724这三个红色的数字，只觉得内心苦涩无比。

  这个灵力数值，比处于【完全灵装】状态的精灵多出三倍还要不止，而且移动速度还可以媲美佛拉克西纳斯的瞬间传送系统，攻击手段也强悍的不可思议，综合危险程度SSS真的名副其实。

  「士道……如果不行……就放弃攻略吧……」琴里脸上神色一阵剧烈的变换，最终才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只要哥哥……平安无事就好……一定要……一定要活着回来……好吗？」

  琴里看着屏幕里蓝发少年的身躯剧烈颤抖了一下，接着唇瓣无声的动了起来。

  「分析士道的唇语！」琴里见状立刻下令道。

  几秒后，唇语的分析结果显示在屏幕上。

  「我一定会拯救所有精灵，包括乌尔奇奥拉桑！」

  「还有，我一定会和折纸活着回去见大家！」

  话落剎那，墨绿色长发少女刚好转过身来。

  「你说，你渴望拯救所有精灵？」

  「是……是！」

  中性而平稳的男声充满了坚定的力度，我听不出其中有任何一丝犹豫。

  但是……我好困惑。

  你说，你有拯救所有精灵觉悟。

  那么……

  「你的同类，为何无法得到救赎？」我低声将内心最大的疑惑问出了口。

  陷入了安静。

  五河士道愣愣的看着我，鸢一折纸也停下了呢喃。

  我平静的响应她们的视线。

  然而……仍旧没有人回答我。

  只有风呼呼刮着的声音，替这个死寂的走廊添上一点生气。

  我踏着轻巧的步伐走到五河士道面前，直勾勾的望着他的眼睛，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这个使我觉得疑惑的解答……

  「你有什么方法，可以使精灵融入一般人类的生活？」

  「为什么精灵们，必须被你拯救呢？」

  「难道，在被你拯救之后，人类就不会再憎恨精灵了吗？」

  「精灵们为了守护这份得来不易的安宁，又要再付出多少代价？」

  我指着鸢一折纸，继续问道：「那么她呢？有人拯救她吗？她可是人类。」

  「同样身为人类的你们，你为何无法拯救她？」

  「她憎恶精灵，恨不得能够杀死所有精灵。如此，你认为在她的心里，她会希望精灵被拯救吗？」

  「除了器量，你拥有足够的实力，承担所有人类对精灵的憎恶吗？」

  「你愿意，抹杀一切可能对精灵产生威胁的存在吗？」

  我看着受我一番话冲击而陷入呆滞表情的五河士道，朝他凑了更近了一些。

  「你这个连同类都无法拯救的家伙，渴望拯救精灵？」

  「笑话。」

  「你这个连赌上一切守护精灵觉悟都没有的家伙，渴望拯救精灵？」

  「不过是一个爱说自大话的人类。」

  「你这个连身为同类的人类，都无法拯救的家伙……」

  「何谈拯救精灵？」

  我失望的垂下眼睑。

  我为何会在如此无用一个人类身上浪费了如此多的时间？

  难道是因为我对他「拯救所有精灵」的言论产生了好奇吗？

  无法理解。

  果然……除了了解何谓『心』以外的事情……

  没有意义。

  与其在此与他多费唇舌、浪费时间，不如早点杀掉他，展开对鸢一折纸成为『虚』的计划。

  然后……吃掉她……

  于脑海盘算好计划后，我接下来的行动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掐住了五河士道的脖子拖到瘫软在地的鸢一折纸面前，重重的一把摔到地板上。

  「啊──」五河士道惨叫一声，神情流露出一丝痛楚之色。

  孱弱的人类。

  再次对他下定了评论，我转过头，对上白发少女的眼神。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戒惧。

  我想，如果不是她无法行动，大概会尽可能的逃离我吧。

  愈远愈好。

  「妳想杀掉『炎魔』吗？」我轻声问道。

  还没等她回答，我又自顾自得继续说下去：「如果妳杀掉了他，我就替你杀掉『炎魔』，只要妳杀掉这个人类……」

  要通过强烈的『唯一』变成虚的话，仅仅对精灵的憎恶还不够。

  如果能让她对自己也产生憎恶的话……

  那么……

  「住手！给我住手！」

  纵使是怒吼，声音也宛如银铃一般悦耳。

  我看了一眼鸢一折纸脸上复杂的神色，默默的站起来，转过头面对门口，等待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的主人出现。

  啪搭啪搭脚步声逐渐逼近，最后在门口停下。

  率先进入我眼帘的是深紫色、犹如夜色瀑布般的长发，五官精致的程度与鸢一折纸不遑多让，两者的差异在于一个发散着单纯而妩媚的气息，一个则如冰雪般冰冷。

  与发色同样是深紫色的瞳仁，此时正散发着惊人的怒气。

  「士道！」

  「十香！」

  少女的声音中透露着惊喜，而蓝发少年的声音中则带着担忧。

  「快走！」五河士道不顾我在他的身旁，直接对那名少女大喊。

  「才不要！士道居然抛下我一个人来拯救其他的精灵！哼！」她脸上露出愤然的表情，然后在下一秒才发现场面的气氛似乎不太对近。

  「妳、妳对士道做了什么！」

  我无视了紫发少女怒气冲冲的质问，回头看着鸢一折纸。

  「妳的选择是？」

  「我的……选择……」

  纤细而单薄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无助的语气。

  姣好白净的脸庞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痕。

  「我……呜……呜呜……不知道……不知道……」

  宛如逃避现实般的梦呓，白发少女低低的抽泣声盈满了玄关。

  我思考着。

  如此痛恨着『炎魔』的她，没料到她舍生想救下的人类居然会和『炎魔』扯上关系。我应该说这是她的不幸，还是她的幸运才好？

  毕竟，掩埋的愈是深的真相，被揭发的那刻带来的冲击往往也愈大。

  「折纸！我……」五河士道担忧的抓住白发少女纤细的皓腕。

  「不要碰我！」

  「折纸……」

  「不、要、碰、我！」鸢一折纸失控的大喊道。

  除了这声大吼，她还用力甩开了五河士道抓住她手腕的手掌，布满了泪痕的脸庞、怯懦的神色，以及口中缓缓沁出「不要碰我」的声音，交织成一片矛盾又哀伤的景象。

  「妳，做出选择了吗？」我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一丝的怜悯的感觉。

  或许，是我没有心的缘故。

  又或者，这没有意义。

  「我……我有选择……」她颤抖着手抹了抹眼泪，然后抓住了我的袖子，带领着我的手贴在她的胸口上。

  「杀掉我吧……」她闭上眼睛，语气无力的恳求。

  她的话落下剎那，所有人皆震惊。

  「折纸！妳为什么──」

  五河士道的话还没说完，随即被一阵怒吼给掩盖。

  「鸢一同学，妳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不想要妳死啊！」

  「已经好多队员离开我们了……折纸我不希望……」

  「折纸……」

  原本躲在一旁不敢动弹的AST队员们脸上一片焦急，纷纷劝着她不要随便轻言死去，在此同时，她们也不停地朝我递着乞求的眼色，似乎希望我放过鸢一折纸，或是开口制止她。

  鸢一折纸抬起被泪水淹没而泥泞不堪的脸庞，面向那群AST队员们，缓缓的开口说：「可是……我都不想……都不想……选择……如果我死掉的话……」

  她的肩膀随随着声音起伏而微微抽动着。

  「我……」

  微弱的声音从她的指缝中泄漏出来。

  「只要死掉了……就不会甘心了吧……」

  打从心里释然的语气。

  她的脸上浮起一丝解脱的微笑。

  她这番话使所有的人都陷入愕然当中。

  这就是人类，无论是肉体还是情感上都如此脆弱。

  既然如此，凭什么人类们可以有『心』呢？

  我等强大的虚反而没有『心』，为了填补这份的空虚感不停的吞噬着同类。

  人类，就是拥有心，才显得如此脆弱。

  因为拥有心，你们才会如此轻易地受伤。

  我记得，我也曾经对狂三说出这番话。

  「我没有给妳这项多余的选择。」我抽回了手，继续说道：「如果妳无法选择，那就都杀掉好了，无论是『炎魔』还是他。」

  我平静的望向蓝发少年。

  他的神色已经没有刚开始说「我想要拯救所有精灵」时的坚定，态度也没有一刚始的从容了。

  「我讨厌你，虚伪的人类。」我直言不讳的道。

  空气因为我这番话而静默了一会儿。

  「可恶！我不准你这么说士道！我也不准你杀掉士道！」

  紫发少女气呼呼的声音传来，我仍旧只是扫了她一眼便把视线撇开。

  「鸢一折纸，这次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淡漠的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通牒已下。

  可是……我却见她却抹了抹脸，抬起了头。

  刚才脸上的忧伤，竟然在短短几秒内淡下了少许。

  「精灵……妳到底……在我身上图求什么……」

  她一字一顿的问道。

  听着她的低沉的声音，我有些意外的挑起眉毛。

  「妳知道了？」

  「如果是其他人，在那人要求你杀掉她时，妳绝对不会有丝毫迟疑的动手……」白发少女紧紧拧着裤子，恶狠狠的看向我，「但妳三番两次得不杀我……第一次触怒妳也是，刚才的要求也是，只要长着眼睛都知道你打算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或许从一开始，妳的确是想要体验人类生活来明白何谓『心』，但是后来就改变想法，打算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妳说错了。」我在她说完话后平静地反驳。

  「我从一开始就想要明白何谓『心』，只是在遇到妳时多了一条想法，那就是把变成『虚』，然后吃掉妳。」

  「所以，在妳不打算协助我体验人类生活时，我很生气。所以我决定不体验人类生活了，打算直接把妳变成『虚』，然后把妳吃掉。」

  我的话对其他人而言无疑又是一番冲击，连鸢一折纸都死死的咬紧了牙关。

  「所以说，刚才妳在试探我？」我将话题拉了回来，焦聚于她方才的行为上。

  她保持着沉默。

  我没有理会她的沉默，继续说了下去：「但我刚才说的没有半句虚言。如果妳不选择，我会选择全部杀掉。」

  「毕竟，无论铲除的浮尘是一粒还是两粒，都是用肉眼很难识别的。」

  「妳……你这个恶魔……」鸢一折纸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她的齿缝中钻出，但在我听来却相当的可笑。

  人类，从刚开始就把精灵当成了恶魔，不是吗？

  伴随着现界所产生的空间震──此等灾难产生源头的恶魔。

  我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无动于衷的进行着倒数。

  「三。」

  「二。」

  「一。」

  「住手！我……」她抓着身旁的鞋柜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娇小的身躯挡在我和五河士道的中间。

  我有些遗憾的将手抽离斩魄刀。

  「回答是？」我安静的看着她挣扎变换的脸孔，等待着她最终的选择。

  她看了我一眼，接着又望向五河士道，脸上流露出憎恶、不甘，最后却被无奈的柔和微笑所取代，决绝的神情显示着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选择……我选择放弃……我……我不再也，再也不向炎魔复仇了……」

  干涩而艰难的话语从鸢一折纸苍白的唇瓣里吐出，紧绷的局势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得到了缓解。我看着松垮下双肩的紫发少女，以及大吐一口气、背部全湿透了的蓝发少年。

  「这就是妳的选择……」

  「是！」她斩铁断钉的回答，不给她自己丝毫犹豫的机会，不过裤管旁握的死紧的小手、指甲崁进肉里的一幕还是出卖了她实际上的不甘心。

  我对她的这份决断有些刮目相看，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可惜了……」我注视了她的眼睛几秒钟后，轻轻吐出这句话。

  可惜什么？当每个人都还对我的言语感到茫然不解时，我抬起手，墨绿色的灵压快速在我的指尖聚集。

  「妳做什么！」鸢一折纸厉吼一声，朝我扑击而来，试图用她弱的身体封死【虚闪】的每一处射击方向。

  但是，憧憬对理想而言总是最遥远的距离。

  我轻而易举的一脚踹开鸢一折纸，将指尖瞄准了半躺在地面上五河士道的胸口，他深褐色的瞳孔随着我的手指对准他而缩到了针尖般的大小。

  「虚……」

  「鏖杀公！」

  紫发少女的厉喝比我指尖的虚闪完成还要快了一丝。

  劲风从我耳畔旁袭来，巨大的刀刃从我眼前一闪而过，削过了我的浏海，毫无保留的砍在了我的手臂上。

  指尖成型的虚闪因为这项变故而稍微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把五河士道的左肩打成了一片虚无。余劲不止的虚闪还打穿了玄关的地板，而因为左肩被虚闪完全抹灭，他的左臂咚一声掉在地板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断臂、鲜血。

  充满了残暴意味的血腥画面。

  五河士道紧抓着头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吼，但此刻我却没有心情去理会他。

  我看着撕裂了我的钢皮，几乎将整只手臂砍下来却恰好卡在小臂关节处的巨大刀刃，不禁愣神了几个呼吸，然后才回过神来顺着刀刃飞来的方向望去，赫然看见那位名为十香的紫发少女还保持着投掷的动作。

  我目不转睛得看着紫发少女，在她的身上……我感觉到了灵压！

  她是精灵！

  然而，得知这事实的我不禁又再度愣神，这段空白期间已经足够其他人做许多事情。

  首先鸢一折纸不顾身体虚弱直接踉跄的打滚爬起，伏在身体抽搐个不停、嘴唇被自己牙齿咬下一大块肉而恍然未觉的五河士道身上。然后，我的手臂因为承受不了刀刃的锋利以及它无匹的重量，齐根而断，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一个平整的截面。

  巨大的刀刃和我的手臂掉在地上，只不过我的手臂掉在地板上后发出沉闷的咚一声，而巨大的刀刃则干净利落的没入木质地板里。

  「妳……妳做什么！妳刚刚说──」

  我冷然看向发声的AST队员，在我的凛然注视下她立刻闭上了嘴。

  紧接着，我将归刃前最大的灵压全数贯注于脚上，重重的往那把巨大的刀刃踩去，巨大的刀刃毫无阻碍的发出哗啦声响，化为一地的金属碎片。

  巨大的刀刃粉碎的同时，紫发少女宛如被抽干力气般的啪搭一声直直倒在地板上，身体缓慢蠕动着，似乎挣扎着想重新爬起。

  「妳在做什么……为什么……妳不是说你不会杀死我们了吗？」鸢一折纸粗喘着气，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发动了【超高速再生】，手臂断处蠕动起来，下一秒完整的手臂接着断处完好无伤的重新长出。

  我握了握拳，确认手臂完好无缺后才漠然看向鸢一折纸。

  「妳选择了放过五河士道和炎魔。但是，这仅仅是妳的选择。」

  「我说过，我不杀死你们所有人，但是……」我看着她身下面色发白，身体不停颤抖的五河士道，直言不讳的说：「我很讨厌他。」

  「很讨厌很讨厌，讨厌到了极点。」

  「所以，我想杀掉他。」

  讨厌他，所以想杀掉他。

  是啊，如此简单而粗暴的理由，却也同时任性到了极致。

  或者，更正确的说法只是──遵循着存在于『虚』体内那份渴望杀戮的本能罢了，为了使那份虚无的心产生一丝充实的错觉。

  「有什么问题吗？」我歪着脑袋向前踏了一步，随即看见鸢一折纸的身体宛如上好的发条般绷的死紧，并且尽可能的延伸四肢，将五河士道的身影挡在她娇小的身躯后。

  这一幕，让我联想到母鸡在保护雏鸡的画面。

  可是，在我有限的观察次数里，看到的结局往往是母鸡与雏鸡一起死亡，两者在其天敌的爪下化为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块，最后被食入腹中。

  「妳这般做，有何意义呢？」我自言自语的问着自己。

  稍微想了想后，我摇了摇头说：「不，本来就没有意义对吧。」

  这句话使她产生了激烈的反应。

  「怎么可能没有意义！」她抬头对我大吼一声，双肩不停的颤抖，泪水从她干涸不久的眼眶再度涌出，一滴一滴落在五河士道染血的衣服上。

  「怎么可能没有意义……我……我依赖着士道啊！为什么……为什么……妳一定要杀死士道……妳……妳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士道……到底怎么样才……呜……才肯放过士道……呜……」她说着说着，呜咽参杂在软弱无力的话语间，逐渐变成了一片谁也听不清的呢喃低语。

  「折纸……依……依赖着我……」茫然的字句从蓝发少年的嘴里吐出

  我垂下眼睑，默默看着鸢一折纸发颤的单薄身板，还有她身下流露出错愕神情的五河士道。

  她依赖着五河士道？

  她所作的这一切，原来都是建立在「依赖五河士道」的这份情感上吗？

  我的眼神在她们的脸孔之间来回逡巡的扫视着。

  五河士道的脸上仅有茫然，但鸢一折纸却流露出复杂而温和笑意，那眷恋的神情彷佛她从回忆中缅怀着什么。

  他们两人，似乎还有一段过去的故事。

  但是，在我看来……

  「妳只是蹲在一厢情愿的牢笼里，不是吗？」

  「妳用『依赖』紧紧束缚着妳自己，所以永远望不见天空的自由。」

  我摊开了手，看着鸢一折纸轻松地说：「没有人从一开始就站在天上的，无论你，或是我，就连神也一样。」

  「必须成为『虚』的妳，是不行被这些琐碎而毫无意义的事情所束缚。」

  「所以，让开吧，我会让他毫无痛苦的……」

  「不行！绝对不行！不管妳说的『虚』是什么，我绝对不会让士道死掉！如果妳要杀死士道……」鸢一折纸怒吼反驳着，声音里透露着疯狂，「妳就连我一起杀掉吧！我就不相信妳还能从我的尸体上得到什么！」

  我呆住了。

  狡猾。

  远超出我想象的狡猾，居然以性命要挟我！

  虽然是一个无赖手段，在无疑十分有效。

  我看着她，左思右想，尝试着突破这个僵局，忽然间，我注意到她暴露在我视线里的雪白后颈，一个计划顿时悄然而生……

  就在我准备将计划付诸行动的剎那──

  「如果妳敢敲晕我，我醒来后就立刻自杀！」她的声音有些软弱无力。

  可是，这句话仍然导致了我的步伐僵在原地，只能默然把刚抬起的手放下。

  我无法不在意她的性命。

  她是拥有『唯一』的特殊情感，也就是成为『虚』潜质的人类。

  或许，这世界上不只有她一人拥有成为『虚』的潜质，毕竟人类人口的数目庞大的无法想象。令我无法下定决心动手的原因，是我没有把握再遇上如同鸢一折纸一般的人类，差临门一脚便可用灵压将她引导成一个真正的虚。

  沉默了良久，我在脑海里仔细的斟酌思考一番、衡量利弊之后做出了选择。

  「我可以不杀他，但是他必须付出代价。」我的手指从五河士道的脑袋上移开，分别指向了他的四肢，「我可以不要他的脑袋，但是他的四肢要留下来。」

  我想了想又说：「或是，妳给出一个足以打动我的条件。」

  玄关里再度陷入静默。

  鸢一折纸没有选择留下五河士道四肢这个较为省时而且轻松的提案，她选择用一个条件来打动我，让我放过五河士道。

  我十分好奇她究竟会给我何种回答，所以给予了她五分钟的时间考虑。

  我四处望了望，确认了AST队员们现在正安静的待在房间里，紧接着凝视那位一开始近来玄关就吵吵闹闹，还曾经用天使斩下我手臂的紫发少女。

  她趴在地板上不安分的蠕动，还不停的发出唔唔嗯嗯的声音。

  我朝她走了几步，然后蹲在她的身前。或许她注意到了阴影变化，所以挣扎变得更加剧烈了一些，只可惜他仍旧没有足够的力气从地板上爬起。

  我无声的抬起了手，用手刀砍在她的后颈，她被迫停止的无意义的挣扎举动，玄关因此彻底安静了了下来，没有多余的声音。

  我观察了一会儿五河士道，他被虚闪射穿的肩膀在火苗的燃烧下已经重新长出，只不过剩下的那截断臂还在紧紧攒在他另一只完好无缺的手里。

  我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鸢一折纸身上，趁着她闭着眼睛时也仔细的好好打量了她一番。

  她的脸庞上残留着许多纷乱未干的泪痕，浏海也因为不小心沾上泪水而在额头上黏的一踏胡涂，乱糟糟的样子。不过，这幅模样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异样瑰丽感，雪白的长发宛如冰雪，与人类同话故事中的妖精有几分相似。

  我静静注视着她略被阴影覆盖的修长睫毛，上面还沾着少许晶莹的泪液，在玄关灯光的照耀下散色着奇异的光采。

  五分钟很快过去了。

  我站定于鸢一折纸的身前，带着些许期待的询问：「考虑好了吗？足以打动我的条件？」

  「足以打动你的条件……只有我了吧……」她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试图从我的眼里找出一丝动摇的蛛丝马迹。

  我以沉默回应她。

  「折纸妳……」五河士道想说些什么，但却被白发少女强硬的打断。

  「只要条件可以打动妳，你要发誓妳永远不对士道动手！」

  「妳没有选择的权力。」

  「我……」

  「妳的条件是？」

  她哑然的张大嘴巴，然后握紧了双拳，朝我缓缓低下了她的头颅，雪白的发丝随着她弯腰弓下身而垂落她的耳旁。

  突然间，她的双膝跪落在地板上，发出了咚一声好大的声响。

  「我愿意听从妳的话……只要士道没有事……只要妳不伤害士道……我……鸢一折纸愿意听从你的吩咐……做任何事情……」

  她的这番发言让五河士道瞬间失去了声音，双眼犹如死鱼般的瞪大。

  她的脑袋伏在地板上，似乎是碰触到之前朝我磕头的额头的伤口，所以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她再度使用这幅卑微的姿态，乞求我不要杀死五河士道。

  彷佛，刚才经历过的一切只是场闹剧，因为结果重新回到了原点。

  「如果我要妳变成虚，从此失去人类这个身分呢？」我蹲在她身前询问。

  「我就变成虚。」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

  「如果有一天我要吃掉妳呢？」我又抛出一个问题。

  「我会让妳吃掉。」她颤抖着声音说出这句话。

  「那，如果我要妳背叛AST呢？」

  「我……我会遵从妳的指示……背叛……」鸢一折纸忽然失了声，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我会………背叛AST……一定……我不会……不会违反此刻……我说出口的任何一句话……」鸢一折纸嘴唇颤抖着，努力的把每一个字挤出那两办薄薄的嘴唇。

  「只要……士道没事……」她说出这句话后全身彷佛虚脱般无力瘫软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到新的问题。

  「妳会帮助我体验人类生活吗？」我愉悦的瞇起眼睛提问。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从胸口稳定的上下起伏看来……

  她睡着了。

  无论是心理冲击，或是肉体上的疲惫感都已经到达极限吗？

  我在脑海里进行着这般思考，而手则趁机摸了摸她的脑袋，柔顺的发丝蹭得我掌心痒痒的。

  「四系乃很寂寞……所以才会在我说『我是精灵』时露出那份惊喜与愉悦的微笑吗……」

  「我会寂寞吗？」我问着自己，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大洞。

  「如果这世界也有我的同类……我能分辨出寂寞和不寂寞的差别吗……」

  「凭着没有心的我……有可能吗？」

  我瞇起眼睛，脑海里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久违的蒙眬影子。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在临界里做的那个梦，那个梦中轻轻抚摸我脑袋的女人。

  我可以肯定她与我消失的那段百年记忆一定有匪浅的关系，只是现在的我想不起半点有关她的任何讯息。

  话虽说如此。

  但是……

  为何我会想起她呢？

  ─────────────────

  【卷一 风中飘泊的蒲公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