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
作者:形草
第二部
第二部 第四十二局 價值連城的餅乾盒之二
  和式大宅的棋室中,塔矢父子進行著慣例的晨間對局,一陣微風輕拂過明子細心照顧的優雅庭園,青綠婆娑。
  塔矢行洋側頭,放眼蒼穹。
  『叩。』庭院的鹿威傳來竹筒輕敲聲,隨即盛滿的清水流洩在池塘中。

  「小亮,你今天有安排嗎?」
  「今天是黃金週最後一天,目前沒什麼安排。」小亮抬頭,等待爸爸的下文。
  「去藤原家探望一下。」平和的語氣。
  「是。」有點疑惑,這幾天光都會過來家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這兩天接到消息,我的最後一位親人也將永遠離我而去。
  有時候我可以知道他的棋路應手,這是一種感應。
  他叫藤原佐為,哥哥跟我從小都是佐為帶大的。


  恍然大悟地抬頭看向爸爸……所以最近光總是用佐為的思路對局!因為即將離開光的親人是……
  塔矢行洋對自己的兒子嚴肅頷首。

  「下完這一局,吃過早飯我再過去。」略微思考了一會兒,隨即觀察棋局,落下一子:「……我認為他應該需要一點時間靜一靜。」原來爸爸一直都知道。
  塔矢行洋見狀莞爾:「你長大了,當年你帶著昏迷不醒的他回到家的隔天早上,還沉不住氣下棋,一心牽掛著朋友。」
  「爸爸?」爸爸很少說這麼多話。
  「今天就下到這裡吧,我突然很想跟你多聊聊。」看向自己的兒子:「我跟佐為先生是畢生的對手與知己,對於一位棋士而言,棋逢敵手,我真的很幸運。」

  爸爸認識光的家人!?

  「佐為先生是一位幽默風趣的人,有時候很孩子氣,我想被他帶大的小光應該也是這種性情,但……經歷太多風霜雪雨,才讓那孩子變得深沉。」
  小亮收拾棋子,靜靜地放入棋盒中:「光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呢…我只聽他提過有個跟我重名的哥哥,平常他不願意提,我也就不問。」
  塔矢行洋回憶當初與小光第一次見面時的對話,依照那孩子自己的說法:「小光的爸爸總是童心未泯,母親則是很有威嚴的女性。」

  看來真的認識……微微一笑,藤原光就是藤原光。

  「雖然佐為先生離開了,但是小光的職業棋士生涯才剛開始,世間萬物總是循環不息。我想,佐為先生有聰慧的小光延續棋藝、思想,他是幸福的。」和藹地看向自己的兒子……早已不再是當年迷惘地拉著自己的手,詢問自己有沒有下圍棋的才能的孩子:「我也很幸福,小亮,爸爸一直慶幸有你。」

  睜大眼睛,小亮怔了一下,難以置信由嚴肅的爸爸口中聽到這樣的言語……隨即:「我也很幸運,能夠身為爸爸媽媽的兒子,我很幸福。」腦海中閃過光的身影,定一定神:「……如果,未來有一天,我做出讓爸爸媽媽不認同的事情,即使得不到原諒,我也將永遠記得今天的對話,記得爸爸也曾經慶幸有小亮。」非常誠懇堅定的聲音。

  小亮?這孩子有這麼深的心事嗎?看來跟明子說的秘密有關。
  沉默思索後緩緩開口:「你跟明子之間似乎有些秘密,暫時不想讓我知道,但我相信自己的妻子與兒子。不認同的事情也未必等於反對,小亮,爸爸相信明知道會讓父母不認同卻一意孤行的你,一定有不可抹滅的理由。」

  看著自己的爸爸,小亮有些無奈地苦笑,卻無言以對。

  塔矢行洋見到這等神情,心下琢磨不透,卻開導:「小亮,記得爸爸曾經在這裡,在那個清晨對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凡事遇到波折必須先穩住自己的陣腳』。我正在努力這麼做,對我而言,這將是一場長期的戰役,而我絕不會逃避。」目光嚴肅而振奮:「雖然不希望,但是即使對手是爸爸,我也不會放棄。」向塔矢行洋微微欠身。
  塔矢行洋見到這樣的小亮,微微一笑:「即使到時候你真的能讓我非常震怒,我也會為你今天所散發出的氣勢而給予嘉獎。」




  「要我說啊……那可真是我聽過最美妙的聲音!」
  「是啊是啊,貨真價實的天籟,整個早晨心情舒暢,好像到現在依然持續。」
  「你也聽見了?你不是住在南端嗎?」
  「那聲音好神奇,好像整個社區都聽見了,即使是熟睡的人也不覺得吵呢……」
  「……那是電視上出現過的歌,但是是獨唱!唱得比電視上好聽多了!」

  亮走入光所居住的社區,便聽見主婦們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談論,春末夏初的住宅區上午充滿生氣,陣陣歡聲笑語襯托出和諧寧靜。

  「你們在說清晨聽見的那首歌嗎?我知道喔我知道喔!」
  「簡直就是神的聲音!」

  神的聲音…嗎……在你願意向我傾訴之前,我會盡可能的給你自由空間。


  『叮咚。』

  站在門口臺階前良久……沒人回應。
  環顧小院子四周,很久沒來這裡了,雖然什麼都沒種,但草坪依然乾淨。退後幾步,抬頭,二樓屋簷上站著一隻鷹,應該是尹老師提過,光的朋友飼養的鷹,這隻鷹正在……審視著自己!?
  對視一陣之後,鷹從窗戶躍進屋內,亮也收回視線,剛打算再上前按一次門鈴,而此時,鷹飛了下來。

  「……」看著鷹爪上的鑰匙……這還真是……隨即微笑:「謝謝。」

  依然很空曠,幾乎什麼都沒有,走上二樓,連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直覺的認為光在主臥房裡,但……現在打開這扇門真的妥當嗎?還是先去光的房間看看?
  目光搜尋那隻鷹,正站在二樓走廊窗框上,理著自己的羽毛,沒有對自己的行動多加在意,似乎不打算多做理會。
  輕輕打開光的房間門,窗戶是開著的,接近中午的溫暖春風,一室光線明朗,棋盤上有半局殘棋,棋盒卻已經蓋上,這個涵義是……想保持原樣吧。

  轉身,帶上房門,來到主臥房前,輕輕敲門的聲音在整座小洋房裡迴盪。

  「光,你在裡面嗎?」沒回應,輕轉門把,上鎖了。
  看向手中的鑰匙,回頭看向那隻鷹,大鷹的神情平靜,似乎沒有攻擊陌生人的意思……轉動門鎖,主臥室房門開啟。

  同樣幾乎空無一物的室內,光睡在地板上,懷中抱著一個盒子,那是之前放在睡袋旁邊的Tivolina禮餅盒。
  帶上房門,席地坐在光的身旁,凝視著。
  這是第一次看見光對人毫無戒心的模樣……真的非常難得,而且光似乎睡得沉穩平靜。
  還是別吵醒他吧,光似乎很少熟睡,而且光的身心一直非常疲倦。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流光閃著平靜的水藍光輝。
  輕輕伸手……指尖輕觸金黃色的瀏海……

  「嗯……」緩緩睜開雙眼。

  『磅!』碰撞使禮餅盒滑出撞到牆邊,光猛然坐起身與亮拉開距離。
  「光?對不起,我……」糟了,嚇到他了,不應該輕易走進這間房間……
  光只是定定地看著亮……末了稍緩一口氣:「是你啊……」呃,聲音真難聽,我唱了很久吧……而且好像還用前所未有的音量來……紀念佐為……嗎……
  「抱歉,爸爸讓我過來看看你,擅自走進這間房間,是我不對。」別把光逼得太緊,況且的確是我擅自進入別人家。
  晃晃腦袋,口乾舌燥,舔舔唇:「沒關係,我睡了很久嗎?」
  「現在接近中午。」注意到流光變成黯藍色了。
  「這樣啊……」想喝水,卻不想離開這間房間。
  「等我一下。」走出房間。

  片刻後,亮拿著伊角送的手繪馬克杯進來:「喝點水,你的聲音簡直跟我第一次聽見你說話時一樣。」
  「哈、蒙兄臺提醒,敝人方憶起此一往事。」捧著馬克杯,緩緩啜飲著水……喝太快對聲帶不好。
  亮微笑:「好久沒聽見這種古老用語了。」幸好,沒踩到光的底線:「……難得睡得這麼沉,抱歉。」
  笑瞇瞇:「見面沒說幾句話,你已經道了第三次歉了,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啊?」
  「因為我擅自走進來,你曾說過不喜歡有人進這間房間。」小心試探。
  無所謂地笑笑:「你都進來了難道我還轟你出去?」

  這……只是這樣嗎……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有些失望。

  光看向躺在一旁地板上的鑰匙:「是鷹大哥讓你進來的?」
  「嗯,牠很有靈性。」很少機會接近動物,還是猛禽。
  溫和的眼神:「你是牠第一個放進來的人,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我想要是其他人肯定會被他趕走,牠不是也沒阻止你進這間房間嗎?」
  「你以牠做為待客標準?」不會吧。
  眼珠轉了一圈:「嗯……那倒不是,只是動物是非常敏銳的,能熟知身旁的人的性情,他既然放你進來就代表他知道我絕對不會轟你出去。」
  「繞了一大圈,就是你不討厭我出現在這裡的意思。」很開心。
  光微笑,沒有反駁。

  「你似乎很愛惜那個盒子。」看向已經被光撿回身旁的Tivolina禮餅盒,有點貪心地再次深入試探。
  「我愛惜的是裡面的東西,裡面是母親與哥哥的遺物,也有過去的我。」微笑著看向對面的人:「如果有人擅自打開它,就算對象是你,明知不敵我也會想辦法把你轟出去。」溫和輕鬆的語氣,啜飲著馬克杯裡的水。

  原來光的底線在這裡,知道就安心多了,至少他還有在乎的物品,而我也不會不小心踩到:「我也有一個很珍惜的盒子。」
  「?」等待下文。
  微微一笑:「其實也沒什麼,裡面裝著我愉快的回憶。」
  「……對了,說起盒子,六月下旬我要出一趟遠門。」但是我的存款到底還夠不夠啊,這一個多月得多接一些工作才行,還要趕辦許多手續。
  「出遠門,這跟盒子有什麼關係嗎?」對了,光答應過我,在事先告知的前提下才會離開,看來他有心遵守約定。

  光只是看著亮,苦笑沉默。

  「地點?」挑眉,犀利地追問。
  「小時候常常玩遊戲的大樹下。」誠實而敷衍。
  「說清楚。」命令的語氣。

  再次沉默。知道實情的話你一定會想保護我,但我不能讓你涉險。

  不能說嗎……審視的目光:「多久?」
  盤算的眼神,略作估量:「……嗯,一週以內。」但是也可能回不來,不過至少要先讓那一家四口的靈魂回歸天上。
  「我知道了。」我也得有所準備才行。
  「你要回去吃飯嗎?還是我隨便弄一點東西一起吃如何?」站起身,四肢稍稍伸展:「下午我還得去森下老師的研究會……哎,把棋院的講習活動硬塞給和谷,那傢伙今天肯定會找我麻煩。」


  兩人帶上房門,留下室內正中央的Tivolina禮餅盒。
  裡面裝著一管長度勉強能放下的紫竹洞簫、一張鴉天狗面具。
  一頂女王冠冕、一條象徵女王王權的項鍊、一對腳環,分別用綠色硬玉透雕橄欖葉環繞,以及黃金鑽刻金盞花鑲邊。
  還有一本擁有一長串姓氏,十二歲的世界級指揮家,金盞花琥珀親筆簽名的護照。
第二部 第四十三局 各自的決定
  「分身戰術?」海王國中校園長椅上,尹老師看向站立在眼前的弟子:「你的意思是具現化出另一個自己?」

  課間休息的時間,學生們的閒聊話語聲此起彼落,校園裡風和日麗。

  「是的,但是若要讓自己的分身擁有與本體相同的智慧與戰力,是不是還需要運用到操作系的念能力?」理論上應該是吧……確認中。
  「嗯,雖然操作系的念能力離你的屬性不算太遠,但畢竟不是天生的屬性,即使學會了也不能發揮百分之百的效果,」細心解說與評估:「嗯……我想操作距離一般而言數十公尺就是極限。」

  亮懊惱……只有數十公尺?那即使學會了也根本不行;雖然不確定地點,但只要回憶初遇時的景象就知道光兒時住在西方,這點也後來也向他確認過,既然要回小時候經常遊戲的大樹下,那麼地點肯定在國外。

  「發生什麼事了嗎?」實在越來越無法理解時下青少年,尤其是塔矢與章魚。
  一邊盤算一邊開口:「光他打算出一趟遠門,看來分身戰術行不通,我得努力把棋院工作提早解決才行,學校這邊應該還好處理。」
  「……說起來你明年春天就要畢業了,只是對你沒什麼差別吧,最近幾乎都沒到學校來…同學們都在衝刺準備升學考試,你來了也是浪費時間。」與這兩位少年認識也有一段時日了……章魚似乎沒有求學,不過他也已經是職業棋士了:「聽說你正在打聽語文補習班?」

  「是的,畢業後我想學習中文與韓文。」而且……最好盡快開始練習英語聽力,那是……窟盧塔族官方對外語言,光成長在多語系國家嗎……
  尹老師提出建議:「韓文的話我可以教你,這樣你練習兵器攻擊與韓文在同一個地點,應該可以省去不少時間。」
  「那真是太好了,」塔矢微笑:「謝謝尹老師,老師日語說得太好,我都忘記老師您就是韓國人了。」
  皺眉:「可別對其他韓國人說這樣的話,或許你是稱讚,但對許多韓國人而言這是一種污辱。」
  「啊,對不起。」連忙鞠躬致歉……的確是我的疏忽。
  「哎……好了,」塔矢就是太認真了:「你別這麼認真啦,我本身並不在意這種事情,只是提醒你一下。」

  上課鐘聲響起後,校園回歸寧靜……
  尹老師心中盤算著回家裡的道場看看,起身準備驅車回府。
  嗯……圍棋社的孩子們還要準備夏季的中學生大賽啊,得加油囉。



  「是章魚啊……」看著正進門的少年…有些意外:「難得你會自己來找我。」
  「有句成語是叫做……這個……無事不豋三寶殿,啐!今天那位栗本議員好討厭,一點都不尊重圍棋。」居然開始抱怨起工作:「我還被交代要故意輸給他。」
  「指導棋的工作嗎?誒?那樣豈不是很難受?」一邊指導其他弟子,內心一邊尋思……章魚應該知道塔矢今天不會過來,那麼他是故意避開嗎?這兩個人總是一個追一個逃,卻又彼此維護,嗯?我這是旁觀者清吧。

  「也還好啦!我氣不過所以下了四盤和棋,嘿。」議員算什麼,我好歹也是王子。
  「四盤……這、職業棋士的計算能力真是不同凡響。」好厲害……
  【佐為,不同凡響是……】啊。


  佐為已經不在了。
  什麼四位一體,說得輕鬆,我根本……其實我真的好累。


  與尹老師打過招呼,略微閒聊後,光便不打擾道場運作與學生練習,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
  直到火紅的夕陽映上寬敞道場的檜木地板,最後一位學生的背影離開視線範圍,光才緩緩回過神……

  「呼……怎麼突然來找我?」送走弟子之後,緩口氣,坐到章魚身邊,與章魚比較像朋友,塔矢太認真了。
  「其實也沒什麼,是這個……想麻煩老師,」從手上提著的紙袋中摸出一個盒子:「我想應該有辦法用念把它封起來吧?」請託的眼神。
  「你是說除了念能力者之外一般人打不開嗎?」Tivolina的禮餅盒?
  期待的目光:「嗯,有辦法嗎?」
  「可以,不過要搭配符文,」起身:「我找一下,我父親書房裡有一些現成的……你先到客廳去坐吧,這裡要關了。」

  熄燈過後的道場,落日的殘紅更加明顯,光看了一眼地板上映襯的餘暉,便循著上次睡過客房的記憶來到道場後方的住家。

  尹老師找著符文後,疑惑地看向章魚:「但是這樣你自己打不開,無所謂嗎?」
  「嗯,想打開的時候請尹老師再幫我打開就行了。」笑瞇瞇,說得理所當然。
  「你還真不跟我客氣,這件事也不能告訴塔矢嗎?」
  「其實也沒差,這個盒子,坦白說我過一陣子又要出一趟遠門,」依舊笑瞇瞇地看向尹老師:「抱歉,尹老師,我知道自己身邊有許多朋友都在為我著想……這個盒子,假如我沒有回來的話,之後會留給亮。」

  如果真的回不來了,那也不可能有時間把『溢彩』寄回來給你吧,看樣子這次很可能要失信於你了,不過……至少裡面是我認為最有價值的東西。
  笑瞇瞇地看著尹老師施展念,將禮餅盒封印起來。

  「想要打開它,施展輕微的發就可以了。」章魚似乎不知道塔矢要同行:「既然你要出遠門,棋院那邊沒問題嗎?」將盒子遞還給章魚。
  「嗯,雖然我跟亮說要一個禮拜,但是事實上只要空出四天就夠了,扣除原本的週末,只要請兩天假,如果不幸安排到對局可能得裝病吧。」話音剛落便開始施展暴力蹂躪盒子,確認一般人真的打不開。
  「不惜放棄對局,這次旅程真有這麼重要?」有些好奇了。
  氣喘噓噓……還真結實,這樣就沒問題了:「……呼……這是一個了斷,正因為是本因坊的預賽,我不希望抱著亂七八糟的心情下棋,當然,其他棋局也一樣。」




  外觀迥異高聳的天空競技場,是參加擂臺賽勝者能贏得獎金的競技場,越高層樓獎金金額越豐富……當然,危險度也會增加。
  五月底,接近頂樓的兩百樓的鬥士個人豪華臥房內,小傑正在努力計算著日期。

  「啊!到底是哪一天啊!早知道叫酷拉皮卡先算出來再告訴我……」扒扒自己如同黑色鋼絲的頭髮,真是煩惱啊!
  『砰!』房門無預警的被推開:「小傑,晚上我們去……」看見室內景象一愣:「噢,你竟然也會寫字啊!」驚訝的語氣。
  『奇犽!』頭腦單純的強化系,瞬間暴走。

  兩位十二歲的少年經歷一番枕頭大戰後,倒在床上。
  奇犽抄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張紙:「都是數學的練習啊,這麼複雜的東西你一定算不出來,你連我家大門有幾噸重都會算錯。」啐…
  「那不能算是數學啦,我在計算窟盧塔草原的夏至是哪一天。」好累……
  「幹嘛算這個,你在差不多的時期就待在那裡,等到最熱的那一天就對了!」真無聊,沒事找事做:「別指望我幫你,我啊……嘿,只會算存摺裡的錢。」趴在床上,將手中的計算紙摺成紙飛機,射出去。
  小傑怔愣半晌……隨即坐起身:「奇犽你真行!」
  「呃?」臉抽筋,怎麼我有不好的預感?
  「對喔!其實我們只要到差不多的時間,等在那裡就行了!用不著算這個!」欣喜萬分!
  奇犽挑眉:「什麼『我們』?別突然擅自決定我要跟你去什麼什麼哪裡!」
  「有什麼不可以,反正你很閒啊。」
  「那你總要說清楚。」
  「就是……」開始小傑式的解說,大概全世界沒幾人能聽懂。



  奇犽揉揉自己銀色絲絨般的短髮,漫不在意:「原來這就是酷拉皮卡在機場時說的十年前的約定……不知道那傢伙現在過得怎樣,獵人協會那邊的消息說他也正在學習念能力。」略微思索一下:「剛剛聽你說了半天,呃……簡而言之就是十年前的夏至你們幾個人共同埋了一個盒子在樹下,約定好十年後要打開它,時間大概是下個月底?」
  「嗯!」用力大幅度點頭。
  「……小傑,事情恐怕沒你想像的這麼簡單,我想酷拉皮卡應該也料想到了,只是無法解決,所以沒告訴你。」雖然表面上看來是很容易啦。
  「嗯?」不解,疑惑中。

  奇犽坐了起來,看向小傑:「你要尋找的雷歐力是二星獵人,自然也是强悍的念能力者,所以沒問題;酷拉皮卡也正在學習念,而且你們手上還有獵人執照,很多瑣事可以用特權解決。但是你的翡翠哥或者琥珀哥卻不一樣,」發現小傑真的有認真聽,於是繼續分析:「我們也是到了天空競技場才學會念,而他們不管生還的是誰,如果又沒有遇到適當的機緣學習念,你想以他們的聰明才智,會冒險回到神木下赴約嗎?」

  「一定會的,他們都是很守信用的人。」小傑堅持。

  「說得好,但那樣問題就更嚴重了,」犀利地看向小傑:「如果他們不是念能力者,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念的存在,回到你們的草原就等於是自殺;因為他們跟酷拉皮卡不一樣,他們是純種,而且是世界上最後的純種,已經沒有其他純種的窟盧塔族女性可以跟他們繁衍下一代,這世界上有多少居心不良的念能力者在你們的草原守株待兔,想要得到他們的眼球,這點你想過嗎?」

  小傑張大嘴巴,啞然。

  「再說了……你們原本是約在翡翠哥冊封皇太子的那一天吧?就連我都知道這是個不得了的日期,在這段夏至期間,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會更加興奮,因為兩位王子之一很可能因為懷念過去,而在原本的十五歲加冕日回到草原……還有更嚴重的事情,」冷靜分析著一切暗潮洶湧,看向已經開始冒冷汗的小傑:「你說翡翠哥是個很非常精明的傢伙,而琥珀哥雖然不及他但也是小小年紀從大學畢業,你想他們即使來赴約,會毫無防備嗎?」

  小傑搖頭。

  奇犽歎口氣,躺上鬆軟的床墊:「他們很可能會認為『雖然我們對彼此都十分信任,但是小傑心思單純,如果不小心被別人套話,把約定的事情洩漏出去也是很有可能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不管他們是不是念能力者都一定會極盡巧思躲避人群,未必真的會在夏至現身。」

  小傑突然開懷一笑:「這點你不用擔心,因為我跟酷拉皮卡早就事先在時光膠囊裡……就是你說的盒子裡動了手腳,不管他們什麼時候去,就算再過個一兩年都沒問題。」
  「原來時間問題已經解決了啊?那就只剩下萬一他們真的賭命現身時的安全問題了。」奇犽依然漫不經心,看著天花板:「啐!又被酷拉皮卡擺了一道。」知道小傑肯定很疑惑,於是繼續解釋:「你想以他的縝密思維怎麼可能沒想到你一定算不出夏至的日期,而他在機場要你向我解釋時光膠囊的約定,就是希望我能在差不多的時間跟你一起去,時間當然會提早,他是要我們早一點到那附近會合,處理安全問題。」

  「噢!」睜大眼睛,歡喜的驚嘆:「奇犽你們都好厲害!光是一點點細節就能知道這麼多,跟你在一起真方便。」
  支著頭隨意問問:「少來,酷拉皮卡是怎麼解決時間問題的?盒子裡動了什麼手腳?說來聽聽吧。」
  「那個啊,動手腳是我提議的。」得意洋洋。

  奇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小傑。

  「你幹嘛那樣看我?」奇犽在想什麼啊?
  「呃……別告訴我,你根本沒有顧慮那麼多就解決了時間問題。」又是強化系的直覺?
  認真單純的神情:「我的確沒想那麼多啊,只是怕他們萬一真的忘記日期就會很麻煩,所以乾脆在那裡面告訴他們我在哪裡,讓他們自己來找我。」非常得意:「而且酷拉皮卡還在裡面設置了暗號,除非是他們本人,不然絕對沒有人解得開,所以也不怕酷拉皮卡自己的火紅眼遇到危險。」
  「喔?幹得漂亮!這樣就只要密切注意那一段時間接近你說的那棵樹的人就好了。」嗯……行動上稍微變得可行一些。

  隨著討論聲的結束,小傑倒回床上,突然感到無力:「吶,奇犽,那些人到底在想什麼?就算再漂亮,就算是世界上七大珍品,但畢竟是別人的眼睛啊。」
  奇犽懶懶地趴著,又開始摺紙飛機:「……即使我曾經是殺手家族的傳人,對於人體收藏家的嗜好還是覺得很噁心…暗殺工作把人心臟挖出來主要目的也是取人性命,不可能把器官拿來觀賞。」紙飛機射出,翻身仰躺:「世界上現存三十六對紅火睛,酷拉皮卡自己的普通火紅眼黑市就有人拍賣到二十億,你的琥珀哥或者翡翠哥的眼睛,絕對是二十億的上百倍。」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要因為個人的喜好奪取別人性命。」
  「我也無法理解,所以才會離開揍敵客家,跟著你。」
第二部 第四十四局 大小事
  「你這傢伙!」一踏入研究會的棋室,和谷指著小光鼻子:「為什麼沒來升段賽和新銳賽!?」火大中。
  「和谷,你冷靜一點,老師正在跟冴木對局。」白川道夫八段適時地制止:「藤原已經向棋院補假了。」
  降低音量,放下背包:「補假?」
  「嗯,因為我感冒了,家裡沒有電話,況且那兩天我完全下不了床。」
  「……原來是這樣,不早說!」
  「你一進來就開罵,我怎麼說啊。」後腦滴汗。
  白川老師落子進攻:「一個人住真的不要緊嗎?你也辦一支手機吧。」

  手機啊……倘若這次活著回來,真能在日本定居,好好當職業棋士,就去辦吧。

  和谷靈機一動:「我說藤原,你家有沒有要出租?反正你經濟拮据吧,而我在找房子,如何?你當房東我當房客,住一起彼此也有個照應,怎樣?」
  「聽起來是不錯,但是我不要。」嗯,中腹可以趁現在打入。
  「啐!明明房間多!」嗯,剛才中腹這一手位置不錯,即使白川老師是八段也要思索一陣吧。
  趁著白川老師沉思棋局的時間抬起頭,面對和谷,依舊壓低音量:「每次回家的時候,打開家門,或多或少……總是希望我爸媽在家迎接我,如果租給你,就好像這個願望永遠不會實現了。」

  白川老師此時落下一子後抬頭:「藤原,你為什麼沒和父母住一起呢?」
  「他們都死了。」白川老師剛剛這一手好像…是個陷阱。
  「……所以說,這是心情問題囉?」寧可每次開門時都讓自己希望破滅嗎?唉,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心情啦。
  落子後,露出調侃的笑容:「嗯,不過隨時歡迎你來玩,偶爾住幾天也沒關係,有你在就不怕太安靜了。」
  「喂!你什麼意思!」
  『和谷!給我安靜!』森下老師怒吼,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嗎!



  踩著就要熄滅的星光走在歸途上,離開森下老師的研究會後還去下了指導棋,跟白川老師對局其實已經很累了,雖然白川老師看起來和和氣氣,棋路卻完全跟個性扯不上邊,也是有這樣的人啊。
  夜晚社區住戶的室內燈火隨著光的腳步偶爾投射到臉龐……
  直視前方道路,內心盤算……明天一早還有講習會,工作真多,但不這樣,沒錢回國吧?也要快點去辦護照、簽證才行,路線也得規劃一下。
  ……要跟旅行團嗎,但是單獨行動有單獨行動的好處,地點是神木的話,以我的腳程經由聖美心堡潛入,持續跑三個多小時應該能夠抵達,但是這是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下。

  可惡,我回自己家幹嘛要偷渡啊!
  已經六月了啊,我有多久沒睡覺了?自從那天亮出現在主臥房後……就沒睡好過,應該說是佐為離開的關係吧,雖然本來也是幾乎每天晚上都會醒過來,但沒想到佐為一離開,我的精神壓力竟然會大到這種地步……根本,完全,無法入睡。

  彎進自家庭院,瞬間睜大雙眼……屋裡有人!?我房間的燈是亮著的!?
  鷹大哥呢……出去覓食了嗎?

  施展絕,屏除氣息躍上二樓屋簷,側身潛伏在窗外牆邊,探頭……
  沒人。

  悄聲進入房間,放下隨身小包,從懷裡摸出數十枝竹筷,輕手輕腳地開始迅速在二樓移動……難道是我自己忘記關燈?但是我出門時是白天啊,可惡!要趁現在逃走嗎!但這是我家啊!
  頭好重,真想好好休息,一樓感覺上似乎有人,躲在……浴室嗎?
  這裡是我家,當然是留下來!
  接近、再接近,浴室門口的天花板……嗯,由上而下伺機發動攻擊。

  浴室內燈光熄滅,瞬間的黑暗使眼睛不適應……
  人影,開門走出。

  光輕聲降落到人影背後,筷子尖端用力抵住眼前人影的脖頸:「別動,」是念能力者就慘了,我必須冷靜……威嚇:「出聲的話就殺了你、呼叫同伴的話就殺了你、用念的話就殺了你,現在慢慢舉起你的雙手。」
  人影雖然配合地舉起雙手,卻也出聲:「光,是我。」

  筷子掉落一地的聲音響起……光跌坐在地,接近神的音感不可能認錯音品。

  亮打開燈,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光:「你房間的燈是我故意開的,目的就是想在你進門前通知你家裡有人。」沒想到適得其反,其實我也只是想留盞燈給你。
  光靜靜地盯著亮,神情木然。
  注意到流光變成接近黑色的黯藍,柔聲走上前:「光,抱歉,沒事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嚇你。」蹲下身,發現狀況不對:「已經沒事了,對不起。」嗯?糟了……怎麼完全沒反應!?
  「光?是我,沒事的。」緩緩伸出手觸摸金色額髮。
  突然回神,不著痕跡的躲開,站起身:「……我去拿點藥,你的脖子流血了。」


  「生氣了?」我是不是逼太緊了?
  坐在房內,拿出簡陋的藥箱,微微一笑:「生氣還會幫你上藥嗎?」
  亮端坐在地上,感受光的指尖輕撫過脖頸微小的傷口,帶著膏藥特有的薄荷香味:「就算你生氣了,也不會告訴我吧。」語調透著微微的落寞。
  「我不會為這種小事生氣,只是被嚇壞了,」收起藥箱:「幸好沒真的刺下去,我怕自己傷害你,呵,雖然……現在的我已經傷不了你了。」

  亮笑著:「那到底在你眼裡什麼事是大事呢?」
  「這我還真得好好想想……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這才是問題的重點。
  「你這一陣子都沒睡好,對吧?」見光側頭疑惑狀:「爸爸媽媽去了徐彰元老師家,你之前連升段賽也病倒了,媽媽很擔心,所以讓我過來陪你。」
  驚訝:「咦?塔矢老師去了韓國?」佐為走了所以閒不住吧。
  「嗯,今天下午去的,沒讓棋院的人知道,大概明天早上才會被發現吧。」摸索衣袋:「我站在門口階梯上,想著要怎麼進門,就……」拿出一串鑰匙。
  「這是?」接過,嗯?但……我的鑰匙還在口袋裡啊。
  「我發現自己好像只要是摸過的東西,心裡有這種想法的話就能具現化出來,」敘述著自己最近念的進展:「就算沒有真的摸過,常常見到的東西也可以。」
  佩服的眼神閃動光彩:「好厲害……尹老師說過,像這種金屬材質高分子排列的東西要具現化出來非常困難,你完全出師了呢!」將鑰匙還給亮。

  亮伸手接過,掌心攤平,鑰匙在掌心消失。

  「哇……收放自如,簡直跟魔術一樣!」光為亮的成果非常高興。
  「我不會再隨便具現化出你家的鑰匙,」亮笑笑:「不過你還沒回答我問題。」
  不解:「嗯?什麼?」
  「在你眼裡什麼事是大事呢?」重複。
  「嗯……」認真思考:「『藤原本因坊』吧。」
  意料之外:「藤原本因坊?」
  「我答應過佐為,一定讓藤原本因坊留在歷史上,其他……」捲起眉毛用力想:「除了圍棋還是圍棋,想不出什麼其他的,那你呢?什麼事情是大事?」
  誠摯的語氣:「圍棋、父母、你。」
  光怔了怔……隨即微笑站起身:「已經很晚了,我去洗澡,你先回去吧。」瀏海遮住眼睛,轉身準備離開房間。
  「我這幾天會住下來,陪你出遠門回來之後才會搬回家。」自然地說著。

  聞言瞬間定住腳步:「不行。」轉身面對亮,語氣堅決。

  「為什麼?」目光犀利。
  「因為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自己處理好。」立場堅定。
  「那麼你在棋盤前答應我,一定會回來。」我知道你不會說謊的。
  蹙眉咬唇:「……」
  「果然。」看向光:「這趟遠門不是永遠不回來了,就是永遠回不來了,兩種都是我不想見到的情況。」
  「……有什麼辦法能讓你打消這個念頭?」直接提問。
  「沒有。」完全駁回。

  目光交對之間是一觸即發的爭執,對照著方才的相談甚歡格外惱人。
  或許是光真的很累了……片刻後,光打破沉默:「今晚你睡另一間吧,明天去你家搬棋盤過來。」看向佐為留下的半局殘棋:「不然我們沒辦法對局。」

  亮也注意到那半局殘棋,已經放了將近一個月了,這是光的另一個心病。
  走向棋盤,試探性地伸出雙手,假意準備著手收拾殘局。

  『住手!』快步上前:「別這樣。」抓住亮尚未碰觸到棋局的手,神情悲痛……卻……轉念過後又鬆手,笑瞇瞇地轉向亮:「啊……其實……也沒什麼,對不起,你想打譜就拿去用吧。」轉身迅速離開房間。

  看著光消失在門後,亮有些悶……
  光……果然是這樣。
  只要是我想要的,即使是對你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你也會割愛;只要是我說出來的要求,就算會傷害到你,你也會任由我予取予求。
  光,你這裡沒有棋譜。

  沒有動那一局殘棋,轉身離開光的房間,回到另一間雅房,打開自己的背包。
  拿出一本關於考古研究的參考資料書,翻開窟盧塔族文與英文對照字典、英文與日文對照字典,開始挑燈夜戰。
  補習班沒有開授這個古老民族的語文課程,但是大學附近的書局可以買到窟盧塔族關於歷史、考古、人類學,等方面的研究書籍,也有英文字典對照,但要真的瞭解意思,還得要靠日文字典才行。

  「有這些還是不夠,無法解決最重要的『聽』的問題,」最重要的是能傾聽光的內心……尹老師說的沒錯,韓國人有韓國人介意的事情,每個民族都有文化差異,光也一定一樣,只是他們同樣都努力適應著日本文化。
  輕聲自語:「希臘香炒孔雀貝,是什麼樣的食物呢……」似乎突然想通了什麼:「對了……聽力或許我應該買錄音筆,天野先生用的那一種……聽不懂的話就錄下來。」

  此時屋頂上傳來老鷹撲翅聲。



  西方的某山林深處,翠綠綿延了整座山巒,陽光在溪流的微涼上閃爍光彩。

  「鎖鏈……但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的敵人就像是要用鎖鏈拖到地獄的惡鬼一樣,他們還在這個世界上為所欲為,無人能治。當我知道自己是具現化系,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就是鎖鏈。」
  「這樣啊……但是就我看來現在被鎖鏈畫地自限的,是酷拉皮卡你自己的想法吧。」
  「你以為你又知道什麼!」沒有人瞭解我的內心,也不可能真正瞭解!琥珀、翡翠……你們會瞭解嗎?
  「一切都是為了復仇,」看向酷拉皮卡:「很疑惑我為什麼會知道吧,我看得出來,別小看我,我是你師父。」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尹師弟也抱怨過在日本遇見兩位難以理解的少年,這些年輕小夥子真難應付。

  中年男子與金髮碧眼的少年對峙著,少年憤恨的眼神燃燒著怒火。
  被稱作師父的黑髮青年,良久後緩緩開口……

  「師父勸你放棄吧,復仇的結果總是空虛的。」

  酷拉皮卡緘默不語,而內心卻像翻了岩漿般灼熱:「反正你是不會瞭解的。」琥珀、翡翠你們一定會瞭解。
  「為了被滅族的同胞、替枉死的族人報仇雪恨,立誓要成為通緝罪犯獵人。」悵然若失地嘆息:「這是我個人從獵人委員會得到的情報。」轉身背向這幾個月來跟著自己的少年:「這是活著的人的使命感嗎,人們的執著是道理與理論無法解釋的,我也不例外。」

  再度轉身,嚴肅看向酷拉皮卡:「誰都無法創造出不會斷的鎖鏈,但是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接近無限的可能性……那就是:制約與誓約。」
第二部 第四十五局 桃太郎
  「天空競技場!再會了!」小傑對著高聳入雲的建築物揮手吶喊。
  「等我們零用錢用完了會再來!」奇犽被小傑感染了天真活潑,站在遠處對著建築物揮動鴨舌帽。
  『我們出發囉!我們出發囉!我們出發囉!』十二歲的孩子們歡快地邁步前進。



  「師父想勸你最後一次,放棄吧,別去復仇了。」看著右手纏繞鎖鏈的少年微微向自己欠身,緘默離去的背影:「放棄吧,別去復仇了,別以為你夠堅強,能夠擔負沾滿血腥的雙手過一輩子!」
  風過林梢的鳴動呼應流水潺潺,徒留無限傷感惋惜。




  『叮咚。』
  打開門前光絕對沒有預料到,夕陽熱情地斜照下,是亮與……將近一年未謀面的朋友。

  「太好了,」光看向眼前的人,露出許久不曾有過,真心而釋然的表情:「我最近一直在想著要怎麼才能聯絡你,快進來吧。」
  光的表情亮看在眼底,有些驚訝。

  「……你換髮型了,還不錯看。」進門,環視屋內,還是一樣空曠:「我在路上遇見塔矢,就一起過來了。」此時亮也進門。
  光一溜煙地跑進廚房,一陣忙碌:「我們最近住在一起,因為塔矢老師跑去跟中國的北京隊簽約了,」開冰箱倒飲料:「我這裡還是一樣什麼都沒有,哈、你就用你自己送的馬克杯吧,紅茶OK嗎?可別指望我像明子阿姨一樣泡茶喔。」想起那一次託伊角送信用卡的事情,微微一笑。
  「藤原,我是來……」伊角很想說明自己的來意,卻顧慮到一旁的塔矢亮。
  「嗯,我知道,待會兒上樓下一局吧。」截斷了朋友未說出口的話語,端了三個馬克杯出來:「聽和谷說你在中國棋院修行,我還以為你會留了滿臉鬍子,跟椿大哥一樣呢!」
  與塔矢各自接過一個杯子,溫和地笑笑:「……你跟和谷有時候思維模式還真像,他也說了差不多的話。」
  『我跟他!?』抽臉……一副『不是吧!』的受傷表情。

  亮將光熱情招待伊角的一切舉動盡收眼底……
  光的表情,很久沒這麼輕鬆了……伊角……嗎?還是說,光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候都是這樣的輕鬆快樂,而我卻一直給他壓力?

  而此時光的思緒也沒停止,佐為說過的話言猶在耳……
  作弊這種事情事關伊角的名譽,還是別提,伊角那孩子只是一時迷惑,況且他之後也認輸了,我希望有機會的話能幫他振作起來。
  那孩子很有潛力,小光,我不認為他會放棄理想,我想他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沉澱一下心情。


  我希望有機會的話能幫他振作起來。


  「藤原,我……」站在二樓兩間雅房中間,伊角很想開口,卻仍顧慮著塔矢亮……畢竟有些事情是不好當著第三者的面說出口的。
  光微笑看向伊角:「我真的都明白,別說了,沒關係。」
  「不行。」語氣堅決,神情堅定:「即使你都明白,但是我必須說。」
  瞭解伊角的心意,光轉向亮:「塔矢,不好意思,可能……嗯……請你迴避一下,我用我的棋盤就好。」
  瞪大眼睛:「我回房了。」亮轉身離開……光居然動用那個棋盤!?為了伊角?


  「這局棋……」
  夕照餘暉讓簡樸房間內的一切看起來都暖洋洋的,伊角注意到房中塵封的半局殘棋,突然明瞭為何塔矢剛才會顯露驚訝。
  光端坐到棋盤一邊收拾殘局,瞇眼微笑:「呵呵……我……這一陣子也不太好受。」
  伊角從隨身包裡拿出手帕擦拭棋盤棋子。

  片刻後……

  伊角神情凝重,正坐著:「……去年的職業棋士考試,我因為犯規的關係,只好投降認輸,」
  光認真傾聽著,那在彼此心中尚未過去的一局。
  「當時為了要不要投降,猶豫了漫長的時間……還有自認能把犯規一事蒙混過關的自己,那是我痛苦的回憶。」雙手放在膝蓋上,溫和而嚴肅:「我希望,能在今年職業棋士考試前,跟你好好下一局。」
  回應了認真的視線:「……謝謝你伊角,那一局對我而言也是不怎麼愉快的回憶,我也會從這一局重新振作。」沒錯,我也需要振作。
  伊角看向一旁沾滿塵埃的手帕:「……這樣看來,這些日子,你似乎經歷了什麼痛苦。」
  「呵呵……已發生的事情沒有如果,無論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只能不斷的向前進,你我都一樣。」重新打開棋盒,神情釋然……卻也透著深深的懷念。
  伊角揭開盒蓋:「你說的沒錯。」

  「請多多指教。」「請多多指教。」


  深夜,伊角在自家臥室瀏覽著最近日本棋壇的新聞。
  ……這段日子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情,塔矢亮升三段了啊,和谷也二段了,藤原因為感冒錯過新銳賽跟最後一局升段賽,根據和谷的觀察,藤原似乎不要命的接工作,大概是太累了吧……
  轉頭看向書桌旁的紙袋,啊!我的天……我好像又經手了不得了的東西。
  思緒回到數小時前……


  「伊角,這次又要麻煩你了,哈、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嘛!」
  「Tivolina禮餅盒……」有不好的預感,上次是友禪和式禮餅。
  「從住在京都時起就一直躺在我的大包包裡,因為……我得出一趟遠門,棋院的工作都安排妥當了,最快四天就會回來,我想……先寄放在你那裡。」
  要問清楚:「……這裡面是?」
  「都是一些擁有回憶的小東西,還有一封信,都是要給塔矢的。」
  額角冒汗:「給塔矢的……很貴重嗎?」
  「這……回憶是不能用價值來衡量的吧,不過你放心,就算弄丟了我也不會太在意,一切都看天意。」真誠而語調嚴肅:「假如三十號以前我還沒回來,幫我轉交給塔矢亮,但在這之前請不要告訴他,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欠身請託。

  沒回來是什麼意思?伊角用嚴肅的目光看著藤原。

  光再度向伊角欠身:「拜託你,伊角,你也知道我深交的朋友不多,和谷又很討厭塔矢……我保證就算你真的弄丟了,我也只會認為那是天意。」
  伊角鄭重地接過禮餅盒:「我明白了,六月三十號對吧?」
  「是的,我真的非常感謝。」幾乎是五體投地的感激眼神。
  「別這麼說,這表示你信任我,我很榮幸。」


  在月曆上三十號那一格畫了一個紅色標記,伊角思緒拉回現實,看向那個紙袋,想起塔矢在玄關看到那個盒子時的眼神,就覺得非常頭痛。
  「楊海說要控制自己的心緒,沒錯,認真備戰比較重要。」




  緒方大哥看著一桌菜:「我都還沒拿下碁聖頭銜,你這是慶祝什麼?」
  「沒慶祝什麼,只是怕我這幾天不在大哥會餓死……等等,我測一下水溫。」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照顧這缸海水魚?不過如果小傑生還的話,帶他來看海水魚他一定會很高興。
  「你這幾天不過來嗎?」棋院好像在四國那邊有團體的工作?
  「是啊。」洗好手,跑到餐桌前坐下,彎起眉眼:「大哥,你願意當我大哥,我真的很開心。」
  「喔,你不是有求於我吧?」今天小弟很詭異。
  「怎麼這麼說,我也是懂得感恩的好不好……呵呵。」


  「歡迎光……藤原,都要打烊了怎麼這時間過來!?」
  「哈囉,市河小姐,剛離開緒方先生家所以來看看。」走到與亮常常坐的位置旁,靜靜站著,指尖滑過十九路縱橫交錯的綿延:「市河小姐……」
  「嗯?」正在排桌椅。
  回首,對市河小姐燦爛一笑:「我來幫忙吧。」開始檢查門戶。
  「呵呵,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錯。發生了什麼好事情嗎?」
  「什麼嘛!說得好像我會幫忙很奇怪一樣!」
  「嘻……抱歉抱歉。」


  『……椿大哥,是我啦……喔?你在跟刀疤叔喝酒啊!』淡淡一笑。
  『是、是……我有補假啦!因為感冒嘛!』
  『我知道你酒量很海,但也適可而止,我也知道你嗓門大,月球都聽到了吼!』到底喝了多少啊?能說話大概是極限了吧?
  『嗯,我不會在電話亭待太久……還有,啊?喔……我剛剛是想說……』
  『椿大哥,我一直都很感謝你對我的照顧。』真的謝謝你。
  『……嘖,沒什麼,我突然良心發現,不行嗎?啐!晚安。』


  掛斷電話,呼出一口氣,這樣……都搞定了,家裡還有一位最難搞的,想必亮已經由棋院安排的賽程表看出我的出發日期了……而且他也把自己的工作挪開了,叫小亮的人真的都比較精明嗎,說不定連護照都準備好了,唉。


  深夜,一無所有的客廳,亮光二人席地對坐。
  亮看著對面面無表情的光,雖然面無表情,但是氣息混亂:「我知道你今晚出發,但是不清楚目的地。」頓一頓,伸出右手,手掌攤平。
  掌中憑空出現一條繃帶,亮逕自牽起光的左手,將繃帶纏繞在手腕。
  「這是?」
  「當尹老師問我最想具現化出來的東西時,我唯一想到的就是繃帶,」繼續纏繞著光的手腕:「雖然我不明白你把盒子給伊角的用意,但是他打開了你一個心結,我很感謝他。」固定好尾端,看向坐在對面的人:「我知道你其實很重視我,就是因為重視,所以與我保持距離,這些我都明白。」

  光看著亮溫和堅定的表情,突然覺得很溫暖、很安心。

  「雖然我知道你真正的傷口不是繃帶能治癒的,但我想這是心意問題……另外,這條繃帶事實上之前一直纏繞在我自己的手上,只是平常用『隱』藏了起來,所以裡面有我的氣,在你煩躁的時候只要看著它,它能帶給你平靜。真的受傷的時候只要將他放在傷患的部位,也具有療效。」說完咬破自己的手指:「像這樣……」另一隻手又憑空出現一小段繃帶,亮把受傷的手指靠過去……

  光微微張開嘴巴,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這應該是用『想像力』製造出來的,亮的手指隨即完好如初。

  亮攤平雙手,這次花了比較久的時間,手中出現兩支……手機。
  「…你、你沒事吧?」光看見亮的額角滲出汗水,有些擔心……要具現化出這種複雜精密的電子儀器,裡面含有塑膠、金屬、電子、迴路……等各種不同的材質與零件,所耗費的精神力與想像力根本難以估計:「你不必……」
  「沒關係,我練習過很多次了。」極為平常地陳述。
  光暴躁了起來:「練習很多次?你簡直是瘋了!這東西超越人類極限!」看著亮雖然有點累的模樣,卻依然挺直背脊。

  天……這傢伙的『意志力』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亮跟我一樣已經通過各頭銜戰的二次預賽,平常要消耗的腦力有多嚇人我很清楚,具現化的物品本身就不是招之即來的魔法,必須用意志力保持氣的能量安定在某個空間裡,簡單說就是『用意志力完成物理現象』。

  看著光對自己露出心疼懊惱的表情,亮不知怎麼的突然高興了起來:「一開始是很難,但是手機也是常見的物品,這兩支手機結構當然沒有市面上流通的複雜,它們無法撥其他號碼,只能互相聯繫,但是也因為沒有透過電信局,所以我想你躲避的人不會因為資訊洩漏而找到你,更不用擔心電力的問題。但是,」語氣變的嚴肅:「不管是手機還是繃帶,它們最多維持四天,這…是我的極限了。」

  光接過其中一支手機,內心五味雜陳,小小的手機,意義重若千斤。

  再次攤平手掌:「繃帶用來治癒,手機用來聯繫,另外就是追蹤。」
  「不要!」光顫抖著伸手闔上亮攤平的手掌:「你別這樣,我藤原光值得什麼!我知道這會給你帶來很大的負擔!」
  「沒事的,這次只是小東西。」知道光很擔心自己,心中感受到了些許甜味。

  兩人交握的掌心中出現一顆黑子,光啞然。

  「本因坊秀策執黑不敗,希望你能平安歸來。棋子是我最熟悉的東西,經過試驗可以維持半個月,它具有類似『圓』的效果,」語氣轉為嚴肅,看向光:「每隔三個小時,我要接到你的聯絡,在飛機上也一樣,這是念能力所以不必擔心干擾飛機航線。如果我沒有接到你的消息,會假設你遇到危險,然後立刻感應『圓』,以棋子為圓心,誤差半徑約五公尺之內,只要隨身攜帶,無論你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請你務必隨身攜帶,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不容置疑的語氣。

  靜謐的氛圍在空曠的室內瀰漫,而片刻後光突然爆笑了出來。

  「噗哧……哈哈,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桃太郎喔!」
  亮汗了一下:「……這些明明是繃帶、手機、棋子。」光……有多久沒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了?果然是我逼得太緊。


  現在這也算是一種天羅地網,我會逐漸縮小給你的空間,讓你對我的能力慢慢信任,等到你真心願意接受我的保護之後,再一舉收網。
第二部 第四十六局 六月二十一日之一
奇犽在場的時候,酷拉皮卡與小傑說英語;小光與女大學生們說英語。





  凌晨一點四十分,飛往聖美心堡平原的經濟艙內,光對著漆黑的窗外凝望思考。
  已經是二十一日了,時差是七個小時,也就是說降落時應該是當地二十一日早上早餐時段,得先吃飽才能逛美術館,而隔天二十二日就是夏至。

  聖美心堡有大量的美術館資源,偽裝成觀光客,從市中心的洛可可館開始,一路往西『參觀』,應該可行。按照事前研究的觀光網頁,深夜我可以到莫內舘附近找到投宿旅館,住旅館似乎不安全,或許我可以登記住宿卻不在裡面,這句成語叫做金蟬脫殼嗎,但那樣『藤原光』就是不打自招了,嗯……反正最近根本都睡不著,就假裝觀光客晚上出去探險,把行李留在房間內是折衷辦法。
  莫內舘那裡離我國東北邊境最近,雖然離巨神木距離稍遠,但是帶著骨灰不方便涉水,嗯……背著三個陶製骨灰罈,大概需要將近四個小時的耐力跑,我中午也得吃飽一點。

  可能性最高的是只有雷歐力生還,而依照他怕麻煩的個性,很可能乾脆隱匿在巨神木上,直接觀察靠近的人,雖然他忘記前來赴約的可能性也很高,不過……或許我可以在時光膠囊裡留下我的線索,他日後想起來也可以找到我。
  如果是酷拉皮卡生還,那就好辦得多,他應該料想得到我的思考模式,說不定還能在半途接應,這是最好的狀況。再不然,他應該會事先在環繞巨神木的森林裡待著,或從遠處用望遠鏡觀察巨神木那塊空地。

  如果只有小傑生還,那也很好辦,以小傑對森林的熟悉度以及夜間動態視力,他一定會選擇待在森林裡,靠他的動物朋友們帶來消息,我只要隨便跟一隻腳程快一點的動物說清楚我在哪裡就行了……
  如果生還的有一個人以上,他們也應該會按照我所想的方式進行,不過酷拉皮卡不知道我帶著三的骨灰罈,說不定會認為我走水路,但以他的個性至少會規劃出三到四條我可能選擇的途徑。

  再來是我的偽裝問題,萬一敵人透過網路入侵觀光局或者出入境管理局,甚至有些敵人手上有獵人執照就更方便取得資料了。我的戶籍資料並不詳細,根本可以算是粗糙,為了彌補這個缺陷,偽裝過後的我得真的『用心觀光』才行…偽裝的話,小傑的直覺敏銳就算了,我只要不化成灰他都認得,雷歐力跟酷拉皮卡有可能會在我接近巨神木時跟我動手,如果酷拉皮卡學會念能力就糟了…看來我得提高警覺,免得自己人傷自己人。

  映著機艙窗戶,光扯扯自己的金色瀏海,嗯……
  我得在過了海關後立刻到機場洗手間偽裝……唉,我能來得及參加本因坊循環賽嗎?王座戰一次預賽也快要開始了,大哥的碁聖五番勝負對手是乃木老師…




  「最後再做一次計畫確認…」酷拉皮卡在飯店旅舘房內,對著眼前兩位小自己六歲,卻實力驚人的孩子:「小傑,你的夜間視物能力最好,森林也最熟悉,徘徊在接近巨神木的森林一帶,我想即使殿下有偽裝,你應該也認得出來吧。」
  「沒問題,而且他們倆味道其實還是有點不一樣,是翡翠哥還是琥珀哥,我聞味道就知道了,雷歐力應該根本懶得偽裝吧!」一副很得意的表情。
  奇犽調侃:「簡直具備了野生動物的所有生存條件,你確定你不是黑猩猩養大的?」雖然小傑的野性本能已經展現過很多次,但依然令人覺得神奇。

  酷拉皮卡適時地插話:「奇犽,得麻煩你直接躲在巨神木上,沒問題吧?」
  「OK,不過我只看過照片,如果他們有易容的話,我會一路跟蹤,到時候再用手機聯絡。」自信一笑:「跟蹤是我的看家本領,放心吧!」
  「嗯,我相信你們倆的實力。」攤開手中的地圖,開始用奇異筆畫:「我昨晚規劃了三條殿下可能會走的路線……依我推測,走水路的可能性會比較高,因為這次行動非常危險,以他們的思考模式一定會輕裝上陣,而水路是國境天然屏障,所以鹽城聯邦的防守軍隊基本上只是做做樣子。但是殿下也有可能讓自己越過奇塔嘉鹿邊境,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殿下走這條路的話,越過邊境後會直接潛藏在已經變成博物館的皇宮內。」嗯,所以是這裡……

  「第三條呢?」奇犽發問,小傑也認真聽。
  「第三條是偽裝成觀光客,聖美心堡大公國面積雖然不大,卻有豐富的美術資源,」筆尖圈起國土東北的鄰近小國:「現在不算熱門觀光季,但天氣好觀光客也不少,從聖美心堡市中心一路往西……」奇異筆滑向西方……
  「喔!好厲害!剛好是巨神木的位置!」小傑大發現。
  「你閉嘴!認真聽啦!」奇犽給小傑一個爆栗。
  酷拉皮卡微微一笑,不以為意:「沒錯,雖然距離有點遠,但剛好是巨神木的位置,如果殿下選擇這條路,很可能今晚就會在這裡……也就是莫內展覽館附近登記住房。」圈出莫內展覽舘大概的位置,隨即嚴肅:「但是,選擇這條路就代表殿下完全沒有念能力。」

  「……我瞭解,所以才需要混在觀光客中。」
  「什麼啊?」
  奇犽汗:「小傑你別問了,守好你的森林。」無力再跟強化系的人解釋。
  酷拉皮卡繼續解說:「如果選擇這條路,依殿下的腳程,兩到三小時之內可以抵達,我不認為他會帶太多行李,但是兩位殿下的想法基本上有些難以揣測,所以我們還需要隨機應變。」
  「兩到三小時……以普通人而言算是相當快了。」奇犽吹了聲口哨。
  「以上都是最順利的情況,至於這一週以來,外面聚集的那些居心叵測的念能力者。」目光堅定地看向兩個孩子:「殿下那邊交給你們,我會去引走敵人。」

  銀髮少年離開討論的桌邊,揭開窗簾一小角,看向窗外……

  「……酷拉皮卡,你要小心,那些人雖然不入流,但是人一多也不好應付。」
  「沒問題,我會保持最低限度能全身而退的戰鬥。原則上明天白天我會一直待在南方水路邊境,若發現殿下就能接應他,沒遇上就是錯過了或者殿下走另外兩條路,所以晚上我還是在南方引誘敵人。」轉向小傑:「在尋找殿下的行動中,小傑,因為奇犽跟殿下彼此不認識,所以你神經要繃緊。」
  「這我明白。」
  「那我們現在到公用網路去查詢一下出入境管理局的資料,凡是年齡差不多、這一週內,特別是這三天內來到附近國家的人,都把資料調出來詳細比對。」




  「所以,十九路棋盤雖然縱橫交錯,但是不論下在哪裡,都有他的意義。」亮正在對眼前的老人講解。
  「噢!真的很深奧……您是塔矢亮三段吧,我們都很看好您。」
  「非常謝謝您的支持,我會更加努力。」招牌笑容。
  「跟我們說說您父親的事情嘛……」

  日本時間下午一點整,塔矢亮結束工作迅速返回塔矢家的和式大宅,再次感受『圓』的圓心位置,果然昨晚在網路上訂機票是正確選擇,光正在降落中。
  昨天深夜送走光之後,自己立刻回到家中整理行李,之後馬上攤開世界地圖,感受到自己具現化出來的黑子,正在慢慢遠離地表,以時速約九百公里以上的速度向西南方前進。
  「西南方……果然不出所料。」歐洲唯一一小塊有幾個小國組成、接近赤道的一小片海中陸地。

  之後立刻上飛航局網站查詢這段時間從日本起飛,飛往該處的班機。

  「有三班……其中往聖美心堡大公國與鹽城聯邦的班機最有可能,」看向手邊的世界地圖……這兩個南歐小國都距離窟盧塔草原很近。鹽城聯邦靠海,一路往北走就會到達窟盧塔市中心,不過要走一小段水路……我得先研究一下地形圖,還有這兩國的國情。


  思緒離開昨天深夜,背上早已收拾好的簡易行李,時差是七個小時,所以我到達的時間應該是當地二十一日晚上八點多,不知道光確切的目的地與行動時間,希望我來得及準備。雖然不知道你的行李裡面有什麼,但是看起來很重,應該不會走南方水路,看來你的目標在草原偏北的地方,那麼我就走南方水路,幫你引開敵人。
  ……光,我說如果你沒聯絡的話會立刻啟動『圓』搜尋你的下落,但是沒說你有聯絡我就不會啟動。還有,隨便什麼人只要上網査一下都知道,你在今年夏至這段日子踏上窟盧塔草原有多危險,我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而且我也知道你不是會在這種非常時期懷舊的人,一定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很可能與人有約,因為你極重承諾。


  剛邁步走出玄關,鷹由湛藍的天空撲翅降落,倨傲的眼神,立在庭院。

  「……」亮蹲了下來,這隻鷹很有靈性……
  鷹啄下身上一根完整的羽毛,啣著,目光有神地看向亮,亮似乎有些明白什麼,伸手接過……
  我懂了…窟盧塔族崇尚自然,屬於無神論國度,唯一遵循的是自然界法則,那一塊土地上應該有許多動物在那場災難後變得神經質、對外人不利,特別在遠離他們市區的邊境可能很危險,所以鷹…給我羽毛,這樣我就有……味道嗎?
  鷹似乎瞭解亮的思路,威嚴地頷首,目光炯炯有神。

  「謝謝你,鷹大哥,我又欠你一次。」這是第一次,我這個從小生長在東京都裡的人對動物有了平等的認知。
  為什麼除了窟盧塔族的人民之外,幾乎所有人類都以萬物之靈自居?偏偏我們無法理解牠們的想法,而牠們卻能夠瞭解我們……到底誰比較聰明呢?




  六月二十一日,接近赤道的地理環境使得氣候炎熱異常,『黑人熟女』光正混在一群當地郊區私立貝魯安藝術大學女學生裡面。
  「你今晚住我宿舍吧!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嘛!」
  「愛麗兒你少來!你是想跟某人外出幽會吧!」眾女大學生哄笑。
  光瞭然一笑:「原來如此,舍監來我會幫你掩飾過去的,你放心!明天的課教授認得你嗎?我還可以幫你點名喔!」雖然會比原定的晚一天,但是混在大學生裡安全多了,只是這次的隨機應變恐怕沒人能事先料到了。
  「你真上道!就交給你啦!來來來!再乾一杯!」

  品嘗著自己從小到大吃慣了的食物,裝出一副認真研究維梅爾生平的模樣……嗯…我是不懂這些畫啦,不過這個人畫的畫我很喜歡呢…有靜謐的氛圍,很舒服。噢!這雜誌上的廣告,琉森音樂節開始宣傳了呢,今年的樂團指揮是……啊!道地的希臘香炒孔雀貝我終於吃到了。
  不過全身上下都塗抹成黑人的膚色真不習慣……我沒有種族歧視的意思啦,只是女性休閒服跟和服不同,不能隱藏男性體格。雖然我的體型算嬌小,但到底是男人,黑人女性比較粗獷,偽裝成這樣剛好。這種打扮小傑真的能認出來嗎……瀏海也染黑了、隱形眼鏡換成棕色、最不習慣的是戴著大量黑人民族首飾,而這些廉價首飾剛好是最能取代筷子的暗器……嗯。

  明天入夜前就跟他們一起行動,這一群『黑人女大學生』幫了我一個大忙,幸好音樂學院也必修藝術概論學分,我勉強能跟他們交流。
  明天他們要到我國草原做古代遺跡報告,我可以利用愛麗兒的學生證入境,幸好大學教授根本不可能記得近百位留學生。而且現在我國已成為『世界文化遺產』,入境參觀的檢查早已沒這麼嚴格……

  因為已經亡國了,也不需要捍衛疆土。

  「……這個……娜娜,能不能順便幫我做報告啊?」
  「愛麗兒!娜娜已經答應幫你點名了!」
  「就是嘛!至少自己交報告!」
  『娜娜』又笑了笑:「不是我不幫你,我只是不想害你學分被當。」
  「咦?娜娜你在你的學校成績很差嗎?」
  「關於古蹟維護這一科是不太好……哈、哈。」以前常常被酷拉皮卡叨唸……
第二部 第四十七局 六月二十一日之二
  聖美心的觀光區內往來遊客眾多,中午用餐時間幾乎所有的餐廳都是一位難求,正當光與女大學生們共同用餐的同一時間……另一方面,小傑亦看向剛買完午餐,回到網咖包廂裡的奇犽。

  「奇犽,外面情況如何?」
  「外面目前沒什麼狀況,但是明顯『不是來觀光的人』變多了。」將食物分一分後,自己吃了起來。
  小傑神情轉而嚴肅,酷拉皮卡此時從電腦螢幕畫面抬起頭:「小傑,有查到什麼嗎?」
  「嗯,我這邊發現三位,分別來自芬蘭兩位十四歲與十七歲,一位來自北京十五歲,但是照片看起來都不是。」搖搖頭。
  奇犽咬了一口漢堡,嗯……嚼嚼:「……嗯……連小傑都認不出來就肯定不是了。」
  「啊,酷拉皮卡,這個日本人……」酷拉皮卡與奇犽此時都探頭過來:「他的眼睛好像翡翠哥……但是我確定不是。」但是真的好像喔…
  酷拉皮卡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把他們每個人的資料都調出來檢查一遍,說到日本人……我剛剛也掃到一位,另外還有兩位,分別是西班牙人與鹽城本地人,小傑,你看一下我螢幕上那三張照片,有什麼感覺嗎?」

  小傑探頭往另一臺螢幕瀏覽,滑鼠將頁面向下拖曳……掃視:「是他!我確定!這……怎麼念啊?」沒見過的音節。
  「是這個日本人嗎?Fujiwara Hikaru?」酷拉皮卡嘗試念出發音,開始用原本小傑使用的那一臺電腦調出這個人的資料。
  大幅度用地點頭:「嗯!我肯定,雖然只看照片不知道是翡翠哥還是琥珀哥,但是一定是。」
  「偽裝得真徹底,我完全認不出來,」奇犽一口吞了漢堡,隨意揉掉包裝紙:「眼神給人感覺很乾脆,那耳飾的造型跟他的襯衫不相稱。」
  酷拉皮卡一邊操作一邊說:「殿下很可能會要保護Fujiwara Hikaru的身分,因此再度易容,如果你們見到面,他很可能不是螢幕上的樣子,所以小傑你要特別注意。」在鍵盤上快速移動的指尖忽然定格:「找到了,你們看。」

  「十三歲才報戶籍資料?」連小傑都覺得奇怪。
  「嗯……監護人聲稱從小撿到他,但是有自閉傾向,近年才好轉……沒有上學,但是有日本當地的國中同等學歷證明,去年秋天考上日本的職業棋士。」
  奇犽聳聳肩:「任誰一看就知道這資料有問題,職業棋士又是什麼?」
  似乎在調閱腦中的複雜資料,酷拉皮卡一邊思索一邊開口:「圍棋……是一種源自古老中國的競技,相傳古代中國用來占卜,演變至今是需要耗費相當大的計算能力與精神力的較量……嗯,我知道的只有這些。」
  「你們的殿下有這種興趣嗎?這聽起來不是一朝一夕學得會的耶,既然是職業級的,應該有一定的水準吧。」

  酷拉皮卡沉默不語,似乎正在回憶什麼,良久後……

  「嗯……就是他沒錯,第一、小傑認錯人的機率幾乎是零。第二、兩位殿下曾經都非常在意我家閣樓裡的一個古董棋盤,那個棋盤據說是很久以前從遙遠東方輾轉過來的。不過我當時沒有想過兩位殿下為什麼會在意那個棋盤。」
  「……如果照你這麼說,的確,連你們兩位兒時玩伴都不知道他們會下那種棋,這不就正好成為他們新的謀生技能,要不然一個十幾歲的財政部長、一個十幾歲的指揮家,怎麼看怎麼突兀。」奇犽開始一邊喝可樂,一邊分析。

  酷拉皮卡點開另一個網站:「這是日本圍棋的官方網站……嗯,的確,看起來在日本當地十幾歲成為職業棋士很正常。」
  「奇犽、酷拉皮卡,」很久沒說話的小傑突然開口:「剛剛我說的另外一位眼睛很像翡翠哥的日本人,他也是日本的職業棋士,十五歲…他的航班今晚八點過後會降落在鹽城聯邦港灣機場。」

  是敵是友……一陣沉默。

  看著正在吃漢堡的兩位夥伴,奇犽漫不經心地開口:「你們的殿下還不賴,雖然身分偽造得很草率,但是在那種情況下沒有在荒山野嶺掛掉,還能自力更生……他真的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嗎……」
  「我國的皇室其實只是針對必須與各國外交產生的,在草原上所有生靈都平等。皇室並不是統治者,而是人民對外國表達思想的代表,」輕輕的聲音陳述著過往國情:「他們受人尊敬並不是因為血統或者那些許的王權,而是因為他們願意為族人犧牲自己原本能夠擁有的夢想與未來,為族人服務。」

  小傑很開心:「我開始很期待見到『藤原光』了,就是不知道雷歐力會不會來赴約……」咬一口漢堡。
  「他是二星獵人,與其擔心他還不如擔心你自己。」奇犽隨意瀏覽著網頁。

  酷拉皮卡若有所思地喝著奇犽從速食店帶回來的紅茶,神情……有些悲傷。
  小傑定定地看著酷拉皮卡,似乎想通什麼後又繼續開口:「我的直覺告訴我,Toya Akira不是敵人。」
  酷拉皮卡抬頭看向奇犽,奇犽只是聳肩:「別問我,光看照片我看不出什麼。」
  「我想我們得重新分配一下,畢竟多出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嗯。」

  酷拉皮卡盯著紅茶思考中……兩個孩子決定暫時保持安靜。
  片刻後……

  「奇犽,你剛剛査到藤原光是走美術館路線吧,登記住房了嗎?」
  奇犽看了一眼螢幕:「沒,還太早吧,現在才下午一點多,也很有可能住在沒有網路的小旅店,甚至有可能露宿。」
  近乎自言自語地分析;「不……藤原光若是殿下就不會露宿,那等於不打自招自己的身分,他應該已經料想到那些惡人中有人擁有獵人執照,能夠搜索他在日本的個人戶籍資料,而他也知道自己的資料不完善,所以會努力扮演觀光客……如果他不知道世界上有念能力的存在,便會待在房間裡等待迎戰,如果他知道有念能力存在,他會採取折衷辦法,將行李留在旅社,假裝成晚上出門夜遊的異國少年。」側頭思索過後,接著喃喃開口:「不過這些都只是我個人的想法罷了……總覺得哪裡被我忽略了。」

  小傑突然靈光一閃,發話:「『有人擁有獵人執照,能夠搜索他在日本的個人戶籍資料』……搜索藤原光的資料,我覺得酷拉皮卡你這句話……不妥當。」
  『糟了!酷拉皮卡!』奇犽突然想通小傑覺得哪裡不妥:「現在一定有很多人已經發現藤原光這個人的背景有問題!我們得比那些人更快把他找出來!可惡!你們的殿下是笨蛋嗎!他幹嘛來赴約啊!」
  酷拉皮卡立即恍然,馬上整理思緒指示兩個孩子:「我們現在就出發去聖美心堡各大美術館找藤原光,因為殿下八成再次經過易容,只有小傑認得出來,我們三個得隨時用手機聯繫,依照現在時間推算,他應該已經『參觀』到……」

  奇犽立刻點出《聖美心堡美術館參觀路線指南》網頁:「新古典主義舘、雕塑家布朗庫西紀念展、還有當代藝術家戈斯泰的演講……演講針對當地大學生免費入場。」
  當機立斷:「現在立刻出發,奇犽去新古典主義舘、小傑去雕塑家布朗庫西那裡,發現年紀差不多的少年無論長相都打手機給小傑,我混在大學生裡進入演講會場,現在開始行動!」
  『收到!』




  光正在以時速四十公里的速度在…聖美心堡市郊轉圈,奇怪…我以為他會毫不猶豫的往西走,剛剛我的確感覺到他用步行一路往西。
  時速四十公里,他在搭車嗎?速度好像漸漸慢下來了……開始走走停停?會不會是受傷了!糟糕!


  「請出示學生證,謝謝。」
  「我們都是同一個學校來聽戈斯泰老師演講的。」
  門口警衛放眼看去將近一百位學生,裡面有各色人種……於是翻開預約登記簿:「……是私立貝魯安藝術大學嗎?」
  一整片大學生點頭。
  「班代表在這裡簽名,後面可以進去了。」開玩笑,一個一個査想我累死嗎?


  光好像停下來了……怎麼辦!怎麼辦?該不會……


  「娜娜,坐這裡,這邊冷氣比較涼快。」
  「謝謝。」裝模做樣拿出筆記本,隨即又想起了什麼,掏出手機開始打字。


  光的簡訊來了!開啟……
  『我很好』?每次都這三個字!
  亮站起身,走入機艙洗手間……雖然突然打電話可能會干擾你,但是……拜託你接電話,我真的很不放心。

  「光,是我。」
  『塔矢!?』刻意壓低的聲音。
  「你不方便接電話嗎?」附近有敵人嗎!?
  『我正在聽演講,馬上就要開始了,接電話很不禮貌。』
  挑眉,非常詫異:「演講?」不會吧……
  『對啦!』吼,這傢伙搞啥……
  『啪啪啪啪啪啪啪……』一陣掌聲響起聲:『Ladies and Gentleman……』
  懸著的心稍稍放下……看來真的在聽演講:「那我掛了,再見。」

  亮回到座位上開始沉思……
  聽演講?大老遠跑到歐洲難道只為了演講?這真是意料之外……不過,光,你並不是第一次讓我意外,你所到的聖美心堡有大量的美術資源,會是美術的演講嗎?
  看一下已經調好時差的手錶,下午兩點開始的演講,看來下飛機後我得找一臺電腦査一査。




  聖美心堡市郊的艷陽下,觀光客摩肩擦踵,氣氛熱鬧,小傑接起手機。

  「小傑,我這邊沒什麼發現……倒是展場外有看到你上次說想吃的霜淇淋。」
  詢問詳情:『都沒有年輕人嗎?』
  「至少三十歲以上,都可以叫大叔大嬸了。」奇犽無奈:「你那邊呢?」
  『很多小孩子,年紀都比我小,今天好像在辦什麼,造形感訓練的活動,唉……感覺好像夏令營喔。唯一年齡勉強符合的人是售票員,而且也不是藤原光。』
  陽光下,銀髮少年拉拉領口……這裡真的好熱:「我知道了,我再觀察一陣子,如果酷拉皮卡也沒消息的話,還得繼續往西追蹤。」
  『我打電話給他。』說著就要掛斷。
  大聲:「笨蛋!他那裡是演講會場!傳簡訊啦!」
  『喔!對喔!』



  演講會場,酷拉皮卡看著手機尋思:他們倆那邊都沒發現,所以在我這裡的可能性很高,但是殿下小我三歲,外表看起來……要怎麼冒充大學生?
  目光掃視,嗯……那女人的手機,用『凝』看一下好了。
  那女人!竟然能具現化手機這種超越人類極限的東西!?手上的繃帶就算了,手機!我的天!其他……口袋裡好像還有什麼……很小的東西。
  他是敵人嗎?他好像跟身邊的大學生很熟?只是當地有念能力的學生!?


  此時的光注意到有人凝視自己的視線,抬頭,目光交對。
  表面雖然不動聲色,卻隨即在內心吶喊……
  是酷拉皮卡……他生還了!他真的生還了!太好了!糟糕,他認不出我……得想想辦法,可惡!距離太遠了,這禮堂真大!

  演講持續進行著,酷拉皮卡收回視線繼續在其他學生身上來回掃視。

  而光此時注意到二樓聽眾席有……槍口,正準備瞄準酷拉皮卡,是衝著火紅眼嗎!?糟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酷拉皮卡你太大意了,我們的金髮,還有你的水藍色眼睛太容易被發現了!

  『噠噠噠噠噠噠噠!』

  事件發生得很快,狙擊手指尖稍稍勾動,一陣飛速的子彈此起彼落,拖曳金色尾羽朝金髮碧眼的目標物發動致命攻擊。
  『酷拉皮卡!』伴隨槍聲,光為沒能認出自己的好友吶喊,聲音被埋伏在四周的槍響掩蓋住。

  像是早就預料到一般,酷拉皮卡不知從哪兒飛出一條鎖鏈,不可思議地用鎖鏈空隙卡下所有飛速的子彈,子彈落地,靜止。

  偌大禮堂瞬間靜謐,上百張錯愕的面孔似乎連呼吸都定格。
  有如掐算好時間般,四面八方竄出煙霧,群眾反應過來後開始縱聲尖叫,演講終止,愛麗兒拉住『娜娜』往學校巴士的方向狂奔。
第二部 第四十八局 六月二十一日之三
  「酷拉皮卡……你還好吧?」

  傍晚旅館房間內,掩上的窗簾微微透著落日餘暉……酷拉皮卡有些疲倦地倒在床上,小傑與奇犽坐在地上面面相覷。

  「沒事,對方只是一般的狙擊手,我只是疑惑,槍響的同時確實聽到那女人叫出我的名字,而且聲音很關切,不像是敵人。」到底……思緒好像哪裡沒銜接上……
  「但是你說你不認識他,你們的殿下會不會扮成女人?」
  「那聲音不對……翡翠殿下我不敢說,琥珀殿下的聲音在那種緊急情況下我一聽就知道,他不會在那種情況隱藏自己真正的聲音。」
  奇犽不解:「隱藏自己真正的聲音?」什麼意思啊?
  小傑向同伴解釋:「琥珀哥的聲音因為太過好聽,平常說話如果不隱藏起來的話,連我這種粗神經的人也會被影響,一般人都會被迷惑……他自己也因為不能好好讓別人聽他說話而困擾,所以就只好隱藏聲音了。」

  奇犽看看眼前的兩人:「但是酷拉皮卡,你這三年外表沒什麼改變吧。」看著眼前一躺一坐對自己點頭的同伴……這麼說起來他們倆是當局者迷吧。
  銀髮少年於是條列分析:「我的想法是這樣的……第一、如果那黑人女子是藤原光,說不定他早就認出你了,正在想辦法引起你注意的時候,偶然發現二樓有狙擊手,而如果他是琥珀哥的話,很可能早就做好心理準備要幫你的忙,所以對他來說狙擊不算是你說的『在那種緊急情況下』。」
  「第二、萬一他是翡翠哥呢?翡翠哥的聲音有什麼特別嗎?」看著眼前兩位對著自己搖頭……繼續說:「而且我最近開始喉嚨痛了。」

  酷拉皮卡瞬間瞪大眼睛:「變聲……不管是哪位殿下都已經不是我們熟悉的聲音了!」思考一陣:「對啊……那女人是翡翠殿下假扮的,我被膚色與性別的偽裝矇蔽了……膚色加上性別,的確是完美的偽裝!在大家盲目找尋『年齡相仿的少年』時,偽裝成黑人女性的殿下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行動!」
  「等等,酷拉皮卡,我想有必要向你們解釋一下。」同時也看向坐在地上的小傑:「或許你們很難理解,但是就我們殺手家族來說,偽裝易容、改變聲音、甚至改變體質這種事情,如果從小訓練的話,可以『完全習慣』。」
  「什麼意思?」黑髮少年覺得很難懂……
  「奇犽的意思是說幾乎接近本能的習慣,像琥珀殿下這樣從小偽裝自己的聲音,很可能早就已經接近本能,所以那女人也有可能是琥珀殿下。」

  奇犽突然輕鬆地窩到小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反正我想不管是誰,你們都不用太擔心,」看向眼前一大一小兩人:「誒……你們還不懂嗎?藤原光連手機這種嚇死人的東西都能具現化出來,還能接聽電話,我們根本不用擔心他被暗殺!仔細想想就知道他很強!所以酷拉皮卡你清醒一點,明明腦子很聰明遇到意料之外的狀況就短路。」
  「可是他幹嘛不買手機,要具現化出來?」小傑也放鬆的在地上躺了下來。

  酷拉皮卡已經清醒多了:「可能有什麼特殊功能吧,那一條繃帶在我看來也不是普通的繃帶……不過他為什麼沒有立刻來找我?」
  「可能有他自己的顧慮吧!你不是說他跟一票大學生在一起?」
  「的確……十五歲的少年要偽裝成二十歲的女性並不難,以殿下的個性很可能認為不想連累無辜的學生,趁著煙霧護送學生們安全離開,而且很有可能這些大學生跟他是今天才認識的,基於歉疚心理,他一定會想維護他們安全。」應該是這樣沒錯……偽裝成黑人女性,還混在大學生裡,想法果然異於常人。

  酷拉皮卡此時坐了起來,眼神恢復清澈:「小傑,奇犽,計畫變更。」看向兩個孩子:「你們往南方走,從零時開始的二十四小時之內,特別是兩個夜晚階段要提高警覺。第一、要密切觀察『塔矢亮』,看過他的背景資料,我想他並不是埋伏在殿下身邊的敵人,不然在日本他有太多下手機會了,但是我也不認為以殿下的個性會願意牽連其他人共同來赴約,總之你們要小心觀察他。」

  兩個孩子嚴肅地點頭。

  捂著下頷一陣思索:「第二、製造能夠吸引那些想要抓住殿下的惡徒的騷動,當然……能吸引越多人越好,既然今天殿下已經見到我了,我便直接前往巨神木赴約,不過為了我自己的安全起見,我會等他解開盒子裡的暗號再現身……至於第三點……」
  「誒?怎麼還有啊?」奇犽有些意料之外。
  酷拉皮卡微笑:「第三、請你們不要太勉強,務必活著回來。現在先去填飽肚子,準備行動。」
  「噢,耶!吃飯吃飯!」小傑歡快地竄起身:「酷拉皮卡,嘿嘿……頭腦在狀況外是我的特權,你一定要保持冷靜。」




  海島型氣候的島嶼,窟盧塔草原屬於這片土地上的內陸國。
  晚風帶來海潮鹹鹹的味道,亮在南方的鄰海小國旅館房間裡,感受著『圓』。
  ……光沒有動靜,他現在的位置在我東北方的私立貝魯安藝術大學附近。
  收起地圖,隨即氣憤!簡訊每次只傳『我很好』三個字,演講會場有人埋伏啊!附近新聞報得這麼大!這傢伙竟然還敢跟我說『我很好』?
  努力平撫情緒,要不是事後感受到『圓』依然正常活動,跑步、行走、搭車自己早就沉不住氣了。

  『喀喀喀、喀喀喀。』手機震動的聲音……是光!光打電話給我!

  「光。」保持冷靜、別嚇壞他、別罵人、別讓他知道我就在附近、別……
  『塔矢,呵呵。』躺在女生宿舍床上。
  「你的笑聲很奇怪。」控制不了的語氣不善。
  『……怎麼聽見我聲音就這麼不高興啊。』掩不住心中有些許的失落……這說不定是最後一次聽見你的聲音了。
  「因為我很擔心你。」毫不掩飾。
  呃……每次聽見亮這麼直接的坦承感情,都會讓我不知所措:『……』
  「演講好聽嗎?」希望你至少不要欺騙我。
  『講沒幾句話會場就發生了意外……啊!我忘了問你。』
  「什麼事?」嗯,至少沒騙我。

  『像這樣講手機,你會不會哪裡痛啊?這個……我是說,這是你的意志力製造出來的,我怕簡訊字打多了,你身體會不會哪裡痛?像現在這樣說話……』
  亮打斷了光的猜測:「不會,」原來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只傳三個字,微微一笑:「雖然不清楚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已經具現化出來的東西不會對我的身體有任何負擔。」不知為何,心中豁然開朗,知道光很關心自己,心裡很甜,氣也消了:「你剛剛說演講怎麼了?」
  『開始沒多久會場發生了意外,不過我遇見了以前的朋友,所以很開心。』
  「以前的朋友?」果然跟人有約。
  懷念的語調:『嗯……他大我三歲,我們已經有三年多沒聯絡了。』
  「你現在跟他在一起?」這麼晚了,我不要你跟別人在一起!
  『沒,我一個人。』

  聽出亮在隱藏自己的醋意,呵呵,日本男人是不是佔有慾比較強呢?
  抬手,日光燈下看著亮束縛纏繞在自己手上的繃帶,無限感傷。
  如果我能毫無顧忌的話……也會覺得幸福吧,因為我真的好累好累,根本不想思考,好希望有個依靠的地方。
  說不定這是我人生的最後一晚了,至少讓我的思想放縱一下,幻想一下幸福吧。明天離開大學的隊伍,失去掩護又將面臨危機……酷拉皮卡似乎只有一人,而且他認不出自己,但是他變得很強,似乎也是念能力者。
  知道有朋友生還,而且看樣子還記得約定,這樣也就夠了吧……至少有人平安。


  「光?」怎麼突然不說話?
  『塔矢……其實我這次出門啊,是因為一個十年前的約定喔。』稍微提一下吧。
  不解的語氣:「十年前的約定?」這麼久?
  『嗯……小時候我們大家總共有五個人,一起做了一個時光膠囊,約定好十年後大家要一起打開它。』當時也是好熱的天氣呢。
  「時光膠囊?」好像有聽老一輩的人提過。
  『就是……我五歲那一年,跟哥哥還有另外三位朋友,我們把自己覺得珍貴的東西,放入一個盒子裡,埋在地下,約定好這十年誰都不准偷看,十年後我們要一起把它打開來回憶往事。』三位朋友?佐為也算在內,所以應該是四位吧。

  窗外持續吹拂著自由的風,隔了窗簾,亮沒有察覺,只是一心聆聽光的聲音。

  「原來如此,那個充滿回憶的時光膠囊埋在你們小時候玩遊戲的大樹下嗎?」
  『嗯……』不知怎麼的,有些悶。
  「所以你才會在提到盒子的時候,突然想起來要知會我,你要出遠門。」原來如此,知道了就很容易理解。
  『呵呵,我答應過你的嘛,怎麼可以食言。』不過如果我真的出事,溢彩恐怕沒辦法給你了,沒關係,如果不能給你,那麼我就親手毀掉他。

  壞掉的東西不能送人,所以不算食言。

  「等你回來,我們也做一個時光膠囊,到我們二十五歲的時候再打開,回憶往事。」答應我,答應我你有把握回來,否則我現在就到聖美心堡找你!
  『……』無言以對。
  「答應我!」我正在努力控制情緒!
  『嗯,沒問題。』等一會兒起床寫一封信給伊角吧,請他告訴亮十年後再打開那個禮餅盒也就是了,裡面那封信……
  亮顯然鬆了口氣:「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早點回來。」
  『我只答應你做時光膠囊。』斬釘截鐵的提醒。
  聽了這句話,亮努力平撫自己的情緒,心念電轉:「原來如此,所以那一天伊角帶走的盒子其實是要留給我的,你已經事先交代好他了,對吧。」
  『賓果。』真犀利!
  極為溫柔的語氣,像在哄一個孩子般:「你不是要成為藤原本因坊嗎,事情辦完了,我在循環圈等你回來。」溫和一點,不要嚇壞他,不要太強硬……

  靜默的氛圍在手機兩端漸漸升起,也漸漸瓦解……

  『……也對。』沒錯,我又不是必死無疑,說不定酷拉皮卡最後有認出我,至少他會出現在那個會場就代表他也在找我,大家都沒有放棄我,我怎麼可以放棄四位一體的願望!
  『……說得也是呢!塔矢,我會打敗桑原老爺爺的,呵呵。』
  亮稍稍放心了:「果然只有圍棋能把你呼喚回來。」
  『嗯?』什麼啊?
  安心下來後倒到床上:「因為你剛才的聲音聽起來很消沉,完全不像遇見朋友的喜悅,這樣的你讓我心都疼了。」
  『……』我的臉一定紅到耳根了,亮最近常常會突然很直接的表達情意。
  「光?」大略知道光的心思……呵呵,能再深入試探一些嗎:「光……你什麼時候才願意稱呼我的名字呢……」期待。
  『這……』日本人好像認為這樣代表親暱的意思。

  但是……亮,這樣下去真的妥當嗎?只要我的眼睛還在臉上,我的世界就永無寧日,這次的出國,一定有很多人發現藤原光的基本資料有問題。
  況且,藤原光還在聖美心堡機場人間蒸發,『黑人娜娜』在某偏僻小旅社放下行李就走人,雖然一切看似周詳卻難保不會連累到椿大哥、甚至棋院。
  我是不是應該現在收拾自己的感情?至少別讓你越陷越深?
  佐為,我該怎麼做呢……

  轉換成嚴肅認真的語氣:『我說過任你差遣,只是很抱歉這次的旅程我與兒時玩伴們承諾在先,對不起。下一次想要我做什麼就直接說吧,不管是稱呼名字還是什麼事情,我都會聽你的吩咐,當然你的父母也一樣。』佐為……我沒有違背自己的心意,這樣……可以吧……
  「那麼你現在叫我一聲。」可惡,光又縮回自己的殼裡了!
  『亮。』不知道為什麼,聲帶有一種被自己灼傷的感覺……

  世界上大概沒有什麼聲音,比我現在說出的這個單字還要絕望了。
  亮,你知道嗎……現在每與你多一分親暱,數年後我就必須用更多的傷痕去填補……罷了,你高興就好,反正我也未必會有數年後。


  「你還是叫我塔矢吧。」我又傷害到光了。

  對不起,光,我太貪心了。
第二部 第四十九局 變調的樂曲之二
光在這片土地上一直說英語,亮在觀光時也說簡單的英語。





  六月二十二日,夏至,早上九點,陽光照著大地繽紛亮麗。
  亮在自己的房間內持續感應著『圓』。
  光一直沒有動靜,應該還在休息,我必須重新整理一下腦子裡的資料……

  首先是明明告訴我,六歲那一年他在『美津子阿姨知道的前提下』,寄出一封信給一個人,並且『不期待回音』。因此我當時推論,這個對象是美津子阿姨認為,對從小學習音樂的明明有幫助,而且不是那麼容易得到回應的人,於是我馬上聯想到『精通騎射』,很可能『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光。
  於是實驗性地告訴了明明『葛城小姐』的事情之後,明明隔了一陣子便取得他單戀對象的聯絡,這證實光應該就是明明那張照片上拉琴的琥珀沒錯;光倘若假扮為葛城小姐,那麼『在餐廳打工』的事情也不算欺騙,只是沒說出工作內容。

  即使光不是那位下落不明的王子,至少他在三年前夏天窮愁潦倒地出現,又在夏至來到這裡……代表他是窟盧塔族後裔的可能性非常高。我一直將他的身世與秀策流聯想在一起,所以才會混亂。就目前看來,把窟盧塔族的事情與本因坊秀策分開來想,並且不要理會『藤原』這個姓氏的問題,許多疑點都迎刃而解。
  為了小時候的約定,而且不只一個人。
  原來如此……所以光才義無反顧的要趕來赴約,因為這很可能是唯一一次他能與朋友取得聯繫的機會;他的朋友們如果生還,也多半到處東躲西藏……沒想到孩子時的時光膠囊約定,遭逢災變後竟然起了這種聯繫作用,真有些諷刺。

  光昨晚跟我說包含哥哥在內,一共有五個人,如果我之前的假設都成立,他的哥哥就是翡翠了…既然翡翠已經過世,推測將前來赴約的朋友剩下三個人。昨天光似乎和其中一位年長他三歲的朋友重逢了,那麼還剩下兩位。
  但是也有可能剩下兩位朋友都遭遇不測,況且時光膠囊這種小時候的約定,歷時十年也未必真的會記得,即使記得也很可能有重重阻撓導致無法前來赴約。對了……所以光此行的目的其實有兩個……第一當然希望能與朋友重逢,第二就是在埋下時光膠囊的地方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期待日後朋友能發現。

  地點是在小時候時常遊戲的大樹下。
  草原北面是一整片原始森林,旅遊指南上說森林正中央有一棵『巨神木』,在屠殺發生之前是開放給觀光客參觀的……但那場災難過後,森林裡的動物變得神經質,觀光路線也就因此停擺。
  會是在巨神木下嗎?如果是這樣就對光有利,光既然精通騎射,自小在馬背上長大,我想他在去維也納留學前,一定是生活在大自然中……只要他進入森林,動物們應該認得族人的氣味,不至於攻擊他,而其他人反而無法進入森林。

  另外比較幸運的是,即使我什麼也沒做,也已經有比我預期中還要多出許多的人盯上我,這對光的幫助應該很大……看來有網路駭客入侵了本地出入境管理局資料庫,發現了我和光的都是日本棋士的共通點,所以開始監視我,也有可能是擁有獵人執照的人光明正大的查詢了我與光的資料。雖然我的身分背景完善,但是光不一樣,即使平安返回日本,『藤原光』也會有危險…而推測,這也是光至今拒絕我的原因。

  獵人……應該是很高尚的職業才對啊。


  此時亮房間窗外十公尺處的樹上,小傑在一片綠蔭掩映中接起手機。
  『塔矢亮有動靜嗎?』酷拉皮卡的聲音。
  「沒有,」繼續觀望那窗簾未曾揭開的窗戶:「我感覺他一直在房裡……對了,奇犽昨晚在舊皇宮製造了一點小騷動。」
  『嗯,我們剛剛聯絡過,他抱怨管理員發現得太慢了。』
  小傑環顧周圍……隨即低語:「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好多人都在監視塔矢亮,你那邊的情況呢?」
  『藤原光沒有過來,所以可能會選在今天晚上。』也只剩下今天晚上。

  此時小傑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奇犽躍上樹。
  「奇犽回來了。啊!塔矢亮動了!」
  『一切小心,保護自己,我掛了。』




  「吼!這個日本人在想什麼!到處買東西,他該不會真的是來觀光的吧!」

  窟盧塔族大草原上的市中心,奇犽坐在露天咖啡座吃著櫻桃聖代,一邊觀察塔矢亮一邊發牢騷:「一整天逛遺跡、聽演說、參觀博物館,嘗試完騎馬又開始shopping!其他跟蹤他的人老早都撤退了。」揍敵客家族的傳人累趴下來。
  「好累喔,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比格鬥競賽還累人…」掏出記錄了一整天的購物清單:「……奇犽,趁他在吃晚餐,看看他到底想幹嘛吧。」吃自己的咖哩飯。
  「第一個買的是傳統紡織品、第二是紀念鑰匙圈十個……送朋友的吧,其他……」奇犽生氣地將清單丟還給小傑:「沒有!他沒想幹什麼!氣死我了!」

  「但是他來到這裡絕對不是偶然。」若無其事繼續吃咖哩:「奇犽你別老是吃零食,應該要吃一些正常的食物。」
  奇犽蹙眉,低聲:「就是因為他來到這裡絕對不是偶然所以我才很不安……越是這樣的人越高深莫測,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行動。」
  小傑扒完最後一口飯:「我的直覺告訴我塔矢亮不是壞人。」
  「的確啦!按照你的說法,他沒有令人緊張的感覺,我也沒感受到惡意,至少目前是這樣……而且他一直沒有進入戒備狀態,簡直讓人懷疑他在……引誘敵人。」會不會他跟藤原光是一夥的?嘖……算了,小心為上。




  「娜娜,我們就此別過囉,你自己旅行要小心。」
  「學生證幫我還給愛麗兒。」夕陽下,光有些擔心的詢問這一群黑人女子:「你們出境少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安啦!大不了說愛麗兒翹課,早上是我幫他點名的!」
  「也對,大學生這種事情很常見。」光向回到邊境停車場的學生們揮手道別:「跟你們在一起很愉快!拜拜!」他們把我當小妹妹照顧,真不好意思。
  「拜拜!」「再見!」

  目送一群學生上了停放在邊境外的校車,黑人光轉身選擇向一個地勢較高的遺跡走去……雖然距離有點遠,不過幸好這一身裝扮,至今沒引起任何人懷疑。啊啊啊!!獵人協會保護這片草原真是徹底,至今還是不能在這塊土地上使用石油交通工具!

  站在地勢較高的遠古遺跡上,光放眼被森林環繞的整片草原…隨後卸下一直背負在身上頗有份量的骨灰罈……幸好真的能帶你們回來。
  「……我們的身體在大地誕生,我們的靈魂來自於天上……」用一種悲傷卻無限祝福的情緒,將骨灰灑向草原:「……回去吧!讓你們的靈魂回到天上。」

  而正當光在敲碎陶製骨灰罈進行滅跡行動時,並不知道在不遠處的市區露天咖啡座裡,亮一直感受著自己的位置,連同跟蹤亮的小傑與奇犽都沒發覺塔矢亮一整天都與貝魯安藝術大學學生群,保持不長不短的距離。

  「那個方向似乎有人在進行『風葬』耶。」
  「真的嗎?是殘餘的族人吧?」
  「可以參觀嗎?」

  儘管在人聲鼎沸的市區,此話依然飄入亮的耳中……心裡頓時氣憤!
  光正在為族人舉行葬禮,你們這些觀光客竟然說要參觀!?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可惡……你們這些人!
  原來如此,光的行囊之所以看起來很重,是因為他把尹老師說的骨灰罈帶走了,而這就是光此行的第三個目的。


  「塔矢亮在生氣。」小傑敏銳地感受到追蹤目標的氣息驟變,緊繃了起來!
  「沒錯,他的氣勢變了!」銀髮染上了些許落日殘紅,裝做漫不經心:「不過,雖然憤怒卻沒有要傷人的意思……這……小傑,你的表情太僵硬了,放輕鬆,你這樣會被發現。」悠哉地將原本聖代上的櫻桃丟入嘴巴。
  「放……輕、鬆……」嘗試笑笑,卻很尷尬,像是臉在抽筋:「嘿、嘿!」
  差點把吃進胃裡的聖代吐出來,奇犽汗:「呃,行了,別笑了。」


  亮感受到光開始朝北方森林快速移動,看樣子目標果然是神木,那麼我也要開始行動了,觀光兼誘敵了一整天,似乎沒有人再跟蹤我了,不過還是要小心。


  「塔矢亮吃飽了。」盯著追蹤目標:「他的眼神好像正準備要做什麼事情。」
  「小傑,趁現在打給酷拉皮卡,離開鬧區的話我們要進入『絕』的狀態。」
  『喀喀喀、喀喀喀。』手機此時震動,接起:「酷拉皮卡嗎?塔矢亮似乎有所行動了……嗯,我跟奇犽現在要繼續追蹤。啊,還有,剛剛聽說有人在高原遺跡上舉行風葬。」
  『我知道了,塔矢亮既然開始行動,那麼藤原光應該也快到了,你們萬事小心。』風葬?這時間點未免太巧了,不會吧?不過現在管不了這些了。
  「OK,拜拜。」
  「走吧!小傑!」



  「小姐,你真漂亮!你今年幾歲啊?」輕浮的聲音。
  光看向眼前三個男人……嗯,是普通人,這裡是最後的鬧區了,前面就是森林,一個人獨自靠近的確容易遭人懷疑,嗯……或許我可以小小利用他們一下。
  裝出一副害羞的神色:「我……」我越來越會演戲了,唉。
  「別害羞嘛!來,笑一個……」伸手抬起美人兒的下巴。
  「我……我剛失戀……笑不出來。」象徵性的微微掙扎,楚楚可憐。
  「這樣啊,那讓叔叔們安慰安慰你……」三人哄笑。
  神情悲傷而單純:「我、我想要進森林……找東西……」我還真能演,天啊。
  「噢!小美人想找什麼東西啊?叔叔們陪你去。」
  一對快要哭出來的棕色大眼睛:「我男友先前送我的手環……」刻意搖晃著手腕上叮叮咚咚的首飾。
  「噢!那叔叔們陪你找,『人多好辦事』嘛!是不是啊?」

  另外兩位輕浮的笑聲再度響起,小光暗自竊喜……上勾了!

  無助的模樣:「不要!我怕另外兩位叔叔,您陪我去就好。」說著還退後兩步,瑟縮著發抖的模樣……雖然說你們一起也不是我的對手,便宜另外兩位了。
  「這樣啊!」看向身後的兩位夥伴。
  「又便宜你了!」其中一人無奈攤手。
  「這黑妞真美,讓你上了真糟蹋。」轉身尋找其他獵物。
  繼續裝出一副不甚明瞭的表情:「叔叔,他們說上什麼啊?」
  「到了森林我再『慢慢跟你說』……」說完還淫笑兩聲。

  森林邊緣地帶,樹木還不算太茂密,但是已經杳無人煙,在這種地方出事的話,真是呼天不應叫地不靈。
  男人準備抓住眼前似乎正在尋找東西的柔弱女子,從背後欺身上前。

  『碰!』一枚手環飛出,近距離擊中腹部要害,男人當場痛暈過去,光又在腦門多補上一記手刀:「社會敗類,不過還真是謝謝你做我的掩護。」
  不敢耽擱,立刻拾起手環,轉身往森林深處快速奔跑。

  酷拉皮卡隱匿在樹上,一切看得明白,準備繼續追蹤,突然追蹤目標一個回頭,往隱藏自己的枝葉凝視。

  光的上衣冷汗溼透……敵人?朋友?難道是我多心了嗎?

  酷拉皮卡則是虛驚一場:真敏銳,希望他真的是殿下假扮的,如果是一個連手機都能具現化出來的敵人,那就不妙了……不過他似乎相當熟悉這片森林,而且沒有動物攻擊他。

  光以最快的速度在黑暗中移動,來到林中空地邊緣,巨神木就在眼前。
  再前進就沒有樹木遮蔽了,而且我老是覺得被人跟蹤了……可惡!怎麼辦?
  晚風急急掠過茂密的枝葉,演奏詭譎的鳴動……雙拳握緊。
  一起上吧,翡翠!

  酷拉皮卡在空地邊緣觀察……他真的開始挖掘了,地點完全正確,接下來要看他的反應……嗯,看動作似乎是發現時光膠囊被掉包了?嗯?這是……完全符合皇室危機處理課程所指導的,發現不確定內容物的盒子要先……

  光看著眼前意料之外的盒子,怔愣半晌……而後慢慢靠近傾聽。
  ……嗯,確定沒聽到聲音,所以應該不是炸藥了,要慢慢的水平移動盒子……到平穩的地面,屏息慎防毒氣,小心暗器機關,開啟的時候不可以在正前方。

  這是……音樂盒與文件?朋友的留言嗎?還是……

  黑暗的森林中傳出蕭邦的《黑鍵練習曲》。

  輕快的樂章在靜謐的森林深處更顯詭異……光聽著音樂卻頻頻蹙眉,這…有幾個音符落了,還有些節奏感沒抓好,真難聽!但是一般機械音樂盒不會這樣吧……奇怪,好像在哪裡,同樣是蕭邦的《黑鍵練習曲》,也曾經被我這樣數落過……
  低頭看向文件:『風力發電處向財政部部長申請年度預算計畫表』。
  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靈機一動,轉頭看向鐵盒子的蓋子,這才發現盒蓋內側表面異常光潔,如同鏡子一般……於是對著蓋子內側哈出一口溫氣。

  夜色中,光潔的盒蓋內側平面赫然出現一段文字,窟盧塔文。
第二部 第五十局 初遇與重逢
奇犽在場時,酷拉皮卡與小傑說英語;光與酷拉皮卡說族語;亮與奇犽、小傑說英語。





  星子璀璨欲滴,乾淨的空氣流動在整片被森林圍繞的草原。

  「塔矢亮變裝了!」小傑看著從某飯店走出來的亮,原本氣質文靜的休閒西裝已換成行動方便的流行棒球裝搭配牛仔褲與球鞋,及肩的墨髮藏在棒球帽裡。
  「雖然只是換了衣服,但因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沒你在我一下子還真認不出來。」奇犽評估,思索了一會兒:「保持警戒,兵分兩路從後包抄,沒我的指示別亂動。手機震動一響就迅速逃走、兩響同時發動攻擊,擒住他。」
  「瞭解!Go!」

  兩位十二歲的孩子施展『絕』,與目標保持約五十公尺的距離,分左右跟進。行走的三人,一前二後,成等腰三角形前進。

  亮從某飯店大廳公用洗手間走出後,向路旁店家租了腳踏車,偽裝成飯後運動的異國少年,朝舊皇宮騎去……表面不動聲色,心中暗自思索。
  還是有人在跟蹤我……真糟糕,對方好像不只一個人,而且是箇中高手,用跑的追腳踏車還能屏息……嗯,他們不發動攻擊,我也無法掌握他們確切位置主動發難,呈現膠著狀態,時間恐怕會拖得很長……我該怎麼做呢?我沒什麼時間,光的位置已經接近森林邊緣了。

  這邊奇犽已經躍上宮殿圓頂,腦子也沒停擺。
  手提音響、變電器……他的背包裡放這些東西?還有簡易擴音器……放音樂?他是想要幫藤原光吸引敵人吧……所以是自己人嗎?還是?

  小傑藏在宮殿巨大樑柱後,側身躲入暗影。
  酷拉皮卡還沒有消息,但是藤原光就是琥珀哥或者翡翠哥,這一點我很肯定,所以塔矢亮在這麼顯眼的地方放音樂,是想要幫哥哥們吸引敵人吧。

  奇犽眼看塔矢亮已經準備就緒,心裡煩躁!
  敵人?朋友?由他生氣時可以感覺出他也是念能力者,但是還不清楚實力,不過憑我跟小傑聯手,主動發動攻擊縱使擒不住他,應該可以全身而退,嗯……按下手機按鍵!

  對方行動了!亮轉身的同時迅速具現化出一把竹刀……盡可能不要傷人。
  「小孩子?」愕然。

  這邊奇犽與小傑也嚇得不輕,原來塔矢亮早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奇犽,等等!」小傑制止欲撲上前的奇犽,突然湊上塔矢亮身前,開始用鼻子使勁兒地嗅……琥珀哥的味道,還有其他!?
  「嘖,小傑!不管你聞出什麼味道暫時什麼都先別說!」真是!這傢伙就是太單純!

  這邊亮看著一個孩子開始在自己身上嗅……這場景還真令人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以為是強大的敵人,但卻突然出現兩個小孩子,雖然……他們的確是高手,但是這個好像叫小傑的孩子在聞什麼呢……啊!
  亮從口袋裡掏出出門前鷹大哥給自己的羽毛,觀察眼前孩子的表情,見到小傑欣喜的面容,微微一笑,用生澀的英語開口:「先讓我辦完事,我們再坐下來慢慢談。」這孩子應該是鷹大哥的……朋友吧。
  奇犽一把將小傑拉回來,仍舊保持警戒:「你想做什麼?」
  「放音樂幫我的朋友把追兵引過來這裡。」繼續動手操作,這個叫做奇犽的銀髮孩子比較機警,叫小傑的黑髮孩子似乎很單純……嗯,其實我應該也大不了他們幾歲。

  夜空的星子有如音符般雀躍了起來……透過擴音器,韋瓦第《長笛協奏曲金翅雀第一樂章》,旋律迴盪在整個窟盧塔草原上。

  『一般擴音器有這麼大的效果嗎!?你到底想幹麻!』奇犽火大。
  「這些是我具現化出來的產物,過一個小時會自動消失,不過CD是我買的。」抬頭:「我們最好快點離開這裡。」
  奇犽蹙眉:「啐!等等……」看來藤原光的手機也是這個人具現化出來的,那麼說不定不只一支,怎麼都沒看他使用…轉向小傑:「把這些念力裝備強化一些,這樣可以撐久一點。」再轉頭望向塔矢亮:「你沒把指紋留在CD上吧。」
  「沒有。」好機伶的孩子。

  小傑施展念力將整套配備包裹起來,即是將亮的念力成果再加一層保護。
  這使得亮暗自心驚……如果這個叫小傑的孩子剛才靠近我時,用與保護同等的強大力量攻擊我,我沒設防肯定會身受重傷…說起來自己真是太過天真。
  奇犽似乎猜到塔矢亮的心思,冷冷地開口:「……現在想這個已經來不及了,嘖!兩個都是單純的傢伙。」到底是殺手家族的傳人見過世面。

  人群逐漸循著優美的聲音聚集了過來,三人迅速離開宮殿區,往遠處未打烊的商家走去,在市區就近觀察。



  撥打這支手機號碼,我們可以取得聯繫。酷、傑。

  光低聲念出著眼前的祖國文字,有些激動……小傑也生還了!他們在一起!
  將財政部文件檢查了一遍,果然發現不起眼處有一串明顯不是預算金額的號碼,默記下來後將其他東西原地埋回去……隨即以更快的速度穿越森林,直接越過邊境往聖美心堡方向奔去。

  這使得酷拉皮卡覺得怪異…難道他的手機不能撥打?的確很有可能,那畢竟是具現化出來的東西,應該是有其他特殊功能,又或者他還有所防備。

  光先前在飛機落地剛出海關時,趁著人潮在機場洗手間裝扮成『黑人娜娜』,基於娜娜沒有身分證、自己的經濟能力、自己的安全…等問題,於是在聖美心堡市郊某偏僻小旅社,放下行李後就開始參觀美術館,後來隨機應變混入大學生裡面以求自保。
  現在又再度回到這間偏僻旅社,站在門口公用電話前插入已經整整三年沒使用的歐洲電話卡。

  酷拉皮卡的手機響起……接聽。

  光微微一笑,用許久沒說過的母語,最美好的聲音:「我知道你就在我附近。」
  「殿下這身打扮真是新穎。」金髮碧眼的少年持著手機,慢慢走向電話亭,看著『黑人娜娜』。
  兩人掛上電話,光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發熱……開口:「我說過不要叫我殿下。」

  相顧無言,彼此的眼神裡包含太多悲傷、欣喜、懷念、疲憊……

  郊區的夜色微光中,酷拉皮卡突然回過神,再度拿出手機撥號:「小傑,方便說話嗎?我跟殿下會合了。」語調明顯正在壓抑著激動的情緒。

  小傑沒有用英語或是族語,而是用地方方言對酷拉皮卡說:『真的嗎?太好了!我們正跟塔矢亮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喝茶……噢!不過暫時不要告訴琥珀哥塔矢亮也來到這裡。奇犽似乎信不過塔矢亮,但是我在塔矢亮身上聞到琥珀哥的味道,他還拿出鷹大哥的羽毛,羽毛看樣子是鷹大哥主動交給他的,沒有毀損的痕跡…但是奇犽認為我無論聞出什麼都暫時不要讓塔矢亮知道。』小傑自顧自的劈里啪啦說完,背景傳來奇犽在怒吼的聲音。

  酷拉皮卡頷首:「嗯,所以你才跟我說方言……奇犽的看法沒錯,防人之心不可無。」目前看來似乎還算順利。
  『酷拉皮卡!我想不通為什麼這傢伙不肯讓藤原光知道自己來到這裡!吼!還有為什麼小傑會相信他!』很顯然奇犽搶過手機,背景傳來小傑的哀嚎聲。


  亮看著眼前兩個孩子互相爭奪手機,不禁覺得有趣……當初與光相遇也是他們這個年紀,但是他們顯得比光快樂多了。
  想著便面對奇犽:「能讓我跟你的通話對象說話嗎?」看樣子電話裡的那位才是這兩個孩子的司令塔,極有可能是光昨晚提到的,年長他三歲的朋友。
  『那傢伙要跟你通話,他的英語很差,你要聽嗎?』奇犽在電話裡問著。
  「OK,把手機交給他。」雖不能完全相信,但瞭解一下狀況也好。

  光在一旁眨巴著眼睛,看著酷拉皮卡……小傑遇上什麼麻煩嗎?不要緊吧?不過酷拉皮卡似乎不是很急。

  『你好,我是塔矢亮,光在日本的朋友。』溫和有禮的聲音。
  「你好,」嗯,剛才奇犽已經吼出我的名字了,既然對方不想讓殿下知道自己來到這裡,那我暫時不需要自我介紹:「直接進入正題,我想知道你為何隱瞞?」
  亮思索了一會兒:『我想……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能體會,光受過多深的傷害。我也是經過層層推理下才得知他的顧慮……』整理措辭:『雖然我依然不能很確定他到底是誰,但至少我把『藤原光』當朋友,而他既然不願意接受,我又非幫助他不可,折衷辦法就是幫助他但不要讓他知道,所以我利用『圓』追蹤他的下落。』

  「原來如此,能再請問一個問題嗎?」小心戒備絕對是上策。
  『請說。』對方相當謹慎。
  「是什麼動力驅使你這麼做?」這才是問題的重點……
  亮心中深深嘆息,對方真不簡單,一般朋友的確不會做這麼多:『是因為擔心,這種擔心的力量使得我願意去學習念能力、拋下日本所有的工作;只要他能平安,我做的一切事實上不算什麼,與他的經歷相比,我的付出顯得渺小。』
  似乎理解了一些,語氣誠懇:「千萬別這麼說,有像你這樣令人安心的夥伴在他身邊,我很高興。」

  這一頭,光心想……小傑交到令人安心的朋友嗎?那真該替他高興。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亮提問。
  「當然。」
  掩飾不住的焦急:『光現在安全嗎?』
  「你放心,」思索了一會兒,嗯……塔矢亮剛剛說他能用圓追蹤琥珀殿下的下落:「我現人在聖美心堡市郊。」
  亮會意,他是在告訴我光就在他身邊:『真的非常謝謝你,光就麻煩你照顧了,我把手機還給他們。』暫時讓光自由吧,光真的需要朋友,只要光對圍棋的執著還在就會回到日本,所以我不需要擔心。

  「嘖。」奇犽抽著臉,一把接過手機:『你覺得呢?』
  「暫時照他的話去做吧,其實也沒什麼要緊。他如果有任何問題由你們斟酌回答,重點是他並不確定『他那位朋友』的身分,這點在『當事人』同意前,暫時不要曝光好了,畢竟這是他們倆自己的事情。」
  『瞭解。』

  光看向掛斷電話的酷拉皮卡:「小傑交到新朋友嗎?那真該替他高興。」
  「是啊,我們是在獵人試驗認識的,他叫做奇犽。」這是實話。
  有些驚訝:「獵人試驗?」往小旅館走。
  「我跟小傑都考上了,奇犽他跟小傑同年,兩人特別和得來。」跟著殿下。

  進入小房間後兩人不約而同將窗簾完全拉上,習慣性地搜索竊聽器、隱藏式攝影機……一切確定安全後……

  「不好意思,我昨晚睡在貝魯安藝術大學的女生宿舍,所以這房間現在沒開水。」將電熱水瓶裝了水,插了電,準備弄一杯茶給朋友,說起來這還是自己第一次仔細打量這房間。
  酷拉皮卡環視小房間,很簡陋,但是基本的東西都有…也很乾淨:「是怕藤原光的身分被發現嗎?所以不敢住飯店?」
  「這是主要原因沒錯,不過都打扮成這樣了也不會被人識破了吧,另一方面是因為我沒什麼錢。」

  見到朋友,這種感覺很輕鬆……原來自己的心真的這麼疲憊。

  「說到這個,你名下的資產要怎麼處理,我可以利用獵人的特權轉到藤原光名下,但是那樣藤原光會更危險。」房內傳來水煮開的聲音。
  光思索了一會兒,打開水壺蓋子等待氯氣揮發:「嗯,我的確滿需要錢的,在日本東京我用現在的身分買了一棟房子,先不說沒什麼家具,就連地價稅、房屋稅等基本開銷都快壓得我喘不過氣,既然你是獵人了,轉到你名下如何?」
  「沒問題,你的意思是你需要錢的時候我再小額匯給你,是嗎?」
  將紅茶茶包丟入房間附的咖啡杯內:「不然那麼大一筆錢,你難道要一次匯給我…簡直瘋了…不過這是不是要讓『琥珀』出面才行?」
  「沒錯,即使是獵人當然也不能隨便處理他人資產,這是一定的。但是我的獵人執照可以動用最少的人力讓你完成這件事情,並且封鎖銀行消息。」
  在咖啡杯內注入熱水,稍稍搖晃過後遞過:「那就這麼辦吧……不好意思,居然用咖啡杯泡茶。」也不是真的很不好意思的語氣。
  「謝謝殿下。」接過,也不是真的很在意王子泡茶給自己。

  這聲稱呼在室內響起後轉瞬消音,房內的兩人彼此怔愣了數秒,沉默。
  其後只見光嚥了嚥口水……

  「酷拉皮卡,真的……別再叫我殿下了……」國破家亡哪來的王子?澹然一笑:「從以前就一直要你改口,你可以叫我琥珀或者隨便取個綽號,『殿下』兩個字只是位階,不是名字……在日本還有人叫我章魚呢。」
  哀傷的情緒漫上雙眼,過去的稱呼的確令人傷感:「那……琥珀,你確定你要維持這個模樣跟我說話嗎?」看著眼前的『黑人娜娜』。
  光一怔:「呃,這……嗯,的確頗為尷尬,我先洗個澡把自己弄正常,」開始翻出行李中的衣物:「對了,酷拉皮卡,你有什麼心事對吧?」
  酷拉皮卡神色一黯:「被你看穿了,有兩件事情我一直瞞著小傑,琥珀……」蹙眉,依舊不習慣那一身首飾琳瑯滿目的黑人女子裝束……

  「你還是先去恢復原狀吧,我也好想想該怎麼跟你說。」
第二部 第五十一局 Yesterday Once More
  光換上休閒T-shirt,擦著未乾的一頭金髮,走出浴室。
  酷拉皮卡安靜地靠在床邊,坐在地板上,神情落寞地盯著手中的紅茶。

  光也替自己泡了一杯熱紅茶,轉開床頭櫃附帶的收音機,將音量調整至若有似無,在酷拉皮卡身旁倚床而坐:「說吧。」
  酷拉皮卡轉頭看向琥珀的左耳:「……原來傳說是真的。」無限惆悵地凝視著流光,隨即視線繼續盯著手中捂著的紅茶。
  「傳說?」
  「古籍上有記載:雙子星在草原上飛馳,呈現原始之時光澤將黯淡一半,火紅眼依然雙對。」平靜陳述。
  「這段方言太深奧了。」

  「大意是指……你跟翡翠就是草原上的雙子星,策馬奔馳在我們的草原上,看到你的耳飾後我突然想起這段話,『黯淡一半』大概指的是你們其中之一的生命吧……也就是翡翠。」啜了一小口終於放涼了的紅茶。
  光捂著杯子:「我的還好燙……最後說火紅眼依然雙對,意思是我將永遠戴著翡翠的眼睛生活。」是吧?
  「嗯,是翡翠的遺言吧,沒想到竟然會變成真的翡翠。」
  「本來……還以為該找個罐子之類的先裝著。」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眼睛,取下翡翠眼睛的過程……這段記憶將永遠深埋在我心中:「在日語裡面,我直接稱呼這個叫『流光』。」拿下三年來未曾拿下的流光,流光閃著水藍光輝。

  「很詩情畫意的名字。」看向身邊的人:「你的眼睛,這幾年都……」
  「是啊……不過感覺上倒也還好,因為翡翠是流光,在日語裡面我把自己的眼睛稱為『溢彩』,不過大概無法再變成琥珀色了吧。」聲音陳述著無可奈何。
  酷拉皮卡也不知道能說什麼,經歷那樣的血腥屠殺,還能維持正常人性的人,已經很堅強了……轉換話題:「你好像已經很熟悉日本文化。」
  瞭解酷拉皮卡的心意……光微微一笑:「因為……事實上我和翡翠從小就立誓要打敗佐為。」想起兒時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與翡翠,笑容有悲哀也有懷念。

  「佐為?」
  「我跟翡翠的圍棋指導老師,來自日本的強大棋士,『流光溢彩』事實上是他取的名字,總之……我躲到日本,跟佐為一起姓藤原。」
  酷拉皮卡對『佐為』完全沒印象,但是他幫助了琥珀,倒也不以為意:「你沒跟你的老師住在一起嗎?」剛剛琥珀說自己買了房子。
  「嗯……其實這三年也經歷了種種原因,佐為他也永遠離開了。」安靜的聲音。
  「是嗎……」也過世了。

  光像是想起什麼,拿出手機發簡訊。

  喝了一口冷卻的紅茶,誠懇讚美:「你真厲害,同樣是具現化系,我沒辦法具現化出這種電子產品。」
  訊息發出,將手機放在一邊:「這支手機是我在日本一位很照顧我的朋友具現化出來的,他自己手上也有一隻,這兩支手機只能互相聯繫,不能撥打其他號碼……其實可以說是一種對講機吧。」
  「原來如此。」拿起擱在一旁的手機觀察,末了放回原處……所以應該就是那位塔矢亮了,看樣子他真的不是敵人。
  光抿了一小口熱紅茶:「……嗯,還有件事情我想最好跟你說,事實上我在四歲那一年就被除念了。」
  酷拉皮卡驚訝:「四歲!?」仔細回想自己七歲時的往事:「原來如此……所以其實你是特質系的,特殊能力應該是音樂吧。那一年,你突然不會演奏了,變得什麼都不會,又隔了三年才有起色,然後在十二歲成為指揮家……所以你是用自己的努力換回與念能力同樣的成就。」自顧自的自語過後,似乎又想到什麼更震驚的事情:「那你的處境豈不是很糟!?根本無法保護自己!」
  「所以你沒發現我的易容術很高明嗎?被逼的。」無奈:「還有,事實上對於音樂我並沒有付出太多努力,可能我原本就有這方面天賦吧!唯一能讓我認真的大概只有圍棋了。」一口喝下紅茶:「說說你吧,隱瞞了小傑什麼?」




  觀光區的咖啡廳裡感受不到夜色深沉,大片明亮的玻璃櫥窗外是裝飾繽紛的街燈,但是由於多數商家已經休息,觀光客相較於白天少了很多。
  亮看著奇犽掛斷手機,心裡自然明白這個叫做酷拉皮卡的人,一定要求這兩個孩子對自己有所保留,這也就代表這一大兩小三個人都很維護光,也尊重光的想法……跟那時候在椿先生的圍棋會所一樣。

  亮微微一笑,抿了一口眼前的榛果拿鐵:「能跟我說說光小時候的事情嗎?」
  「你是指藤原光吧,他」小傑話說一半便被奇犽打斷。
  「小傑!」嘖……
  捲著眉毛:「我知道啦奇犽,真難得見到你對未曾見過面的人這麼維護。」
  奇犽瞬間臉紅:「我哪有,還不是因為他是你哥哥……總之你說話要有分寸。」開始吃今天自己的第二份聖代……噢耶,巧克力口味!
  「哥哥?」亮有些意外的看向小傑,所以……光是三兄弟嗎?那他就不是……故做不經意的詢問:「喔?原來你是光的弟弟?」怎麼沒聽光提過?
  「嗯!我有兩個哥哥。」翡翠哥也是我哥哥,呃……雖然酷拉皮卡也算,但是名字太長不方便的話才叫哥哥,酷拉皮卡跟雷歐力就不用了。

  原來是三兄弟,而且這黑髮孩子也是東方人面孔,這麼說光排行中間了:「那……光他小時候都做些什麼?你們常常一起玩吧?」自己是獨生子,又致力於圍棋,所以很難想像。
  「我的兩個哥哥通常都只會惡作劇,嘿嘿……有一次他們騙我湖泊裡有龍的遺骸,我還真的潛下去,喝了好多水。」一點都不介意說出自己被騙的往事。
  「真看不出來,光在我面前都一本正經,雖然也會開玩笑,但不曾惡作劇。」光一定是受傷太深了,才失去原本的性情,父親說帶大光的佐為先生是個風趣的人,光的父親也是童心未泯……
  「是真的喔,有一次」

  『等等!』奇犽突然再度出聲制止:「你也要跟我們說藤原光在日本的情況,情報交換才能雙方互惠。」翹起二郎腿,繼續吃。
  亮看了這孩子一眼,他們倆真是好玩的組合:「有道理,那我也說……嗯,我跟光是三年前的夏天在我家開的圍棋會所認識的,一開始他還不太會說日語,不過圍棋下得不錯。」
  「圍棋到底是什麼東西呢?酷拉皮卡說是源自古老中國的競技,遠古的中國人用來占卜,到現在演變成需要消耗大量計算能力與意志力的較量。」

  ……看來這位叫做酷拉皮卡的人相當博學,日本人知道的都未必比這些多。
  抿了一小口咖啡:「他解釋的完全正確,不過我想你的問題應該是如何進行這項競技吧?」發現自己顯然已經引起眼前兩個孩子的好奇心,於是拿出出遠門不離身的磁力圍棋:「這是為了攜帶方便所產生的小型、磁力……圍棋組,」磁力的英語好像不是這麼說,嗯?不過他們似乎不在意:「真正的棋盤要比這個大,分成黑白雙方,雙方必須輪流落子,棋子要落在線與線交叉的地方……像這樣。」隨即示範了一子。

  小傑與奇犽一個勁兒的點頭,熱切地盯著亮手上的磁力圍棋組。

  「小傑,你先試著拿一些白子,不要讓奇犽知道你手上有幾顆棋子,」將圍棋組推到兩個孩子面前,亮已經完全進入職業化狀態:「奇犽,你拿一顆或是兩顆黑子放在棋盤上,這代表猜測小傑手上白子的數目是奇數或是偶數。」

  「是!」不約而同,兩人開始動作,完全恢復小孩子的本性。

  「奇犽沒猜中,所以由小傑執黑先行。因為在圍棋的世界裡,執黑的先手通常比較有利,所以要背負五目半的負擔,這就叫做『貼目』;不過各國規定的貼目數不太一樣;而你們剛剛完成程序叫做『猜子』。」
  「有問題!」銀髮少年舉手發問:「請問什麼是『目』?」嘴邊還沾著聖代。
  亮微微一笑:「就是……」

  咖啡濃郁的芳香裡,亮指導著奇犽與小傑圍棋的基本常識……也對,我不需要操之過急,只要光能平安,現階段這樣就夠了,其他的事情別太緊迫盯人,沉不住氣的話會嚇壞他的……光已經是驚弓之鳥了,我必須體諒他。




  「你說什麼!?」光嚥了嚥口水:「酷拉皮卡,請你告訴我剛剛是我幻聽。」

   床頭櫃附帶的收音機傳來午夜十二點整的報時,夏至……結束了。

  「世界級指揮家是不會聽錯的,而且也不是幻聽。」笑得很恐怖,眼神失焦:「那一天……雷歐力說自己晚餐沒著落所以跑來我家,一切就跟平常一樣……之後小傑突然喘著氣出現在我家客廳,他說森林相當不平靜,動物們似乎在害怕著什麼,連他都無力安撫……才說完這句話蜘蛛就出現了!」

  酷拉皮卡眼球發出紅色的異樣光芒,顫抖著將茶杯擱在地上,雙手抱緊自己的膝蓋,似乎竭力地忍耐著不要失去理智,光此時已經坐直專注地看著身旁的人。
  「雷歐力與我的家人聯手抵抗旅團的三個人,我也拿出武器……雷歐力在血戰完全展開之前,把小傑敲昏…」

  火紅眼中靜靜地淌下悲憤的淚水,那裡面還有悔恨與不甘的情緒,光很清楚地感同身受,回憶起自己看著母親……也是同樣的哀慟。
  幾乎是反射性的,光將酷拉皮卡的頭靠在自己懷裡:「沒事了,沒事了……都說出來就沒事了,然後呢?」狠咬唇……痛苦的不只是我一個人,酷拉皮卡也一樣,那一家四口一定也一樣,我必須忍耐。

  感受到族人溫暖的酷拉皮卡此時完全放縱了眼淚,這三年帶著小傑,緊咬牙關不敢洩漏口風:「……當時小傑才九歲,搏鬥延伸到屋外,雷歐力發覺其他族人的戰況一面倒,在戰場上將小傑擲過來給我……也因此他失去了先發制人的機會。」

  倖存的兩人歷經險阻最後重逢的同族效應似乎現在才完全表露無疑,光能做的只是輕撫兒時玩伴與自己一樣的金黃髮絲,像是位母親哄著被別的孩子欺負兒子一樣……因為即使不用佐為說的將心比心,我也比任何人都理解,此時此刻的我們是多麼需要這樣的溫暖。

  「『快跑啊!』這就是雷歐力……說的……最後一句話。」下巴擱在同伴肩上,酷拉皮卡努力調整情緒……琥珀絕對不會比自己好過:「……我扛著小傑發了瘋似的拼命跑……森林裡動物四處亂竄,我終於穿越森林……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耳邊不斷迴盪著雷歐力大叫著要我跑的聲音……一直跑、一直跑……等我回過神來,居然已越過了聖美心堡東方邊境。」
  光用力閉了閉眼……當晚群眾瘋狂逃命的情景在腦中揮之不去……嚥了嚥心中的沉痛:「……沒事了,你跟小傑都沒事了,酷拉皮卡完成了雷歐力最後交代的話,真的很棒……整整三年了,小傑也考上獵人了,雖然小傑也很優秀,但那也是因為有酷拉皮卡在。」

  良久後。

  「……謝謝。」酷拉皮卡眼球恢復正常。
  兩人放開源自彼此的溫暖體溫……調整一下心情。

  「所以……幸好,」光靠著床:「幸好沒讓小傑看到那些屠殺的場面。」揉揉自己的太陽穴……拜託別再想那些畫面了:「所以小傑並不知道雷歐力已經。」
  「他一直把雷歐力當成父親與兄長的綜合體,說著要跟雷歐力一樣成為獵人,要我怎麼告訴他……」搖頭,無助而懊惱:「我回過神來後,正在沒主意的當下,鷹大哥出現了。」
  「啊!牠現在在我那裡……原來如此,鷹是你放出來的!」恍然大悟的神色:「所以我問牠小傑好不好,牠會遲疑,因為小傑被雷歐力敲昏了。」
  「應該是這樣沒錯……我匆促的找到暫時看起來安全的山林躲避,一邊等待小傑清醒,一邊在鷹大哥的腳上留下信息,約定日期在三個月後相見。」
  「而我那三個月一直在樹海還有偷渡往日本的船艙底,鷹大哥一直到今年四月初才找到我,當時牠很虛弱……原來是這樣啊,都連貫起來了。」

  大致將與鷹大哥相遇的情景告訴了同伴,此時窗外已是更深露重,接近森林邊緣的莫內館附近傳來禽鳥低低的鳴動聲。
  隨著光的敘述聲悄悄消逝在空間裡……室內床頭櫃附帶的收音機正好播放著雷歐力最喜歡的木匠兄妹合唱團的歌曲,彷彿在為了逝去的朋友弔唁。

  酷拉皮卡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淚水:「原來如此,所以剛才在高原遺跡上進行風葬儀式的人是你。」即使只是靜靜地掉淚,但是能將一切說出來,感覺舒坦多了,想起自己剛才感受到的溫暖:「……琥珀還是跟以前一樣,很體貼。」
  「呵,我以前很體貼嗎……我都不曉得。」真是令人驚訝的評價。
  酷拉皮卡淡淡一笑,回憶往事:「其實國王陛下有潔癖吧……他一直不好意思讓人發現,我知道你每晚都用酒精消毒那架鋼琴。」
  「耶?我以為只有翡翠知道!有時候他會幫我做這項工作,不過通常他都覺得很麻煩。」噘著嘴,手中的流光閃過一絲光輝,好像在抗議著兄弟說的話。

  若無其事地揭穿:「……因為女王陛下是左撇子,有幾次侍者疏忽將餐具放錯邊了,是你把刀叉的位置調換過來。」
  光呵呵一笑:「那一陣子母親為了鹽城方面的貿易與爸爸鬧不愉快,侍者家裡又剛抱孫子,太高興的結果是時常在狀況外……我是為了自己的耳膜著想,母親獅子吼是很恐怖的。」比森下老師跟椿大哥有過之。
  酷拉皮卡笑了…笑容中有懷念也有惆悵:「呵呵……女王生氣的樣子的確是很恐怖,偏偏最愛惹他生氣的就是國王陛下。」
  「就是說啊,我跟翡翠最可憐了。」


  這一晚,光與酷拉皮卡回憶起了許多往事,有歡笑有悲傷,如同收音機裡傳來的旋律,昨日重現。
第二部 第五十二局 價值連城的餅乾盒之三
  光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酷拉皮卡,接起他在震動中的手機,手機的來電顯示上是『奇犽』……剛才酷拉皮卡提過獵人試驗時交到的朋友。
  「您好。」拉丁語系口音英語。
  「那個……我是奇犽。」真的是很好聽的聲音。


  還沒開啟旅館小房間的房門,便感受到即將到來的熱情。

  「琥珀哥!」小傑衝上前一把抱住:「是琥珀哥的味道!也有鷹大哥的味道!」
  「牠很好,在我日本的家,這件事情等一下再跟你說。」撫著小傑鋼絲般的頭髮,看著手舉一半仍然是正要敲門手勢的奇犽:「我感覺你們到了,酷拉皮卡睡得很沉,我不想吵醒他。」笑瞇瞇:「快進來吧。」讓出路來。
  「是!」立正站好,好、好美的人!
  「奇犽你幹嘛緊張啊!」小傑已經往床邊走去,自顧自的放下背包……看著沉睡的酷拉皮卡,思考著……

  「我哪有!不過……酷拉皮卡睡得好沉,第一次見到。」兩個小孩盯著看。
  「果然還是琥珀哥有辦法。」小傑頻頻點頭:「他一直都沒對我說出心裡的秘密。」
  光看著小傑:「你都知道?」
  「……嗯,但是酷拉皮卡希望我不知道,所以我就不知道好了,其實我也是這幾天才真的確定的,因為酷拉皮卡只要提到雷歐力,雖然神色沒什麼變化,卻散發出很悲傷的氣息。」嗯……氣息的感受不一樣,很不一樣。
  光繼續看著小傑:「那麼你會感到悲傷嗎?」

  扒著刺蝟般的黑髮,想了一會兒:「我覺得自己難過的原因是酷拉皮卡的悲傷,因為我擔心他……雷歐力的靈魂只是回到天上,而在我身邊的酷拉皮卡卻一直沒打開心結。」回頭看向琥珀哥,眼神明亮:「不過現在這樣太好了,剩下琥珀哥自己的心事了。」
  笑容依舊:「我沒事的小傑。」
  吐舌頭做鬼臉:「你騙人!我一看就知道。」
  「這個再說吧,你們兩個都快去洗澡,衣服換下來給我。」
  「嘎!?才不要,明天我們還要回森林裡玩。」奇犽立刻提出抗議。
  光挑眉:「不行!你們現在需要好好睡覺,而且我已經放好洗澡水了。數到三,快去洗澡!一、二……」伸出手指,像個媽媽一樣的管教眼神。
  「奇犽,快!」小傑推著奇犽跑進浴室。


  浴室裡,在狹小浴缸中,奇犽看著浴缸外正在刷背的小傑,不可否認……沾到溫暖的熱水才感受到上升的倦意……雖然沒做什麼,但跟蹤真的滿累的。

  「因為對方希望你不知道,所以你就不知道啊。真不像你這種粗神經的人的作風。」甩甩自己的濕漉漉的銀髮:「所以你才能體會亮老師的心情。」已經變成『亮老師』了。
  若無其事地刷著:「其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安慰酷拉皮卡,況且我也是昨天才確定的。」
  「就是我們在網咖包廂的時候?」回憶起酷拉皮卡盯著紅茶的眼神。
  「嗯……而且一直以來,酷拉皮卡都沒有提起過要尋找雷歐力,卻在想起時光膠囊前,一直尋找琥珀哥或翡翠哥,暗號也只為兩個哥哥留下。」抬腳跨進浴缸。

  奇犽扒扒自己柔軟的髮絲:「對了,到底是什麼暗號?說來聽聽吧!」
  「喔,那個啊……酷拉皮卡說,有一次翡翠哥把自己負責的一份文件丟給他,然後自己在一旁假裝成琥珀哥彈鋼琴,當時雷歐力跟我正在用一種油性透明筆在鋼琴上寫字,嘿嘿……弄得琥珀哥哇哇大叫,酷拉皮卡則是很火大的將文件直接丟往『翡翠殿下』。」
  小傑將頭埋進水裡,抬出水面後甩甩頭:「我自己也記得這件事情,那份文件是唯一一次翡翠哥不想處理的文件,也是翡翠哥少有的一次彈鋼琴,在我聽起來已經算不錯啦,但是琥珀哥的評價是『超級難聽』。」

  「然後呢?」
  看著水氣繚繞的浴室天花板回憶:「嗯……琥珀哥很心疼自己的那架鋼琴,翡翠哥很好奇雷歐力寫了什麼,琥珀哥就哈了一口氣……」
  奇犽吞了口口水,聚精會神:「出現什麼字?」緊張……
  「Happy New Year!」
  『你耍我啊!』抄起臉盆往小傑頭上敲。
  捂著頭:「哈、總之時光膠囊裡放著酷拉皮卡動過手腳的音樂盒,還有當年那份翡翠哥懶得處理的文件,當然都是憑著酷拉皮卡的印象復原的……因為我不懂音符,文件也早已不知去向了。」
  奇犽已經猜出個大概,跨出浴缸:「所以時光膠囊裡放了一面鏡子?」
  「不是,只是把蓋子內側打磨光滑。」也跨出浴缸,換上乾淨的衣服。

  走出浴室發現琥珀哥已經向旅館老闆多要了三床棉被,鋪好在地板上。


  深夜,奇犽發現浴室的燈依然亮著,琥珀哥將我跟小傑的衣服都用手洗了起來,晾在浴室小窗口,喃喃自語:「我好希望有個跟琥珀哥一樣的媽媽。」
  「琥珀哥很溫柔吧,而且他也很強悍喔!」
  奇犽疑惑:「他剛剛不是跟我們說自己被除念了嗎?」
  小傑笑一笑:「是這裡。」捂著心臟的位置。
  奇犽看向浴室的方位:「……雖然琥珀哥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但我想我也能體會亮老師進退不得的心情了。」唉,真是奇怪的兩個人。
  光從浴室探出頭來,語氣嚴峻:『你們兩個不要再說悄悄話了!快點睡覺!』
  「是!」兩顆頭隨即縮進被窩裡。

  盞盞星光奕奕生輝,聖美心堡市郊,莫內館附近小旅社所在的街道上,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亮接起手機。

  『塔矢,你好嗎?』爽朗的聲音似乎能感受到說話的人彎著雙眼微笑。
  「我能有什麼不好嗎?」感受到這樣的好心情,亮也笑了,放心了不少。
  『我今天跟朋友們相遇了,雖然還沒打開時光膠囊,不過現在很快樂。』
  「我聽得出來。」抬頭……凝望旅館某個窗口。
  光眨眨眼,不解:『有差別嗎?』
  思索一會兒:「有……你的聲音很容易表露情感,準確度跟流光一樣。」
  『哈、被把《噢!蘇珊娜!》吹得亂七八糟的人說這種話,我還真可憐。』光很沒形象的爆笑出聲。
  不以為意:「看來你真的心情很好,你已經很久沒損我了。」其實過去也很少,隨著我們察覺彼此的感情後……幾乎沒有。
  故意會錯意:『哈、哈,原來你喜歡我損你啊?』
  「我可沒這麼說。」迎著晚風,正色:「你什麼時候回棋院?」
  『嗯,那個啊……反正假都已經排了,就按照事先排好的工作進度吧,說到這個,有件事情想要麻煩你。』
  依舊凝望著窗口:「喔?你有事拜託我,今天真難得。」光果然會為了圍棋回來。
  『不願意就算了!小氣!』噘著嘴捏緊手機。

  微微一笑,內心溢滿溫暖:「先說出來聽聽,我總要先知道內容吧。」
  『其實也沒什麼……算了,我自己去選好了,嗯……原本想請你幫我選一張雙人床放主臥房的,因為我會帶兩位小三歲的朋友回去住一陣子,另外第三位朋友,目前不太確定會不會一起過來。』
  「這種東西還是你自己選吧,或者你要網路下單,我去你家幫你簽收?」
  光思索,一下飛機就要領家具好像是有點趕:「也好,反正你都已經把棋賽空出來了,那我確定之後再聯絡你。」應該沒關係,浴室裡的化妝品都在我身上。
  「沒問題。」得快點回東京了,光很少要求我事情:「光。」
  『嗯?』
  「你現在安全嗎?」這是最重要的。
  『我不確定安不安全,不過我已經很久沒這麼輕鬆過了。』是這樣沒錯吧。
  這的確是實話:「記得,每三個小時,我要你的聯絡。」
  『OK,不過……那個……我……』越說越小聲:『我現在很睏,至少得睡八個小時,偶爾讓我賴皮一下嘛。』

  亮一怔……光竟然會跟我撒嬌,太好了!

  日本時間應該是早上九點多:「這個時間睡覺,那麼麻煩你三個小時後起床。」光現在一定在蹙眉,呵呵……

  『塔矢亮!』頑固的傢伙!
  「你不是說過任我差遣嗎?」得意的神采漫上翠玉似的雙眼。
  『那倒是真的,好,我會起床傳簡訊。』說到要做到,況且亮是為我好。
  意料之外的乾脆:「果然一諾千金。」微笑轉身,慢慢離開旅社所在的市郊。
  聞言,光怔的一下,隨即回神:『……一諾千金是什麼意思?』眼前彷彿出現那黑黑高高的帽子、還有引領著棋路的摺扇。
  「說出的承諾就一定會做到。」光的聲音……怎麼聲音好像突然變得落寞?
  『這樣啊。』心中微微一嘆:『不說這個了,我去睡覺了,早安。』
  還知道要跟我說早:「電話都快說完了才跟人問早,你也真是史無前例。」
  史無前例又是……唉,算了:『那我掛了喔,回去介紹朋友給你認識。』
  「嗯,我等你。」

  光,我只要你快樂,那樣我也快樂。



  午後的光線帶著浪漫的情調灑入室內,微黃的光暈略帶著點懷舊的味道……
  看著眼前的巧克力脆片盒,三人心中感慨萬千。

  「這就是時光膠囊?居然還是星巴克的品牌……」奇犽覺得看起來很普通。
  「你在動手腳之前沒打開檢查過嗎?」光問向對面的人。
  「嗯……沒有,當時土壤的密度、盒子的觸感……等種種跡象顯示盒子沒有被打開過,所以我也就沒檢查。」水藍色的雙眼透著惆悵:「如果沒見到你,大概我跟小傑也不會想打開它了。」
  「原來我這麼重要啊?」光笑著調侃:「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嗎?」
  酷拉皮卡笑著回憶,轉向小傑:「……記得,小傑在森林裡撿了一堆漂亮的樹葉想放進去,還被我制止,琥珀跟翡翠則是放了不得了的東西。」
  「不得了的東西?這畢竟是你們的回憶,我要不要迴避一下啊。」說完抓抓自己的銀髮,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光隨即拉住奇犽的手:「說什麼呢,我們會在意的話就不會現在拿出來了。」
  「就是說啊,奇犽。」小傑附和。
  「那麼……要打開囉。」酷拉皮卡伸手準備。

  幾人帶著些許的緊張與期待,最年長少年使勁兒一扳……
  當年的回憶洶湧如海浪般襲捲腦海……


  吶,小傑,那東西會腐敗,不要放啦!
  嘿嘿……
  啐!小鬼頭玩的遊戲!
  雷歐力!
  【佐為,你真的不放什麼嗎?】
  【這……】
  【其實我跟翡翠早幫你想好囉。】
  翡翠哥哥,那一支是什麼東西?
  殿下!怎麼可以將如此重要的冠冕……
  不要叫我們殿下!


  「噢!」奇犽為眼前所見讚嘆一聲:「居然有人把冠冕埋在地下十年。」
  「……我勸過他們了,但是沒用。」說起來也無奈。

  小傑拿起一堆橡樹果實,果實早已乾癟,裡面卻有小傑兩歲的點點滴滴。

  「當時我跟翡翠的想法很簡單,以為只要把冠冕弄不見了,就不需要當王子了,他可以去日本當職業棋士,當時剛被除念,還不太能演奏的我也想一起去。」
  「琥珀……」

  苦笑著捲起眉毛:「不過父王幫我們訂做了新的冠冕,最後那傢伙還是認命的去當財政部長……真是使命感超強。」光沒有伸手拿起冠冕,卻拿起盒子內側靠邊放置的……
  小傑恍然大悟:「原來那是扇子啊。」長大一點就知道那是什麼了。
  「……是啊。」當時我們倆為了佐為,可是費盡心思找到一把與他手中相同的摺扇。
  「扇子相傳源起於中國堯舜,之後有許多種類……羽扇、紈扇、蒲葵扇,琥珀手中的是摺扇;而摺扇非源自於中國,據傳是在西元一千年左右,從日本、朝鮮等國陸續進貢這類摺扇而傳至中國。」博學的酷拉皮卡細心解釋。

  光緩緩展開扇面,有點泛黃,卻很乾淨,看來星巴克的盒子品質不錯。

  「木匠兄妹的簽名卡帶,酷拉皮卡,原來你喜歡民歌啊?」奇犽看著盒內的東西,並沒有伸手觸摸。
  「那是雷歐力最喜歡的團體,我的東西是這個……」拿起一疊精緻的金屬薄片,鏤空透雕書籤。

  奇犽拿起簽名卡帶,盒內剩下兩頂冠冕與一個方形黑盒子:「結果最值錢的東西被晾在一旁,啐!都不明白你們是怎麼想的。」又扒了扒自己的銀色頭髮。
  「奇犽,」光微笑地看向銀髮少年:「東西的價值並不僅止於他的用途,特別是當你擁有回憶的時候,更是如此。」笑容惆悵的拿著摺扇,裡面有四位一體的願望:「不管是冠冕還是橡樹果子,都是一樣的。」
第二部 第五十三局 制約與誓約之一
奇犽在場都是英語。





  光按照預定行程回到東京準備參加本因坊戰三次預賽,亮時常往藤原宅跑,有時指導奇犽與小傑下棋,有時一起靜坐修練。
  光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不乾脆一點告訴亮一切,只是直覺性的不願意,總覺得這麼做與亮之間的羈絆將會更加鞏固,而這似乎間接等於接納了亮的情感,一切……都令自己非常不安。最後自己只能十分感謝奇犽與小傑很貼心的改口稱呼他為『光哥哥』。

  「你們說的半藏先生會來接你們嗎?」

  日本東京,已經有了成組沙發的客廳裡,光一邊看著圍棋週刊,一邊吃著水果,陽光帶著庭院草地的青綠透入落地窗,舒適的空間。

  小傑叉起一片蘋果,嚼嚼:「嗯,他是霧隱流忍者,試驗結束的時候給了我名片,說如果來到日本只要找他,他就會帶我們去很少人知道的觀光景點。」
  「沒想到禿頭藏人還挺不錯。」奇犽躺在沙發上看漫畫。
  「喔?他是禿頭嗎……這不是重點,奇犽!別這樣稱呼,很不禮貌。」
  戲謔調侃:「是、是、是……光哥哥管太多的話會提早老化喔。」
  『奇犽!!』


  光看看時間,中午十二點半,那位忍者先生差不多快到了,回到廚房稍做收拾……卻長嘆了一聲,自己在要分離前的一夜知道了酷拉皮卡的第二個秘密,為此總心神不寧……


  「琥珀,你應該知道阻止我是沒用的。」飯店房間中,酷拉皮卡水藍色雙眼看著琥珀震驚的表情,意志堅定。
  光稍微定一定神:「應該已經有人勸過你了吧。」
  「指導我念能力的師父勸過。」神色冷冽:「復仇是我個人的決定,你不需要去送死,畢竟你無法使用念。」右手具現化出一條緊縛的鎖鏈,那是在小傑與奇犽面前不曾出現過的。
  盯著酷拉皮卡:「……我不清楚你師父用什麼理由勸你,而且我也沒有勸你的立場,不過……」蹙眉思索用詞:「如果我說,因為我真的不想再失去同伴了,酷拉皮卡,就當是為了我,請你別去復仇,可以嗎?」復仇的結果是空虛的,酷拉皮卡你這麼聰明,難道會不知道嗎?你絕對承受不了殺人這種事情…

  酷拉皮卡似乎有些動搖,為了琥珀嗎?為了在自己身邊僅存的後裔?
  片刻後:「做不到。」

  光深吸一口氣,凝視著酷拉皮卡:「那好,但是我有兩個建議,你願意聽嗎?」
  酷拉皮卡點頭。

  「第一、幻影旅團既然被獵人協會列為A級罪犯,身為獵人的你,原本就有可能身歷險境,在某處與他們交鋒。但無論在任何情況下請務必記得,『捉拿罪犯』與『復仇』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情。」我能說的只有這樣了。
  酷拉皮卡保持沉默。
  光嘆了一口氣:「第二、累的時候,隨時歡迎回來。」抄起飯店的便條紙,寫下自己在東京的住址。



  思緒拉回現實,光獃立在廚房正中央,想起已經被復仇情緒淹沒的酷拉皮卡,只覺得異常煩躁……其實自己比任何人都瞭解酷拉皮卡的心情,只是拼命用理智壓抑著,沒有念能力的自己不可能去白白送死,但是無法復仇的自己與有能力復仇的酷拉皮卡,兩個人不管是壓抑或是宣洩,下場都不會好過。
  自己嘴巴上說得冠冕堂皇,但……這種情緒,我究竟能撐到什麼時候!?
  酷拉皮卡能夠使用念能力,向旅團洩憤的後果不是被殺就是復仇成功,倒也乾脆!那我呢?我只能隱姓埋名,什麼也做不了!
  怎麼可能完全沒有恨意?我的父母也……可惡……我也只是個普通的人啊!
  只是酷拉皮卡,復仇真的值得嗎?你立下的制約與誓約,真的值得嗎?



  『制約:限制念能力的一種覺悟,覺悟越強,相對發揮的力量也就越大;誓約:制定制約時所立誓言,不遵守者下場會很慘,由於制約與誓約,有些念能力者可發揮200%以上的力量。但是這與穩定的力量不同,是一種不安定的危險力量。』
  聽著平淡的敘述語氣,光有非常不祥的預感:「……說簡單一點。」
  『簡單解釋:我以我的生命做為契約,這條念力鎖鏈兩端都是利劍,以消滅幻影旅團為目的,禁止攻擊幻影旅團以外的人。現在鎖鏈一端的利劍就在我的心臟旁,如果攻擊幻影旅團以外的人,我會立刻死亡。』



  將剩下的蘋果放回冰箱,額頭靠著冰箱門,真的很累……
  酷拉皮卡,你有沒有想過,若你喪命,小傑會怎麼想?奇犽會做出什麼事?我的心情又是如何?

  如果攻擊幻影旅團以外的人,我會立刻死亡。

  你應該很清楚,成為職業獵人後你的對手不只是幻影旅團,如果遇到其他罪犯,無力反擊的你別說緝拿,要如何自保!?



  由於酷拉皮卡即將展開復仇行動,最後琥珀名下的資產全數轉到小傑名下。而在規劃清楚後,決定只保留在音樂會的所得部分,饒是如此也夠一般人衣食無憂一輩子了。遺產的部分則是匿名捐給育幼院、歷史遺跡維護單位、原始森林與野生動物保育協會。
  這也是變相地向某些『有心且消息靈通的人士』發表聲明,金盞花琥珀還存活在世界上。
  光明白,酷拉皮卡之所以放心的進行自己的復仇行動,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奇犽與小傑現在跟自己住在一起,但是他們倆不可能每分每秒待在身旁,我當然也不希望他們因為我而失去自由,為此奇犽竟然願意向他哥哥尋求幫助……



  「我哥哥那隻肥豬,偽造身分證的價碼是五十萬,更改『藤原光』的背景資料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你願意付錢,我可以替你跟他交涉。」
  光蹙眉:「我是很高興你的提議,但是奇犽,我不希望你這麼做,你不是一直很排斥跟家裡有任何牽扯嗎?」
  「對啊,奇犽,而且現在重新動手腳沒用吧?在光哥哥入境聖美心堡的時候,他的資料已經被那些有心的人看過了,現在更改不是不打自招嗎?」
  光看向小傑……哎,這孩子實在沒什麼心機:「小傑,奇犽的意思不是這樣。」
  「沒錯,說白一點,」奇犽也看向小傑:「更改資料的用意事實上是向那些『有心人士』透露,是揍敵客家的人在替『金盞花琥珀』撐腰。」

  小傑張大嘴巴、光神色嚴肅。
  連幼稚園小孩很清楚,世界上人們最不敢惹、根本不願意用嘴巴提起,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兩個集團,就是幻影旅團與揍敵客家族。

  幻影旅團簡稱蜘蛛,每位團員身上都有十二隻腳的蜘蛛紋身,殺人放火或者再難想像一萬倍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另外就是惡名昭彰的暗殺家族揍敵客家,住處明目張膽的公開給大眾觀光,卻連職業獵人都打不過院子裡的一位管家,更別說緝拿他們歸案,也更別提一般城市裡的小警察了。

  這兩個集團,自身為揍敵客家繼承人的奇犽透露,偶爾會互相支援,但是基本上奇犽家只要價錢談得攏,對象是誰都照殺不誤,而蜘蛛則是以盜賊活動為主。

  奇犽漫不經心地開口:「對光哥哥來說,錢不是問題,我哥那邊也只要價錢OK就做,重點是,」看向沉思的光哥哥:「光哥哥願意接受揍敵客家的幫助嗎?儘管我爸根本懶得管這種小事情,我哥也沒差,但是光哥哥是否願意與黑暗的殺手世家扯上關係?」越說越小聲,奇犽自己神色黯了黯。

  光看著眼前的孩子,似乎明白他的心事:「奇犽,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奇犽怔愣,光只是笑笑……

  「我個人從來不覺得你出身自殺手家族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況且又不是你自願的,換個角度想,揍敵客家真的有這麼惡劣嗎?而那些……有人不惜花重金甚至傾家蕩產也要請你的家人幫忙除掉的人,難道就是好人嗎?」
  「呃……」奇犽覺得自己又開始臉紅了。
  「我煩惱的事情只有兩點,第一點、你的家人會不會有一天接了CASE,反過來要我的眼睛,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因為我的眼睛已經答應給別人了。」

  小傑突然站了起來:『琥珀哥你說什麼!?』驚訝中稱呼變成『琥珀哥』了。
  認真而簡單的解釋:「小傑,我的眼睛之所以重要是因為他是眼睛,而不是因為他是火紅眼,我也從不認為窟盧塔族最重要的東西是紅火睛,人們最珍貴的事物絕對不是這些有形的東西,這一點無論任何種族都一樣,難道……不是窟盧塔族族人的小傑與奇犽,你們就沒有珍愛的事物嗎?」

  小傑聽了這段話後若有所思,坐下來靜靜地想著……似乎有所明瞭:「那……光哥哥把眼睛許諾給了誰呢?」想不太明白,所以算了。
  奇犽雖然很想將談話拉回主題,但是也很想知道那位光哥哥許諾眼睛的對象是什麼三頭六臂……

  「我最深愛的人。」無法在你面前坦承感情,真可笑……轉回原話題:「奇犽,第二點,雖然我不在意,但是不代表日本棋院不在意,但我又非得下棋不可。以上,我想知道這兩點顧慮的結果。」

  奇犽無所謂地聳聳肩:「你可以不要告訴我哥你是『琥珀』啊!再說我哥對於電腦網路這種事情自尊心很強,如果被別人發現你的身分偽造過,他肯定會免費幫你殺了那個人,當然世界上恐怕只有極少的電腦高手能識破……不過這些人就算知道也會因為害怕而裝不知道吧。」眼珠子轉一圈,思考一陣:「嗯……我們還得委託他留下一點揍敵客家的線索呢,不然就沒用了,程度就設定在你們棋院那些老頭絕對查不到,有心人士查到的同時也會因為揍敵客家而打退堂鼓。還有……其實我媽是你的崇拜者,啊!當然不是圍棋啦。」

  「我知道,」回憶的神情:「我見過你母親,奇曲夫人本身擁有良好的音樂素養,我很樂意為他做個別演出。」
  「誒?你為我母親做過個別演出!?」奇犽驚訝、小傑也驚訝。
  「當然我有收合理的報酬,那是一次十分愉快的工作經驗。」略顯懷念的眼神:「你是說因為你母親的關係,你們家不會接要我的眼睛的工作嗎。」
  「沒錯,至少這一點我很肯定,」打包票,接著頗有些小心遲疑:「據我推測,蜘蛛當年應該沒對你跟翡翠哥窮追不捨吧……翡翠哥致死的主因,應該不是幻影旅團。」

  光突然全身顫抖了一下,翡翠致死的主因嗎?翡翠致死的主因……
  小傑與奇犽同時發現光哥哥的不對勁,卻說不出所以然……

  自己接續話題:「呃……總之,我媽崇拜你,這在黑暗世界很有名,需要防的只是那些遊走在光明與黑暗邊緣的念能力者,就是所謂『灰色地帶』的人,不過其中的普通人你自己也應該對付得來。」不過如果寡不敵眾也就難辦了,嗯……

  光甩甩頭回過神,原來還有這一層因素,所以這就是當年蜘蛛殺了自己的父母,卻沒有搜查自己的理由,翡翠則可能是因為與自己長得太像,蜘蛛不想殺錯人,乾脆一起放過……早知如此當初蜘蛛來日本偷取天皇國寶的時候就不必躲到京都去了,但是那樣也拿不到身分證吧。

  接著光凝視著奇犽:「我知道即使是蜘蛛也不敢隨便侵犯到你家的領域,而我顧慮的事情也都解決了……」認真嚴肅的說:「但是你真的願意幫我交涉嗎?」
  翹著二郎腿,奇犽非常享受這個舒適的家:「你太擔心了啦,只是單純幫哥哥介紹生意而已啦,很正常啦。」



  思緒拉回現實,額頭離開冰箱門,深深吸了一口氣,很疲倦……
  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覺,那些每夜在自己夢中徘徊不去的血腥屠殺場面,永遠無法適應。

  「整整三年又兩個月……」低低自語:「佐為離開後,連小睡都成為奢望,沒想到佐為離開影響最大的不是圍棋,而是精神狀態。」

  至少身分問題已經解決了,其他……擔心酷拉皮卡也沒用,只能希望他平安回來,然後想辦法安慰他了……所以我必須再撐一陣子,越久越好,至少在他復仇結束之前,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哈、天曉得每夜夜不成眠的自己早已在爆發邊緣了!
第二部 第五十四局 精神上的
  『叮咚。』
  「太好了!出門!」小傑與奇犽已經迫不及待想去『很少人知道的觀光景點』。
  光走出廚房時已是一臉笑容,走到門前,開啟一扇午後陽光。

  「半藏先生嗎?」還真的是禿頭:「您好,我是藤原光,這兩天奇犽與小傑就麻煩您多加關照了。」說著標準日語,還欠一欠身。
  「啊,哪裡,他們能來日本我很高興。」還禮,他就是與塔矢亮一起打入本因坊三次預賽的藤原光啊,不過為什麼奇犽與小傑會住在職業棋士家裡?
  「光哥哥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去玩嗎?」小傑捲起眉毛。
  「不了,下午我想認真備戰。」
  「小傑走啦,光哥哥,我們會帶土產回來!」奇犽背起背包準備出發。
  這次換成半藏捲起眉毛:「等等,呃、那個……」

  三個人杵在玄關盯著門口的禿頭藏:這傢伙有話直說這樣吞吞吐吐幹嘛!?

  「那個……有沒有可能幫我要到緒方老師的簽名?族裡的長老很崇拜他。」說著還拿出簽名板,恭敬地雙手交給眼前的雙色頭藤原。
  「喔?原來半藏大哥早有預謀啊!」光調侃,還換了稱呼。
  忍者腦袋泛起油光,滴汗:「……這……」
  光拿過簽名板,突然想要惡作劇一下,於是假裝面露難色:「他這兩天……嗯,明天對局結束恐怕會很累,萬一輸了心情一定不好,但我記得忍者好像不完成任務後果會很慘,這也是長老吩咐的任務嗎?」

  半藏突然後退一小步,接著行了個九十度大禮:「萬事拜託!」
  「哈、我開玩笑的,您別這麼嚴肅啦!」心裡覺得捉弄夠了後,看向半藏:「這兩天他們就真的麻煩你了,明天我應該會見到緒方老師,我跟他關係還算可以,你放心吧。」


  戶外艷陽熱情,奇犽在庭院附耳到小傑身邊:「你有沒有覺得琥珀哥變惡劣了?他明明就跟那位緒方關係超好,還叫人家大哥……」
  「這不算什麼,他以前做過更惡劣的事情……」

  兩位少年看向滿心歡喜的禿頭藏,覺得他剛剛的大禮行得很不值得。


  光走回二樓臥室,看向一旁的古老棋盤,那是過去一直擺在酷拉皮卡老家,佐為住了一百四十年的棋盤,自己藉這次機會把它帶了回來。
  指尖順著紋路,輕輕撫摸,回憶當時兩歲的自己與翡翠在閣樓裡,原本打算躲起來讓大家恐慌的,卻沒想到真的昏倒了……老爸甚至派出了特搜小組搜查了一整個下午,最後在傍晚時被酷拉皮卡的爺爺偶然發現,以為我們在睡午覺,『千年棋聖』降臨被當成一齣鬧劇收場。


  不自覺地笑彎了眉眼:「呵呵。」回憶往事,真的很快樂。
  「想起什麼,笑得這麼開心?」亮站在臥房門外。

  驚嚇!倒抽一口氣!回頭。

  「小傑借我的鑰匙。」糟了,剛才又嚇到他了……注意觀察。
  光定一定神,將思緒拉回現實整頓一下,看向亮手中的簡易行李:「他們拜託你過來的吧。」哎……真是。
  「嗯,是小傑先開口的。」
  「這樣啊……」看來我讓那兩個孩子擔心了。

  亮走回自己睡過的房間,空蕩的味道中放下行李後折了回來,發現光已經失去了笑容,心中不禁無奈……裝做不在意地在床邊地板上坐了下來。
  柔聲:「剛剛在想什麼?開心的事情?」到底什麼時候你才願意跨越我們中間的那一片海洋?
  淡淡一笑,沒打算隱瞞也沒打算說出全部:「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到跟小亮第一次遇到佐為的情況……啊,小亮是我哥哥。」發現亮的眼神裡寫滿驚訝:「這、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糟!最近回憶太多往事,過去自己總是聽佐為這樣稱呼翡翠……

  為光突然的道歉愣了一下,隨即:「……我知道你哥哥也叫做亮,之前提過,所以平時你並不是稱呼他哥哥,而是直呼名字。」似乎想通什麼……確認中。
  光這下慌了,認為自己很明白亮在想什麼:「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那樣的!」這、我……這是在幹嘛!?我為什麼要解釋?這樣不是很好嗎?就讓亮認為我接近他只是為了想念哥哥,這樣一切都沒問題了,反正自己一開始就不打算接納他,這樣不是正好!?

  午後的微風自窗外送來陣陣暖意,光卻覺得內心冰寒刺骨……

  笑一笑,別過頭:「我去弄點喝的給你。」轉身,下樓。
  亮,事實上我只有在……最後一天……這樣稱呼過『小亮』。

  看著光的背影,亮腦海裡不斷思索著剛剛的情景,總算知道光不願意稱呼我小名的真正原因了,但是……看樣子光自己沒意識到……
  我記得光的確說過自己的哥哥在臨終前將流光託付給光,也就是說,是光為自己的哥哥送終。雖然不清楚『藤原』這個姓氏要如何解釋,但光十之八九是窟盧塔族後裔,他與哥哥一起經歷屠殺,『小亮』當時的死狀肯定很悽慘,這就是光除了不想將感情越陷越深之外,不願意稱呼我小名的最主要理由……

  這恐怕是……連光自己都還沒意識到的理由……

  如果光是雙胞胎的話,兄弟的連結就更緊密了,看過網路資料,翡翠有一對與我一模一樣的眼睛,而我們倆又同樣叫做『亮』。按照這樣將心比心推論,很容易得到結果……光害怕有一天我也會跟他哥哥有一樣的下場,這才是光真正恐懼的,恐懼到連自己都不敢去意識到的,也是本能地與我保持距離的真正理由。

  亮緊閉雙眼,深吸一口氣,這種心理問題,難辦了……
  還有,光,你太小看我了,剛才你完全誤會了我的想法,你忘了自己曾經在尹老師家,不斷喘著氣也要向我解釋,我跟你哥哥的個性截然不同,而且我知道你從不說謊,一言九鼎。


  「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光笑瞇瞇的將冰涼的綠茶放在亮身邊,自己端起新買的玻璃杯喝紅茶,坐到亮的身旁。
  亮溫和的看著身邊的光:「其實我並沒有特別喜歡綠茶。」
  「吼,什麼嘛!你剛剛明明在想事情,為什麼都沒被我嚇到!真是太可惡了!」噘著嘴:「那你喜歡喝什麼?」或許自己也可以換換口味,嗯……小傑喜歡喝新鮮果汁,奇犽喜歡牛奶製品。
  「沒有。」事實。
  「你耍我啊!」臉抽筋。
  「我只是實話實說。」無所謂的端起茶杯:「來下一局吧。」
  「最討厭跟討厭鬼下棋了!」哼!
  「喔,那算我不戰而勝。」光最近常撒嬌,這一點……他自己也沒發現。
  『塔矢亮!』暴走!

  亮看著光的笑容,在心裡想著……光,你越來越會隱藏情緒了,或許我真的很少能聽出音調變化,但是流光不會騙人,或許你偽裝太久,已成為習慣了吧。




  「緒方老師,恭喜你了。」『喀嚓。』
  「繼十段頭銜之後,再加這次的勝利就是雙冠王了呢!」
  『喀嚓。』「恭喜你。」『喀嚓。』

  碁聖戰第五局,緒方精次十段迎戰乃木九段,中盤過後黏得死緊,十年前曾經完成名人頭銜三連霸的乃木老師,在大官階段再也無力支撐,中盤認輸。

  光微笑著離開記者室,沒有參與檢討直接出了棋院,踩著落日餘暉內心盤算著要弄些什麼好吃的慶祝大哥奪下第二個頭銜。


  「碁聖大哥,吃完飯記得幫我簽名。」光指一指餐桌旁的簽名板。
  「你要的?」怎麼可能……

  光汗了一下,露出一副『你白癡啊』的表情。
  看都不看簽名板一眼,緒方擦著還在滴水的西裝頭:「我說,那四天你跑到哪去了?我聽坂卷先生說你和小亮不約而同,特地把棋院的工作都排開?」隨手將毛巾擱在一旁,吃起眼前的燉肉高麗菜捲,賽後檢討真是累人,還要應付記者,幸好回家就有現成的東西吃,還有人放好洗澡水。

  「怎麼?大哥覺得我一陣子沒來很不方便是吧?嘿嘿……」自顧自的吃。
  緒方大哥邊吃邊伸個懶腰:「人是容易習慣的動物。」
  光想了想,微嘆口氣:「……我回家去了一趟。」怎麼說也應該要給大哥一個交代:「現在有兩個朋友一起住在我家,所以過來的時間會變少。」今天還是因為亮要參加研究會才能過來呢。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雖然有你在很方便,我也很喜歡家裡有人的感覺,但是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只是希望能多少幫點忙,再怎麼說你也叫我一聲大哥。」

  聞言……光緘默不語。

  注意到對方的沉默,裝作隨意的語氣:「那麼,家裡情況怎麼樣?」一邊喝湯。
  有些負氣的神情,繼續吃:「遇見兩位兒時玩伴,其他人全死光了。」
  緒方挑眉:「所以,小亮跟你一起回家?」小弟從沒用這種語氣說過話,這樣看來他家有很多事情夠他受的。
  「他原本要跟,後來沒有。」

  緒方審視著眼前正在吃著飯的少年,這是第二次用這種眼光看他,第一次是他十二歲那一年,偶然在水族館門口遇到,沒想到當日一局棋促成今日的緣分。

  「願意說嗎?你的家人怎麼死的?」想也知道絕對不是安享天年。
  「被殺的。」很乾脆。
  「然後?」繼續進攻糖醋豬腳。
  「我知道仇人是誰,卻無能為力。」跟大哥爭奪糖醋豬腳。
  「所以?」一人一半吧,我撕。
  「兩個兒時玩伴之一跑去復仇,我阻止了,但是沒用。」弄成一半吧,我拉。
  「結果?」真好吃。
  「沒有結果,目前還沒找到仇家蹤跡。」還不賴。

  光安靜一陣,嚥下豬腳:「……到底是有能力去復仇的人比較幸運,還是無能為力的我比較幸運?理智上我當然知道復仇的結果是空虛的,但現階段的我很難繼續壓抑自己的情緒。」像是找到了出口一般……宣洩地說著。

  鏡片寒光一閃……看來問題不簡單,這麼說來小光很擅長隱藏情緒,連我都沒發現,小亮應該是有所發現才執意要跟他回家,嗯……我得謹慎開口,總不能讓他去復仇,那可就成為殺人犯了。

  「反正你無法復仇對吧?那就沒什麼好想,因為想再多也無能為力。」故作漫不經心:「我不會勸你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這種話,因為我緒方精次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而且你既然能提出剛才的疑問,表示你已經深思熟慮過了。」

  緒方繼續吃,光也繼續吃,大哥繼續說,小弟跟著聽。

  「我認為,你煩躁的原因應該是:『除了復仇之外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對吧?」
  光愣了一下……筷子頓在半空中:「……除了復仇之外自己還能做什麼?」

  「那位網路上的藤原先生,雖然我不是很懂你們之間的關係,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了藤原先生,你立誓要拿下本因坊頭銜獻給他,事實上這也是為了延續棋藝,那麼相同的道理可以運用在家人身上。」
  光喃喃自語:「相同的道理……運用在家人身上……」

  「想想你的家人在乎什麼?有什麼想法?能為他們保留什麼?什麼東西能夠一直延續下去?當然我指的不是血脈這種太過實質的東西,我指的是精神上的。」察覺小光呆愣在餐桌旁,於是竊笑著趁機進攻剩下的最後一個燉肉高麗菜捲。

  良久後……

  光似乎想通什麼,雙眼放光:「噢!精神上的!」
  「想通了就去洗碗,離開前直接幫我鎖門,我很累,想睡了。」拿過簽名板隨意地替某忍者完成任務……走人。
  『啊!高麗菜捲!我故意留到最後吃的耶!怎麼這樣!』
第二部 第五十五局 雙關語
大家說英語,包括錄音帶。






  天元戰二次預賽一回戰,塔矢亮三段對上前津宏七段。中盤過後上前津七段經過半小時的長考,從走廊回到對局室。
  「我輸了。」棄子投降。
  「謝謝您的指教。」直挺著背脊,收拾棋子。

  王座戰二次預賽二回戰,藤原光初段對松永利之六段。松永六段瞪著盤面,冷汗自腦門滲出,良久後對著對面的雙色頭少年……
  「我認輸了……」難以置信。
  看向手邊的摺扇:「謝謝您的指教。」佐為、大家……我正在努力喔。


  光來到棋院一樓大廳,正想去速食店買點現成的食物帶回去給家裡那兩位小的,正巧遇見曾在塔矢家與佐為下過一局的倉田,也是椿大哥的朋友。
  倉田一眼認出光,扯著肥碩的喉嚨:「我看過名人戰一次預賽一回戰的賽程表,你第一局就跟你的麻吉下耶。」
  抽臉:「誰跟塔矢那傢伙麻吉啊…不過這都是託倉田先生的福。」
  倉田撫著肚子不明所以:「託我的福!?」

  「之所以能這麼快遇上,是因為去年的二次預賽塔矢敗給了倉田先生啊!」微笑:「是說我們都很忙,對局大概會拖到十月吧。」這人剛剛鐵定吃了什麼…
  「那你可真要感謝我,走吧,請我吃拉麵。」大手帶過光的肩膀。
  舉手格開:「就算要吃也犯不著我請你啊!況且我要回家!」
  「可是我剛剛才吃了五份章魚燒說……還很餓。」一副可憐的饞相。

  「……五份,哎,那你自己再去吃不就好了。」看他的棋譜實在很難想像他的個性:「啊,塔矢好像還在樓上檢討,我看他中午也沒吃,你找他吧,他會很樂意的。」對不起了,亮!
  「噢!也好!去就近觀察一下這個後起之秀,藤原,下次一起吃飯啊!」
  「哈、哈,再說吧……」火速逃離現場。

  吶,佐為……後起之秀是什麼意思呢?



  日子就這麼飛快的流逝著,塔矢老師回過國一次做例行性健康檢查,得知沒什麼異狀後又離開了,炎熱的氣溫一直延續到八月下旬才稍稍好轉……

  「這就是在時光膠囊裡的黑盒子吧?」

  光打完譜,下樓來到客廳,發現亮也在,一大兩小正一起盯著那個盒子…亮一副思考的模樣,研究著接榫的部分是否有特殊機關、小傑鼓著腮幫子,奇犽則是有些暴躁。

  「我怎麼打都打不開!氣死我了!」銀髮少年火大,負氣地坐到沙發上。
  「喔?」光走近……瞧瞧。
  小傑抬頭看向光哥哥:「奇犽的腕力有十六噸呢。」
  「這東西並不是用蠻力能打開的,上面好像有符紋。」亮認真研究,怎麼說這也是光小時候的時光膠囊裡的東西,細心觀察。
  「符紋?塔矢,讓我看看。」伸手接過,瞇起眼仔細查看。

  亮觀察著光的表情,小傑與奇犽滿懷期待。

  光有些期待的開口:「你們試著對它用一點『發』。」將盒子放在桌子中央。
  奇犽不太明白:「小傑,你來吧。」在場當年埋下時光膠囊的,只有小傑能用念能力。

  黑盒子瞬間瓦解。

  「盒子中還有盒子!」驚訝發現。
  「嗯,原來外面的不是盒子,只是用有符紋的鐵條組合而成。」亮拿起一根仔細觀看,很特殊的的線條不規則地鐫刻在鐵條上。
  「小傑,你們手上拿的那個……好像有條縫,用獵人執照,插卡看看。」光神情變得嚴肅,坐到亮身旁,給對面兩小提出建議。
  「我去拿!」噔噔噔噔的跑上二樓。

  墨綠色的雙眼透著些許驚愕:「小傑是職業獵人?」轉念一想,都有小孩子當職業棋士了,如果從小立志當獵人,術業有專攻……好像也不那麼奇怪……
  「酷拉皮卡也是,我跟他們是在試驗的時候認識的夥伴。」奇犽看著小傑又噔噔噔噔的跑下樓來。
  光只是專注於盒子,若有所思地說著:「嗯……後來奇犽出了一點意外,過幾年他想考大概會再去考。」
  「就是這樣。」奇犽看著小傑插卡。

  盒中盒『喀嚓』一聲,應聲開啟。

  「……戒指、錄音帶、遊戲記憶卡?」啥!?什麼鬼……
  此時亮突然提高聲音:「小傑別戴。」

  只見小傑手伸在半空中,最後只是拿起戒指仔細觀察。

  「沒錯,小心起見,不要隨便戴上。」奇犽也深有同感,轉過頭面向光哥哥:「既然不是你跟你哥,也不是酷拉皮卡,那就是那位雷歐力放的囉?」
  微微思索:「嗯,我們幾個人當時也只有雷歐力有辦法作出這樣的盒子。」
  亮看向光:「那位雷歐力,當時已經是念能力者了?」
  「嗯,那一年我五歲的話……雷歐力十五歲,他就是我曾經提過的我的武術師父,不過……他是念能力者這件事情當時我們之中只有我知道,因為除念時也是靠他多方周旋才請到人。」側頭看向亮……調侃:「所以……他也間接算是你的師祖。」

  「噢!原來光哥哥是亮哥哥的教練啊…」真看不出來。
  光頗有些得意地笑著:「正因為亮已經比我強太多了,所以不可否認指導別人我是很有一套的。」嘿嘿,是我教得好。
  「所以麻煩你也好好聽再生父母的話。」亮也是意有所指的調侃。

  兩人同時想起亮在尹老師家練習兵器的第一天,所經歷的一切。

  小傑突然有重大發現:「戒指內側有細小的符紋,也跟鐵條上的類似耶。」
  「看來沒戴上去是正確的選擇。」搞不好會發生不得了的事情:「總之先聽錄音帶吧。」奇犽看向光哥哥,用眼神詢問……怎麼放?
  「我床頭有手提音響。」大哥贊助的。
  「OK。」又一個人噔噔噔噔的跑上樓。

  安靜的空間裡,亮與光聽了這樣的腳步聲,不約而同笑開了,弄得認真研究的小傑一頭霧水…

  「需不需要多拷貝一份,小心起見?」奇犽問,將錄音帶放入手提音響。
  「不用吧,雷歐力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如果要在聽完後用念能力毀掉錄音帶也由他,不過還是交給小傑決定吧,我無所謂。」光聳聳肩,我只擔心雷歐力說出什麼最好不要讓亮知道的驚人事情,拜託。
  小傑接口:「現在再跑出去買空白錄音帶太麻煩了,直接聽吧。」按下開關。
  另三人汗,這是什麼根據?




  「不出奇犽所料,錄音帶被自行銷毀了。」亮看著橫在地上,被兩位少年用力砸卻依然完好無缺的手提音響,念的保護真牢固。
  奇犽喘著氣:「……所以、說,這套遊戲軟體、呼……裡面有可以找到你老爸的線索,而雷歐力還曾經做過你老爸的副手,一起製作這套電玩軟體,可是你卻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個老爸……」好累。

  兩個跟手提音響搏鬥到最後無功而返的少年,捨棄沙發,成大字型倒在地上。

  「而且光的師父與小傑的父親用念能力保護這卷帶子,聽過一次後內容就會被念能力自動洗去。」趁光走入廚房,亮低聲將自己的評估說了出來:「這有點類似之前你保護我具現化出來的音響,只是他們將一切規劃得縝密得多,原來可以播放同時連帶播放的機器也受到保護。」這麼看來雖然小傑稱呼『光哥哥』,卻不是因為血緣……
  小傑翻身坐起:「但是我不明白他為何要破壞錄音帶。」

  「唉,所以我才問你要不要拷貝啊。」無奈地擺擺手:「因為聲音可以推斷出性別、年齡、身體狀況、錄音當下的地點……等等,你老爸既然要你透過遊戲去找他,當然不希望留下任何線索給你。」奇犽也坐起身:「不好對付啊!」眼神充滿戰意:「真的是在『獵』人。」
  「嗯!」小傑也對即將進行的『追蹤老爸』遊戲滿心期待。
  「啊!」奇犽眼尖,看向廚房:「有吃的!」
  「呵呵,吃西瓜吧,看你們,累成這樣。」

  看著光切了一盤西瓜端出來,紅色的西瓜襯著光白皙的手指,亮這才發現光真的……很美。
  自己一直在意光的內心問題,反倒不太在意光的外表,況且心裡知道光十之八九在臉上有偽裝,就更不會去理會光的容貌……而這炎炎夏日中的平淡一幕…午後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照入室內,映在光的臉龐…
  往後……即使經過四、五十年,這樣的印象也將永遠深深烙印在自己心中。

  光一邊吃一邊開口:「你們九月一日要到友克鑫市找酷拉皮卡吧?」
  「光哥哥到時候你一個人沒問題嗎?」這是小傑,用力吃,真清涼。
  「我們可以聯絡半藏哥來陪你。」這是奇犽,努力吃……好渴。
  「不必了,我會住在這裡,而且我已經不用去學校了,時間上也自由了許多。」這是亮,堅定地表明立場。
  「對喔,而且亮哥哥也在棋院出入,這樣剛好。」這是天真的小傑。
  「……」盯著光哥哥的臉看,這是若有所思的奇犽。
  察覺奇犽的眼神,光意有所指:「不用擔心我的事情,倒是我必須請你們倆幫忙。」
  「是關於酷拉皮卡嗎?」
  「沒錯……」嗯,在亮面前說這個好嗎……

  看出光的顧慮,但是亮沒有要迴避的意思。
  奇犽已經發現我跟光之間的『若即若離』感,但我希望漸漸打破這個平衡;其實……這陣子相處下來發現,奇犽與光的個性真的有些相像。

  片刻後,光開口:「酷拉皮卡他……展開了復仇計畫。」

  光說完這句話,亮發現眼前兩位少年渾身一震,奇犽立刻伸手捂住小傑的嘴,很明顯光剛才這句話也是話中有話,奇犽怕小傑把某些事情說露了嘴。

  「沒關係的奇犽,謝謝你。」光微笑。
  聞言放開架在小傑脖子與嘴上的手:「……但是……」
  『但是酷拉皮卡跟我們是差不多時期學會念的!他沒有勝算!』小傑幫奇犽說完自己原先被打斷的話。
  「……就是這樣。」奇犽完全同意。
  仔細觀察光,亮開口:「……光他擔心的不是勝算問題,而是心情問題。」
  聰慧的眼神,看向身邊的人:「賓果。」

  亮繼續說:「雖然我沒見過酷拉皮卡,也不知道他的仇家是誰,但是任何人因為仇恨的情緒而驅動自己去達成某項目的的結果,會很不好受。」
  「亮說的沒錯,還有在那之前,小傑、奇犽,」認真面對眼前的少年:「假如酷拉皮卡需要你們協助,在行動的時候,我希望你們倆能見機行事,別讓他失去理性,那傢伙明明腦子很聰明,一遇到狀況就偏不愛用自己的腦子。假如他有要求你們倆協助話,請你們盡可能讓他保持冷靜。」

  光再度開口:「假如他沒有要求的話就不要管他,等他自己甘願了以後把他拖來我這裡,到時候他的情緒肯定會很低落,不過這一點我有辦法讓他慢慢恢復。明天棋賽過後我會去辦手機,有特別的事情記得聯絡。當然剛剛我交代的一切,都必須建立在你們平安的前提下,嗯……以上,沒其他事情了。」
  亮也發話:「小傑,到時候友克鑫市有全世界最大的拍賣會,黑白兩道都會聚集在那裡,說不定是尋找你父親的一個良好的契機;奇犽,凡事不要太勉強自己,多凝視自我內心是很重要的。」其實光也很需要……頓一頓:「因為你們兩個人,讓我很放心。」

  最後一句話一語雙關,意思可以解釋成兩人結伴去友克鑫市,令人放心;但是奇犽與光心裡明白,亮的意思是有他們倆人陪伴在光身旁,所以亮很放心,有道謝的涵義。

  小傑突然鄭重地面對亮哥哥:「……我跟奇犽預定八月二十五日出發,到時候,光哥哥就麻煩你照顧了。」抬頭看向另外三人驚訝的眼神:「呃……我只是覺得你們交代了那麼多,我也應該交代點什麼,畢竟光哥哥遇到念能力者完全沒辦法保護自己。」
  奇犽抄起桌上一根有符紋的鐵條朝小傑丟去:「你這傢伙倒頭來還是沒聽懂!黑猩猩養大的傢伙!」
  「你幹嘛啦!我擔心光哥哥很正常啊!」不甘示弱用力踹回去。

  「看來你今晚想要安靜備戰是不太可能了。」亮溫柔地看向身旁的人。
  「只能祈禱到晚上他們變成冷戰了,不過的確不太可能。」這樣也好,他們離開後各大重要棋戰正好開始,才能安靜備戰……啊,明天是第幾局升段賽啊,待會兒得上樓查查,最強的初段實在不是什麼好頭銜。
第二部 第五十六局 次序問題
  秋風漸起的時節,本因坊循環圈與王座淘汰賽如期展開,亮與光兩人勢如破竹的闖入循環圈與準決戰,雖然下得辛苦膠著,卻也未嘗敗績…只不過……

  「吼!!為什麼是王座而不是本因坊!!」速食店裡,光十分火大。
  「哎…因為你在本因坊第三次預賽被成澤老師斬落馬下…我已經回答你N遍了。」這傢伙果然很在意本因坊……他到底跟SAI有什麼關係:「我說你可別小看王座準決戰,說起來成澤老師是伊角的老師…」
  「唉…」沒辦法,誰叫我輸了:「那成澤老師也是九星會的主持者囉?」

  「沒錯。」塞入一口漢堡:「你下一戰會遇上芹澤老師,也是冷靜穩健的實力派,要注意他在序盤設下的陷阱…這是我的第六感。」
  光抓起一把薯條塞入嘴巴:「嗯,我有研究過他在碁聖淘汰賽上的棋譜…又會是一場硬仗。」第六感…和谷愛講道理,若要區分…八成是操作系的。
  「快點吃一吃吧,我想去看看伊角的戰況。」
  「嗯,我想他沒問題了,這次一定能考上。」今晚差不多該幫亮備戰了。



  「是嗎…他在做保鑣的工作…」
  傍晚的天空有些灰塵,夕陽灑落的時候照得空氣中浮動的塵粒格外清晰…超市的塑膠袋在光手中來回搖擺,晃在回家的路上…嘴巴也沒閒著…

  『他說等他不那麼忙之後會主動與我們聯絡。』手機裡傳來奇犽的聲音,背景聽得見小傑正在使用電腦打字。
  「這樣啊…真的需要的話他會開口,他不主動聯絡表示他還遊刃有餘,你們一邊就近待命,一邊查查小傑老爸的資訊吧。」我比誰都能理解看著家人被殺的心情…要我勸酷拉皮卡別復仇…實在做不到…
  『啐!那傢伙自己約我們來,最後又拒人於千里之外…關於小傑老爸,你等等…』

  電話換手,小傑的聲音傳出:『光哥哥,我們想參加這次黑幫舉辦的地下拍賣會,老爸的名字叫做『金』,那套遊戲叫做『貪婪之島』,是獵人專用遊戲,總之這次拍賣會會有人賣出七套。』
  「喔?多少錢?」夕陽下,漫步踩著自己的影子。
  小傑吞吞口水:『…………最低競標價格要八十九億,我們目前只有五百萬。』
  「這樣啊。」走入自家庭院,開始掏鑰匙。
  『你都不吃驚嗎?很貴耶!!!我從來沒見過這個數目!!!』

  光偏著頭想了會兒:「…嗯…但是…光是進入地下拍賣會的入場費一個人好像…要八十萬吧…所以拍賣的物品要八十九億也很正常啊。」開門。
  『入場費要八十萬!?』隨後背景傳來奇犽的驚叫聲。
  「嗯…好像吧…我也不是很確定,總之也不便宜就是了,」進入,亮在家:「你有把我的手機給酷拉皮卡嗎?」
  『嗯!昨天傳給他的。』

  「那麼關於拍賣會,你們就努力看看吧,真的不行再想其他辦法,這是你父親與雷歐力留給你的資訊,原本就不可能容易…你們要跟亮說話嗎?」走入廚房。
  電話那一頭傳來小傑詢問奇犽的聲音,最後依然是由小傑回答:『奇犽說他沒事,但是我有事想問亮哥哥。』
  「喔…『亮哥哥』,」朝客廳喊,亮走進廚房:「小傑找你。」拋過手機。
  看著光轉身洗手,開始準備兩人的晚餐:「換人聽了。」走出廚房。
  『光哥哥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酷拉皮卡其實很擔心他。』

  發覺小傑語調認真嚴肅,於是趕忙問:「擔心什麼?」
  『自從光哥哥在聖美心堡見過酷拉皮卡後,酷拉皮卡似乎放下不少心事,但是光哥哥不一樣,總覺得…我說不上來…那一晚在我們見到光哥哥之前,酷拉皮卡把自己的狀況都向光哥哥說了,但是酷拉皮卡在我們上飛機準備飛往東京前有特別交代我們……他說光哥哥『沒有對他說過任何不愉快的回憶』,因此要我跟奇犽特別注意光哥哥的一舉一動。』背景傳來奇犽正在使用滑鼠的聲音。
  亮蹙眉:「我明白了,謝謝你告訴我。」不太妙了…
  『不會啦…因為大家都同樣關心他啊,我沒其他事情了,Bye。』
  「再見。」

  切斷通話後亮握著光的手機…坐在沙發上靜靜沉思。

  這的確是很重要的癥結,也就是說即使是面對自己的同胞、從小到大的朋友,光也不會輕易開口傾訴。嗯…不對…看樣子是次序先後問題,也就是說夏至當晚,在我跟小傑、奇犽在咖啡廳下棋的時候,酷拉皮卡『先』對光說出自己不愉快的回憶…極有可能是那場屠殺當晚的回憶。

  我跟酷拉皮卡通過電話,他是個條理分明、頭腦冷靜的人,這一點光也提過。但是出乎酷拉皮卡意料之外的事情是…在他訴說完過往『後』,光並沒有對他傾訴『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而他本人切身瞭解這一點的嚴重性,所以才讓小傑與奇犽注意觀察光的一舉一動。

  光的心思其實不難猜測……肯定是不希望讓同樣經歷過慘痛回憶的酷拉皮卡增加心理壓力,因此再次保持沉默,而且在得知酷拉皮卡執意復仇之後,就更不可能對他訴說『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光很清楚,那樣會使自己好友的仇恨更深。

  但是保持沉默的代價…會是什麼呢…

  光一直都很正常,除了長久以來都睡不好之外。
  光總是跟大家一起互道晚安,回到房裡之後他真的有睡嗎,雖然我有注意門縫下的確沒有透出燈光。而且光總是比我們早起準備早餐…他真的有睡覺嗎…

  光一直都很正常…正常得過分…這才讓人擔心。


  「塔矢,幫我注意一下爐子,我先去洗澡。」頂著雙色頭,向二樓走去。
  「知道了。」

  光還是使用著主臥房的浴室淋浴,反倒是小傑與奇犽很喜歡在一樓泡澡、打水仗……有沒有什麼辦法知道光到底有沒有休息…但知道了有意義嗎?歸根究底還是要打開光的心結,其他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有必要嘗試嗎…



  浴室裡,溫暖的熱氣在密閉空間中令人有些窒息……光動手抹去朦朧了鏡子的熱氣,看著鏡中人,金髮藍眼睛,膚色接近純白…
  「太久沒讓皮膚曬太陽了…」喃喃自語………好蒼白…

  幸好有化妝,不然頂著這樣的黑眼圈,會把一般人嚇死吧,活像隻貓熊。雖然我每晚都有強迫自己躺在床上,即使睡不著也要閉目養神,但…還是不夠。
  而且…為什麼我的腦子還這麼清醒呢?這正常嗎?
  我…是不是該去找心理醫生…但是這實在不安全,又不是一般的小病,我肯定會說出許多不能說的話…萬一醫生是壞人不就糟了?還有佐為的事情,我肯定會被當成瘋子…

  雖然不太想,但是棋賽戰況越演越烈,小傑他們那邊如果沒遇上酷拉皮卡,有重大事情也需要我的指示……我要試試看安眠藥嗎……

  沖著熱水淋浴,這是一天當中最舒服的時刻…沒有偽裝的時刻。

  還是不要吧,畢竟是藥物,萬一生效的時候有緊急狀況會更慘。
  對了…舒伯特的搖籃曲!布拉姆斯也有…我可以去買CD!也可以買一些輕音樂…市面上應該有賣專門幫助睡眠的專輯吧,幸好手提音響還能使用,不然用筆記型電腦放一個晚上的CD,肯定燒掉。

  不對…不行…我的耳朵對古典音樂太挑剔了,很少演奏者能讓我放鬆心情…莎拉的歌曲中又沒有適合助眠的…不過音樂的確是不錯的催眠選擇,特別是對音符敏感的我說不定效果加倍,太好了!值得試試!
  亮最近住在這裡,我也沒辦法創作音樂發洩情緒,但是我記錄下心情點滴的那些樂譜,的確需要各種樂器來修改、校正…說起來AKARI還等著我發表呢…


  「在想什麼,好像很開心?」兩人獨處的餐桌上,亮看著對面的光。
  「嗯,明天研究會結束後,我想去逛一下唱片行。」茄子果然還是要做成天婦羅比較好吃…真糟糕,可能會剩。
  光好像不是很喜歡吃清蒸的茄子:「你今天對局結束後去哪了?」那我多吃一點吧。
  「跟和谷一起去看伊角的職業試,」笑得很開心:「他到目前是連勝,這次應該沒問題。」嗯…太好了!
  「光,以後不管去哪裡,傳個簡訊給我。」微微整理一下措辭:「…這樣…我才能放心,還是你想帶著棋子?」雖然這樣好像管太多了,但是我答應他們要好好保護光的,而且我也確實不放心。

  筷子頓在半空中……光側頭思索,顯得十分苦惱。

  「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係。」那我只能盡量將行程調整成一樣了。
  「倒也不是不願意,只是在想你剛剛說的兩種方法哪個比較好…」

  多夾一些茄子,等待光的下文。
  良久,光沒有回答。

  亮收斂了眼中的波光…有些黯淡:「每個人都需要自由空間,但是我既然答應了奇犽與小傑,至少必須盡力做到。」果然沒這麼容易接受我的保護…

  光有些茫然的看著亮…片刻後…

  「塔矢你誤會我的想法了,我不是考慮自由度的問題。」連在家裡都要化妝的人哪還在意自由啊:「我只是單純的在比較我要打簡訊跟你要發動『圓』哪個比較不麻煩。」實在不擅長日文打字。
  怔愣過後…微笑:「…真是令人驚訝的思考模式。」其實有時候光很單純。
  「還是我發簡訊吧,棋賽越來越多,發動『圓』很傷神的。等一下吃飽飯你先休息一下,我收拾完幫你備戰…」看著剩下沒幾個茄子的瓷盤:「…你有那麼喜歡吃蒸茄子嗎…」
  「我沒特別喜歡或討厭任何食物。」事實。
  「無趣的人。」也沒特別喜歡的飲料。

  「等一下一起去唱片行吧,我也想散步一下放鬆心情。」很想知道光會喜歡什麼樣的音樂…這個是很重要的試探:「你有想買的CD?」
  扒了一口飯:「目前還不確定要買什麼,大概想找那種安靜的音樂吧,棋賽壓力比我想像中大,最近都沒睡好。」是長久以來都沒睡好…
  沒想到光會主動提起這個話題:「所以想買幫助睡眠的音樂?」
  「也不一定啦,我想只要是能讓自己放鬆的應該都可以,不特定要指名幫助睡眠的吧。」音樂其實還是要自己喜歡才能放鬆,太刻意容易造成反效果。
  「總之等會兒我陪你去比較安全。」不特定要指名幫助睡眠的話,那麼他應該還是都有睡,只是不太安穩。

  「謝謝…」亮他真的對我很好,什麼都沒問…就這樣默默幫助我。
  託奇犽媽媽的福,如果只是一般的念能力者,有亮在綽綽有餘了…綽綽有餘又是成語呢。
  明白光的心思,亮心中泛起一絲溫柔的漣漪:「說什麼傻話呢。」



  事實上光已經很久沒逛唱片行了,生活完全投入職業圍棋界之後,只是每隔幾天會上古典流行音樂網站看看相關新聞,偶爾會將心情點滴化成音符記錄下來;最常看的還是棋週刊,還有市面上販售的佐為在一百四十年前的圍棋譜。

  亮與光兩人進入唱片行之後,亮刻意與光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眼前的人已經來到動畫音樂區…真有點哭笑不得。
  「你不是來找幫助睡眠的音樂嗎?」無奈而好笑…
  「呃…也對。」對喔…辦正事要緊……

  兩人隨意四處逛逛,光拿起雷恩寇伯製作的《Taming the Dragon》龍笛專輯。
  ……這顏色…原來龍笛也有專輯啊,很少見…嗯…後面有介紹吧。
  光將CD翻過背面準備閱讀介紹的瞬間,地心深處傳來了陣陣騷動…光只突然感到一陣暈眩,腳步不穩……天玄地轉了起來。

  『光!!』亮趕在一整櫃CD倒向光之前,將光護在懷裡!跪倒!

  天花板上電燈晃動得厲害,閃了幾閃,CD櫃文風不動,但是所有的CD在重力加速度下,全數砸在亮的頭上、背上。
  群眾混亂一陣子後,地震似乎沒有繼續的趨勢……不少人受了些微輕傷,環視整個店家室內卻已慘不忍睹,於是人們避過滿地雜亂,紛紛離開建築物。
第二部 第五十七局 心的缺口
  『亮!你有沒有受傷!?亮!!』光看著慢慢放開自己的亮,一陣緊張:「你怎麼了!?別嚇我!!亮!?」扳著亮的肩膀非常慌亂,亮肯定打到頭了,怎麼整個人都傻了!?

  亮只是定定地盯著光……

  幾秒後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微笑:「沒事,我剛剛將『纏』集中到背上,沒事的,放心。」只是太高興了……因為你叫了我的名字。
  光一副虛脫的表情:「嚇死我了,沒事就好…太好了。」仔細理著亮的墨髮,細心關切,確認亮毫髮無損後才終於回過神:「剛剛那個就是地震吧…我第一次見到。」仔細找其他落腳處,與亮兩人慢慢移動……
  「你要買這一張嗎?」看看光手上從地震前一刻起就緊緊拿著的CD,再看向收銀臺:「櫃檯似乎還可以運作。」向前走去。

  光看著手上的龍笛專輯,想起剛才護著自己的亮,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猶豫…
  這是佐為擅長的樂器,說不定我能幻想著佐為還在我身邊入睡…但是亮剛才…他其實沒必要護著我,我沒說要來唱片行就好了…應該要在家幫他備戰的…

  想了一會兒後……決定:「不用了,我把它放回去吧。」回首剛才事發地點,店員正在收拾殘局,準備邁步過去。
  聞言……亮突然一把拿過光手中的CD,快速移動到櫃檯前:「小姐,麻煩結帳,謝謝。」職業化的笑容,簡要傳達意圖。
  「塔矢…不用…這……」看著櫃檯小姐俐落地打好發票,將CD貼上『已售出』貼紙,光啞然……
  「光,回家了。」亮手中拿著CD,人已經站在唱片行門口。

  街上人們還在對剛剛的地震議論紛紛,有損失的商家正在清理現場…但似乎不算太嚴重,至少人們沒有多少恐慌…霓虹燈依舊閃爍繽紛。

  「既然喜歡就別對自己這麼刻薄。」又是雙關語,同時針對感情與CD…亮將手中的CD交給光:「我從來沒送過你什麼,仔細想想這還是第一次。」
  「不是的。」光眼神惆悵,似乎在回憶許多往事:「………市河小姐,麻煩幫我叫一份外賣,最好是清淡一點的食物。」
  「…」亮看向身側平行的人:「那只是一碗願賭服輸的拉麵。」
  兩人靜靜地走在人行道上…光覺得腳步有些沉:「…我並不是存心想下賭局,而且對當時的我來說,那一碗拉麵……真的是很珍貴的寶物。」想起佐為還在身邊的一點一滴…倍感懷念。

  寧靜的夜:「這就是你特別喜歡拉麵的理由?」彷彿剛剛的地震不存在。
  寧靜的交談:「我只是希望能夠回到最初時的心情。」初秋微風拂面。

  亮突然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光,這種認真專注的眼神讓光一陣瑟縮。
  「回不去了,至少我回不去了。」回想起地震剛過時光擔心自己的眼神,其實你也回不去了…只是拼命壓抑。

  光蹙眉,咬緊下唇,神情憂慮,流光瞬間又黯淡了幾分。

  墨髮帶著點唱片行內眾多CD的塵埃…繼續向前走…
  雖然剛剛有點強硬,但是說清楚也好,不要讓光存有僥倖的心態,以為我這一方的感情能收回……緩了口氣,語調柔軟了幾分:「為什麼想聽龍笛呢?」別給光太大壓力…別給光太大壓力。
  「…也沒什麼。」還是與亮保持距離吧,這張CD或許…會變成永遠的紀念。

  亮看著光一臉笑瞇瞇的臉,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

  「我滿喜歡韋瓦第的《金翅雀》。」
  從亮口中聽見韋瓦第的名字,感覺又像是一次地震,比剛才大很多的那一種。
  「小時候去明明家裡,他有成套的CD,這是我唯一有印象的。」
  原來如此,明明專攻小提琴,亮知道韋瓦第也很正常,就像明明會知道本因坊秀策一樣,僅僅只是『知道』。
  「《金翅雀》會引起我的注意大概是因為,他那張CD中主要吹長笛的演出者才八歲吧,」眼角留意身邊人的反應:「正好與當時的我同年。」

  原來明明有買我跟威尼斯室內樂團合作的那一張,不知道那些大叔們好不好…義大利人很熱情,很溫暖…亮…也很溫暖……呃,但是亮跟幽默風趣的義大利人一定和不來…不管怎麼搭配都很詭異。

  胡思亂想一陣…光噗哧笑了出來:「我只知道有個十五歲,跟我同年的傢伙打入循環賽了。」
  「你終於笑了。」太好了…
  「我不是一直都笑著嗎。」
  「不一樣,」頓一頓……腳步持續向前:「你又沒回答我問題。」
  陪笑臉:「…我又忘了你問什麼了。」
  「怎麼會想聽龍笛。」
  「…」要說嗎…與亮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剛才只是天災,那要是人禍呢?萬一亮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塔矢老師與明子阿姨?
  起初亮與我萍水相逢,根本不需要對我好的,他為什麼要為了我去學習念?即使他不這麼做,我也會…我會一直與他對局嗎!?

  因為他知道當時在京都的我…不打算回來了嗎…

  我在想什麼…難道我沒辦法回應他的感情嗎,刻意漠視亮的感情的我,卻接受了他帶來的溫暖,這樣不是很卑鄙嗎?但我又能怎麼做?我該找誰商量?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光?」光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我只知道…人沒有辦法違背自己的心意,獲得幸福。


  佐為,你是要我率性而為嗎?我的心意…但是我本來就不需要幸福啊…我只要讓『藤原本因坊』留在歷史上…還有…


  「光,到家了。」注意著光的表情,亮有些擔心……幸好已經到家了。

  光肯定每天都處在爆發邊緣,而且這樣的情緒應該已經醞釀很久了,十二歲的我什麼都不懂,一再追問光的過去,當時光是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我的質問?
  雖然我不清楚『藤原』這個姓氏是怎麼回事,但五月初佐為先生離開後,光一定覺得頓失依靠,而好不容易見到昔日好友,陰錯陽差之下反而更增加了心理負擔。小傑與奇犽在家的兩個月家裡很熱鬧,有他們在的時候光照顧著他們,許多心事可以刻意不去想…但是隨著他們出發前往友克鑫市,緊接著各大棋賽的同時展開…

  最近的光很脆弱,不對,事實上他一直都很脆弱…因為在棋盤上的他一直堅定強韌,而且面對任何事情都處理得恰到好處,所以脆弱才被大家忽略。
  只有在…面對我的感情時,因為他非常在乎我,所以不知所措…也只有面對我的感情時,他脆弱得無法偽裝…而這正是能夠突破他那防範周密、與外界隔絕的心的唯一缺口。

  光的情緒一個處理不好就會讓他崩潰的,我必須謹慎,會在今晚嗎?

  握緊口袋中與天野先生同款的錄音筆,如果光說出我聽不懂的話,錄下來!
  其實我希望他今晚能宣洩出來,但是這需要某種契機,而且時間、地點如果不適當的話將會非常糟糕…光將感情埋得太深了,甚至連身邊的我也是最近才逐一發現他所恐懼的事情。


  「好像還不到九點,你要打譜還是對局?」光笑瞇瞇地掏出鑰匙,轉動門鎖,老鷹昂首站在二樓屋頂,環視整個社區。
  「換我洗個澡吧。」看來光把情緒壓回去了。
  「想對局的話叫我一聲,」進門:「你要不要也去配一副鑰匙啊?」
  微笑:「小傑後來配給我了,就是上次他們去忍者村作客之後不久。」將門帶上,鎖上。
  「呵呵,那傢伙還真是自動自發…我也想再沖一次澡。」進入廚房,洗手。


  沒錯,我本來就不需要幸福。
  我只要讓『藤原本因坊』留在歷史上,還有…
  讓當年給我一碗拉麵的男孩,以及他的家人…盡己所能的讓他們得到所想要的,一切,當然包含他們的幸福在內。
  如果要我『無論如何,活下去』,那麼這就是我現階段活下去的動力與目的。
  而這兩件事情都沒有違背我的心意,這樣就足夠了。



  擔心著光的亮,面對浴室裡的鏡子,吹乾墨髮,沉澱情緒。
  看向光每次都會事先整齊疊好在一旁的乾淨衣物,心中對光的疼惜與愛戀,與日俱增。
  換上乾淨的衣服,開門,上樓。
  笛聲緩緩迴盪,深沉而有力,這就是龍笛的聲音嗎…光的房間門只掩著一半,這通常代表自己可以進去。

  房內只有書桌上的檯燈亮著,光瀟灑地坐在窗子上,背倚著一邊窗框,面向屋外每一棟住戶的屋頂,抑或是看著夜幕低垂…或許他是因為那扇窗而喜歡上這間房間吧…
  光向右側頭,對我微笑著,這次自己總算沒嚇著他了。
  靠著床,席地而坐,第一次來到這裡時,這個位置舖著一張睡袋…對了,那個禮餅盒呢…
  光悄悄回到我身邊坐了下來……回到!?我在說什麼呢…

  「小傑他們離開前幫我打開過,我放了點其他東西進去,又藏起來了。」
  「因此你見到我們在研究時光膠囊裡的黑盒子,馬上有了頭緒。」又看穿我在想什麼了,明明我目不斜視…也就是說在伊角帶走盒子之前,光應該找過尹老師替他封印,所以才必須請小傑幫他打開。
  「賓果。」笑著,也僅僅只是笑著。

  戶外的微風、龍笛的旋律、檯燈帶來的昏暗光線倒映出兩個人的身影。

  「學習日本龍笛不但是學習一種樂器,也是自我學習的一部份。」光說著…
  「你很清楚?」翠綠色的雙眸閃過微光。
  「CD後面寫的。」拿過已拆封的CD塑膠殼遞給亮。

  亮閱讀著簡介,感受到夜涼如水…光慢悠悠的說,亮靜靜地聽…

  「…這是佐為擅長的樂器。」
  「這張CD…一開始只是被他封面的太陽顏色所吸引。」

  亮將CD翻回正面…封面上太陽的顏色,與自己的書法題款和菓子盒中,拉琴少年的眼睛一樣……是黃澄澄的琥珀色。

  「…然後發現他剛好是佐為喜歡的龍笛,所以很開心……再然後就地震了…」瞇眼微笑著:「對不起…總是接受你對我的關懷,我卻無法回應你什麼。」

  亮被這句話怔了一下,側頭看向光。

  「我寫了一封信,給二十五歲的你,六月出發的那一天,就寫了,因為你說想做時光膠囊…所以我回來後又重寫了…同時也留一封信給自己。對不起,除了文字記錄回憶之外,我沒什麼珍貴的東西能夠回應你。」

  亮慢慢起身,像是安撫小動物一般,溫柔地撫了撫光的髮絲,離開房間。
  室內依舊迴盪著類似佐為的旋律,也僅僅只是類似而已,龍的低吟。
  片刻後,亮回到光的房內,手上拿著兩封信。
第二部 第五十八局 永遠的定義
  「向你提議要做時光膠囊的那一晚,我也寫了兩封信,給光的、給我的。」
  光看著亮,微微張嘴,有點意外。

  「一直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要求你寫信給未來的我們,卻沒想到我們做了一樣的事情。」微笑著,坐在光身前…溫柔的聲音,和著旋律。
  無奈而溫和:「你想要我做什麼說一聲就行了,我會盡可能照辦。」
  「真的?」眼神失望,光…我要的不是這樣。
  看著亮失望的眼神……光頓感悲哀,卻依舊微笑著:「這樣還不夠嗎…對不起…我沒其他東西能回應你了。」原諒我無法回應你的愛戀。
  「不是這樣的,光。」等等…如果我接受呢?

  這或許是個契機…沒錯,光已經很累了,他不想思考,他需要休息,只要我陪著他,他總有一天會恢復,恢復成小傑說的…頑皮活潑的個性。
  但是這樣做真的好嗎?
  到底該給光更多時間讓他學習關心自己,或者強制讓光接受我對他的感情?
  眼前是一個機會,只要我控制得當的話,或許有折衷的辦法…

  亮試探性的提出要求:「那…我要你在我身邊,光,可以嗎?一直留在我身邊?」我要引導你敞開心房…我想要做到。
  直覺的疑問:「一直嗎…那對局怎麼辦?」

  一句話讓兩人怔愣半晌,隨即…

  亮笑了出來:「光,你的腦子裡真的只有圍棋。」
  意識到自己問了蠢問題,噘嘴:「我很認真在想辦法回應你的要求啊!」什麼嘛!
  「那我修正…你願意永遠留在我身邊嗎?」太好了,光又撒嬌了,這是真正的他!
  「不行。」乾脆而認真。
  亮愕然…
  澄清:「我剛才只說盡可能照辦,可沒說一定做到。」

  聞言,亮只是放心的微笑…幸好,光不至於讓我予取予求,雖然只有一點點,但只要他還有那麼一點在乎自己的感受,我就安心多了。

  幾乎是沒有思索的,光認真看著亮:「如果修正成:在塔矢要我離開前,我都會留在你身邊…」笑瞇瞇:「那我就會接受,而且我頂多…也只能答應這樣。」

  亮的心倏地又繃緊了起來,我太天真了!光根本毫不在乎自己!
  為什麼能用這樣的笑臉說出這種對自己殘忍的話!?
  光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情…平靜的水藍色!?為什麼會是水藍色?
  無論如何,光對我一片赤誠,我絕不能辜負他!


  亮起身,將光緊緊擁入自己懷裡,誓言:「那對我而言就是永遠。」
  感受懷中人兒薄弱的『纏』風平浪靜,沒有一絲混亂的氣息,觀察光臉上平靜的神色……翠玉般的眸光黯了黯…
  原來如此,光並沒有接受我對他的感情,而是放棄了…他只是不想跟我繼續周旋了,他想讓我…高興而已。
  就像去年八月那個夜晚,光明知道我心情不好可能會誤傷他時…一樣…他現在回應我的,如同我們彼此還沒意識到這份感情時…一樣。
  只是單純的想讓我高興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亮放開光,溫柔地詢問:「幫我備戰,好嗎?」
  「嗯。」笑著,也僅僅只是笑著。

  和著龍笛的低聲鳴唱,這一夜兩人對弈至深夜,互道晚安後,光熄燈。
  按下播音停止鍵,坐在初秋新月的窗邊,欣賞微涼的雨。

  「吶…明天恐怕得撐傘了。」看了一眼書桌上的CD塑膠殼…低聲嘆息:「…僅僅只是類似而已,不過我會珍惜。」
  「還接了一個難搞的CASE…算了,我也沒有違背自己的意願。」
  「這樣做,希望最後亮能因為感到無趣…主動離開我……晚安。」



  秋天的清晨,空氣中有著澀澀的味道…庭院的草地流失了翠綠光陰,西風送來淡淡的蕭條色彩。

  「睡得腰酸背痛…」廚房裡,光喃喃自語……唉…這一陣子雖然有聽音樂,但是睡睡醒醒還不如不睡來得穩定,平均每二十分鐘就醒來十分鐘…音樂還是別聽了得好。

  「早安。」亮看著流理臺前光的背影。
  「早,土司煎蛋可以嗎?」光回過頭,帶著些微的歉意:「昨天忘了買魚…所以只剩我宵夜吃的土司…」至少要照顧好亮…這樣…明子阿姨也會放心。
  「我沒有特別喜歡日式或者西式的食物,對我來說都差不多。」這也是事實,其實光不用那麼小心翼翼的對我。
  「無趣的人…」算了…白問了。

  事實上每天清晨感受著亮在客廳裡靜坐的氣息,站在流理臺前的我很幸福,這是只屬於我自己內心的秘密。雖然說幸福這種東西即使不需要,也可以活得不算太差,但是體會過的人在失去後往往會跌落谷底。
  這份小小的幸福,就讓我當成心裡最溫暖的秘密吧…這樣當我跌落谷底的時候,才不會那麼難以忍受,因為我很清楚跌落谷底的滋味,還跌了兩次……而我不確定第三次是否真的能再爬起來…就連現在也沒有從前兩次完全站起來。

  可是啊…

  亮,即使有一天,我們分離了,我也會為你在這個秋天作出的承諾而欣慰。曾經有人不在意我的身分與性別,百般呵護我……呵呵…奇怪…東方人應該很保守才對吧。
  所以我心裡又多了一個秘密,與明子阿姨的秘密、與塔矢老師的秘密、與緒方大哥的情誼、伊角與我的對局、酷拉皮卡的鎖鏈弱點…只有大哥與伊角不會讓我覺得沉重,他們兩人給了我安心感,另外其實還有一個…關於三年前的秘密。

  亮,那個龍笛鳴唱的夜晚,你給予我的第一個擁抱,很溫暖。

  時針指向七點整……走到亮身邊靜靜地坐下,等待亮睜開雙眼。


  「來吃早餐吧。」溫和的聲音,起身,走回廚房。
  「好。」


  每天在客廳靜坐,睜開眼,就一定能看見光的笑臉…看著晨光灑在他的臉龐,真的…很想伸手撫摸。
  雖然知道光不會再躲開我的手,但是…我希望他真心願意。

  亮走向餐桌,拉開椅子:「下午我要去杉並區的圍棋交流季,你要一起去嗎?」
  「啊?你不是明天就要跟座間老師對局了?」有些驚訝…
  亮呼出一口氣…無可奈何:「…蘆原先生昨晚打電話給我,他出水痘。」
  「哇勒!這麼大了才出水痘肯定很難受!」還是葡萄果醬最好吃:「不如我替他吧,你就安心在家練棋。」
  「不要忘了你自己明天也有王座戰的對局要準備,況且他拜託的人是我。」

  「蘆原先生本來主要負責的工作是什麼啊?」
  「大盤解說,岩崎七段與鎌石九段的對局,你應該不瞭解他們的棋風門派吧,所以還是我來講解比較適合。」其實蘑菇濃湯很好喝…每天能吃到光為我煮的食物,真的很幸福。
  「好厲害,說真的聽到是大盤解說我就投降了,我沒辦法不做事前準備就上臺講解。」而且我還是少露臉的好,這蘑菇過期一天了…應該不要緊吧…哈。
  亮看向光,光又忘記我的問題了:「那麼你要一起去嗎?」
  「OK。」呃……我又忘記亮的問題了。




  「岩崎先生下這一手應該是想要切斷黑棋右邊的活路。」
  「感覺上這一手頗為厚實,接著得看鎌石九段如何應付了…」
  「通常這樣的局面…」
  「聽說岩崎先生還未婚吧…在場有沒有年貌相當的……」
  『哈哈哈哈哈……』

  解說的氣氛不錯…會場聚集了許多圍棋愛好者,中年以上的先生女士居多…也有帶著孩子一起來接觸圍棋的初學者…場面熱絡。
  光四處隨意看看,說起來還是第一次來逛圍棋交流季,這樣的活動能做更好的圍棋宣傳……要是佐為那傢伙在的話肯定很開心吧。

  「俗語不是說用好的棋盤自己也能進步神速嗎…這邊的棋盤…材質全部都是最高級的榧木,現在正在特價,不買太可惜了!」

  榧木!?那位大叔在說什麼!?這…反正這絕對不是榧木!!亮他們家的棋盤都是榧木做的,森下老師家的那個也是…觸感完全不同!

  「你說這是本因坊秀策下過的棋盤嗎?這樣啊…六百萬啊…嗯………」
  銷售員大叔熱情推銷,堆滿笑容:「是真的!這是我前幾天從古董商那兒收購的,這是秀策老師去高松……」
  一位中年男子身著筆挺西裝,也走了過來:「當時秀策老師還應對方要求在棋盤上簽名呢。」
  「御器曾職業棋士!」
  「您可以用分期付款的方式……」

  怎麼辦…那位客人好像真的想買……嘖!不管了!

  『那才不是秀策的筆跡!』
  御器曾挑起眉毛:「這是秀策老師的真跡沒錯。」哪來的小鬼…
  「年輕人不懂別亂說,連職業棋士都這麼說了!」
  「職業棋士!?既然你是職業棋士為什麼要撒這種謊!?這個筆跡明明是新的!啊…還是您也被騙了…」對啊,會不會這位棋士也是被騙了!?我太衝動了…這裡是日本,不是所有人都從小必修古物古蹟研究……思及此處,神色稍緩:「這絕對不是秀策的筆跡,你們都被騙了。」

  御器曾向身邊的銷售員擠了個眼色,而這個奸險的眼神盡收在光的眼底…

  『原來你不是被騙…職業棋士竟然做出這種事情…太可惡了!!』伸手指著眼前的男人,大聲爭論!咬牙切齒!
  「你怎麼可以對御器曾老師這麼沒禮貌!?」銷售員大叔示意一旁警衛過來架人。
  『放開我!我為什麼要對用假簽名污辱虎次郎的人有禮貌!剛剛那個也不是榧木棋盤!』生氣、掙扎:『我也是個職業棋士!』

  光到底武術根基極好,雖然不敢對警衛還手,警衛倒也架不走他。

  另一邊站在解說臺上的亮從講解開始就一直注意會場內的光…深怕人潮中有人對他不利,早已注意到光的情況不妙,好像在跟人爭論什麼。
  光正在…罵人!?那個性情溫順、行事低調的光!?
  雖然光也有強悍的一面,但是…光的修養真的很好,從他擅長控制情緒這一點就看得出來…會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光破口大罵?對光來說根本沒什麼所謂的大事…可惡!距離太遠,這邊工作又還沒結束!

  「我知道你,藤原光『初』段。」
  『你!!』我該怎麼辦!?為什麼圍觀的人都沒人相信我!?


  「他可是已經打入棋聖循環圈的初段喔!」
第二部 第五十九局 難下的一局
  光瞪大眼睛:「倉田先生…」

  大盤講解中的亮見到倉田先生介入,心下稍定,正好此時鎌石九段在思索一陣過後,於左下角打入一子,於是立刻開始與搭擋發表解說…
  光絕對不會無事生非,他是最怕引起別人注意的人…況且光的監護人椿先生與倉田先生是好友,即使光真的有過失,也頂多責罵一番。
  倉田先生雖然孩子氣,但是處理這樣的場面應該沒問題。

  這邊警衛見到事情有緩解跡象,鬆開手中的少年,說真的,光是維持架住這少年所花的腕力就夠他這種工作單純的大樓維安受的了。

  「前五冠王塔矢老師還指名要跟他進行新初段對局後才引退呢…」倉田瞇起眼睛看著銷售員,接著撫摸就近的棋盤:「嗯,這的確不是榧木,這是雲杉。」末了……豆豆般的眼睛又看看一旁標價六百萬的秀策棋盤:「不過我不曉得秀策的筆跡長什麼樣子耶…」但是上次在塔矢老師家跟藤原對弈,他的棋簡直就如同秀策學會現代定石………嗯…嗯…嗯………側頭看相藤原:「你剛剛是不是一直在嚷嚷這個簽名是假的?你確定嗎??」
  『確定!』篤定的眼神。
  倉田疑惑,御器曾此時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滿頭大汗的銷售員大叔。
  『因為是我說的!所以非常確定!』
  倉田習慣性撫撫肚子:「反正你們賣的榧木棋盤也是假的,既然如此,連帶把這個也撤下來。」


  「倉田先生這回可幫了我大忙。」微笑欠身行禮:「倉田先生以後想吃什麼我一定奉陪到底,要我親手做也行,我有學到椿大哥的拉麵秘訣喔!」
  「喔!?那我就不用大老遠跑京都去了!早說嘛!真不夠意思!」大手往光的肩膀上一按,惹得講臺上的亮臉色一沉。
  「但是我可沒學會Cinderella的串燒。」真心的笑容。
  「總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強!」已經開始滴口水:「走吧,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關東煮,當然是你請客。」

  光無奈地微笑,轉身看看仍在講臺上的亮,發現亮也在分神注意著自己,於是掏出手機打簡訊。

  「喔喔!現在的少年人真不得了!簡訊打得好快!」倉田又發現有趣的事情。
  「因為常常打,一開始我也是打得很慢。」末了,拿著手機朝講臺上揮揮手。
  亮會意,微微點了一下頭,繼續解說…
  事件從頭至尾沒讓幾位來賓發覺。


  此時誰都沒料想到從今而後,棋院裡每一位有手機的棋士幾乎每天都會收到簡訊,發信者是倉田厚。棋院一角時常看見一隻大手按著小小的手機按鍵,彷彿是在跟光線賽跑似的神速……倉田先生在圍棋之外找到了好玩的消遣,並且樂此不疲。


  「在韓國舉辦的三星火災盃……嗯……所以…………嗯…我接下來也要進入備戰狀態了。」大口吞著魚丸:「再來一份!」
  坐在路邊小店,光吃著米血:「韓國啊…」不知道秀英有沒有成為職業棋士…
  倉田一邊吃著水煮蘿蔔,一邊若有所思的『研究』旁邊的藤原光……頻頻點頭:「…原來如此,」繼續點頭,逗點般的眼睛:「嗯…」
  「?」叼著一個高麗菜捲,把上次被大哥吃掉的份彌補回來。
  「我說你就是葛城小姐吧。」若無其事的丟了一枚炸彈,埋頭繼續吃。

  嚇!都忘了倉田跟和谷在直覺上是一掛的:「誰啊?」穩住穩住穩住…

  「難怪塔矢認不出來,連我都是見到你好幾次才發現。」自顧自地繼續說:「其實你偽裝得很好,只是我直覺上發現你們的神似罷了。」
  頗有些為難懊惱:「倉田先生…」這該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跟阿椿是老交情,你當時被討債公司追得很慘吧,阿椿都告訴我了。」用力給他吃…反正不用我付錢…

  光汗………………哇勒!他都告訴你什麼啊!!?

  「這種事情也沒辦法,放心吧,你有潛力,就算被棋院發現也可以說你當時年紀小不懂事,主要還是債務問題。」大手往光的背脊一拍,光差點噎住。

  是怎樣!?每次我想吃高麗菜捲都那麼不順利!

  「我現在看起來像窮人嗎…」算了,倉田先生沒有惡意。
  倉田看了藤原一眼:「說得也是,那我就不跟你客氣多吃一點吧。」
  「還請您務必別說出去。」看向一旁成堆的竹籤…您剛剛真的有跟我客氣嗎…
  抬起鼓得像河豚一樣的大臉:「說出去什麼?」
  「葛城小姐的事情。」
  「噢!其實我剛剛已經忘記了!」繼續吃。

  「…」倉田先生的圍棋與性格還真搭不上邊,這一點與白川老師是一掛的。
  「比起那個,秀策簽名鑑定師我比較有興趣。」滿足地大口吞了一塊米血。
  「秀策簽名鑑定師?」拿過一串魚丸,哼,別小看我,我也很能吃的。
  「就是你啊。」嚼嚼…嗯:「老闆,麻煩再五份魚丸、十份米血。」
  「喔…那個啊。」看著倉田手邊一小山堆的竹籤…好吧,我認輸了。

  看著倉田似乎無憂無慮的吃得歡快………光神色黯了黯。

  「倉田先生等會兒有時間嗎…我想與您下一局。」
  「喔…那就回會場下吧。」無所謂地說著。
  「請您屆時務必認真與我對弈。」我畢竟不是佐為,但是倉田先生毫不知情…

  而且…雖然我不介意佐為的強大棋力所引來的誤會,但是…我想知道我與『神乎其技』這個目標,之間大概還有多少距離。本來……是應該麻煩塔矢老師會比較準確,但是…毫不知情卻直覺敏銳的倉田先生,或許可以給我不同的建議。

  感受到藤原的不同尋常,倉田側頭:「我所下的每一局都很認真,只是吃飯別說這個,會消化不良。」
  光額角冒汗,你也知道消化不良這種事…



  吃一頓關東煮在倉田的狼吞虎嚥下要不了三十分鐘,回到會場活動依然熱鬧,不過亮的大盤解說已經結束,正在打聽『附近不錯的關東煮』時,看見一大一小兩人走進會場…當然是就體積而言。

  光見到亮微微一笑,眼神訴說著:我回來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亮見到光時眼神安定了下來:太好了,我很擔心。

  倉田與光往一處空的棋盤走去,亮見到光回到會場,已然沒有牽掛,四處看一下對局,基本上的工作已經大致完成。

  「藤原?」已經坐定位的倉田發現光的神色異常:「你怎麼了?」
  拉開椅子,平靜而哀傷:「這是一局難下的棋。」
  「為什麼?」不解…
  「因為我會被拿來和四個月前的我比較。」下定決心,入座。
  「我倒是很希望你能比較一下我和幾個月前有什麼不同,我相信我們的差距一定縮短不少,這幾個月我可是很努力的。」笑容慷慨,揭開棋盒蓋。
  「倉田先生有看過我在棋院的棋譜嗎?」拿出隨身包裡的摺扇。
  「看過…」扯了扯領帶:「但是,棋士有些微妙的感覺是只有對局中的人才能體會的。」
  揭開棋盒蓋,肅穆:「說得也是。」


  亮站在不遠處感受著光的氣息,光原本薄弱的一點纏,總是能在對局時變得很穩定純粹……但是這次的纏變得比往常平靜而…強大,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不過即使光不說,我也知道他一直以來都沒睡好,明天還有重要棋戰,他的身體撐得住嗎?
  亮對眼前兩位老太太的棋局稍加指點後,緩緩移動到倉田與光的對局旁…

  對局已有不少人圍觀,光的表情嚴肅、平靜,還帶著深沉的懷念……
  倉田敏銳的發現,經由棋子傳遞的感覺,與上次在塔矢老師家對局時不太一樣……心下暗自思索…幾個月前我明明還望塵莫及,那是遠遠凌駕於我之上的棋力…但現在…

  光盤算著:倉田先生的這一手將我往後的思路整個打亂,我必須從長計議。
  倉田尋思:沒有上當,雖然…不過這些從下面追上來的人潛力真的令人驚訝。


  原來如此,這局棋對光而言非常難下,因為他會被拿來與他心中的佐為做比較…不過,相信這是光主動提出的對局…光真的很堅強,勇於承擔著一切的重量,這樣的光…圍在他週遭的氛圍,往往不知不覺中擄獲在場所有人的心。
  亮環顧周圍圍觀的人群,許多人都注視著少年平靜肅穆的面容。
  在這種時候憐惜他的話,對身為棋士的光而言是一種侮辱吧…
  亮繼續專注棋局,不想其他。


  圍觀人群中不乏些棋力不差的愛好者…隨著每一次落子的手勢,是進攻、是守成、或拖延、或引爆戰火…都讓所有人的呼吸聲緊張成一致…
  倒抽冷氣…手心滴汗…
  縱橫千年的不變的熾熱情感,棋局總讓人激動莫名…



  「輸了半目啊…」光無奈一笑…雖說贏面不大…但…原本是有些期待的…
  倉田的襯衫都溼透了:「…呼…雖然知道會不好下,不過還真讓我出了一身冷汗。」用袖子抹抹油膩大臉上的汗水。
  「這小夥子不簡單啊!跟倉田老師下成這樣!」
  「是啊,看到那個雙色頭,還以為是不良少年呢…」
  「哈哈…」

  倉田抬頭面對藤原:「雖然搞不懂…不過你是想透過我確認什麼吧。」
  神情複雜:「倉田先生…」佐為…我沒能贏過倉田先生…
  「我只知道,能跟你對弈我很高興,不管是四月的那一局,還是今天的這一局,這兩局棋都是用心經營每一手的好棋,」肥碩的大臉認真看向對面怔愣的少年:「有什麼好迷惑的,你所下的棋包含了你所擁有的一切,不就結了嗎!」
  怔愣……喃喃自語:「我所下的棋,包含了我所擁有的…一切…」

  …沒錯,這是四個人的願望。
  無論現在的我如何,我所能做只有一步一步向前而已;當日自己也曾對伊角說過類似的話,時至今日才能『真正明白』這句話的含意。


無論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只能不斷的向前進,你、我都一樣。


  光環顧周圍的人群,微笑:「其實不只是我,在場的每一位都一樣。」
  「我們也一樣嗎…」
  「這麼說起來,似乎是很簡單的道理…嗯…」
  「倉田老師畢竟經常指導別人,說出來的話都不一樣呢!」
  「哪裡哪裡…我有說得那麼好嗎…哈哈哈哈,趁現在想要簽名我很樂意啊!」
  「小兄弟也不賴啊,你是藤原初段吧,我們會為你加油。」
  「謝謝…大家,也謝謝倉田先生。」


  光走到亮身旁:「…工作結束了嗎?」
  「結束了,回家吧。」轉身準備離開會場。
  「嗯!回去覆盤!」腳步踏著歡快…
  「不行,你需要休息。」斬釘截鐵。
  「?」
  「…」



  次日,亮以些微的差距險勝棋局過了中盤便開始咬著摺扇的座間老師,約兩分鐘後,光也在另一間棋室以一目半的差距讓芹澤老師認輸,週刊部的天野先生盤算著趁兩位少年棋士正好湊在一起,可以做個專訪。
  然而當三人一起走入出版部時…
  光一陣暈眩,險些跌倒,而他自己很清楚,這次不是地震。

  「藤原初段!!」
  「你沒事吧!?」
  走在光身邊的亮眼明手快扶了光一把,瞬間具現化出繃帶纏住光的手腕,當然用了『隱』,不讓任何人看見。
  「我沒事。」看看自己的手,對亮感激一笑……

  藉由繃帶傳遞過來的穩定力量,源源不絕。
第二部 第六十局 爭取與祈禱
  夜色中飛馳的電車上,玻璃窗外跳躍著都市霓虹…亮看著站在身邊的人……
  光…果然很擅長面對記者。

  與天野先生道別後,原本知道光已經非常疲憊的自己希望叫車回家,轉念一想還是搭乘大眾交通工具來得安全,況且光已經走向地鐵站了…

  被自己的氣包裹著,光暫時沒問題,回家不論如何得讓他好好休息……連續兩天下這樣消耗意志力的棋局,連正常狀況下的人都會非常疲倦,更何況是時常睡不安穩的光。昨天這傢伙回到家竟然拉著我覆盤與倉田先生的對局,我不願意陪他的用意就是希望他好好休息,結果他竟然給我開始來個大掃除…


  老鷹依舊站在二樓屋簷,看守著家園,見到兩人回來,躍上更高的屋頂。

  「光,你先去沙發上坐好,晚飯我來弄。」將領帶扯鬆了些。
  光笑笑:「怎麼突然想做飯?我來就行了。」
  「光,」嚴肅地看向正打算進入廚房的人:「去休息。」不容置疑。
  微笑著強調:「…我沒事的,塔矢,只是差點跌倒而已,你們都太緊張了。」
  聞言…亮心中一沉…快步走上前在光面前站定:「想知道你現在的狀況有多差嗎?」實在有點生氣…忍住、忍住…
  「?」溫柔的笑容……不解。

  兩人手腕上聯繫的繃帶馬上現出原形,接著在瞬間從光的手上撤走…

  「啊…」光也在同一瞬間立刻受到地心引力的召喚,全身癱軟…
  亮適時地擁住下墜的身體:「現在知道嚴重性了?」真是…
  「…嗯。」驚訝……還真不得了…比我想像中嚴重…
  知道光終於理解了…稍稍平撫了情緒,柔聲:「你要吃飯嗎?還是想直接睡覺?」光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我該振作一些才行…
  亮微笑著,沒有責備的意思:「你現在不回答清楚我的問題我會更困擾。」

  卻沒想到光捲起眉毛用力想也沒想出答案。

  「你是不是有第三件想做的事情?」體貼地猜測光的心思…
  「……嗯,我想再跟你借繃帶十分鐘…但是這樣也會增加你的負擔吧…可是不完成那件事情我一定睡不著。」其實本來也睡不著,但至少躺得舒服一點。
  柔聲勸導:「的確會增加一點點負擔,你告訴我要做什麼,我來幫你。」
  「…呃…那不用了,我直接睡吧,抱歉,不能陪你吃飯了。」依舊在廚房門口維持著曖昧的姿勢……自己根本動不了…
  聽到光的拒絕莫名地心裡又有些火了…依然穩住情緒:「如果你睡不著那根本沒達到休息的目的,說出來我幫你。」說之以理。
  「不要!」堅決反對。

  亮臉色沉了下去:「我知道你有許多事情不願意告訴我,我也不會去強迫你說,」頓一頓,攬過光的腰:「我抱你上樓。」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光突然使出了點力氣,抓了抓亮的手臂:「塔矢,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感受到光是在乎著自己的……無奈而溫柔的語調:「別說話了,好好休息。」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先放下我吧。」微微掙扎…
  「好好休息,你說過一切聽我的。」步上樓梯…


放下我吧…你剛才說一切聽我的…


放下我吧…
你說什麼蠢話!
血的味道太重了,這樣連你也逃不了。
不過就是肚子穿了幾個孔,別那麼不爭氣!
琥珀…
夠了!我是不會丟下自己的兄弟的!
即使渡了河,傷口也會感染,沒有醫療資源,一樣會死的。
我不管!要死就死在一起!
你剛才說一切聽我的…


  「光?」怎麼突然呆住了:「光!?你振作一點!」不對,這…這不是疲勞的反應…現在這是…
  將光放置在床上,仔細盯著看,流光混濁,分不清顏色…
  「光?我在這裡!光!」怎麼全身都冰冷了!?剛才還不是這樣的!


琥珀…
夠了!我是不會丟下自己的兄弟的!

  ……可惡!別想了!


  『光!!清醒一點!你聽得見嗎!』他好像陷入回憶裡了:『光!我是塔矢亮!!你聽見了嗎!?』怎麼回事…太…
  「塔矢…亮…」晃晃腦袋。
  「光!」光對我的名字有反應…但這種時候我還真高興不起來。
  「…我們…到裡面去吧…我叫塔矢亮…」失神的自語…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對他說的話!上次的拉麵也是…難道說他記得我們相遇時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塔矢…亮…」努力甩甩頭,末了盯著亮看。
  亮撫著光的髮絲,一如去年葉月,柔聲:「光,我是塔矢亮,你好多了嗎?」
  「…我知道你是塔矢,我剛才…很抱歉,讓你擔心了。」再甩甩頭……掛上笑容…眉眼都彎成了美麗的弧度…
  經歷了剛才的一切,如今看見這樣的溫柔笑容…亮再也控制不住…緊緊的擁抱:「沒事的,光,沒事了。」至少暫時沒事了……我的光…我想讓你快樂。


  感受著亮充滿憐惜的擁抱,倒在床上的光心中無限悲哀。
  亮…對不起,理由我說不出口,但是就是無法接受你的感情。
  我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但願你早點知難而退……


  意識到光依然沒有接受自己的意願……鬆手:「…對了,你不是要跟我借十分鐘繃帶嗎?」隨即具現化出來,拉過光的手…光已經夠苦了,這麼點要求…順著他吧。
  不知哪來的力氣,迅速抽回:「不用了,你會累的。快去吃飯吧…對不起…沒準備晚餐給你。」陪笑臉…
  亮微笑著…心更疼了:「沒關係,簡單的食物我還可以,你應該也很餓吧。」再度拉過光的手:「都已經具現化出來了,我想半個小時沒問題,已經具現化出來的東西不會讓我感覺疲倦的。」

  屬於亮的力量再度充滿身體,光慢慢坐了起來…

  亮用有些無奈的神情,寂寥的看著光:「想做什麼就去吧…不用顧慮我。」
  「你說有半小時?」確認……

  亮頷首。

 「太好了!」興高采烈地跳下床,噔噔噔噔地衝下樓跑進廚房開始弄晚餐:「塔矢,我隨便下個麵你吃一點吧。」一陣忙碌。

  亮走下樓,為光的舉動…愕然…

  「本來想花十分鐘洗澡的,既然有半小時,就能幫你把晚餐準備好了。」
  「…你剛才只是想洗過澡再睡…」其實光有時候真的很單純…
  「當然啊!東京空氣這麼差!髒死了!」蔥花切細。
  「…」的確,光的那片草原幾乎是零污染的世外桃源,空氣清新,水質乾淨…風中帶著青草香…他應該一直都很不適應東京吧。
  「洗澡這種事情,難道你要幫我…拜託,你不會不好意思我還會好嗎。」

  「下兩人份的麵吧,」看著剛滾的熱水:「等會兒你沒時間的話我餵你。」
  「我又不是小孩。」才不要。
  「但是你是病人。」企圖說服。
  光再度捲起眉毛:「…餵病人吃東西倒是很符合常理,不過我不餓,況且吃完又要刷牙,很麻煩。」把一人份的麵丟進鍋裡。

  光總是找一些奇怪的藉口,不著痕跡的與我拉開距離。
  但是光,其實你也回不去了…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不然你不會記得我說的每一句話,在失神的時候對我的名字有反應……也不會心心念念就只想著為我準備晚餐…



  夜色更深沉的時候,光倒在床上,又餓又累,卻無法入睡…
  凝視著窗外,看不見的風。

  「我是不是應該直接將他推出我的世界?」側頭看向亮因為不放心而放在枕邊的一包餅乾,一瓶礦泉水:「唉……」
  「…是我自己捨不得吧,」黯淡的眼神,苦笑:「我很惡劣…」
  「翡翠,說到底…」
  「晚安。」

  月光追逐星子,夜空星座按著千萬年的規律挪移…光懷著複雜的心思閉目養神…靜靜等待那光線透入眼皮時所帶來的清晨空氣……


  「你的身體還好嗎?」翌日…亮小心留意光的情形。
  「你放心。」吃鬆餅、吃鬆餅…呵呵。
  「我今天想回家一趟,你要一起過來嗎?」早餐時間,攪拌光調的奶茶。
  「不了,難得一整天沒事我想逛逛網路,看看小傑他們的拍賣會情況如何。」支著頭…隨口說說:「不知道他們倆會不會吵架。」
  「他們都是很懂事的孩子。」這應該是紅茶泡的……真好喝。
  「也對。」大哥的鬆餅機總算派上用場了,藝術家都是熱愛美食的,好歹我也是個音樂家,對了…也逛逛古典音樂網…

  「我中午會回來。」光今天好像很開心。
  「OK。」快走吧,你離開我就可以卸妝了,啦啦啦…萬歲!!

  亮只覺得坐在對面隱藏在詭異笑容之下的心思…難以揣測……光今天在高興什麼…雖然光高興我也很高興,但是昨晚還病厭厭的,情緒起伏實在太大了,這對身體很不好。

  「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想告訴我。」直接問。
  光捲起眉毛…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對面的人:「我一直都有很多事情發生了不想告訴你,你不是本來就知道了嗎?」
  「…也對。」有些寂寞的苦笑。
  「…其實,是因為鬆餅,」我果然捨不得讓亮露出那種眼神…唉:「這鬆餅機之前一直躺在緒方先生家的倉庫裡,後來來到我手上。」

  亮認真聽著。

  「然後買到好的素材,製作鬆餅,在天氣晴朗的早晨,跟要好的朋友分享,我覺得這讓我非常開心。」稍稍思索過後……認真:「…或許你會覺得食物只要填飽肚子、補充需要的營養就好,但我認為好吃的東西能振奮人的精神,特別是在早上。跟你母親學習製作日本料理的時候,我可以從中看出許多這個國家的文化背景,也在你母親的手藝裡面發現你家的生活型態……仔細體會每一個生活細節,可以豐富人的心靈,這一點無論對各行各業的人都一樣。」嗯…說不定我能成為哲學家…呵。

  亮有些驚訝……光居然會在這時說出這麼一大段話:「…這是在棋局之外,你第二次這麼清晰的對我表達自己對於一件事物的想法,第一次是我用水見式得知自己是具現化系的時候。」溫和地看著光:「我喜歡薄荷蘇打不加糖,氣泡別太多,薄荷的味道淡淡的就夠了;最喜歡的食物是壽司,特別喜歡軍艦捲,零食的話就要吃和菓子,但吃和菓子的時候我喜歡配熱的綠茶。」

  「…」光睜大眼睛,非常意外。

  「其實說我沒特別喜歡的食物也是事實,平常很少進廚房的我認為,有人為自己做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以說是一種不勞而獲,如果還不滿足的話是對料理的人極大不尊重,這是我的想法。」嚴肅而溫和的視線:「光,我知道你心中有許多結無法解開。」
  「…」不勞而獲是什麼意思啊…
  「也因此你無法接納我的感情,這些我可以等待,但是我不會放棄。」

  咬緊唇,亮他真的很死心眼…嘖。

  「如果你妄想著有一天我能放棄,知難而退,那麼請你現在就打消這個念頭。」

  抽臉……可惡!被看穿了!

  「我出門的時候,你別到處亂跑,十一點半我會到家,如果你有什麼事情不想讓我知道的可以在那之前做好。」

  陽光透入廚房餐廳的時候…微微將兩人的影子挪動了些許,一滴對水龍頭戀戀不捨的水珠終於應了地心引力的召喚……跌入水槽…

  片刻後,光悶悶的聲音響起:「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們回到最初的關係?」也是直接問,但顯然沒什麼底氣…
  「沒有。」依舊斬釘截鐵。
  「那麼讓我們乾脆當做彼此不認識?」
  「不可能。」仍然不容置疑。
  光在鬆餅上細心塗抹鮮奶油……哎…算了:「比意志力你未必會贏,抗壓性我未必會輸。」能說的都說了…嗯。
  「勢均力敵,很公平。」見到光繼續吃,自己也吃了起來。
  「佐為曾經對我說過:人不可能違背自己的心意而獲得幸福,所以塔矢,」光很無奈的看著亮:「你就隨意吧。」我只要拴緊我自己的心就夠了。


  光,我在努力爭取,有一天你能自願接納。
  亮,我會為你祈禱,有一天你能自願放棄。
第二部 第六十一局 知音
光與酷拉皮卡在電話中以族語交談,與旋律使用英語。





  金髮碧眼的少年,極沒形象地戴著浴帽、敷著面膜,盤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一邊瀏覽著網頁,一邊為小傑與奇犽盤算著參加拍賣會的可能性。

  「唉…」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兩個問題是亮與酷拉皮卡,而這兩個人偏偏又是同類,是我覺得最難搞的類型。
  同樣的頭腦都很好,但是都很死心眼。平常都很溫和,一遇到執著的事情就絲毫不肯讓步,一個人執著復仇、一個人執著愛戀,而且都勸不聽…最重要的是兩邊最後無論結果,一定都是我要出來收拾殘局。
  『吼…這才是最令人火大的地方!』隔著浴帽蹂躪自己正在護髮中的頭髮。

  不想用永久性染髮劑的原因大概跟無法狠心把亮從身邊推開的理由一樣,都是因為自己自私的想要保留一點點…屬於自己的溫暖。
  頭髮經過保養護理可以修復被染髮劑損傷的部分,回到原樣,但是亮呢?
  假如有一天他真的放棄了,其實我會很傷心……傷心得永遠無法復原,好矛盾的心情。
  伸展一下手腳…離開原位,走入主臥房浴室,沖洗頭髮、撕去面膜。

  「唉…面膜對黑眼圈沒用…」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腦筋轉了幾轉……還是先想辦法讓自己好好睡一覺比較實際。
  上好明子阿姨替自己挑選的粉底,將頭髮染回雙色,算算時間應該正好,亮就要回來了………回來嗎!?難道自己在潛意識中已經將他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那麼……等他決定放棄的那一天,自己一定會非常慘。
  「…他有更順利的人生可以過。」握緊雙拳對鏡子裡的自己告誡:「我只要拿下本因坊,然後達到神乎其技,這才是最重要的。」

  走回自己房間,聽見手機聲正好響起,實在想找一首曲子下載,換掉這種單調刺耳的鈴聲。
  金色瀏海下睜大的眼睛瞪著來電顯示,是兩個多月沒見面的人,接聽……

  戶外的風彷彿靜止,晴空萬里下所有的建築物都只有短短的影子,正午。
  耳邊的手機傳來穩定的呼吸頻率…穩定卻幾乎毫無生息…

  數秒後,光蹙眉:「你的呼吸聲跟平常不一樣……發生什麼事了?」
  『我剛才…在祈禱。』靈魂薄弱的語調…
  「酷拉皮卡?」眉蹙得更親密………不對勁。
  『我殺了窩金…蜘蛛成員之一,在凌晨。』陳述…
  聞言…光語氣轉柔,捏著手機的指節卻已泛白:「嗯…我在聽。」

  現在快要中午,所以他那邊是日出時分,酷拉皮卡在幾個小時之前…我必須控制好心緒,現在最重要的是酷拉皮卡的心情,他剛剛殺了人,肯定很不好受。

  『琥珀…』可以想像的神色黯然…
  「嗯?」內心極度不平靜…
  『那一瞬間…我想起師父勸我的話,卻沒想起你說的話。』
  「我說了什麼話呢?」我要你自己重複一遍才有意義!
  『…緝拿罪犯與復仇是兩回事。』靈魂彷彿即將破滅般微弱…
  「光,我回來了。」

  亮在玄關帶上門的輕響和著招呼聲傳入二樓……相當準時。
  糟!這個節骨眼兒很重要!
  提筆迅速在紙上寫了斗大三個字『別進來』,貼在房間門口並將自己鎖在房內,緊接著躍出窗戶,上屋頂。

  遠在重洋之外的少年…頗有些失落,靜默哀傷的語調:『你那邊好像有什麼事情…』但是此刻…這份迫切需要朋友的心情……
  「我正在跟鷹大哥作伴。」高高的太陽光線照在後腦杓…短短的影子在屋頂上拉出一小塊暗色:「……嗯,小傑他們可是一直想幫你的忙。」轉移話題…
  『他們實力還不到那裡,讓他們幫忙太危險了,況且我還有工作。』
  別直接切入主題,隨口問些周邊狀況:「那……工作還適應嗎?」
  『萊特諾斯拉的女兒的保鑣…我是隊長…』語氣又黯然了幾分…

  指關節幾乎已經不能再更加泛白,嶄新的手機恐怕承受不了這樣的握力……竟然做人體收藏家的保鑣……長期下來…怎麼可能會好受…

  努力緩和語氣:「原來如此,你想收集火紅眼…人體收藏家之間應該會有交流。」果然工於心計…這傢伙…
  電話那一頭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想點歌嗎?」酷拉皮卡現在情緒很複雜,我必須小心謹慎……
  酷拉皮卡回過神:『嗯,我想聽…你的聲音。』
  一聲平淡的話語穿越國際漫遊,卻是世界上只有極少數人聽過的真實嗓音、不帶任何掩飾的原聲:「早說嘛。」僅僅三個字。
  『還是老樣子…』
  蹙眉:「我建議來點平靜的比較好。」
  『…有機會的話,介紹旋律給你認識。』稍微恢復了點生氣的聲音。
  「旋律?」我還五線譜勒…

  酷拉皮卡突然稍微恢復了一點點精神:『是人名,我現在的同事,音樂獵人…他能藉由心跳聲得知精神狀態、感情、健康、生活背景…一切資料,是距離很遠都能聽見的順風耳……我想…如果你沒有被除念,大概會跟他是差不多類型的念能力者,』淡淡一笑:『剛才…可能是我回到飯店時的時候狀況真的很差…隔著門…他聽到我低聲祈禱,在我停止祈禱後,吹了一曲能平靜人心的曲調。』
  放心地笑笑:「聽你這麼說,我還真想跟他交流。」太好了,至少有關心酷拉皮卡的人在他身邊。
  『即使我在自己房間裡,他應該還是能聽見你來自手機的聲音。』
  「真神奇。」呵呵…是女性吧,酷拉皮卡提起他的時候聲音恢復了靈魂。

  地平線的那一端傳來酷拉皮卡癱倒在床上的些微衣服摩擦聲…
  初秋的正午依然有些炎熱,許久沒有放聲高唱的少年踮起腳尖踏在屋頂上……企圖尋找一個鄰居們從各個角落都看不見的角度……對著手機中另一位遠在他鄉的同伴,以聲樂的方式詮釋出對方最喜愛的曲子《Flying Squirrel Creek》…曲風壯美遼闊,猶如置身於高山之頂遠眺蒼穹…
  雄鷹感應到了天籟的神性,振翅躍上光伸出的手臂,光朝雄鷹自信微笑。
  事實上自己也正好需要發洩。


  室內,房間門外,亮看著斗大的三個字,凝神感應房內動靜。
  裡面沒有人類的氣息,光不在裡面。
  正在沉吟的當下,自己日思夜想期盼聽見的聲音就這麼無預警地傳入耳中。

  天啊…即使是自己都能分辨出這樣的聲音與『葛城小姐』已經不是同一個檔次…葛城小姐頂多算是人類中非常優美的音色,現在聽見的…難怪外面的主婦們會認為是神的聲音!
  但是…這…這傢伙不知道自己的Power有多大嗎,安全問題上…
  不過…總不能要他永遠別開口唱歌吧,況且,我也希望靜靜聆聽…

  嘹喨的歌聲仍在持續,透過手機,越過半個地球,歌聲中緩緩添入新的長笛音色,與歌聲相互應和………其後站在屋頂上的光頓時興奮起來!
  很久沒有高水準的演出,那一陣長笛旋律輕靈跳躍,即興卻搭配正好!點燃了自小培養的每一個音樂細胞,這些細胞似乎都正在鼓譟沸騰!

  酷拉皮卡拿著手機,起身,打開房門,讓旋律的長笛音色更能清晰地傳到東京都某一戶民宅屋頂上。

  亮在光的房門口,閉目聆聽高亢的嗓音,內心有如隨著光的歌聲翱翔。
  酷拉皮卡用淡漠的眼神示意同事們不必為他擔心,同事們總算為單獨外出與蜘蛛作戰的隊長,稍稍放下心來。
  光唱得非常忘我,旋律也有一種遇上知音的喜悅。

  鷹,展翅,在天際。


  「酷拉皮卡!!你一定要介紹旋律給我認識!太經典了!BravoBravo!」自己在屋頂上歡天喜地的某人…
  『的確很完美,謝謝你,我好多了。』示意旋律進入房間。
  「能讓我跟旋律說話嗎!?」興奮!
  『嗯,電話交給他了,』手機換給旋律之後,酷拉皮卡走出房間,帶上門。
  而光卻立刻沉著聲音…已然換成嚴肅的情緒:「旋律小姐嗎?」

  重洋之外傳來很甜美溫柔的女聲:『是的,您是…這樣的音色,是金盞花吧。』
  「嗯,坦白說我在趕時間,」眼神瞄向樓下窗口:「旋律小姐,麻煩您,雖然很突然,但我們既然都是音樂人,應該已經算是熟悉彼此性格了,那個…呃…」這該怎麼說…
  『嗯,你放心,我會照顧他的。』原來金盞花還活著,太好了。
  明顯鬆一口氣…稍稍釋然:「太好了…那傢伙現在只是表面恢復而已,接下來他一定又會強迫自己繼續完成他自己的計畫,請您,盡可能照顧他的內心。」
  旋律蹙眉:『復仇嗎?』
  光驚訝:「他連這個也告訴你,看來你們關係真的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是我自己聽他的心跳聲發覺的,後來才向他確認…他當時的心跳聲顯示假如我把他的事情說出去,他不惜將我滅口。』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後怕。
  「這…呃…反正你也不會說,他現在已經很偏激了,我勸不動,只能等他自己放棄。」手腳靈巧的躍入自己房間,轉開房門……樓下廚房傳來一點響動。
  擔憂地看向門外正在與同事說話的酷拉皮卡:『…我也是這麼想,他的心跳聲…很堅決,即使是非常脆弱的現在也一樣。』

  光沉吟片刻……略做思索:「那傢伙知道我住哪,他不行的時候,無論如何把他拖過來我這裡,拜託了!」
  『我也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你們畢竟是同族,基本上他雖然信任我,但畢竟我是外人。』倒也不是很難過的語氣,事實上也是這幾個月才認識的同事。
  光微微一笑:「旋律,那個…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琥珀,」手指抓抓臉,有些靦腆……來到廚房:「那傢伙既然願意讓我們兩個單獨交談,還主動說要介紹我們倆認識,事實上他已經把你當自己人了,我很瞭解他。」

  亮買了兩份鰻魚定食回來,正打開兩人的飯盒,一邊聽著身邊的光說話。

  光看著桌上的食盒,對亮微微一笑…繼續通話:「酷拉皮卡跟我不一樣,他本來就不容易對人推心置腹…總之,麻煩你多擔待。」

  音樂獵人的嗓音婉轉動聽:『以前聽你出的CD就發覺了,現在更加肯定。』
  「什麼?」側頭與亮對視。
  『琥珀除了適合當音樂家之外,其他需要智慧、創造力、洞察力的職業都很適合,還有喔,你身邊現在多了一個人吧,我聽見他的心跳聲。』
  「真厲害,這樣也能聽見!他是塔矢,我朋友。」眼神看著亮……

  亮帶著些許疑惑的眼神,微笑聽光對電話中的人介紹自己…

  旋律繼續說:『他的心跳聲顯示他與酷拉皮卡是同類型的人,對於執著的事物會很堅持,嗯……是個非常可靠的…戀人。』斟酌過後還是說了出來。
  「這…那個…」對喔!酷拉皮卡說他能藉由心跳聲聽出一切背景資料。
  輕聲細語:『以同為音樂人的身分給個良心的建議,琥珀應該要多凝視自己的內心,不要老是擔心別人,要多對自己好一點,偶爾自私一點是沒關係的。』很誠懇的聲音。
  光聞言過後只是無奈一笑:「…曾經有兩位長輩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不過…再看看吧。」沒錯…現在的我只有藤原本因坊。
  『……也對,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喔。』
  「那傢伙出了什麼事就萬事拜託你了,綁也要把他綁來我這裡。」


  旋律掛斷電話後,蹙緊眉頭,神情凝重。
  專業的分析讓他非常清楚,琥珀的心跳聲聽起來甚至比第一次殺了人的酷拉皮卡脆弱太多,在這樣的心情下還能唱出那樣堅強壯闊的音色…琥珀的世界不是瀕臨崩潰,而是早已經崩潰了。能支撐至今是因為某一個信念讓他持續堅持,維持表面的平靜……因此自己才會即時對他提出建議,希望那位叫做塔矢的戀人,能夠照顧得了他。
  要不然琥珀將會是下場最悽慘的一位。



  「你剛剛在房裡做什麼?」拿過一雙筷子,開始吃飯。
  「酷拉皮卡與我有一位音樂獵人朋友,聲音超好聽,剛剛我們一起待在屋頂上。」這不算說謊喔…這不算說謊喔…

  音樂專長的獵人嗎?剛才與光一起待在屋頂上,那剛才的聲音是…既然同時是酷拉皮卡與光的朋友,也有可能那位音樂獵人才是琥珀,這種可能性也很高,畢竟擁有這類才能的人並不多見……明明向那位葛城小姐透露了自己的聯絡方式,也很可能轉了好幾手才到琥珀手上。這樣假設的話,當年埋下時光膠囊的就是:雷歐力、酷拉皮卡、小傑、光…但是這樣人數不對,光與琥珀都有哥哥,不過也有可能雖然是朋友卻沒有參與時光膠囊計畫。

  無論如何,我為藤原光許諾的永遠,不會改變,這樣就夠了。
第二部 第六十二局 SECRET
  夜闌人靜。
  毫無睡意之下索性爬起床搜尋適合下載到手機的鈴聲…戴上耳機,在嘗試聽過鄧麗君的聲音之後一直很喜歡,雖然喜歡,卻偏偏歌詞不太適合自己的心境。
  「嗯…這是…原來是電影啊,《不能說的秘密》原聲碟…」按下試聽按鍵。

  很華麗的鋼琴曲,兼有古典與現代感…還有神秘感,曲名《秘密》嗎?很符合我的內心,我的確需要時時刻刻守住秘密,這首曲子剛好能適時的提醒我。

  付費轉帳,下載中…請稍後。

  再度查閱友克鑫市拍賣會情況…光握著滑鼠的手抖了一下。
  開始喃喃自語:「蜘蛛…被殲滅了…」
  不!不可能!即使酷拉皮卡有這個實力,也不可能才殺了窩金隔沒兩天就辦到。酷拉皮卡是計劃型的人,這種人通常會潛伏很久…雖然一次殲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可能性太低了。
  ……等等…當時在因島,尹老師提過具現化受傷的動物的特徵…那屍體當然也有可能偽造…

  已下載完成至貴用戶,請確認。

  「不好!」抄起手機,新聞發布時間是…超過半天前,已經這麼久了…嘖!你給我接電話!酷拉皮卡!

  站在房間中央一邊等待對方接聽,一邊來回踱步…
  小傑他們倆在當地肯定早已經知道蜘蛛被殲滅的事情,但若這是蜘蛛放出的假情報,酷拉皮卡不知情,在鬆懈的情況下將自己的弱點…也就是制約與誓約說出去,那將會非常可怕…任何敵人都能輕易打敗酷拉皮卡…所以即使是小傑與奇犽也不能說…別給那兩個孩子這種保密的壓力!


如果攻擊幻影旅團以外的人,我會立刻死亡。


  酷拉皮卡竟然不接電話!!吼!
  再度按下電話號碼,這次很快就接通…

  「奇犽!如果酷拉皮卡想跟你們說什麼關於他那條鎖鏈的秘密千萬別聽阻止他說下去不然連你們兩個也很危險!!」一口氣光速般地把話飆完。
  遠洋外傳來銀髮少年哀嘆:『已經來不及了,他剛才全說了。』無奈地攤手…
  「…你…說什麼…」光跪倒在地:「我…剛剛才看到新聞…終究…晚了一步。」

  門外傳來敲門聲:「光,你睡不著嗎?」

  光將房門打開,繼續聽電話裡的奇犽敘述最新情報:『你記得西索吧?』
  「嗯…我記得,小傑提過的危險人物,絕招是『輕薄的假象』,脾氣很古怪,對一對一的決鬥情有獨鍾……」幸好隱形眼鏡沒拿掉。
  『那傢伙是酷拉皮卡在旅團裡的內線,酷拉皮卡剛剛才告訴了我們鎖鏈的事情,接著收到西索關於『屍體是假的』的簡訊……我們正愣住的時候,你的電話就來了…酷拉皮卡太過震驚,不知道怎麼面對你』話未說完便被琥珀哥打斷。
  『他當然不知道怎麼面對我!!!怎麼可以讓你們兩個也…復仇是他自己個人的決定!』生氣生氣生氣生氣生氣生氣!

  亮此時注意到,流光變成近乎白色,依然有些淡藍…簡直就像氣得臉色刷白的人……那天在圍棋交流季,雖然仍舊不知道光在與別人爭論什麼,而且隔很遠…但是好像也是這個顏色…所以,生氣是白色…嗎…
  原來光也是會生氣的。

  『光哥哥不用擔心,』手機換手,小傑的聲音:『我也是職業獵人,我也有抓到通緝罪犯的責任,但是我跟奇犽是抓罪犯,而不是復仇,這一點我們很清楚。』
  「……我知道了,你們倆自己千萬要小心…」揉揉額角…亮在聽著,所以還是說英語:「給酷拉皮卡聽一下。」
  電話那一頭再度傳來手機換手的傳遞聲……數秒的沉寂過後:『琥珀…』
  「…唉,小傑、奇犽自己願意的話,他們那一方面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倒是你這邊…」扒扒頭髮,在床邊坐了下來。
  『我會更加小心謹慎。』很清澈的聲音…我們只剩下彼此是同族了…這次連小傑與奇犽都牽扯進來…至少不該再讓琥珀擔心…
  「看樣子你心意已決…酷拉皮卡,或許你會覺得我懦弱,但是我依然是那句話,累了記得回來。」希望你們一定要平安…
  低低的聲音,很輕:『…你比我堅強多了,我想…即使你有能力,也會控制好自己的心性不去復仇…』頗有些感慨地自問:『…與自己的內心作戰的人還有與別人作戰的人,到底哪一個比較堅強……』
  光卻只是有些自嘲:「…哈…我沒你說得那麼清高,我只是個普通人。」國破家亡,怎麼可能不恨………甩甩頭換個情緒,噘嘴鼓著臉調侃:「…即使你誇獎我,我也不會消氣…嘿嘿…」
  酷拉皮卡怔愣了一下…隨即傳來輕輕的笑聲:『啊…被識破了。』琥珀想讓我輕鬆些吧。

  月光隱沒在雲層背後,秋風輕拂過後漸漸流洩出光澤…清輝灑入室內。
  寂靜片刻…亮知道光手機裡的那位是酷拉皮卡,與光兩人之間現在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在享受少有的寧靜…光的耳飾已經逐漸轉為平時的海藍色。

  「好好保重。」
  『你也一樣。』


  掛斷手機,抬頭:「不好意思,我太大聲,吵醒你。」嘴角拉起歉意的笑容…
  「不是的,是我每晚都會留意你房裡的情況,怕你睡不好。」誠實…
  光怔愣一下…苦笑:「快去休息吧,還是你想吃宵夜?」不可能吧。
  「不了,」亮在光身邊的床上坐了下來:「小傑他們怎麼了?」
  見到亮的舉動…無奈:「他們知道了酷拉皮卡曾經告訴我的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站起身,將電腦關機……與亮拉開距離。

  眼神黯了黯……光又在與我拉開距離,每次都做得不著痕跡,卻又偏偏讓我發現了。

  看著亮淡淡的苦笑,光有些不忍…背倚著床坐在地上,在亮的腳邊:「小傑他們才離開沒幾天,感覺日子過了好久。」找話題…
  「其實奇犽和你有點像,雖然不清楚他背負著什麼,但是他讓我想起十二歲的你,不同的是他對小傑似乎沒有任何保留。」回憶著這三年的種種。
  「他是個坦蕩的好孩子,跟我不一樣…」寧靜的夜。
  「你也可以,請記得我為我們許諾的永遠。」寧靜的交談。

  光的臉刷地一下變紅,雖然有粉底保護,只有自己知道:「…奇犽他有坦蕩的本錢。」他有能力保護自己。
  「你有我。」伸手輕撫光的髮絲……每當想要觸摸光的時候,總是再三告誡自己,頂多只碰頭髮。
  光抬起頭,對上那雙與翡翠一模一樣的雙眼:「…不能說的秘密。」
  撫摸的手頓住…一愣:「不能說的秘密?」什麼意思…
  「電影名稱。」
  沒錯,我還有個不能說出的秘密,不能說也不敢說也不願意說,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知道的秘密,我很清楚承認後的下場。
  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亮,我希望你幸福。



  秋陽午後的都市帶著陣陣煙塵,灰濛濛的天空有些抑鬱的氛圍。
  車站前的棋會所,一眾熟客盯著亮老師對面座位上的一支手機,手機和絃傳出美妙的鋼琴曲,這在會所是相當罕見的景象。

  北島先生皺起眉頭:「是藤原的手機吧,啐…現在的年輕人!」
  「北島你也別這樣,他平常都會記得靜音的。」廣瀨先生依舊很和善。
  「小亮,你能不能幫藤原接一下…」市河小姐有些歉意:「不好意思,都是因為我扭傷了腳,他才會跑去幫我買茶葉…」
  亮微笑:「我倒是覺得這首曲子很好聽,市河小姐,您這樣不能開車吧,有辦法回家嗎?」
  「嗯,我弟弟說晚一點會來接我,放心吧。」

  手機鈴聲仍然持續,這首華麗的鋼琴曲帶著一點神秘感,來電顯示是和谷的電話,這也是亮不想接聽的理由……雖然沒有多少交集,但同時身為職業棋士與念能力者敏銳的第六感告訴自己…這人不怎麼喜歡自己,儘管自己不在意。

  北島雙手抱胸:「哼,摺扇就算了!那小子自從辦了手機之後,每次下棋都會把手機放在旁邊,是想炫耀嗎!哼…」
  「北島先生,才不是這樣呢!」市河小姐一如當年拿舊衣服給藤原時一樣細心:「那是因為藤原沒錢買手錶,所以才把手機放桌上!」
  「亮老師,藤原的經濟情況沒有好轉嗎?」溫和的廣瀨先生。
  「嗯…他好像領了一筆遺產,但是依然很節儉,大概只有吃東西比較不會省吧。」原來如此……我都沒注意到這種小細節…還是市河小姐細心,說起來光在選手機的時候的確只看螢幕有自動顯示時間的款式。
  「你們這年紀正會吃,吃當然不能省。」
  「話說回來,臭小子品味還算不錯,看他染那顆雙色頭,我還以為會是吵死人的熱門音樂…嘖嘖…」

  和谷繼續不要命的狂call,一眾人繼續欣賞音樂…大樓的厚實鋼筋水泥磚牆成功截斷了戶外的髒空氣,室內空調系統正常運轉…一派舒適安逸的景象。

  端起綠茶,加入熟客們的閒聊:「…光一直都滿有品味的,特別對於吃東西。」總是吃得很優雅,像…歐洲貴族。
  「對喔,塔矢老師一直待在中國,亮老師你最近三餐都…」
  「嗯!」突然笑得開心:「我搬去住藤原宅,其實他家也就只有我們兩個,三餐他都會自己下廚,所以我負責打掃房子。」分工合作…
  『咦!!?』一眾人十二萬分驚訝。
  亮被大家的反應弄得有些措手不及:「這…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我孫子跟你們同年…男孩子做的菜能吃嗎?」北島臉已經綠了,看來他孫子曾經讓他『受益匪淺』。
  偏頭思考…稍稍舉例一下好了:「……嗯,光對吃東西非常考究,像是我們最近的早餐就是他自己烤的鬆餅,加上奶茶。」一眾人不解,於是亮繼續解釋:「後來我在外面喝了罐裝奶茶,那味道完全不能比,一問之下才知道自己每天早上喝的奶茶製作過程非常複雜…」
  聽得眾人一愣一愣,『亮老師』繼續解釋:「光所調的奶茶是英式奶茶,用的是紅茶葉,注意是茶葉而不是茶包;牛奶的部分還先用蒸氣棒打出熱奶泡,按照特定比例混合。」緩口氣:「鬆餅也是從鬆餅粉開始做,總之…嗯…不管我說想吃什麼…他都能弄出來。」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些得意………光,我真的很幸福,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給你幸福。

  「我也好想喝喝看…」市河小姐已經被誘惑了。
  「除了早餐之外,通常都會作中式或者日式料理,不過只要他心血來潮,也會弄出意想不到的東西,像是紅酒牛排…之類的。」

  一眾客人傻眼…………紅酒牛排…這聽起來是餐廳裡菜單上印的食物。

  「連亮老師都能稱讚,那肯定不錯。」
  「他家原本是開餐廳的嗎?」
  「不,光的父母都是公務員,哥哥是會計師。」微笑,這是光自己說的。
  「真想吃吃看,我也想學…」
  「小市,等你學成就可以嫁人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自動門隨著『叮鈴』的聲響滑開…
  「…呼…我回來了……市河小姐要結婚了嗎?我剛剛好像聽到…」光將茶葉放到櫃檯後方的櫃子上。
  俏麗的短髮…臉刷紅:『才沒有啦!是北島先生胡說的!』
  「別這麼激動嘛…」回頭,走出櫃檯:「市河小姐這年紀結婚也很正常…糟!我的手機一直在響嗎!?對不起!我都沒發現!」衝過去。

  和谷卻好巧不巧的在此時放棄了騷擾藤原的念頭,隨即立刻有封簡訊傳了過來……森下老師研究會暫停一次,今天不用過去了。

  「對不起,吵到大家了…」原來和谷也是打簡訊的高手啊…真快。
  「那是鋼琴的聲音吧,還不錯。」廣瀨先生繼續對局。
  「嗯,是鋼琴…」這首曲子讓我時時提醒自己拴緊內心……對著棋盤對面的對手微笑:「抓子吧。」
  亮揭開棋盒蓋:「曲子叫什麼名字?」
  「《秘密》。」
  亮怔愣,隨即笑著搖搖頭:「連這也保密。」我是先手啊。
  「這…」愣住過後苦笑…拿過白子:「…呵呵。」

  和谷說研究會暫停的話,那我去大哥家好了。
  我跟大哥的關係,一直不約而同的保密,現在也只有亮去補習中文和去尹老師家的時候,一週去兩次,很少真的在大哥家裡遇見彼此。
  今天…大哥有行程嗎…
第二部 第六十三局 意志力與抗壓性
  「大哥果然在家。」
  「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不是森下那邊的研究會嗎?」打譜的人沒有抬頭。

  單身公寓內,繽紛的魚群流動著一室悠然…空間寧靜和諧。

  隨意地打開冰箱查看有什麼材料:「…和谷傳簡訊過來說取消一次,原因他沒說…嗯?冰箱沒什麼東西吶…大哥有自己做飯啊。」真稀奇…
  「別小看我,我還不至於讓自己餓死。」收拾棋子:「今天出去吃吧,我請客,算是謝謝你一直都在幫我打掃房子。」

  聞言…光愣了一下後…神情有些落寞的站在冰箱前,聽著大哥的話…

  「怎麼了?」察覺到小弟的異狀。
  「不,沒什麼。」隨即揚起笑臉。
  緒方大哥…沉吟片刻:「小光,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想太多了。」
  「?」大哥知道我在想什麼…
  「…你認為親兄弟會互相幫助,不會為了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謝來謝去,覺得這樣的酬謝像在面對外人,」犀利地眸光一閃:「我沒說錯吧。」
  「…」還真的知道…我好像還是很容易被看穿…

  正色坦言:「因為我年長你許多,當然會想照顧你,但是你一向很獨立,不讓我有機會插手你的生活…」拿下金框眼鏡稍稍用衣袖擦了擦:「…我之所以會說請客當作謝禮,是因為我怕一向獨立的你會跟我客氣…最後搶著結帳。」
  「………」是這樣啊?
  「那麼以後我說出去吃,就是我結帳的意思,在家吃就是你負責所有工作,說清楚就不麻煩了。」
  持續站在冰箱前,光眨了眨眼……隨即:「呵呵…大哥果然一直都是怕麻煩的人。」什麼事情都會說清楚,呵呵……很讓人安心。
  「你要多試著對自己好一點,像剛才如果我沒發現你的心思,你還要裝出一臉笑容的跟我吃飯,那樣怎麼嚥得下去。」瀟灑地拿起外套:「走吧,出門。」


  光坐在跑車前座…精神放鬆了些:「大哥…有一件事情,我找不到人商量…」關於失眠的事情,該說出來嗎……整整四個月了,身體狀況越來越糟,雖然盡量吃高營養的食物彌補,但是…

  「到餐廳再說吧,輝夜姬如何?」隨性的提議。
  「真的假的!?」驚訝…那很高檔耶:「…嗯……也好,說起來我還沒在那裡吃過東西,都是把廚房做失敗的帶回家吃…那一陣子輝夜姬幫我省了不少伙食開銷…」看向車窗外流動的人群。


  由於光有話想說,緒方大哥要了最小的包廂『岩之間』,雖然說是最小的,但是對兩個人而言剛好,本來就是設計來招待情侶或者重要的生意會面時使用。

  「說吧。」火鍋端上來後,大哥開口。
  「……」雙手忙著煮火鍋,一會兒魚丸一會兒青菜…無暇顧及其他…
  「哎…你又開始忙了。」無奈地看向眼前少年…
  光笑開了…很真誠:「很難得聽見大哥嘆氣呢。」跟大哥在一起…很輕鬆…
  「是、是、是…我承認我在你面前已經沒什麼形象可言。」甚至告白過…
  「在別人面前就有嗎,年輕棋士都稱呼你『緒方狐狸』呢。」
  臉抽筋:「真的假的?」
  繼續爆料:「這已經算是客氣的了,桑原老師還被稱為『人猿』。」

  青年男子拍案叫絕:「哈哈哈!這個經典!還有嗎?」
  「嗯…我看看…」公筷稍稍攪動火鍋…讓食材全部均勻受熱:「…我私底下稱森下老師『酷斯拉第二』,雖然我沒說出來,不過我想和谷會同意的。」香菇可以丟進去了。
  「那第一是…?」
  「椿大哥。」
  緒方看著小光,自己真的一點都不瞭解他的背景…為什麼椿先生會成為他的監護人:「…椿先生是你的監護人吧。」
  「是啊…」將筷子放置一旁,該下得都下了:「等一會兒就能吃了。」

  抬頭發現大哥似乎有話想問自己,於是坦言:「…我跟椿大哥是十三歲那一年才在京都認識的,嗯…後來與他串通好,報了新戶籍…不過他並不知道我之前的事情。」因為我不想欺騙眼前這個人…

  「……椿大哥與倉田先生是朋友,總之我當初什麼都沒說,椿大哥也沒問…一開始他以為我家受到討債公司威脅,全家都自殺了,剩下我一個…呃…」
  「不過這是他們自己的揣測,我只是為了方便起見沒反駁,說起來也有點自私…但是我想,椿大哥應該已經知道我絕對不是受到討債公司威脅這麼簡單了…」畢竟當時身上帶的一大筆錢是由椿大哥去賭場洗回來的。

  火鍋蒸騰地冒著溫暖的熱氣,食物的香味在和室中蔓延開來…

  聽完一大段陳述過往的解釋後…見到小光似乎不知道怎麼說下去,於是主動開口:「所以…藤原光不是你的本名?」
  「嗯…我…的確不姓藤原,」想了想…這個部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但是因為佐為姓藤原,所以在我的家人過世後,我就跟他姓,從小佐為也都叫我小光…現在會叫我小光的人就只剩下明子阿姨與大哥了。」
  「然後呢?」可以開始吃了吧…應該都熟了。
  「…嗯…之前的事情我就沒辦法說了,如果大哥很介意,那……我也只有再三道歉…」微笑著卻是眼神黯淡。
  「別蠢了,你不是說有什麼事情要跟我商量?」這醬料挺不錯。

  光蹙眉,真的要請大哥幫忙嗎……有些猶豫…

  「不,沒什麼,只是…最近有點失眠罷了。」折衷說法。
  「喔?試試看聽音樂吧,你不是挺喜歡音樂的…」眼鏡起霧了,吃火鍋就是這一點麻煩…嘖…吃麵也一樣。
  「試過了,但是變成睡睡醒醒,更糟糕。」米血熟了嗎…
  「芳香療法呢?我第一次進入循環圈也跟你一樣,後來就是使用芳香療法,還算有效,可以睡大概五個小時…對我而言也算夠了。」
  恍然大悟:「噢…原來如此…」頻頻點頭:「所以大哥才會使用沐浴精油啊。」原來如此,我原先還認為與大哥不太搭調。
  「也不一定要洗澡的時候用,我建議………………………」




  房裡點著光個人認為沒什麼用的精油薰香,嘗試大哥的建議之後又過了幾天,除了第一天稍微睡了三小時之外,失眠情況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

  「我知道,旋律…他同事昨天有來電過。」光拿著手機…站在房間正中央。
  『總之我們已經回到東京了,詳細情形見面再說。』半夜兩點多,奇犽在東京成田機場正門口,對著電話裡的光哥哥說著,背景有相當多的噪音。

  『奇犽,半藏哥的車到了!』電話那一頭,背景傳來小傑的聲音。
  光聞聲立刻發話:「快上車吧,我等你們。」在自家房間內切斷通訊…

  下午的指導棋恐怕是無法前往了,所幸早上的時間沒事情…得編個理由給棋院,最好直接找好替代人選…雖然情非得已…但我實在不想對棋院說謊…唉。
  換下睡衣,下樓進入廚房,開始準備一些物品……不可避免的驚動了一直在注意著自己睡眠情況的某人……
  「光,怎麼還沒睡?」擔心地聞聲下樓,看著正在廚房忙碌的光。
  「他們兩個剛到東京,馬上會回來,不好意思…吵醒你。」頭都沒抬一下…



  半藏扛著酷拉皮卡,小傑與奇犽背著背包,出現在東京都一戶民宅庭院,老鷹見到小傑,飛往空中盤旋了兩圈,以示歡迎。
  門敞開,光朝忍者半藏肩上的人看了一眼,隨即蹙眉:「進來吧。」
  「他身體很燙…而且我看他神智不太清楚,最好能躺著。」半藏在玄關用腳跟退掉自己的鞋子…
  「到我房間吧…在樓上,都準備好了。」


  「你不讓他躺下嗎?」按照藤原的指示將酷拉皮卡扛到牆角。
  「不用,讓他靠著角落打坐,這是他的習慣。」將兒時玩伴扶正…用冷的鹽水細心擦拭:「半藏大哥,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不會,大家都是朋友,」轉頭向小傑、奇犽:「過幾天我再來探望他,今天先回去了。」今天還見到了塔矢亮三段耶…
  「謝了。」這是奇犽。
  「我送你下去。」小傑跟下樓。
  在小傑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中…奇犽嗅嗅:「好像有什麼味道…很香。」看向書桌上的薰香。
  「洋甘菊薰香,希望可以幫助他抗焦慮、鎮定心神。」儘管這些對我都不是很有用…但也只能姑且一試…

  亮看著在角落打坐的酷拉皮卡……比起光年長一些。
  這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曾經短暫通過一次電話的人,酷拉皮卡…金髮碧眼,雖然現在看起來很虛弱,但是很……漂亮。百科全書上的民族介紹,的確說過世界上有幾個古老民族都是很美麗的人種,也包括窟盧塔族在內。但是看到圖片與看到真人的感覺還是差別很大…
  他的那一頭金髮,與光額前的金髮…一模一樣。

  默默地凝視著細心照料酷拉皮卡的光……光跪坐在地上,動作極盡輕柔,眼神關注,小心異常。
  而此時奇犽正仔細地觀察亮哥哥的神情…若有所思…

  「光,下午的指導棋,我幫你去吧,棋院那邊我會說你請病假。」
  「這…不好吧…」回過神,抬頭:「你早上有研究會,晚上又要上中文課…這樣一整天…」不過指導棋的話,只有塔矢亮能取代藤原光,反過來也一樣,這樣才不會對客人不好意思。

  通常自己接的指導棋會比亮多,因為亮是三段,價碼自然比初段高一些;同樣都是戰績優異的少年棋士,因為初段的指導費用比較便宜,客人當然喜歡指名藤原光。

  亮笑笑,安撫:「沒關係,同樣收初段的費用,客人不會介意的,棋院那邊當然也不會。」令人放心的語調:「他現在需要你照顧,奇犽、小傑也才剛回來,至少讓他們休息一下。」
  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看著剛進門的小傑:「你們兩個先去洗澡,熱水我放好了,洗完再過來把事情交代清楚。」
  「可是…」小傑有些猶豫…似乎很擔心酷拉皮卡。
  奇犽將小傑推出房門:「沒什麼好可是,快把背包放回房間。」

  亮與光看著兩個才十幾天不見的孩子背著背包,走回主臥房,感覺似乎長高了不少。

  「你們等一下應該有很多話要談,我先回房了。」往門外走。
  「塔矢…」猶豫…
  「什麼事?」站在門邊,沒有回頭。

  寧靜的夜晚氛圍纏繞在背影與無奈的眼神之間…

  「謝謝你。」對不起……原諒我只能給你感謝…對不起。

  以我的洞察力當然早已發現,亮是個對於喜歡的事物獨占慾望很強烈的人,從那一次塔矢老師被送進急診室時,他竟然用繃帶綁住我的手,就發現了。
  越是不安,越容易失控,這一點任何人都一樣。亮也從來都不是灑脫的人,讓遠行的我帶著有『圓』的功用的棋子就是最好的證明,他不會因為讓我離開他的視線就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事情上…但這樣的他,一直在用理智控制自己,給我更多時間跟空間…

  事實上我知道不肯給他回應,對他是相當殘忍的。


  聽了這聲包含千萬般思緒的道謝,亮轉身,緩步走到光身邊,也跪坐下來。
  看著光漆黑的眼睛,輕撫柔軟的短髮,很溫柔的語調:「有你在,他會沒事的。」繼續撫摸柔軟的髮絲,微笑著:「需要幫忙就叫我一聲。」雖然…我還是喜歡長髮,不過要用大量的染髮劑,對身體很不好吧。
  「…謝謝。」別過頭,不忍看到亮眼中那隱藏著極淡的落寞。
  「我回房了。」


  回到房中的亮,闔上門,舒展眉頭,嘴角浮現溫暖的笑意。

  光,你有一個很大的弱點。

  只要我露出些許寂寞或者其他負面情緒,你就會於心不忍。我只要按照著自己的心情走下去,不需要刻意的偽裝或隱藏,你就會輸給你自己的洞察力。
  重新躺回床上,光…而你對我的那一點『於心不忍』,也是你的所有情緒中,最接近正常人的部分,我必須將這一點緊緊把握住。
  正因為你對我用情極深,才讓你那有如銅牆鐵壁的心的堡壘,有所缺口…我不能太心急,必須慢慢來,這樣才能把你引導回常軌。

  光,意志力與抗壓性…這一局,我贏定了,而且屆時將會是你自己心甘情願地輸給我。
第二部 第六十四局 佐為的執念
  「亮哥哥去休息了嗎…酷拉皮卡狀況如何?」小傑看著酷拉皮卡,在房裡嗅嗅:「是…洋甘菊的香味。」
  「亮一早有研究會,下午還要替我去下指導棋,晚上要補習中文。」繼續用清涼的鹽水擦拭打坐中的酷拉皮卡:「他好像…有認出是我。」輕聲細語。
  奇犽席地而坐,小傑端起臉盆:「奇犽,你跟光哥哥解釋一下吧,我去換水。」
  「嗯。」

  而直到小傑回來,奇犽還是沒說半句話。

  「很難解釋啊…事情經過很複雜。」奇犽開始蹂躪自己柔軟的銀髮。
  於是小傑嘗試開口:「因為…一開始酷拉皮卡似乎不想跟我們聯繫,所以…我們就很專心的調查關於老爸『貪婪之島』的事情,也就是那套黑盒子裡的遊戲軟體…那是念能力者專用遊戲…然後…然後就…因為拍賣會有賣,所以我們想去拍賣會…嗯…但是沒有錢,剛好黑幫各個組織都在懸賞幻影旅團,所以我跟奇犽就去跟蹤旅團成員,前後被抓了兩次。」

  「你說什麼!」光用一種危險的眼神逼視小傑:「被抓了兩次!」緩一口氣,反正他們倆現在好好的沒事:「那…為什麼黑幫那邊要懸賞蜘蛛?」
  汗…光哥哥剛剛的眼神好恐怖:「咳…因為蜘蛛盜取了所有地下拍賣會的商品,當然也包括那套『貪婪之島』,基於需要錢與小傑老爸線索的雙重原因,我們決定緝拿蜘蛛。」奇犽緩了一口氣,接著說:「第一次跟蹤失敗後我們被擒,僥倖逃了出來;也因為我們被抓過,所以知道蜘蛛的秘密基地,更知道了旅團裡面一些人的特殊能力,因此急著向酷拉皮卡提供情報,我們以為他會很高興。」說到這裡…哀嘆一口氣。

  酷拉皮卡依然虛弱,蹙緊眉,咬著唇,偶爾會睜開眼睛看一下琥珀。
  光貼近身,開始輕輕地替酷拉皮卡按摩幾處重要穴道……

  「唉,他應該很不留情面的把你們兩個罵了一頓吧!真是的,對方是蜘蛛耶,酷拉皮卡知道你們被抓,當然會很火大。」手上的工作沒有停下來…
  「我們逃出來了啊!」小傑不服氣,不過依然壓低聲音。
  「那是運氣好。」奇犽說得很實在。

  此時酷拉皮卡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旋即又闔上,似乎沒那麼痛苦了。

  似乎起了個話頭要接下去便容易了…小傑繼續往下說:「然後…總之…總之中間省略,我們跟酷拉皮卡還有旋律,一起去抓蜘蛛。」
  奇犽差點暈倒:「什麼叫做中間省略…」轉向光哥哥:「因為雇用酷拉皮卡的黑幫老闆萊特諾斯拉先生不想再緝捕蜘蛛了,可能覺得威脅太大不划算吧…總之酷拉皮卡被逼急了,沒有他老闆的命令,無法名正言順抓蜘蛛,所以只好動用了我跟小傑。」
  光放下按摩的手指:「小傑,坐到酷拉皮卡身邊去,握著他的手。」
  「喔,要給他安定感吧…」似乎有所明瞭。

  光接著輕聲詢問奇犽:「我想應該是你跟旋律去跟蹤吧,這樣比較安全。」
  少年點頭:「嗯,一開始是這樣沒錯,旋律可以在隔非常遠的地方分辨每個旅團成員的腳步聲,跟蹤非常順利…但是…我想酷拉皮卡也很自責吧,因為他一見到蜘蛛,由於太過激動,自己擅自行動導致事跡敗露被蜘蛛發現,最後我跟小傑也因此被抓…不過他也同時抓住了幻影旅團的團長--庫洛洛。」
  小傑接著開口:「這是第二次被抓,但是也因此,酷拉皮卡為了救我們,並沒有殺掉庫洛洛,而是將庫洛洛的『念能力封印』,並且在庫洛洛心臟上也刺了一把『制約之劍』。」

  光已經大致明瞭…稍加思索過後:「制約的內容應該是讓那位庫洛洛『不能跟其他蜘蛛成員有任何溝通與接觸』否則會立刻死亡,對吧?」
  「呃…好厲害,你怎麼知道?」小傑驚訝、奇犽也驚訝。
  「因為我很瞭解酷拉皮卡…這一招果然厲害,擒賊先擒王,剛好由於你們被抓,酷拉皮卡得利用庫洛洛交換人質,把你們平安換回來,嗯…於是制定這樣的條件,而旅團裡面其他成員肯定為了『揣測他們團長的意思』而搞得四分五裂,自動瓦解。」
  奇犽看著光哥哥,眼神詭異:「……如果光哥哥是變化系念能力者一定很恐怖,既能看穿人心又愛騙人。」
  光微微一笑:「不只你一個人這麼說我,不過奇犽,你是變化系的對吧,但是你沒有騙過我。」

  奇犽覺得自己又無端端地臉紅了……

  「…蜘蛛那邊派出來執行交換人質的人,應該也被酷拉皮卡刺上制約之劍了吧,制約內容應該也一樣。」光繼續思索著…肯定句結尾。
  「沒錯,是一位叫做派克的女性,」奇犽仔細說明:「專長是經由觸摸別人身體得到對方所有的記憶。交換人質之前,蜘蛛內部由於群龍無首,早已經四分五裂…總之,在庫洛洛成功被釋放後,派克破壞了制約,將酷拉皮卡的弱點告訴了其他蜘蛛,因此酷拉皮卡所訂下的誓約立刻啟動,派克已經死了。」

  光聞言臉色一變。

  「你放心,蜘蛛暫時不會找酷拉皮卡尋仇,因為人死了念能力未必會跟著消失,有時候反而會增強,就有點像是靈魂會纏繞著牽掛的事物,或者憎恨的人…」奇犽就地躺了下來,好累:「安啦…這是後來我們遇見旅團的人,他們親口說的。」
  光稍稍放下懸著的心:「所以…如果蜘蛛殺過來,讓酷拉皮卡抱著恨意死去,酷拉皮卡的念能力會纏繞著現在『念能力被封印無力反抗的庫洛洛』。」
  「賓果。」奇犽賴在地板上。

  光回頭看向酷拉皮卡…眼神漫上了些許憂鬱:「…也就是說,酷拉皮卡現在身邊有兩個人的念能力,或者說是怨靈纏繞著他…是窩金與那位派克吧。」
  同樣是靈魂,佐為可愛多了…嗯?靈魂會纏繞在牽掛的事物上嗎?
  所以佐為會附在虎次郎的棋盤上……原來如此,所以佐為有時候可以依稀看得到念,也看得見念獸…因為佐為本身就是執念的一種,對於『神乎其技』的執念…但那為什麼念能力者看不見他…啊…算了。

  等等…念獸!?
  光迅速回頭丟出問題:「庫洛洛如果找到可以幫忙除念的人,把酷拉皮卡施加在他身上的念力『制約之劍』去除呢!?」

  奇犽立刻翻身坐起,小傑也緊繃起來。

  「對啊…如果光哥哥能被除念,庫洛洛也理所當然可以。」小傑喃喃自語。
  「…你們…不用擔心………」酷拉皮卡突然掙扎著開口…氣若游絲:「……如果被…解除我…會感覺到。」眼睛依舊閉著,蹙眉。

  「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光轉向兩位疲憊的少年:「你們兩個也去休息吧,一路這麼遙遠又說了那麼多,肯定累壞了。」愛憐地看著才沒過幾天,已經長高了一些的小傑與奇犽:「…其他事情交給我吧,真是辛苦你們了。」
  小傑鬆開酷拉皮卡的手,站起身:「嗯,旋律會幫忙打點酷拉皮卡在那邊的工作,他說請你不用擔心,還說一定要讓酷拉皮卡回到你身邊,果然沒錯。」
  「我們一路上都有偽裝,又有半藏哥他們霧隱忍者的安排,行蹤很隱密,也沒動用獵人執照…」跟著小傑一起走到門邊:「剛剛是酷拉皮卡從前天至今,第一次說出有意識的話,之前都像行屍走肉一樣跟著我跟小傑。」

  光突然站了起來,將這兩位小自己三歲的少年摟在懷裡:「謝謝…」這次真的太危險了…

  小傑倒是很習慣的接受了,奇犽又開始臉紅。
  「去睡吧,我中午再叫醒你們。」輕輕放手…
  「晚安。」
  「晚安。」


  深夜微風在窗外旅行的時候,兩位歸巢的少年累趴在床上…緊繃的神經總算在此時此刻放鬆了下來…

  「吶…小傑,我…真的好希望有個跟琥珀哥一樣的媽媽…」全家都是殺手:「明明他只大我們三歲吧…」卻很會照顧人…
  「…琥珀哥一直很會照顧人,小時候每次被他陷害,之後又受到他的安慰,想氣都氣不起來…」轉向奇犽:「我也沒有媽媽,不過我想有媽媽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對現在的我來說,琥珀哥就像爸爸媽媽的綜合,酷拉皮卡比較像夥伴…那位沒見過面的老爸,以後還是直接叫他的名字『金』吧。」
  奇犽蹭了蹭枕頭:「…有太陽的香味,曬過的。」好睏…
  「…我們留下的衣服也都修改過了…我根本…沒注意…自己…長高了…」語末,小傑已經開始打呼……

  奇犽依舊維持趴著的姿勢,連翻身都沒力氣,安心地沉入夢鄉。




  「早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光回頭:「研究會九點半開始對吧。」
  亮看著一如往常在廚房忙碌的光,內心一陣激動:「怎麼沒去照顧他?」
  「他剛睡著,雖然不太安穩,但也不必寸步不離。」微笑…

  亮突然有一種放下心中大石的感覺,原來自己真的很容易吃醋…真的得好好控制自己的心性才行………轉身,走向客廳,開始平日早晨的打坐修練。


  亮…因為我不想錯過,這個每天早晨,讓我覺得幸福的短暫時刻,呵呵…儘管,這只是我一個人的秘密。
  安靜的將土司放入烤箱,調了一杯咖啡……亮他昨晚一定沒睡好……我得幫他帶一份便當才行,不然亮一定不會吃中飯,又要到很晚才回來…
  哈、我怎麼又用了『回來』兩個字…真是越來越受不了自己。

  其實真的很高興,覺得好感動……沒想到光會願意在這種情況下與我一起吃早餐…今天睜開眼也能見到光嗎…
  光的氣息,永遠是平靜而哀傷的。
  即使再怎麼生氣,他的內心依然有一個角落保持冷靜,可是啊…光,你就是因為太過堅強,才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累。
  像這樣靜靜地坐著,感受你的腳步由遠而近,慢慢在我身邊坐下來,等待我睜開眼睛,與你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覺得很幸福。
  我希望,也能讓你幸福。


  「吃早餐吧。」淡淡的微笑。
  「嗯。」起身。

  「那是…」亮愕然看著桌上的飯盒:「那是要…」會是給我的嗎…
  「……啊,不好意思,沒有便當盒,只能用普通的保鮮盒,不過是早上現做的,放到晚上也不會壞…你…找個時間吃飯吧。」
  開心極了:「光,有你在,我真的很幸福。」
  別過頭,眼神黯了黯:「…你幫我去下指導棋,這是理所當然的補償。」
  「不用回應我也沒關係,現在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笑著看向眼前盤中的培根三明治,土司烤過了,去皮…切除的土司皮烤得酥脆,浮在濃湯上面。
  「…」吃自己的……對於亮待自己與日俱增的感情…我根本無法回應…

  知道光已經為自己的言詞擾亂心緒…亮微笑,轉過話題:「我們倆的時光膠囊,那四封信,我只找到紙盒…恐怕不能埋在土裡。」
  「…其實也未必要埋在土裡,如果是盒子的話,我倒是有個適合的託付人選。」
  「託付人選…」亮微微思索…隨即瞭然:「不過現在職業試還沒結束,過一陣子吧,別影響別人考試……這點子真不錯。」
  「你可以想其他辦法。」裝出漠不關心的語氣。
  「明明是個很好的點子。」光明明很在意吧…
  「因為你沒多想。」
  「是你麻煩他經手盒子成為習慣了。」
  「…你話變多了。」以前也出現過類似的對話。
  「是你話太少。」立場反過來了。




  「阿慎,你沒問題吧!?」伊角媽媽關心地問:「怎麼…沒事突然打了一陣哆嗦?」
  「不清楚,我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今天的對手門脇是前學生三冠王,實力很強。」但是…怎麼好像不是這個因素…
  「反正你至今都連勝不是嗎?盡力而為就好,快出門吧。」
  「嗯,我出門了。」
第二部 第六十五局 燙手山芋
  「輸棋的報導出版部寫起來也不好過吧?」棋院海外部的土井先生。

  「我回日本的腳步都沉重起來啦…」記者古瀨村在客機上認真敲著鍵盤輸入新聞稿:「倉田七段於韓國舉辦的三星火災盃…返國機內暴飲暴食…」

  倉田鼻孔出氣:「可惡!!安太善那個傢伙!竟然說我再不活躍一點他會很傷腦筋!」用力地給他吃:「什麼因為倉田在韓國有日本的安太善之稱!!臭傢伙!」反正飛機餐不用多加錢!!

  「那表示倉田先生您在韓國頗具知名度,很好啊。」

  『才不好!!應該是他要被稱作『韓國的倉田』才對!!』我吃我用力吃!

  「…還真敢說,對了土井先生,」古瀨村轉頭:「您在海外部有沒有聽說關於日中韓Jr.團體戰…北斗通訊主辦是嗎…」

  「就是明年五月要舉辦的那個嗎?」坐在後排的翻譯人員探頭:「在韓國的時候,洪秀英有用日語問我喔…他問我『藤原光已經成為職業棋士了嗎?』」

  「喔!他們倆認識嗎?」古瀨村嗅到了新聞的味道。

  「應該吧,你回去問問藤原就知道了。」翻譯又坐了回去。

  「唉,這次的人事異動太突然了,很多事情我都在狀況外。」古瀨村抓著頭:「天野先生調走前,同時採訪過他們兩個呢…稿子交接到我手上。」

  土井先生向空服員要了一杯咖啡:「你是說塔矢亮與藤原光?他們好像常常同進同出,也難怪…難得年齡相仿的對手。」少年人嘛…年輕真好…

  「不只是這樣喔。」古瀨村得意地解釋:「藤原說他家裡遭到變故的時候,除了他現在的監護人椿先生曾經給予過他幫助之外,他還曾經住在塔矢前名人家裡一段長時間。」

  頗為驚訝:「喔?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而且塔矢老師與藤原的師父是畢生的知交與勁敵,因此塔矢老師才會特別指名與藤原新初段對局後引退。」

  「這我知道,原來那場對局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藤原自己的師父怎麼沒有出面呢?照道理五冠王都出面了…也應該要…啊,謝謝。」土井先生接過空服員送來的咖啡。

  「藤原的師父很早就過世了,所以塔矢老師才會特別照顧他。」

  「啊…原來如此,故人的弟子嗎…不論有沒有圍棋天賦,都理應要代為照顧,更何況藤原戰績一直很好,就是體弱多病…也滿可憐的。」

  古瀨村搖搖頭,一副您『有所不知』的神氣:「現在啊…塔矢老師與夫人在中國,塔矢亮住在藤原家裡,據塔矢亮的採訪內容看來,大多數時候是藤原在照顧他。」

  「這話從何說起?」翻譯先生好奇…又探過頭來。

  「因為都是藤原在準備三餐,還有大部分的家事雜物也都是藤原一手包辦,塔矢說,藤原從小時候住在他們家時起就一直是這樣,總是黏在塔矢夫人身邊。」

  「嘿!這對出版部而言是不錯的花邊新聞。」土井先生笑了笑。

  古瀨村繼續八卦:「藤原說他跟塔矢夫人學做料理,簡直是塔矢夫人的弟子,所以森下老師應該不會介意,畢竟森下老師只與塔矢老師競爭,可不會和塔矢夫人競爭。」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搞笑了!這要刊出來嗎?藤原會被逐出森下研究會吧!」

  「欲知詳情,請購買下週棋週刊,謝謝。」末了還不忘賣個關子。

  「熱度還是沒退下來嗎…已經三天了…」小傑捧著鹽水走進房間…擔心。

  「他的呼吸聲一直不正常,而且發燒不是因為疾病或是疲勞所引起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光沙啞著嗓音:「洋甘菊似乎只有第一天有用。」

  「真挑剔,一定要聽你唱,放你以前出的CD還不行。」奇犽有些無力感。

  「亮在家的時候我剛好可以休息。」接過臉盆,開始替酷拉皮卡擦拭。

  小傑席地坐到地板上:「光哥哥為什麼不乾脆坦承告訴亮哥哥,現在這樣不是很累嗎?」頓一頓…為亮哥哥抱不平:「這三天亮哥哥幫你扛下所有的工作…除了對局之外。」

  奇犽默默地看向正忙碌照顧病人的人…

  「…」擦拭著酷拉皮卡的金色髮絲:「…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他有他的選擇,我有我的選擇。」

  「不太懂,不過好像有你的道理……我去買鹽巴,試試看半藏哥教我的買東西的日語。」閒不住的小傑跳起來。

  「你去吧,我待在光哥哥身邊,這樣安全些。」這種時候很敏感…酷拉皮卡也沒有戰鬥力,雖然酷拉皮卡不至於失神到攻擊光哥哥…但其實我是有事情想向光哥哥確認。

  樓梯傳來一陣熟悉的抗議聲……小傑出門後,室內一時悄無聲息…

  光靜靜地開口:「奇犽,你有話想問我,對吧……關於亮的事情嗎?」放下手中的毛巾,坐在床邊休息。

  銀髮少年拉過書桌前的椅子,將椅背倒過來坐,低聲:「…是亮哥哥吧,你把眼睛許諾給了他。」

  光迅速回頭看向酷拉皮卡……夢魘纏身的人依舊神智不清。

  「他聽不見啦…」擺擺手,漫不在意:「而且你不是說每個人都有選擇權嗎。」

  「…也對。」看向奇犽:「你只是想確認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吧…

  「你說過你把眼睛許諾給最深愛的人,那你幹嘛不直接接受他?」直接…

  光苦笑……輕輕搖頭:「奇犽,這裡是日本,亮他是前五冠王塔矢名人的兒子,如果未來他沒有女性配偶的話會很麻煩,雖然日本的單身貴族也不少,但是如果跟他的感情被發現的話…亮的前途就不妙了,儘管我不介意,但是亮絕對不是那種會願意把戀情藏起來一輩子的人。」雖然…這也只是理由之一而已…

  趴到椅背上:「…再怎麼說你也是皇族,卻願意為了他躲藏起來一輩子…甚至把眼睛承諾給他,」年紀輕輕卻是一副頗有哲思的模樣:「…而亮哥哥許多事情都還不清楚卻願意為你盡己所能的付出…人類的感情深淺真是難以想像。」

  光突然愉快地笑笑:「呵呵…只要他開口,除了我這條命之外,其他的都無所謂。」畢竟我答應了母親跟翡翠無論如何活下去在先。

  驚訝異常:「他開口要的!?怎麼可能!!」亮哥哥才不是那種人!

  「嗯…亮他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提出的,當然現在也不知情…奇犽,」抬眼…懇求的神情:「別說出去好嗎?這是我對他的一份心意,我既然無法回應他感情,至少希望盡可能做到他要求我的每一件事情。」

  抽著臉火大:「你以為這樣!亮哥哥知道了會是什麼心情!??」

  「他不會知道的,他當時是要求分離的時候留下來做紀念,」笑著拿出手機,看著剛輸入的…從酷拉皮卡手機查到的西索的電話號碼:「另外,我有我的辦法…況且…我是罪有應得。」

  怔愣:「罪有應得…什麼意思?」

  苦笑著搖頭:「…沒什麼,奇犽,說了或許你不相信…但是,要不是為了圍棋,我早就不想要我的眼睛了…大多數有時候,我甚至很討厭自己的眼睛。」

  奇犽靜了下來,思索片刻後:「你認為沒了眼睛,沒了紅火睛就自由了…這一點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會討厭呢…」

  光微微一笑,笑容裡摻雜著些許落寞與神秘感:「其實我是想把燙手山芋丟給亮,呵呵…」繼續著手照顧酷拉皮卡的工作:「很不可思議呢…我竟然會對你說那麼多。」不過燙手山芋的日語是什麼…啊…算了。

  「…倒頭來你什麼也沒說,啐!你說的我之前就觀察到了,除了亮哥哥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提出了驚天動地的請求之外,我還是什麼新的訊息都不知道。」真是保密到家了,這種人用我家那一套嚴刑逼供也是沒用的。

  「別說出去好嗎,拜託。」回首認真看著銀髮少年,其實會說出來也是因為瞞他不住…

  「…」評估…

  「與亮分離之後我可以繼續我的音樂之路,音樂的話眼睛不算是必備的,而且沒有了火紅眼的我就可以到世界各地繼續巡迴演出,甚至不需要請保鑣,或許我可以養一隻大型的導盲犬。」微微一笑,之後語氣認真:「失去幸福能夠換回自由,我覺得這個選擇真的還算不壞。」

  奇犽沉吟片刻:「我明白了,我不會說出去,畢竟你有你的人生規劃。」那樣的天籟,的確不應該永遠埋沒……但是…………唉,算了。

  「謝謝你,奇犽。」笑瞇瞇。

  奇犽看著笑容滿面的光哥哥,心裡很清楚光哥哥還有很重要的事情隱瞞大家,那是甚至連酷拉皮卡都不知道的事情。

  總之已經確定了一個關鍵……光哥哥將自己的『未來的決定權』,變相的託付給了亮哥哥…只要亮哥哥持續堅持,我覺得他總有辦法讓光哥哥接納他的,可能是需要一個契機讓光哥哥坦承一些事情。

  反之,假如亮哥哥放棄了,光哥哥將會恢復琥珀哥的身分。正好亮哥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提出了想要火紅眼做為分離的紀念,光哥哥一定認為這是一個機會,沒有了眼睛能夠換回自由,他可以繼續前往世界各地,不再侷限於日本。連在家都要化妝,活得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確受不了。沒有了眼睛依然能持續音樂演出,那些惡徒也會因此對他失去興趣…

  這是完全的自由,甚至沒有了皇室的一些瑣碎義務。

  「但是…沒有了眼睛不就不能下圍棋,真的沒關係嗎?光哥哥其實比較喜歡圍棋吧?」突然想到。

  「對我來說沒有眼睛一樣可以下棋,」指指自己的腦袋:「…可不要小看指揮的記憶容量,我的記憶力受過特殊訓練,是相當驚人的喔!有眼睛對我而言只是比較方便罷了。」持續手中的動作:「雖然要很長的時間…不過以職業棋士生涯而言,讓『藤原本因坊』成為名譽本因坊,對我來說就夠了。」

  不解:「『名譽本因坊』是什麼?」

  「本因坊是我現階段最在乎的東西,是日本圍棋的頭銜之一…有點像你跟小傑在天空競技場,所謂的『兩百樓樓主』一樣。」

  挑眉:「這個比方我懂,但是本質差太多了吧。」

  繼續解釋:「本因坊戰是世界歷史最悠久的職業棋戰,在日本江戶時代,本因坊是圍棋四大家中最大最有影響力的…嗯…日本古代圍棋史上的十位名人裡面,就有七位出身自本因坊喔!」伸手撫平酷拉皮卡緊蹙的眉頭。

  「總之就是歷史悠久,說重點啦!」窟盧塔族人都喜歡歷史嗎…為什麼小傑沒受到薰陶啊…

  光微笑,回憶著與佐為一起查到的史料:「從第一世本因坊算砂開始,出現道策、秀策等圍棋高手,到末代的本因坊秀哉引退後,把『本因坊』的名號捐給了日本棋院,日本棋院得到舉辦以本因坊命名的棋戰資格,勝者可以獲得『本因坊』頭銜,如果連續持有這個頭銜好幾年,就能成為『名譽本因坊』。」

  「沒想到你們在聊這個。」亮一身西裝筆挺,走進房間。

  「塔矢,會不會太累?對不起…」光馬上離開床邊,擔憂:「中午有吃嗎?」

  亮只是愛憐地看著光,搖頭。

  「我去弄一些點心,離晚餐還有一些時間。」快步走下樓去。

  亮與奇犽看著光下樓的背影,同時呼出一口氣,隨即兩人為彼此的默契對視。

  「亮哥哥真是辛苦了。」一語雙關,明指工作,暗指與光哥哥之間的情感糾葛……躍下椅子,開始接手照顧酷拉皮卡的工作。

  亮看向酷拉皮卡:「有你們在關心他,情況已經改善多了。」也是一語雙關,指的是酷拉皮卡身體與光心理狀態。

  「亮哥哥,」看著亮哥哥即將轉身離開的身影…奇犽刻意壓低聲音,認真嚴肅:「在光哥哥成為『名譽本因坊』以前…不對,總之在他成為名譽本因坊時要特別注意他,請你千萬…千萬不要放棄他。」

  回首認真看著銀髮少年,比起同齡的孩子,他跟光一樣,也背負著許多負擔……而不同的是他與小傑彼此坦誠。

  奇犽繼續:「原因我無法說,但是如果你放棄了…」咬唇,嘖…看不見的世界,擁有了自由真的有意義嗎!?

  亮等待著眼前少年說完未說的語句,但是少年卻持續沉默……於是嘗試打破寧靜:「…光很愛我,我一直都知道…」樓下傳來小傑進門的聲音。

  回頭看向樓梯口,之後再次轉身看向眼前的少年:「他將他自己的未來,全部託付給了我,我也都知道。」

  奇犽有些驚訝…

  「既然你都知道,那幹嘛還慢吞吞的!急死人了!」火大火大火大!

  「但是小傑提過,光應該是個喜歡惡作劇、調皮搗蛋、開朗樂天的人吧…」輕言細語,卻堅定:「我不希望他一昧的順從,我希望他找回自己,在那之前,現在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亮哥哥不只是想得到而已……是真心為光哥哥著想。

  「…我知道本因坊對他而言有很特殊的涵義,不過如果要成為『名譽』本因坊,最順利的情況下也要個五、六年,有這樣的時間應該夠了…」微笑看著奇犽:「這對我來說是個很珍貴的情報,謝謝。」

  奇犽呼出一口大氣:「呼…那就好,」坐倒在地上,手上還拿著毛巾:「還要那麼久啊…那有的是時間,反正大家都還年輕,慢慢來。」

  「奇犽,你好像老頭子喔!」小傑拿著乾淨的臉盆、毛巾上樓。

  「誰像你永遠長不大!」自動地端起舊的臉盆往外走。

  「是你老氣橫秋!」聲音來到床邊。

  「是你乳臭未乾!」聲音來自樓下。
第二部 第六十六局 皇族的誓言
  「你們確定不用送他去醫院嗎?」

  晚餐時間,替光出門工作的亮已經洗去一身都市的煙塵,換上家居服…一桌三人隨意地聊著…彷彿這樣的情景由來已久,單純而和諧。

  評估著回答:「酷拉皮卡的發燒,不是因為疾病或者疲勞所引起的,即使去了也沒用…」轉向奇犽:「晚上交給你們了,我得睡一下,明天我跟亮都有對局。」
  「幸好有三個人輪流,等一下我會換小傑下來吃飯,光哥哥你放心睡吧。」
  「我在想…」亮有些遲疑地建議:「需不需要請尹老師幫忙?」
  奇犽扒了一口飯:「尹老師?」誰啊…
  「亮的念能力師父,畢竟懂得比較多…但是酷拉皮卡的狀況應該是時間久了他會自己恢復。」靜靜地喝了一口湯……
  「……是…自己與自己內心的戰鬥嗎。」亮一邊夾菜…都是心理問題啊。
  輕鬆的氣氛下,光眼神黯了黯:「殺人的感覺…很不好受,特別是復仇還夾雜著空虛感。」

  亮與奇犽愣住。

  亮震驚:光曾經…不會吧…不過如果是在逃難中的自衛行為,也很正常,對了…這也是光的傷口之一,我一直沒想到這一層…嗯,錄音筆在口袋裡。
  奇犽迅速判斷……光哥哥並不是那種為了自衛會殺人的個性,這一點曾身為殺手的我非常清楚,即使被逼急了,像他這種個性的人最多做到使人重傷…但是很顯然,那樣的表情…

  光(哥哥)絕對殺過人。

  「嗯?我臉上有什麼嗎?」發現兩人的視線,光摸摸自己的臉。
  「光哥哥,你」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奇犽,不要挑食,試試看紅色甜椒。」亮扯開奇犽未提出的疑問。
  奇犽立刻會意:「嘎!?我最討厭那個!不要夾給我啦!」好險,一個病人就夠麻煩了,現在再搞出一個還得了。

  光不以為意,夾了一點魚肉……繼續吃著,卻突然像是意識到剛才自己說了什麼,所有動作停擺。
  接著輕輕捂住自己的嘴,鎮定心神。

  亮與奇犽一邊裝做不在意地吃飯,一邊暗自留意光的神情。

  …完全看不出光在想什麼,但是流光顏色很…混亂;喝湯。
  …光哥哥完全神色如常,表情溫和,這種人暴走起來最可怕;把甜椒挑掉。

  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桌上那一盤煎魚,手輕輕放開嘴巴。接著,又輕輕捂上。

  亮與奇犽開始暗自留意週遭有什麼危險物品,怕光(哥哥)發飆起來會有危險性,雖然有兩位念能力者在場,但是…以光(哥哥)溫順的個性看來很有可能因為內疚而自殘。

  …魚怎麼了嗎…要小心光手上的筷子,必要時第一個奪下來。
  …煎魚很正常啊…無論如何我坐在光哥哥旁邊,架住他我佔了地利優勢。

  光依然若有所思的看著煎魚,接著凝視正在『專心吃飯』的奇犽,奇犽暗自與亮迅速交換一個眼神。
  片刻後,光帶著危險的氣息看著奇犽:「奇犽…」
  「嗯?」故作輕鬆卻暗自戒備。
  「紅色甜椒有豐富的維生素C,你應該多吃的。」若無其事的吃飯,末了一直盯著那盤魚。
  「我才不要啦!」鬆了一口氣。
  夾著甜椒逼近:「試試看嘛!來!嘴巴張開…阿--」笑瞇瞇…
  「不要不要不要!!!」掙扎…
  亮緩了緩情緒開口:「魚怎麼了嗎?」幸好,現在實在多不起一個病人,只是光又把情緒壓回去了……有時我實在不得不佩服他的自控能力,但這樣下去絕對不行。
  「我總覺得不太新鮮,對不起,只好請你們將就吃。」依然笑瞇瞇。
  亮暗自注意流光的顏色,變成黑色了:「光,今晚跟我睡。」奇犽似乎不知道流光的顏色代表光的情緒……我得多注意。
  「嗯。」今晚不能洗隱形眼鏡了,希望不會影響對局。

  奇犽心下思量……亮哥哥是想要晚上看住光哥哥吧…嗯…不過光哥哥也未免太乖順了,一般人若知道別人對自己有那種感情,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嗎…

  而另一邊正在肢解煎魚的光心思也沒停過…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把流光改造成項鍊……但是這樣的話,翡翠就不能與我用同樣的視線高度,一起看到這個世界了。
  可是我不想讓亮擔心,我不能再洩漏情緒……剛剛太危險了。
  或者…我可以更加控制好自己的心性,我必須調整…再調整…
  如同把壞掉的樂器調整回最佳狀態,至少是『平靜』狀態。

  此時暗自留意光的亮注意到……光的耳飾,瞬間從黑色變成水藍色,怎麼可能!!?難道他的自制力好到這種程度!?連心情都能偽裝?
  這對你絕對沒幫助!光…你需要發洩情緒,而不是一再控制自己!
  光…你遲早會自己把自己逼瘋…
  我懂了…事實上光早就開始自殘了…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對待自己如此刻薄,是因為對死者的歉疚心理。
  但是我不懂,別人如果要傷害他,就算防衛過當,在那樣的局面下也不必歉疚啊…這裡面還大有文章。


  「我去換小傑下來吃飯。」奇犽收拾自己的餐具……
  光哥哥暫時穩定了…他似乎…總是陪著亮哥哥使用筷子…是怕亮哥哥有孤立感吧,這兩個人…唉……算了。

  階梯傳來小傑下樓的聲音,三兩步用蹦的下來,輕快的腳步聲緩和了餐廳裡淡淡的詭異氛圍。
  「好香喔……嗯?光哥哥…你…」小傑似乎注意到什麼,湊到光哥哥面前,用力地看。
  「我不香,我還沒洗澡…今天要麻煩你們倆倒垃圾。」繼續吃……
  黑髮少年坐定後:「亮哥哥,光哥哥怎麼了嗎?」問得理所當然…
  「他說今天的魚不新鮮,我倒是覺得還好。」既然光不喜歡,那我多吃一些。
  小傑一邊給自己添飯,一邊說:「不是魚的問題,我一看就知道。」
  「不信你自己吃吃看…」光有點莫名:「還有,為什麼我的事情要問亮啊?」
  夾了一口魚:「因為亮哥哥比你自己瞭解你啊……噁…這魚的確不新鮮。」小傑一邊犯噁一邊又再度說得理所當然。
  「真的嗎…」在大自然成長的人果然不同,我跟奇犽都吃不出來。
  「塔矢別吃了,」光抄起盤子:「我倒掉。」



  夜空與遠處的都市光線輝映成黯紫色的夜幕,城市中每個角落不斷上演著不同的故事…這些故事隨著時間挪移逐漸成為歷史…最後幻化為星辰,照耀大地…
  光在酷拉皮卡耳邊低聲呢喃著族人千萬年來相同的祈禱詞……真實的聲音,不斷重複…不斷祈福。
  直到朋友的情形穩定後……找出睡袋,起身向亮房間走去。

  小傑守著似乎陷入沉睡的酷拉皮卡……神情略微安心…畢竟直覺能力強的小傑很清楚的感受到酷拉皮卡正在逐漸好轉,精神緊繃的喘息、囈語逐漸減少…所以反而比較擔心凡事不動聲色的琥珀哥。
  畢竟小傑是最熟悉『原本的琥珀哥』的人。


  「這是倉田先生在韓國三星火災盃的對局吧。」來到亮房裡,光看向亮眼前的盤面:「最近老是收到他的簡訊,聽說他傳簡訊傳上癮了。」都是我害的…哈。
  「我還以為你沒去棋院,不知道這一局呢。」收拾棋子,準備睡覺。
  充滿歉意的眼神:「和谷Mail給我的…對不起…最近讓你這麼辛苦…」
  「明天你對局後還要去森下研究會,對吧?」熄燈…窗外的路燈光線微微灑在亮的臉龐:「我睡睡袋吧,你睡床上。」
  「…可是我很喜歡睡睡袋說…感覺像在屋子裡露營…」也算事實…直接往睡袋躦:「…明天研究會結束後我會直接買現成的食物回來。」
  黑暗中,亮凝視著光…嚴肅明確:「你說過聽我的,馬上睡到床上去。」
  「…」苦笑著爬上床……最怕那雙酷似翡翠的眼睛說出這句話…會引起不好的回憶。

  看著光乖乖躺平後,亮牽起光的手,開始纏繞繃帶:「希望你今晚能睡得好。」
  指尖輕輕摩娑的光額前的金色髮絲……心中雪亮,這應該是光唯一真實展現在我眼前的部分…吧…美麗的金色。

  感受著亮對自己的深情注視,光唯有閉上眼睛,在心中嘆息。
  亮…是我對你太殘忍了嗎?我應該要早點把你推離我身邊的……我太自私了,貪戀你帶給我的溫暖,而沒有立刻離開你,或者明確的拒絕你。
  我自己也就罷了,不能讓亮繼續這樣陷下去。

  「對不起,還有…謝謝。」依舊閉著眼。
  額上撫摸的手指頓住…而後繼續輕撫:「我接受你的道謝,但是你不需要道歉,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平靜寬厚的嗓音…在秋夜中顯得格外溫暖。
  「謝謝。」我…還是只能給你道謝…………感受到身邊的床墊陷了下去。
  亮繼續撫著髮絲:「睜開眼睛。」
  凝視天花板。
  「看著我。」
  眼神交會,澹定的微笑。

  「記得一年前的那個夏夜嗎?」
  「記得。」就是那一晚,我許諾了『溢彩』。
  「那一晚你對我的笑容,很甜。」同樣的姿勢,彼此凝望。
  「…」當時沒有意識到彼此的感情…太大意了。
  「真希望…能再看一次那樣的笑容。」至少先讓你這顆受傷的心恢復到那樣的程度。

  光立即綻放一個甜甜的笑容,一如去年葉月…眉梢眼角沒有絲毫差別。

  亮卻揪心了,心疼得發慌。
  光…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真的我說出來的話,你就如此乖順的照做,連心情都可以違背嗎!?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明明我在你身邊,卻遲鈍得至今才發現!

  「別笑了。」語氣冷淡。
  立刻收斂笑容。
  「快睡吧。」離開少許擁有真實色彩的髮絲。
  溫順的閉上眼。

  光的心碎了。
  我大概笑得很難看吧,沒想到演技一向這麼好的我也會失敗………什麼演藝界的本因坊…亮只不過想要我一個笑容而已,我竟然失敗了。或許……得找個時間對鏡子練習才行,如果這麼簡單的要求都做不到…怎麼能讓亮高興呢……等等…不對!
  我做不到不是正好?亮會慢慢發現我不適合他…可以放棄我…這正是一個讓亮自己離開的好機會!
  下意識摸摸自己緊閉的雙眼,沒錯,那樣正好。
  不過…只是聽見亮冷淡的語氣就會心碎的自己,在亮離開後會很悽慘吧。
  …沒關係,我只要讓藤原本因坊留在歷史上就夠了,其他不重要。


  閉著雙眼的光卻沒有發現亮一直注視著自己少許微妙的神情轉變,由悲傷而頓悟、轉而悽楚、轉而堅定。

  「光!對不起,用那種冷淡的語氣命令你!」著急而深情地擁抱,臉頰緊貼著臉頰…糟糕。
  依舊靜靜地躺著,沒有睜眼,沒有回應,沒有躲避。
  「光…你一定在想,如果做不到我期望的事情,可以讓我自願放棄這段感情。」
  …賓果。
  「那樣做就違背了你的誓言,你說只要是我希望的就會盡力而為。」緊緊抱住…所以…所以光不會離開我…他說過只要是我希望的就會做到。
  我是皇族,不能撒謊,特別是針對這等重要的誓言,至少這一點自尊我還有。
  「對不起…光。」輕輕放開……我居然又碰了除了頭髮以外的地方…嘖…

  光跟過去不一樣了,變得鮮少顯露表情,沒想到剛才雖然沒睜開眼睛,眉宇間卻隱隱顯露出悽楚,可見我隨口一句話傷他至深…

  「我現在說出我想要你做的事情,看著我。」稍微挪開一點距離。
  睜著漆黑的眼睛,對視。
  「不准用任何辦法、計謀、行動把我趕走。」緊抓著光的雙肩。
  「嗯。」沒辦法了,我先前已經應承,塔矢若沒有提分離就不會擅自離去,看來真的只有等亮『自願放棄』,不過亮似乎沒注意到當時我說的是『塔矢』。
  亮再次輕撫光的額髮,讓光閉上雙眼後,手指才不捨地緩緩離開。


  夜闌人靜。
第二部 第六十七局 嫌隙
  天微微亮,寧靜社區傳來清晨的麻雀啁啾聲…互道早安,房中兩人亦交談著。

  「沒想到,我竟然讓自己昏睡了這麼久…」酷拉皮卡在牆角打坐,恢復了一點神智,這兩天總算可以開口說話了。
  光一邊上網查看友克鑫市關於蜘蛛的後續報導,一邊回答:「到明天如果都沒問題的話,最好打個電話給旋律,他很擔心你,還要一邊處理你的工作。」
  「我明白。」有些懊悔的語氣…
  動手關機…起身來到酷拉皮卡身邊坐下:「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沒有人責怪你。」這我該怎麼勸說才好…哎:「夠了,酷拉皮卡,不要再跟幻影旅團鬥了。你一個人除掉了兩隻蜘蛛、團長也被控制了,剩下成員也沒了消息,已經夠了!」
  「…」
  「我跟小傑、奇犽,都不想失去你,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夥伴…當然如果你執意繼續復仇,我們也不會說什麼,你依然是我們的朋友,這一點絕對不會改變。」
  「我想去沖個澡…」眼神落寞。
  「嗯,你自己可以嗎?」反正這幾天都是我跟小傑輪流幫忙擦身體。
  金髮與窗外的微光輝映出淡淡的光澤…微微一笑:「沒問題。」


  聽著廚房些微的響動,酷拉皮卡擦著頭髮,走出浴室,看見坐在客廳打坐的人……他應該就是塔矢亮…
  走到落地窗前,眼神望向小庭院………什麼都沒種,但是草坪很乾淨…來到這裡過後一直神智不清,這是第一次打量琥珀買的這棟房子…塔矢亮似乎還不知道琥珀的事情,所以我等一會兒要叫琥珀什麼比較好呢………小光吧。
  小傑與奇犽還在休息嗎…小傑一直照顧我到凌晨。
  復仇…果然很空虛,還被怨念纏身,麻煩周圍的夥伴。


  光走出廚房,看見酷拉皮卡,微微一笑,照慣例在亮身邊跪坐,靜靜等待亮睜開雙眼…

  「吃早餐吧。」晨光中婉轉的嗓音。
  「嗯!」光在別人面前對我說日語,好開心!
  「酷拉皮卡,小傑他們還在睡,一起吃吧。」英語。
  「嗯。」似乎有所瞭悟……他們兩個剛才的氣氛……原來如此…

  看著擺設溫暖整潔的廚房,晨光中帶著點庭院的青草香…塔矢與琥珀兩人的笑容…與之前的蜘蛛追逐戰以及夢魘纏身相較……真的是恍如隔世…

  酷拉皮卡看著杯中的液體:「謝謝。」希臘牛奶咖啡,我有多久沒喝到了。
  「…」亮不解…
  光已經吃了起來…好友的精神恢復使得自己也心情愉快:「塔矢,喝喝看吧,這是酷拉皮卡喜歡的希臘牛奶咖啡。」
  「塔矢,謝謝你,聽說最近因為我的關係,小光把工作都丟給你做。」說到底是我給人添麻煩了…
  「沒什麼,行程還能安排的話我會盡力而為。」這個人跟光一樣…很細心,選擇坐在我旁邊是為了不想讓我有孤立感吧,像是光每次都會陪我使用筷子一樣:「餐桌禮儀…真是一門學問。」

  光與酷拉皮卡一怔……隨即瞭然,三人相視一笑。

  「今天有什麼行程嗎?」光拿過草莓果醬。
  「晚上有指導棋。」隨即發現光神色緊張…安撫:「這次是我自己的工作,晚餐不用等我,不過幫我留一份。」
  聽了解釋後…光明顯鬆了一口氣。
  「圍棋到底長什麼樣子呢,我只在文獻上看過相關資料。」優雅地吃著鬆餅…一邊找話題聊聊。
  「只看過資料?」亮十分驚訝:「但是你跟小傑他們解釋得很好呢…」
  酷拉皮卡無奈一笑:「就只看過文字敘述罷了,照本宣科的告訴他們倆。」
  「嘿嘿……待會兒我教你。」雙色頭光頗有興致。
  聞言…酷拉皮卡轉頭問向身邊的人:「小光的圍棋很厲害嗎?能考上職業…應該有一定水準吧?」鬆餅應該是琥珀自己做的,小時候老是喜歡去廚房偷吃東西學來的吧。
  「我們認識的這三年,他進步得很快。」微愣……突然一陣沒來由的疑惑…

  亮思索了一會兒後…開口:「你是光的兒時玩伴、小傑也是…為什麼…你們都不知道圍棋呢…」就連明明也至少知道規則,如同我也勉強會看簡單的五線譜一樣…

  光的手抖了一下,隨即鎮定…………天,都忘記還有這個疑點。

  「這很奇怪嗎?」酷拉皮卡畢竟不瞭解圍棋。
  「是這樣的…因為棋力並不是短期可以訓練出來的,」亮解說,看向光:「光對我說過他兩歲開始下棋,我也是一樣。即使再怎麼有天份,如果不是花了長久的心力每天一直坐在棋盤前的話,棋力不可能到達他現在的水平。而他兩歲開始下棋,你們都是一起長大的朋友…他也應該一直坐在棋盤前,所以你問我『圍棋長什麼樣子』…這讓我很驚訝。」
  「…嗯…被你這麼一說,還真的很奇怪…我從來沒看過小光下棋,甚至不知道他有學圍棋,明明我們幾乎朝夕相處。」疑惑地看向兒時玩伴……塔矢的身家背景我調查過,家學淵源的人這麼說,那還真的有些奇怪。

  面對兩雙疑惑的眼神,光大感不妙……

  「這麼說起來…光一開始跟我對弈的時候,我要讓兩子,手上完全沒有棋繭,執子的手勢也不對。」突然有點失落,難道光連圍棋也要對我有所隱瞞!?
  酷拉皮卡暗自思索……讓兩子應該是讓步的一種吧,手勢…大概圍棋有特定的拿法,這種方法會讓手磨出繭嗎?塔矢的手指……嗯…細看之下,右手的確有繭…看看琥珀,琥珀也有,但是記憶中以前的確沒有…

  光繼續吃著鬆餅,喝牛奶咖啡,神色自若,內心卻大叫不妙。

  「小光,你都是什麼時間下棋的?」要學習各項皇室課程,又愛四處搗亂,哪來的『長時間』學習古老競技……
  「晚上跟我哥輪流熬夜下棋。」哎…因為要輪流陪佐為。
  亮一愣…完全無法理解:「既然與你哥哥一起,為什麼不是兩人對弈,而是輪流熬夜?」這的確很詭異。
  「事實上到了後來我也常常跟哥哥對弈。」因為後來兩個人都喜歡上下棋,佐為有時候就在一旁指點迷津,有時候下一對二的對局。
  「而且你家也沒有棋盤。」酷拉皮卡又冒出疑問。
  「嗯,我們都用白板、白板筆畫出來,平時白板藏在床底下,」看向亮:「有點類似記錄棋譜的方式,只是沒標上手順,後來也下網路圍棋。總之樓上那個桂木棋盤是我這輩子第一個棋盤。」乾脆實話實說:「…我們通常九點整熄燈,拿著白板、色筆坐到窗邊,藉著外面的星光對弈,十二點整睡覺。」畢竟是發育中的小孩,當然要好好睡。
  亮的臉色突然變得不再溫和:「每天只花三小時…嗎?」就下到只要我讓兩子的程度……眼神充滿了挑戰對手的慾望…

  …在一旁的酷拉皮卡看來,就如同獵人盯上獵物一般。

  光汗……隨後輕嘆:「唉…你不要這樣行不行,讓我好好吃早餐啦!」失眠已經很可憐了,怎麼可以缺營養:「反正我們現在幾乎每天都一起下棋不是嗎…」
  呃……刺激到亮的自尊心了,但是我的對手是你們口中的本因坊秀策耶!我有佐為你有塔矢老師,但是我只花一天三小時,所以被讓兩子很正常好不好…

  「小光,第三個人是佐為嗎…因為你說輪流對弈,所以應該還有第三個人。」酷拉皮卡想起夏至那一晚琥珀提到的佐為,但是為什麼這個人要晚上特地到『王子』房內對弈……而我卻從來不知道有這個人?說不定…連兩位陛下都不知道,皇室保安問題上…怎麼想都很不妙…
  「你知道佐為,卻不知道圍棋規則?」亮敏銳地發現問題所在。

  光此刻真想拿手上的叉子直接朝酷拉皮卡射過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知道這個人,卻總是剛好沒見到面。」琥珀現在是跟他的老師姓藤原,面對塔矢我還是要小心對答,不過我說的也是實話。
  「………但是光說他從小是佐為帶大的。」亮看了酷拉皮卡一臉愕然的表情,突然一種憤怒的情緒沸騰起來。

  酷拉皮卡感受到塔矢的怒意,而自己也明白他生氣的理由…這個人為琥珀付出這麼多,卻換回欺瞞,而且還是針對自己最珍貴的志業--圍棋。
  「小光,我知道你沒有撒謊,但是請你對塔矢解釋清楚。」像個大哥哥管教弟弟。

  亮繼續吃早餐,不動聲色卻已經讓人知道他非常生氣。
  光繼續吃早餐,神色如常,笑容溫和,流光保持水藍色。

  「小光,你這樣對塔矢很不禮貌也不公平。」語氣嚴肅。

  亮沒說什麼,喝起咖啡牛奶。
  光沉默著、微笑著。

  「小光!你難道忘了你不可以說謊…難道…你…」打破了誓言?正因為是皇族,更需要對人忠誠的誓言,這個象徵比什麼有形的物體都重要!
  「我沒有,」光明白酷拉皮卡未說完的話語,瞬間嚴肅了起來:「即使是對小傑的惡作劇,也頂多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讓他自己誤會。好吧,我承認這幾年為了保護自己難免撒一點小謊,那也是情非得已。」而且文獻上真的有記載,湖泊底下有龍的遺骸。
  「你的意思是說,是我自己誤會了。」亮突然接口,語氣冰冷:「難道這幾天對棋院裝病不算說謊!?」

  光怔愣,隨即無言以對,最後沉默…微笑。
  因為我實在不想說,我不想認為佐為只是一位古代棋士對於『神乎其技』的執念,頑固地留在自己心愛的棋盤邊,等待千年來看得見、聽得到的人…
  對我而言,對我與翡翠、虎次郎而言,佐為跟真正存在的人沒什麼不同……佐為對我們而言絕對不只是執念啊!
  牽涉到圍棋的事情,亮他這一次,會放棄吧…
  我只要微笑著,到最後一刻就好…

  光依舊溫和的淺笑,喝下牛奶咖啡,下意識摸摸自己的眼睛。
  「眼睛怎麼了嗎?」酷拉皮卡相信琥珀沒有打破戒律,便不再追問,只是依然對於火紅眼非常敏感。
  「沒什麼。」笑瞇瞇,開始收拾餐具。
  「也對,是我向棋院替你請假,心甘情願為你撒了謊。」我塔矢亮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真是被愛情沖昏頭了!

  看著亮離開餐廳的背影,光轉身面向流理臺…不知道為什麼,喉嚨有些刺痛…
  「抱歉,琥珀。」酷拉皮卡壓低聲音:「沒跟你事先套好說詞,太失策了。」
  「沒關係,這些都在我的預料之內。」回首同伴時,笑容燦爛。



  漫長的九月,終於來到下旬,酷拉皮卡的老闆已經離開友克鑫市回到住處,保鑣隊長必須盡快回到老闆身邊,為了尋找族人剩下的火紅眼,自己必須保住人體收藏家的保鑣這份工作。
  雖然很擔心塔矢與琥珀之間的嫌隙,但是最主要的問題在於琥珀的態度消極,導致自己也無法居中協調…臨行前想起琥珀的那一句『這些都在我的預料之內』,令自己十分不安,卻也沒有立場要求塔矢體諒,只有再三暗示塔矢『小光一定有他的苦衷』………之後,啟程回到工作崗位,告別『藤原宅』。

  「就是這一款遊戲機嗎…聽光說要上百億,你們是怎麼標到的?」一套遊戲也要這種價錢…自己實在不瞭解電玩的世界。
  小傑清一清嗓子:「咳、咳、這是我想到的辦法喔!首先,就是因為我們買不起…」
  「買不起沒什麼好值得驕傲的。」奇犽潑冷水。
  『奇犽!!』這次小傑沒有暴走,隨即回過神:「先前已經跟光哥哥說過我們要在今天離開的…等不及他回來了,我跟奇犽必須盡快進去。」看向門口。
  「進去?」自從酷拉皮卡走了以後……光每天都很忙,拼命接工作。

  小傑解釋:「這是獵人專用,應該說是念能力者專用遊戲。有一位富豪巴特拉先生為了破解這套遊戲,在拍賣會一口氣買下所有的『貪婪之島』,並且公開甄試,聘請多名有能力的職業獵人來挑戰……然後…嗯…總之我們就通過他的甄試了……所以遊戲機雖然不是我們的,但是無所謂,因為我們主要是要透過遊戲裡的情報找『金』。」反正能玩就好…嗯…

  奇犽接著往下說:「後來那位巴特拉因為私人原因散盡家財,總之……類似主動宣布破產吧,他對人生已經絕望,什麼都不在意了……我們就把遊戲機帶回來了。只要在這款遊戲機前面使用『發』,我們就會消失在遊戲機前,整個人進入遊戲的世界裡。」戴上亮先前看過,內側有符紋的戒指:「我們之前已經進去過,只是暫時出來,因為若出來超過一定時間,我們在裡面的一切紀錄都會被刪除,又必須從零開始。」這才是重點…

  亮聽完後發現這款遊戲機雖然現在沒有插電,但是仍然有運作的跡象,細想過後:「也就是說,第一、你們往後每隔一段時間必須離開現實世界到遊戲裡一陣子。第二、那枚戒指是進入遊戲世界的媒介。」看向小傑與奇犽已經戴上的戒指:「第三、這臺機器也受到念的保護,無法從外部破壞,對吧。」
  「真厲害,一聽就懂,不像某人還要我解釋半天。」眼神瞟向小傑。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有你在啊!」小傑倒是不介意。


反正我有你在。


  看著兩位少年如同神隱一般,瞬間消失在客廳裡,想著小傑說得如此理所當然的話…………彼此信賴的感覺,應該很好吧。
  亮背向著門坐在沙發上,落寞地看著手機,想起酷拉皮卡的再三暗示,以及奇犽日前拜託自己千萬不要放棄光………心中千頭萬緒。
  光他依然會傳簡訊給我,但那也只是因為,自己沒有要求他『不要傳』。


  門口傳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
第二部 第六十八局 Tiramisu
  「…我回來了。」彎著眼睛,微笑著。
  「他們倆剛走。」沒有回頭。
  「…嗯。」看了一眼客廳一角的遊戲機。
  「…我想把遊戲機放到我房裡,雖然機器有念的保護,但是萬一有人不是想要破壞,而是想要盜取,那也很麻煩。」依舊沒有回頭。
  「…嗯。」的確,按照奇犽之前向我的解說,那樣在遊戲世界毫不知情的兩人,一回到現實就會被敵人攻擊…雖然在揍敵客家的庇護下,這種情況應該不至於,但是……

  輕撫自己的左肩,最後…再凝視一次亮的背影:「我回房了。」笑容依舊。
  拾階而上其實有點吃力…回到房間,光靠著門,整個人跌坐下來。
  唉…都忘了…醫藥箱在樓下…

  終究還是被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人找上門了…
  那六個人,雖然不是念能力者,實力卻不弱,聯手起來也不好對付……竟然埋伏在地鐵站附近…還好,暫時打退了他們…現在才有空好好想想剛才的情形…他們也是受了重傷,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再來了…只怕…不知道會不會另外找幫手?那樣就很麻煩了……

  扯下領帶,解開西裝外套紐扣查看,裡面是染血的襯衫。
  如果小傑在的話就會立刻聞到血的味道,所以才故意晚進家門,不然他們兩個一定會走得很不放心。
  失血比我想像中多,果然爬樓梯會牽動傷口…
  側耳傾聽門外動靜…

  許久過後…終於聽見亮回房的輕微腳步聲…
  再次扣上西裝外套遮掩,旋開房門,堅持著走到樓下。
  拿出醫藥箱,回身上樓進入主臥房浴室,傷成這樣只能擦身體了,不能碰水…
  自己一個人,果然有些地方不容易包紮……突然…有點想念亮的繃帶了。



  夜幕帶來了些許神秘感,書桌檯燈閃著詭譎的光暈……亮為了在光踏進家門後自己連看都沒回頭看一眼的行為…終究有些不放心…
  在自己房裡回想光從進門開始的每一幕…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是哪裡?

  小傑與奇犽早已向光說明這套遊戲的原委,光應該知道他們今晚必須要啟程,為什麼還會晚歸……雖然只比平時晚了十幾分鐘,但實在很難想像光會不送他們一程。相信小傑他們應該也有一些疑惑吧…即使只是晚一點點,但我依然覺得有什麼事情是我疏漏的…
  洗手…光每次回到家都會先進廚房洗過手才上樓,回家第一件事如果不是洗手煮飯,就是洗手過後上樓直接洗澡,他不喜歡東京都鬧區的空氣…今天指導棋的地點也在鬧區,我卻沒聽到水龍頭打開的聲音…他…直接回房,一直沒出來…

  立刻邁步走向光的房間…………敲門,沒反應。

  「光,我要進去了。」轉開門……
  領帶無力地躺在地上,背包隨意扔在一旁,沒有放在平常的位置。
  …這不是光的習慣,光雖然也會亂丟東西,但是從領帶與包包的位置看來,他剛才沒有真的踏進房間,而是…只是坐在門邊嗎…為什麼?
  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光!我要進去了!」主臥房房門鎖著,立刻憑空變出一把鑰匙………快步來到浴室前:「光?你在裡面吧?回答我一聲!?」

  「怎麼了嗎?」頭好暈…我有露出什麼破綻嗎…
  挑眉…光的聲音怎麼那麼虛弱:「你沒事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有些累。」這也不算騙人…眼睛有些看不清楚了…
  「你的聲音很虛弱,你確定真的只是累嗎?」對著浴室門十分焦急!
  光在心中哀嘆:還有失血過多,這要我怎麼說…
  「光!說實話!不准你騙我!」憤怒的聲音。
  神色黯然………我從來…沒有欺騙過…
  「光!快回答!」為什麼我心中一直很不安!
  亮…我真的沒有…騙你…


  浴室的鑰匙長什麼樣子!?不管了!破壞它!

  「光!」翠玉般的雙眼在一切情景映入眼簾的瞬間…瞳孔急速收縮…
  此時此刻,我才明白何謂怵目驚心,如此景象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會忘記!

  光靠著牆倒坐在地上,裸著上身,闔著雙眼,血色斑斕的襯衫扔在一邊,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法止血,一旁還有散亂的醫藥箱。
  我突然很希望這是小傑說的『光哥哥的惡作劇』之一……沒錯…我從來沒有這麼希望光在欺騙我。

  所有的思緒在腦中電光石火地閃過…亮早已被嚇出一身冷汗,跨步上前:「光!撐著點!我馬上幫你治療!」沒意識了嗎:「光,沒事的,馬上會好!」傷得好重,左肩、腹部、右小腿最嚴重…都是刀傷。
  我必須加強我的治癒能力,繃帶…快讓這三處傷口癒合…快點、再快一點!


  繃帶似乎有自己的生命,纏繞的光的身體,主動緩緩挪向受傷的部位。

  看著傷口逐漸痊癒,連疤痕也慢慢消失,亮稍微替光沖淨身上血污,抱起光回到房間…

  凝望因為失血過多毫無意識的光,亮暗自思索…

  以光不愛連累人的個性,加上小傑的敏感嗅覺兩點推斷,事實上光應該早就甩開或者擊退傷他的人,回到家附近了,只是故意等他們倆進入遊戲之後才出現…因為他怕小傑發現血的味道。他知道那套遊戲軟體對小傑而言相當重要,所以不想讓他們擔心……這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不一回來就告訴我自己受傷了呢!?
  總覺得跟對小傑的理由不一樣,光並不是怕我擔心他…是因為覺得……沒必要吧?還是光認為他受傷不關我的事!??我有一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真的無法走入你的世界嗎…

  那麼誰能走入你的世界呢…

  光認為小傑年紀比自己小,不想讓他擔憂太多;對於奇犽,雖然我不清楚奇犽的情況,但是看得出來奇犽自己也背負著許多壓力……光會對酷拉皮卡說心裡話嗎?似乎也不會……而且酷拉皮卡自己也知道光有事情瞞著他,而且這一瞞,是從小到大都瞞著。
  光說他從小是佐為帶大的…當我這麼說的時候,酷拉皮卡的表情顯然什麼都不知道,非常驚訝……但是他不生氣嗎?如果光對我說的是實話,那麼酷拉皮卡等於從小到大都被瞞著。
  但是光只說了一句『我沒有說謊』,酷拉皮卡就完全相信了…


佐為先生是一位幽默風趣的人,有時候很孩子氣。
小光的父親總是童心未泯,母親則是很有威嚴的女性。


  爸爸也相信了,那為什麼我不相信呢!?我這是在發什麼脾氣?光他有一堆事情瞞著我,這我一直都知道啊!而很可能一向認為彼此互相坦誠的酷拉皮卡,在突然知道光很可能有事情從很小的時候起就一直瞞著他時,卻完全沒有發脾氣…還能反過來體諒光一定有他的苦衷……相較於我…他完全信賴自己的同伴。
  所以光覺得沒必要告訴我他受傷了,是因為他不再把我當同伴。
  光明明很明確的表達自己沒有欺騙過任何人,而我卻沒有相信他,是我自己破壞了彼此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點信賴感。

  這幾天,我一直沒有主動找他說話,他才會認為受傷的事與我無關……可惡!我原本就是為了解開光的心結才在這裡的啊!
  光對他們三個人都有事隱瞞,這本來就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實…大家只是擔心,卻並不介意……光並沒有特別針對我……到頭來是我自己,把自己排除在外…




  「琥珀哥沒問題吧…應該說是亮哥哥沒問題吧,我總覺得有些擔心。」奇犽在遊戲世界裡到處亂晃,怎麼都沒遇到怪物魔王之類的東西…
  小傑歡快地向前跑:「當然沒問題!因為亮哥哥吃了琥珀哥做的提拉米蘇!」
  「這都什麼邏輯…」奇犽顯然並不想把小傑的意見列入參考。
  黑色鋼絲頭緩緩回首同伴:「雖然不知道事件的起因,但是如果亮哥哥真的很生氣,那他就不會留下來跟大家住在一起,他應該會一個人自己回家…他其實一直都擔心著琥珀哥,就是因為太過擔心在意所以才容易生氣。」一副充滿哲理的模樣看著奇犽:「想要瞭解一個人就必須先瞭解他最討厭的事情,這是雷歐力告訴過我的。他們現在可能踩到彼此的地雷了,但是因為都很在乎對方所以仍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因此對他們兩人而言現在是很重要的時期。」

  奇犽聽了小傑的話…愕然石化當場…這小子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越難的事情越容易想通,越簡單的事情越弄不清楚………敗給他了。



  「你的心跳聲充滿不安感。」旋律蹙眉。
  酷拉皮卡輕嘆:「…琥珀跟他的一位朋友,因為我的疏忽而冷戰中,而我卻無法調停。」說起來都是自己,不要提起圍棋的話題就沒事了。
  旋律側頭:「是那位塔矢吧…之前跟琥珀通過幾次電話,塔矢的心跳聲顯示他與你是同類型的人,對於執著的事物會非常堅持,是琥珀非常可靠的戀人。」
  「我還以為一定要把手機貼在胸口你才聽得見對方的心跳………就我的觀察,他們似乎是戀人未滿狀態。」所以才更令人擔心。
  旋律微笑著開導:「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如果,況且無論是戀人或是朋友,彼此之間有隔閡的話關係總是難以長久。酷拉皮卡事實上無意間替他們製造了一個彼此能達到某種程度共識的機會,不是嗎?」

  「隊長!有關下一個任務地點…」身後傳來其他同事的詢問。
  回首,酷拉皮卡馬上轉換成嚴肅的語氣:「我馬上過去。」接著轉身對旋律微微一笑:「你跟琥珀都很擅長安慰人,不過你說的也是實在話。」




  光很愛我,我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他甚至將未來都託付給了我…我也對他承諾了永遠,而在這些日子中,我卻吝嗇得不想多對他多說一句關懷的話……
  光不是因為怕尷尬才往外跑,而是因為悲傷得無法面對。
  事實上他應該很想珍惜與小傑、奇犽共處的時光…

  帶著新月的夜晚,亮怔怔地凝視著床上的光的面容……
  對不起…是我傷了你的心…

  「………嗯…」眼睛睜不開…好累。
  回神,坐到床邊:「光,好一點了嗎?」緊張地撫著額髮…
  「…」眼睛撐開一條縫……隨即又無力地闔上。
  「光,已經沒事了,對不起…」緊緊擁抱,如果我沒發脾氣,至少能在你一進門就發現不對勁,不至於拖成失血過多…失去你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可怕了!

  「…」睜開眼睛,眼珠四周晃了一圈,微微動一下自己的手指:「…還活著…」
  「當然活著!沒事的!」坐直,手撫上臉頰,光怎麼好冰冷?果然流太多血!
  「…」看著亮,目光渙散。
  亮這下急了,眼神中混雜著疼惜、歉意、愛憐、痛苦…等種種情緒:「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不相信你,光…你可以對我發脾氣,但是請不要離開我…對不起。」
  「……塔矢沒要我離開…我就不離開。」有氣無力的聲音,回神看著亮,表情複雜。
  「光…我真的,很抱歉。」牽起光的手摩娑著:「你的手好冷、臉也好冷…」
  依舊看著亮:「…」表情開始越加詭異。
  「光,你是不是想說什麼?」盯著光的臉,語氣緊張:「是不是想吃點熱的?」
  「…………我的手會冷很正常。」平淡。
  『什麼叫做正常!正常人是這種體溫嗎!?』克制不住怒氣,又從心頭火起。
  「…但是你都把我脫光了,又沒讓我蓋被子,是任何人都會冷吧…」理所當然地補上一句:「況且我失血過多,現在又是秋天…」說太多話,好累。

  光歪頭看向亮已經瞬間刷紅的臉………這傢伙在想什麼?
  亮獃住往光的身體看,回神過後迅速讓繃帶消失,拉過被子替光掩得密密實實……自己剛剛一直想著光的心理問題,都沒發現到傷口已經完好如初,甚至沒注意到光一絲不掛:「對不起!」可是光都不會不好意思嗎…

  「……為什麼塔矢要一直道歉呢…」依然沒什麼底氣:「本來就是我有許多事情沒告訴你…你會不安、生氣也很正常啊…」
  「我指的不是那個。」心下暗自思量:原來光一直都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思考,虧我還下過決心絕不辜負他!
  不解:「那你指的是哪個啊…」真難懂。
  「你都不會不好意思嗎……我剛剛想事情想得入神,忘了幫你穿衣服,抱歉。」回想起來,光的身體真的很…該說是標緻…吧。
  光正經八百:「我從誕生在土地上…咳、的那一刻起就是沒穿衣服,為什麼要不好意思?」原來只是文化差異問題:「前一陣子我也都幫…酷拉皮、卡擦身體…」呼…一口氣說太多話了…
  「…那意義不一樣。」該說光太單純嗎……像我明明知道光剛剛一口氣接不太上…卻不敢亂碰…
  「你不是也在幫我治療嗎…喔,謝謝。」東方人果然很難理解,頭還是好暈…
  微微定下心神:「但上次你說如果我幫你洗澡你會不好意思。」
  「當然啊,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會自己洗。」自己會的事情幹嘛麻煩別人?

  亮愕然……並不是光太單純,我想這是文化差異,他的不好意思僅僅針對洗澡這個動作上。

  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小心翼翼:「………呃…那個…」聲音很輕…
  「嗯?想要什麼嗎?告訴我。」期待的眼神…希望我能補償你。
  「……你有吃冰箱裡的…提拉米蘇嗎?我第一次做…」
  「嗯,很好吃。冰箱還有一些,我拿過來一起吃,你需要吃點甜的,再弄一杯熱可可…」再度摟了摟光之後,快步走出房間。


  看著亮的背影,光內心有些惆悵…
  ……即使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也沒關係,這是我無聲的請求。
  Tiramisu,義大利點心,原意是『帶我走』。
  請把我與我的愛以及幸福一起帶走。
  別拋下我的意思。
  這是我任性的請求…就這麼一次,一次就好,讓我再任性一下…
第二部 第六十九局 來日方長之二
  十月下旬的時候,光抽空去京都看看椿大哥,也看看時代祭……這個始終沒能帶佐為參觀的祭典。陪同前往的亮一路上小心謹慎,自從光上一回被攻擊過後,除了要求光每到一個定點都要傳簡訊之外,更讓光帶上棋子,以便隨時追查光的下落;於此不得已的情況下光只得對亮坦言,每週會去緒方家吃飯兩次,而且這件事情由來已久,此事使得亮震驚不已……

  「你不喜歡,我就不去。」語氣平淡。
  「…既然由來已久,就繼續吧。」我不在時有人陪著光也是好事。
  「謝謝。」釋然的笑容:「大哥總是給我許多人生建議,其實…」
  亮靜靜等待下文。
  「大哥很像我的爸爸媽媽,有我爸孩子氣的一面,也有像我媽很嚴肅的一面。」
  …光最近,偶爾會提到過去的事情…這是好現象,這次…我會好好守護他。


  時序進入十二月,隆冬時節,光圍上了明子阿姨送的淡金色圍巾…溫暖的味道……同時回想起在京都收到這條圍巾時,佐為還在身邊……
  …執起摺扇,今天這一戰許勝不許敗。


  「藤原,你的表情…好恐怖。」棋院休息室裡…冴木嚥了嚥口水。

  一些早到的棋士聚在室內取暖,等待對局時間到來,蘆原隨意翻著棋週刊,塔矢喝著熱茶…星期四,通過四段以下彼此競爭的棋士們逐漸由電梯進入樓層…

  「因為與御器曾的對局,對我而言有特殊的意義,許勝不許敗。」戰意凜然。
  一句輕聲的話語使得休息室氣氛瞬間改變……認識的、不認識的棋士都十分驚訝於一個被棋壇看好的新秀,竟會對一位沒什麼戰績的御器曾七段有這麼強烈的戰意。
  「藤原…」冴木怔愣。

  光?這不是在我面前那個溫順乖巧的光,也不是面對棋局保持著沉靜靈活的光………御器曾七段…嗎…

  「你是之前來搗亂的…藤原。」背後傳來一把聲音。
  光站起身,回首,語氣嚴峻:「沒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遇上你,御器曾七段,真看不出你還是個七段!」毫不退縮。
  「哼!藤原『初』段。」御器曾不甘示弱。
  「你是七段不代表你一定很強!只是實力不管再怎麼退步,輸再多局,段位都不會下降罷了!」理直氣壯!

  休息室內所有棋士跌破眼鏡……這跟平時的藤原棋士差太多了…藤原平時總是面帶微笑,待人和善,脾氣好得不像時下年輕人…今天…

  被年輕人戳到痛處,更加不甘示弱:「講話注意點!你這小子不懂什麼叫尊敬長輩嗎?」企圖拉攏周圍的年長棋士。
  握緊的拳在全力壓抑著要揮出去的衝動:『要我尊敬你?開什麼玩笑!做那種事的人不配讓人尊敬!』散發出浩然正氣。

  不只是眾位棋士,連亮也啞然…

  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震驚:「你該不會現在還在做那種事…」

  眾位心下尋思:到底是哪種事啊!?

  「你說呢?」不屑,量你也不會說出來。
  「……我不會輸給你的。」握緊摺扇的指節泛白:『我絕對不會輸給你!無論何時何地我都無法原諒,用偽造的署名玷汙秀策的你!』
  『閉嘴!不可一世的小鬼!』糟糕,這小子氣極不給我留臺階了!

  「玷汙秀策…我們是棋士耶?」
  「難怪藤原初段會生氣…偽造做買賣嗎…」
  「真的嗎…這實在太可恥了…」
  「有可能喔…聽說御器曾棋士的股票…」
  「怎麼會有這種職業棋士…連我們也跟著丟臉…」

  御器曾慌忙環顧四周,心虛的表情已經讓眾人肯定藤原說的是事實。



  光與御器曾的對局吸引了不少棋士的目光,無奈高段棋士間的對局往往沒這麼輕易結束,但是光的棋盤邊仍有兩三人安靜觀望,亮也在其中。
  末了…


  「…你好像很瞭解秀策…你經常排秀策的譜嗎?」中年男人神情萎頓。
  「沒錯,每天都排,因為世界上絕對不會有人比我更瞭解秀策。」輕聲收拾棋子:「恐怕你已經很久沒下功夫研究圍棋了吧!」握緊摺扇。
  工作人員輕聲步入對局室:「御器曾棋士,棋士會會長請您過去一下。」
  御器曾臉色刷白,一臉慘澹。


  世界上絕對不會有人比你更瞭解秀策…嗎?光的秘密…真的很複雜,而這也同時代表,光的壓力有多沉重……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必須調查一下那位御器曾的背景,萬一此人記仇,做出傷害光的事情,後果不堪設想…回去就立刻調查!

  「回去吧。」一起進入電梯。
  「嗯!」真舒暢,替佐為討回公道……忽然愣住:「塔矢…我不懂耶。」
  「不懂什麼?」
  「酷拉皮卡復仇後那麼痛苦,為什麼我替秀策討回公道卻很開心呢?」
  「因為你只是『討回公道』。」一樓到了。

  光看著亮……恍然大悟的語調:「對喔!我又說出沒有深思熟慮卻很經典的話,至今才瞭解自己說出的話的意義原來是這樣…」

  兩人緩步走在斜坡路上…靜靜向地鐵站邁進,亮等待下文。

  「…當酷拉皮卡要去復仇的時候,我跟他說捉拿罪犯與復仇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所以我不會感到痛苦是因為…我不是替虎次郎他們復仇,而只是想討回公道。」怎麼這麼簡單的道理現在才懂…呵呵:「謝謝你,塔矢。」

  「你今天心情真的很好,難得主動說這麼多。」虎次郎『他們』?復仇?光對秀策的感情有這麼深厚嗎:「…………我今天是第一次見到…」
  「嗯?」腳步歡快。
  「…見到你理直氣壯的與人據理力爭,只要知道光除了一堆秘密之外,還有其他努力捍衛的東西,並且為此會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我就放心了。」安心而溫和的笑容。
  光疑惑:「這…很奇怪嗎?」
  「不是,只是你今天的氣勢把在場所有棋士都嚇到了,因為你平時很溫和。」
  「咦!?我沒做出什麼太過失禮的事情吧?」日本人很重視禮貌的……
  淡淡一笑:「沒有,正氣凜然,連我都很佩服。」


  玻璃窗外的街景流逝著路途…電車上兩人一路無話。
  傍晚回家的方向,平靜的社區不時有剛放學的學生經過,昏黃的斜陽將影子拉得老長……人行道上,兩人並肩走著。

  「我很意外。」亮看向遠處彩霞,突然發話。
  「?」
  「六月時你出國一趟,之後帶著小傑、奇犽一起回來,我還以為你躲避的敵人會發現你的行蹤,一而再、再而三不斷找上門…」幾經猶豫過後依舊說出自己的擔憂:「我…一直很擔心。」

  光看向亮…緘默不語…等待下文。

  「光…棋院的工作越來越繁重,我不可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我最近一直在想這樣下去要怎麼辦才好。」難解的問題…
  「…你太擔心了。」看來得把奇犽的事情告訴亮……其實奇犽也不會在意。
  輕輕吐露出自己的分析:「…有兩種可能性,第一、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有人想殺你滅口。第二、你擁有別人想要的東西,但是這樣你就不一定有生命危險。」
  「你放心吧,」光有些愣神…沒想到亮會為我想這麼多:「我是屬於後者…只不過那些人想要的東西,我已經承諾過要交給某人,所以在此之前我都要盡力守護這個東西,說穿了只是單純的誠信問題。」
  「原來如此。」光一向重視承諾,那麼我也會盡全力維護光所重視的信用問題……會答應要給某人的東西,那就不可能是火紅眼了。
  光看向亮認真的神情:「…不過,塔矢你不用那麼緊張,事實上…因為奇犽的關係…不會再有那麼多無聊的人。」

  亮看著光的側臉…等待光再度開口……家門已在眼前。

  「其實從我回國的那幾天就解決了這個問題,只是因為牽涉到奇犽的私人背景,所以一直沒告訴你…沒想到讓你這麼傷神,對不起…」是真的…很抱歉…
  亮靜靜聽著,掏出鑰匙。
  「你知道…揍敵客家族吧。」
  亮轉動鑰匙的手頓住了一下,隨即繼續動作……臉色很差:「知道。」
  光跟著走入玄關,帶上門:「奇犽他…是揍敵客家的繼承人。」脫下大衣。
  亮瞪大眼睛,隨即將自己的大衣掛在玄關處立架上:「他是一個好孩子。」

  光噗哧一笑:「奇犽他啊…不想再殺人了,現在他連殺一條魚都會噁心…呵。」
  「呵…那倒是真的,上次他的確反胃得厲害。」微微一笑…應該是家裡硬要他繼承吧,所以才搞得好好一個孩子壓力那麼大,也難怪奇犽行事機警,畢竟從小訓練有素。
  光繼續解釋:「但是他們畢竟是一家人,於是奇犽拜託他哥哥,在我的個人資料上動了一些手腳,讓那些心存歹念的人知道…揍敵客家願意給我庇護。」
  「原來如此。」難怪沒人敢上門:「所以那天襲擊你的人應該是遊走在黑白兩道中間的邊緣人物。」
  眉開眼笑:「賓果!所以塔矢你不必太擔心,我會有辦法應付的。」進入廚房,洗手。
  『上次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說有辦法!?你知道我是什麼心情嗎!!?』一牽涉到光的安全問題就火大了起來…瞬間怒意沸騰!

  突如其來的發難…光瑟縮的回頭,有些嚇到了……
  良久後…猶豫地低聲:「………對不起。」
  「呃…光…」糟了!我嚇到他了!我不是明明知道光在我面前很脆弱嗎!

  亮大踏步上前,擁抱………而這使得光渾身又是一陣哆嗦…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大聲,對不起。」攬著腰,撫著背脊…對不起。
  知道亮已經不再生氣了……光放鬆了下來,只是依舊沒有回應擁抱:「……塔矢為什麼最近常常道歉呢?」

  亮將頭埋在光的頸肩,雙手的力度又加強了幾分,那種差點失去心愛的人的陰影,依然纏繞在心頭,為此………亮也明白光心中的傷是自己的千百倍。

  「真正該道歉的人是我,因為我有太多話沒有向塔矢交代清楚,所以導致了你的不安…可是偏偏有很多事情我沒辦法說,時間過得越久…你的不安就會與日俱增…」眼神清亮卻是神色悲傷:「…我明明知道這些道理,卻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對不起。」

  亮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光的體貼反而使自己更加深了這個擁抱……
  流光三個月來一直都維持著水藍色,光的心情已經不能用耳飾來判斷了,我必須用心感受……只是光…你小看我了,我的不安並不是因為不知道你的秘密,而是擔心你封閉內心之後的下場,有很多話你應該說開來,而不是獨立支撐!

  「光…」開始撫摸光的頭髮,手感…很舒服。
  「嗯。」僅僅只是站著。
  「謝謝,光總是很體貼。」

  日落時分,兩位少年靜立於廚房,戶外昏黃的光線柔柔地透進屋內。

  「光…」
  「嗯。」依然只是站著。
  「你會討厭我抱你嗎?」緊接著又補上一句:「不准擅自揣測我的心意,不准揣測我想聽的答案,忠於自己的感覺回答這個問題!」這傢伙…大意不得…
  「…不討厭。」嗯……我該說清楚嗎:「很多人抱過我。」

  聞言,腦子像炸了開來,瞬間將手臂收得死緊…顫聲:「…你…說什麼?」
  好痛,東方人真麻煩:「…我也會跟自己的哥哥接吻,當然也會跟爸爸、媽媽接吻,特別是出遠門回來…或者是即將長時間離別的時候…節慶或生日也會。」
  亮緩一緩心緒:「……回答我,除了家人之外你被任何人吻過嗎?」
  光注意到亮的用詞是『被任何人』…果然佔有慾很強:「…酷拉皮卡在小時候吻過我的額頭和臉頰,長大後則只是擁抱,當然小傑的情況也完全一樣。」
  亮依舊緊緊地收著手臂:「光,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擁抱與他們的擁抱意義完全不一樣,不是單純的禮儀。」
  「我只是想跟你說,我不討厭肢體接觸,但就是因為明白,所以無法回應。」這有這麼難懂嗎……
  「果然真的只是『不討厭』。」語氣黯然。
  光依舊站著……腳卻開始有些顫抖:「塔矢…」
  亮的手臂又更加收緊了些,彷彿想把光溶入自己體內:「我在聽。」
  「…能不能…我是說…我答應過我媽跟我哥…要好好活著,所以可不可以…別勒死我…」臉色泛白。

  亮聞言一怔,隨即意識到自己使了多大的力氣,立刻鬆手。
  光同時因腿軟而跌落地面,拼命喘息。

  「對不起、對不起…」跪坐在廚房地板,我怎麼每次遇上光的事情就笨手笨腳了!真是越來越受不了自己!
  「你怎麼…又道歉了…」擺擺手:「別把我弄死…其他的都沒差。」
  亮替光順著氣,撫著背:「只因為你答應母親與哥哥的承諾在先嗎?」
  「沒錯…」呼……順暢多了…
  亮輕攬光入懷,這次很溫柔:「沒想到你重視承諾到這種地步…光,看著我。」

  地板上兩位少年相互凝視。

  「來日方長,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回應我,請你記得這句話。」看著光將臉別往他處,伸手輕捏光的下頷,扳回來:「記得了嗎?」
  「…記得了。」

  亮扶著光站起身…
  至少,我現在確定你不會有輕生的念頭,放心多了。
第二部 第七十局 森下式的關懷
尹老師聽得懂英語,不太會講。





  第五十七期本因坊循環賽第五戰,緒方精次十段、碁聖對塔矢亮三段。緒方在險勝自己的師弟後,嘴唇泛白…顫聲:「你的實力還在我之下。」
  在場棋士與記者無不驚異於第一次打入循環圈的少年,竟然將頭銜持有者逼到如此境地…當真後生可畏。

  第五十八期本因坊戰二次預賽二回戰,森下茂男九段對藤原光初段。森下九段對著棋局反覆思量……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的程度的確是我所有弟子中最優秀的…單論棋力的話,實力絕不在我之下,也不畏懼與高段棋士對弈。但是…


  繼成澤老師之後,第五十八期本因坊戰,光再度被拒於本因坊循環圈外。對局過後森下老師花了許多時間,並不是為藤原講解,只是聊天。

  「藤原…你的圍棋太乾淨了,反應不出任何一點情緒。」空出的棋室裡,森下老師看著少年覆盤出來的局面。
  光不解,疑惑地看向老師……
  「以你的年齡而言,我很讚賞你控制情緒的精神力,我相信你欠缺的不是意志,當然也不是棋力。用心經營每一手棋對棋士而言固然必要,但是…棋士也是人,」雙手抱胸,看向眼前少年:「藤原,你是一位合格的棋士,卻不是一位合格的人,而這正在漸漸影響你圍棋上的發展空間,如果身為人的那一部份一直停滯不前,你將永遠只會是現在的程度。」

  光默然良久……其後:「老師說的我自己也知道…眼看著塔矢進入循環圈,我當然也會不甘心,卻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自己最好的。」
  「嗯,正因為你們走得很近,所以即使塔矢亮只拉開一點點細微的差距,你還是能感受到;不過圍棋從來就不只是與對手較量的競技,你應該與自己較量。」
  愣神:「…與…自己較量…意思是說,我最大的對手是我自己嗎?」
  「你還年輕,有很大的發展空間,有些事情既然決定要承擔下來,那就更應該放寬心去面對,才能活得自在。」
  歪頭:「…」怎麼我好像似懂非懂,老師在說什麼呢…

  森下老師脾氣果然好不了五分鐘:『你是笨蛋嗎!一定要我說得那麼白啊!就是要你在平時對自己好一點,活得開心一點,日子都過得不快樂你肩負的重量要怎麼支撐下去!?你需要休息!休息你懂不懂!?』
  「是…」這次的獅子吼恐怕整個樓層都聽到了…
  『說『是』的時候不要拉長音!』扇子擊向榻榻米。
  「是!」立刻跪坐,背脊挺直。
  『你這個笨蛋!你應該多注意自己的內心,多傾聽內在發出的聲音!問問自己需要什麼!該玩的時候放手去玩!該鬧的時候大聲喧鬧!想哭的時候放聲大哭!這才是真性情!男兒本色!懂不懂!!?』
  「是!」其實我不太懂…

  注意到棋室外面已經有其他年輕棋士在竊竊私語,森下老師稍微收斂了聲音:「咳、你暫時不用來研究會了。」

  『為什麼!?』換成光開始大聲。
  「不為什麼,看你是要聖誕節去狂歡,還是要去東京迪士尼樂園,總之你需要的是休息。好好體會每一個生活細節,可以豐富人的心靈,這一點無論是對任何人都相當重要。」
  「是…」我好像也在某個早晨對亮說過一樣的話。
  『說『是』的時候不要拉長音!』
  「是!」
  「你已經是北斗盃內定選手了吧,五月份開始比賽,你二月份再回來我的研究會就可以了。」言罷起身,離開棋室,留下耳膜快要破掉的光。


  事實上森下老師直白的建議對光還是有一點點幫助,雖然仍然睡不安穩,但是光刻意排開了一些工作,開始會給自己找些樂子;比方說電子遊樂場裡的『太鼓達人』遊戲機,以音樂節奏感來累積積分,光總是趁著亮不在身邊的時候,跑來玩這一款機器,打鼓發洩情緒,完美的節奏感總是讓遊樂場老闆嘆為觀止。

  又或者一個人跑去做東京都觀光,來到日本已經三年多了,還沒有機會好好觀光…一個人從築地市場買了一堆做壽司的材料跑回家冰著,下午又興奮地往神田書店街跑,查查如何製作軍艦捲……當晚亮見了一桌的軍艦捲倒是很開心。

  再不然跑到東京巨蛋跟著群眾尖叫,發洩情緒……反正都一樣在尖叫,球迷叫球迷的,自己叫自己的,也不會被人發現;當然亮只是對光去了巨蛋『看球賽』卻沒有特定的支持隊伍,百思不解而已。




  「所以你們要出來修練一陣子,然後奇犽要在年底去考獵人。」光的手拈著棋子,定格在半空中,看著突然出現在亮房間的兩人,一副『這樣啊』的表情。
  「遊戲裡有很多難關,也有其他壞人會危及到我們的生命,但是我們很想破關。」小傑很認真。
  「亮哥哥除了基本技之外還會使用念的許多高等應用技吧,請亮哥哥教我們。」

  兩位少年一起行禮!很有精神!

  「這…」我一直以為自己會先收圍棋弟子,而且我的實戰經驗幾乎是零,連跟蹤都沒做過……他們倆只用念的基本技就可以在外面闖蕩,我真的能教他們什麼嗎?再說即使真的要教他們什麼,尹老師那邊也得事先知會比較好…

  「我來指導你們吧。」光落子後,突然開口:「森下老師…我的圍棋老師之一要我最近好好放鬆,剛好可以指導你們,亮他有很多研究會與棋賽……嘿…雖然我不是念能力者,但如果你們因此而認為我的訓練會很好過關的話就大錯特錯了,當然我會請你們的亮哥哥陪練…你們倆與亮的情況剛好相反,嗯……我認為剛好可以互補不足。」
  奇犽似乎明白了什麼:「…喔…意思是亮哥哥在陪我們練習的同時可以增加他自己的實戰經驗,你提供訓練計畫與方案,對吧。」不愧是愛樂指揮,擅長制定策略。
  「亮沒空也無所謂,我有我的辦法,一樣可以達到訓練效果。」
  聞言……奇犽看著坐在棋盤兩端的人,心中無奈…讓他們倆獨處兩個多月,怎麼關係還是這麼沒有長進啊…啐…

  「簡單一句話,」光的語氣變得嚴肅冰冷:「Yes or No。」
  「我說Yes,我們不能出來太久,來不及回天空競技場找四眼田雞師父了。」奇犽贊同,總比沒人指導來得強。
  「…」小傑不語。
  「我也加入,當你們的陪練我自己也會進步。」亮落下一子後,表態。
  光心中哀嘆……亮,棋賽已經夠累了,明知道我不會回應你,這又是何苦…
  奇犽不解地看向夥伴:「小傑?你平常聽見特訓不是第一個贊成的嗎?雖然不確定光哥哥有沒有用,不過反正也沒有害處,不是嗎?」疑惑…

  亮注意到光露出一個堪稱恐怖的笑容,小傑瑟縮了一下。

  「…奇犽…等一會兒你就知道為什麼我會猶豫了…」越說越無奈:「光哥哥,我接受。」
  光的嘴角勾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很好,你們的休息時間只到我與亮的這一局對局結束,在此之前,隨便你們要做什麼。」嗯…下這裡可以吧……
  「嘎!?」奇犽抽臉:「你們都已經快下完了耶!這是官子吧!別以為我不懂,我也知道個大概!」提出嚴重抗議。
  「奇犽,快!」黑髮鋼絲頭推著奇犽跑出房門:「這還只是剛開始而已!」

  亮聽著小傑的言語,推測光的訓練肯定不簡單,慎重落下一子:「光,你以前是不是對我很仁慈?」
  「沒錯,因為你是職業棋士,他們是職業獵人。」落下聲不斷…
  「那麼不只是陪練,我跟他們一起修練。」堅定。
  「不行,再加上圍棋你會吃不消的,」抬頭,十分嚴肅的視線:「你的基礎體力遠在他們之下。」

  亮咬唇,卻無法反駁,實力的估算衡量,光的準確度在自己之上。

  兩人沉默著收拾棋子,光蹙眉開口:「塔矢是職業棋士,他們是職業獵人,本質上完全不一樣,你又何苦…不能釋懷?」
  「不能釋懷的人是你吧,」目光如炬:「我只是忠於自己的內心做出決定。」
  光無奈:「隨便你。」唉……



  「這是…」看著已經把沙發移開的客廳,小傑有很不好的預感。
  「睡覺時間到了,今天已經很晚了,你們先睡吧。」語氣平淡。

  在一旁站著的亮不禁駭然……光這是什麼訓練方法…剛剛帶著他們倆去了尹老師家一趟,搬回這些工具……把啞鈴繫上繩子,繞過滑輪吊在天花板上,讓他們握著繩子睡覺,這樣一旦睡著鬆手啞鈴加上重力加速度肯定砸在頭上。

  光繼續解說:「你們畢竟不能離開遊戲太久,我必須先加強你們的緊張感,時時刻刻都處在戒備狀態,至少要早點察覺敵人,最糟的狀況還有時間能逃命。」
  小傑看著頭上的啞鈴…汗:「這要怎麼睡啊…」
  「而且我會隨時用我手上的這個,」摸出一把水果刀:「射斷你們手中的繩索。」嘿嘿……好玩了!噢耶!
  「喔…原來是這個啊,」奇犽聳聳肩,不以為意:「我老爸以前常常對我用這一招,晚安。」話音剛落已然沉入夢鄉,看得出來的確很累。
  「啊!?你真的能睡?」小傑吃驚。

  亮自顧自地走過去,安裝好同樣的裝備,與小傑他們比肩……坐在地板上倚牆入睡。

  一整個夜晚,光都處在『絕』的狀態,伺機在黑暗中發動攻擊。

  即使光沒有射出水果刀,也能聽見小傑不斷的慘叫聲,當早上光笑瞇瞇地弄了一桌豐盛早餐時,小傑已經幾乎虛脫,倒是奇犽連吃了三份培根土司。亮的情況並不算太好,雖然一股不服輸的氣勢使然,不至於像小傑一樣因缺乏緊張感而被啞鈴敲頭,卻也幾乎沒睡,緊接著還要到棋院進行對局。而已經從王座淘汰戰敗下陣來的光則與小傑、奇犽『一路折返跑』到了尹老師家,繼續操練。

  「小傑,很顯然這幾年酷拉皮卡把你保護得太好了,你完全沒有緊張感,這一點可以透過每晚睡覺的訓練改善,接下來…你們倆一起上的話我一定對付不了,車輪戰吧,」道場裡,光看向尹老師,用日語:「老師,能不能麻煩你暫時封住他們的『發』,如果危急性命,也請你立刻阻止。」雖然我應該對付不了奇犽,不過反正這個訓練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嗯……轉頭看了奇犽一眼…反正奇犽對我應該不會使出全力較量。

  奇犽似乎會意,馬上回應一個『放心』的神色:我會有分寸的。
  微笑……真是個細膩的孩子…嗯…小傑的話如果侷限於棍棒,我們又同時受過雷歐力指導,我大致猜得出他會怎麼對付我,應該沒問題。

  小傑看著自已四肢上被尹老師用特殊墨水畫下的符紋:「真的只要封住發嗎,而且還讓我用這個?」看著光哥哥交到自己手中的棍棒。
  光喃喃自語:「有些技巧要自己發現才有意義…」
  「誒?」
  「不要以為你穩操勝算,」光露出一個陰森森的表情:「用纏跟絕對付無法使用發」話沒說完人已經到了小傑身後,刻意削尖的指甲刺入小傑的頸動脈,淺淺地微滲出血:「功的你就綽綽有餘了。」

  站在一旁的奇犽尋思……光哥哥的用意是要刺激小傑,讓單純的小傑以為光哥哥真的會傷他性命……的確,以小傑散漫的性格而言,以性命相搏的決鬥可以體會出完全不一樣的能力…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想光哥哥的目的不是真要跟我們硬拼…不然再怎麼說跟我練習都太危險了。
  側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尹老師,一臉老神在在的模樣。

  「該不會光哥哥以前也是這樣訓練亮哥哥的吧。」英語。
  尹老師搖頭,拼拼湊湊說了半天………奇犽大致理解。

  這個方法是光哥哥在去年八月,與尹老師第一次見面時想出來的,不過尹老師不知道光哥哥是怎麼想到的……後來亮哥哥在學習的時候是由這位尹老師執行,用意他要我看下去就會明白,還說亮哥哥當初不到一小時就發現了箇中道理……嗯…這麼說光哥哥今天自己執行,是因為不好意思讓沒繳學費的我們太過麻煩尹老師嗎…聽說亮哥哥也沒繳學費吧…哎…管他的…



  午後四點多,隆冬的氣候此一時刻已經相當寒冷…學生們都穿上大衣,放學時間即將到來。

  七個小時過去了,小傑與奇犽輪番上陣,光不禁心下煩惱………怎麼他們兩個孩子這麼單純,腦子不會變通一下呢…我已經很累了…
  七個小時可以做許多事情,亮此時也已經結束對局來到道場,尹老師見到塔矢到來,便交代了幾句,趕回學校圍棋社去做課後指導。

  小傑坐在一旁看著奇犽流暢的動作沉思,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亮解開西裝領帶,脫下外套…蹙眉。
  這就是揍敵客家族繼承人的實力嗎…不…應該不止…而且還是被封住發的情況下…真的很…恐怖;而且總覺得他對光保留實力沒有完全發揮,還一邊思考著光給他們的課題…嘖!光竟然跟他們進行這樣的車輪戰,光怎麼可能受得了!?一直沒睡好的光身體狀況一直不算好啊!

  另一邊光在心下思量……以格鬥技來說小傑很優秀,但是攻守平衡上奇犽在他之上,亮的話只是缺乏經驗,也就是所謂的戰鬥觀察力……這三個人事實上是可以互補不足的。其實今天這樣跟他們打的主要原因也是為了我自己,希望藉由肉體的疲勞可以好好睡一覺,就連兩個多月前的失血過多,都還是一夜無眠…希望這一次可以真的睡著,能夠在冬天流流汗也是好事。

  一直看著奇犽沉思的小傑像是忽然想通什麼:『奇犽!把棍棒當成身體的一部分!用纏,用纏,把棍子包住!』

  亮與光兩人微微一笑,總算是發現了,『纏』的高等應用技--『周』。
第二部 第七十一局 功虧一簣
  奇犽心中恍然大悟……類似之前在皇宮博物館前,將亮哥哥的擴音裝備加強防護一樣,這種保護作用也可以應用在實戰,用來保護自己的拳腳或者武器。

  正當奇犽嘗試著發動『周』開始對光哥哥進行攻擊的時候,一道身影介入。
  「等等,奇犽。」亮舉手替光格開奇犽的攻擊。
  而這使得小傑嚇出一身冷汗……亮哥哥突然走入琥珀哥與奇犽的戰鬥範圍內,只是一舉手就化解了奇犽的攻勢…
  顯然奇犽也發覺了這一點,吞了吞口水,卻在同時聽到光哥哥坐倒在地,並且直接往地板上躺…………原來光哥哥已經很累了。

  雙色頭躺在地上喘著氣:「…單純就格鬥技來說小傑…很優秀,咳…但是攻守平衡感…奇犽佔優勢,亮的話只是缺乏…戰鬥觀察力,你們三個人…事實上…可以互補不足。」
  「好了,光,我知道了,」亮跪坐到光的身邊,輕撫著光的手腕,眼神中充滿不捨與愛戀:「我只當他們的陪練就好,你不要再把自己搞得那麼累了。等他們進入遊戲世界後你再替我做不足部分的修練,」見到光似乎又要開始反駁的神情,立刻補上一句:「不準拒絕我,這是『我的要求』。」

  光聽完無奈苦笑……隨即:「小傑、奇犽…這是你們在實戰中自己發覺的技巧,應該記憶特別深刻吧……現在你們同時使用棍棒發動『周』對亮哥哥攻擊,依次以二十分鐘休息一分鐘的方式,變成二十五分鐘休息一分鐘,接下來三十分鐘…以此類推,慢慢適應『周』的發動所消耗的體力。」
  『是!』


  奇犽暗自思量:比起直接用口頭方式敘述『周』,在實戰中自己發現得到後的成果,往後更能在實戰中自然發揮。我現在真的相信光哥哥曾經是亮哥哥的教練了,的確是個優秀的老師…可惜…只能是個普通人,難怪亮哥哥這麼愛惜光哥哥,啊啊!亮哥哥在慢吞吞的幹什麼!搞定普通人很簡單吧,未免也太紳士了!

  小傑則很單純地就練習來思索:嗯…原來如此,光哥哥切身體會過所謂的『危機』,所以才不直接告訴我們『周』的存在,而讓我們自己發現,這樣對我們的未來會更有幫助…說起來我在對戰時總是不夠冷靜,但是在一旁用心觀察也是一種學習,應該要將這種冷靜的感覺帶到實戰上。


  光坐在一邊恢復體力,流汗的感覺很暢快,說不定今晚能睡得不錯…
  環顧四周,想起自己總是攤開棋週刊放在地板上,讓佐為在道場的時間不至於無聊,內心不禁一陣悵惘……………就這麼走了,留下半局殘棋。
  看著道場,突然有一種很想哭的衝動。
  結果我連佐為最後有沒有對我說些什麼…都沒聽到…
  想起日前森下老師對自己說的話…想哭的時候就放聲大哭,才是真性情…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大哭一場了事,前提是如果我哭得出來的話…
  眼淚…似乎總是卡在鼻頭,無法再經由眼睛宣洩,這樣的感覺…只會使自己更加筋疲力竭罷了。


  「光哥…哥,接下…來呢?」小傑坐在地上喘氣,奇犽也累趴了。
  「回家吃飯。」一個半小時就這麼過了,尹老師的其他弟子也陸續進入道場,接下來使用權就要歸還了:「別鬆懈了,我還沒說完。」面向亮:「塔矢,讓他們一路跑步回去,要『倒退跑』。」
  「嘎!?」兩小不解。
  「咳、」清清嗓子:「在你們倒退跑的同時,注意亮哥哥的手指,亮哥哥會用他的氣發出一般人看不見的數字1至9,你們要一邊注意後面的道路障礙物,一邊用『凝』注意亮哥哥的手指發出的數字,看見之後立刻回答,慢回答的人與撞到身後東西的人做伏地挺身五百下。這項訓練安排在這時候是訓練你們的精神力、集中力、持久力;最重要的是在你們現在已經很疲憊的狀態下,還能夠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時時戒備。以上,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知道原委後立刻變得有幹勁兒的好孩子。
  「塔矢,別讓他們跑太快,一邊跟他們聊天,刻意分散他們注意力,麻煩你了。」說完自己穿上大衣、圍上圍巾準備回家,走到門口時…

  「現在,開始。」頭也不回的走人了。

  「我現在可以體會你當初猶豫不想給光哥哥指導的心情了。」奇犽是真的很累。
  「可是我現在充滿力量呢,因為我聞到食物的味道!」沒吃午餐,很餓了。
  「有嗎…」奇犽四處嗅嗅。
  亮微微一笑:「你們都沒吃午餐吧,我也一樣。」伸出一隻手指指向天花板:「小傑的意思是:光哥哥先回家了,表示等一下我們都有好吃的。」
  『數字『8』!』小傑突然大喊,指著亮朝向天花板的手指!
  「答對了,奇犽伏地挺身五百下。」微微一笑:「光剛剛說過開始了。」
  奇犽翻白眼中…



  小傑與奇犽帶來了許多遊戲世界有趣的消息,酷拉皮卡與旋律也會透過Mail與琥珀聯繫,天寒地凍的日子持續著…嚴寒延續至新年…
  光每天都很在意三個人的營養問題,對於訓練不時提出意見,執行的部分則由亮代勞,同時一旁觀望的尹老師也為這三個人的進步神速感到驚訝不已……最後奇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考上職業獵人,與小傑一起返回遊戲世界,消失在亮的房間裡。

  光的棋聖循環賽雖然輸了,不過圍棋狀態有所改善,森下老師直白的建議果然有用。以進入棋界時日尚短的戰績來說,分別打入不同循環圈與準決戰的塔矢亮與藤原光,雖然最後被前輩們雙雙斬落馬下,表現卻可圈可點。
  光在傍晚住家附近的地鐵站旁,與前往他處參加圍棋活動的亮會合後,踩著落日餘暉,兩人一起回家…

  「光。」深情的呼喚。
  「嗯。」乖順的應答。

  「新年的時候幫我加強特訓吧。」
  光提著剛剛在超市買的家用品:「已經不需要了。」
  「你答應過一切聽我的。」踏上前一步,將提袋接過,不想讓光提東西。
  看著亮的舉動,無奈:「但是真的不需要了,你在與他們的練習過程中已經都學會了…至於緊張感、戒備感的部分,在第一個夜晚你就體驗過了,那並不適合一位職業棋士,你必須有充足的睡眠。」拐過一個轉角。
  臉色轉為嚴肅:「職業棋士需要充足的睡眠,這句話由你來說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失眠情況。」
  「…我會想辦法改善的。」亮是怎麼知道的啊…他一直在感應我的氣嗎?
  「回答我,你已經多久沒睡了?」

  光無奈,也無言以對。
  遠處屋頂上鷹大哥看見兩人的身影,飛向天際,彷彿屋主回來後盡職的看守便可以結束,於是展翅高飛。

  「我再說一次,回答我,你已經多久沒睡了?」逼視的目光。
  「要說睡其實都有睡,只是睡睡醒醒,不太安穩而已,沒什麼。」其實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要是有辦法,我也很想好好入睡啊。

  良久後,亮在庭院草坪上看著自己拉長的影子…輕嘆一口氣……

  光掏出鑰匙,進入家門,喃喃自語:「睡不好的是我,你嘆什麼氣啊…」
  「訓練他們倆的第一天,因為肉體的疲勞已經到了極限,所以很難得的,你睡了四個小時左右。」亮在玄關低聲說著,一邊將鞋子排整齊。
  光睜大眼睛,非常驚訝………將大衣掛在門邊直立架上。
  「正因為睡不好的是你,我才會嘆氣。」也脫下大衣,將墨綠色的手織圍巾小心翼翼地掛上,超市塑膠袋擱在一旁。
  光看著架子上那條自己織的圍巾,表情無奈…今年沒有送生日禮物給亮呢。
  「我發現…非常疲憊與我在你身邊,以上兩種條件並存時,你就會放鬆戒備,或許你已經在潛意識裡認為我值得信任,所以才放鬆。」

  室內的光源尚未開啟,火紅的落日卻無法驅離室內的寒冷…
  光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麼,非常驚訝的看向自己的雙手,末了一直盯著左手腕。

  「你終於發現了。」纏繞在光手上的繃帶瞬間現出原形。
  「……原來如此,是那個時候,奇犽第一次發動『周』準備攻擊我的時候…你阻止了,然後碰觸了我的手腕…」
  「沒錯,連續好幾天,我肯定他們倆沒發現。」黑暗中閃爍著翠玉般的雙眼:「而且,即使他們發現了,我想他們倆也會裝做沒看到。」
  「裝做沒看到…我不明白…」腦子轉得飛快,整頓思緒。
  「你真的不懂嗎。」亮平靜地站在光身前。

  光似乎又想通了什麼,神色緊張:「對不起!塔矢!我…我一直都沒發現,這樣你會很累,快點弄掉它!」說著還試圖用手去解開念的繃帶,神情懊惱。
  原來那天自己能復原得這麼快,是因為亮把他的力量傳給了我,而且還連續好幾天,我怎麼都沒發現!
  「快點弄掉它…我不要你對我這樣!」席地坐在地板上認真拆解,無論是用手去扯還是用牙齒咬,怎麼也弄不下來,最後有些生氣地用力揮著左手。

  亮看著已經有些失去冷靜的光,盤算著明天是連戰好些日子的兩人難得的休假……嗯…於是故意裝出調侃的語調:「你是我的師父,應該比誰都清楚,念能力不是用一般正常方式能解開的。如果我說,我一輩子都不想解開呢?」
  「不行!塔矢,弄掉它,我不值得你對我這樣。」開始用力將左手往地板上磨擦,繃帶卻絲毫沒有毀損的跡象。
  發現亮一臉悠哉的看著自己在掙扎,心裡感覺沒來由的委屈,眼神充滿乞求:「……拜託你,解開它。」

  亮仔細觀察光的反應…光剛才的用詞是『解開它』,而不是『放開我』……我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難道還不能讓你發脾氣嗎?但是有太多事情如果你繼續隱忍下去,永遠也別想睡得安穩。難得明天我們都有空,到底能讓你吐露心聲的癥結是什麼?引爆點是什麼?當初一直害怕踩到你的底線讓你失控,現在卻又巴不得你快點失控,真是…
  握緊口袋中與天野先生同款的錄音筆,這是在六月出發前,臨時想到的點子,此後就片刻不離身的攜帶。想要傾聽光的內心就要有所準備,因為光很可能會在失控的情緒下說出自己聽不懂的母語…我到底該怎麼做?應該繼續刺激還是就此罷手?
  故意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繼續刺激:「我拒絕。」

  「…塔矢,拜託你,一個人的能量怎麼可能分給兩個人,請你別這樣。」萎頓神傷的語調,頹喪地坐在地板上。
  「既然如此晚上你就乖乖睡覺,還是你有睡不著的理由?」眼神犀利。

  光聞言震住,雙手抱著頭,蜷縮地坐在地上,腦海裡不斷上演著過往以及佐為離開後的每一幕…
  亮暗自戒備,光現在正在思考什麼…明天剛好我們都有空,拜託,拜託一次讓我成功。

  斜陽隱沒了最後的一屢光源…室內已是完全的漆黑…而兩人卻看得清晰異常。

  光瞭然一笑,繼續坐在地板上,抬頭凝望著身前站著的亮,眼神清澈:「…對不起,塔矢,原來我長久以來讓你這麼擔心。」
  亮怔住…………不會吧…
  「沒用的,我已經看穿了,你想故意刺激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溫柔感激的笑容:「謝謝…」
  亮看著光那樣溫柔的笑容,疼在心裡,跪坐在光身前。

  所有傳遞力量的繃帶瞬間消失,在光倒向地面前,伸手將這具癱軟的身子攬進自己懷裡,深情地擁抱……
  在這副幾乎已經沒有能量的身體裡,隱藏著堅強、體貼、勇敢、溫柔…幾乎世間一切人人稱道的美德都存在這虛弱的身體裡,我塔矢亮遇見你,三生有幸。

  亮用臉頰蹭著光的頭髮,沙沙的細微聲響、柔軟的觸感,使自己眷戀不已:「…功虧一簣了。」緊了緊手中的腰與脖頸。
  光神色黯了黯,虛弱的呢喃:「…功虧一簣是什麼意思呢?」
  「事情計劃了很久,到最後關頭卻沒有成功。」緊緊貼著光的身體。
  「對不起…」快要失去意識了。
  「你是怎麼發現的?」溫柔的撫摸背脊。
  光輕閉雙眼:「…仔細想想五月以後…發生的事情,就能發現塔矢總是小心翼翼…似乎怕觸碰到什麼…可是剛才…卻又那麼直接的問我理由…」

  用臉頰蹭了蹭光的耳朵…疼惜愛戀:「你的聰明會害了你,我好心疼。」
  「對不起…塔矢今天…自己吃飯吧…」昏過去也好,也算是一種休息。
  「…這種時候,還惦記著要我吃飯,卻堅持不肯回應我的愛情嗎?」用力吸著屬於光的味道,耳鬢廝磨著…
  「對不起…」
  「沒關係,我說過我可以等待,但是不會放棄。」看著懷中快要失去意識的人兒:「…放心睡吧,有我在。」

  啟動了『周』,保護光的全身,讓僅存的能量不至於流失。
  自己很清楚光是如何悟出那套訓練方法的。
  那個夏夜,在我想要保護光的念頭驅使下,不自覺的嘗試,將自身的『纏』延伸到光的身上……光發覺了被保護的自己變得不再脆弱,於是為了當時一心想要變強的我,向尹老師提供了這套訓練方法。

  光…謝謝你,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第二部 第七十二局 洋娃娃
  亮沒有把光帶回房間,只是一整夜坐在客廳牆角,用雙手圈住懷裡的光。
  事實上光真的很敏銳,即使在虛弱的沉睡中,當亮因為體力耗盡無法持續『周』的時候,光就會立刻清醒進入戒備狀態,發覺沒有危險後,接著就是趕著亮去吃飯,要亮回床上去睡,別著涼………一整個晚上不斷反覆上演同樣的事情。

  「夠了,塔矢…都已經半夜兩點了,你別再發動周了,沒有人能發動這麼久,況且這幾天你已經很累了。」嚴肅地蹙緊眉頭。
  看看客廳的時鐘,凌晨兩點零五分:「我把你放到沙發上,我弄一點粥,一起吃,吃完再睡。」迷戀的視線…說著心中的盤算…
  「你餓的話自己吃吧。」我可不想你餵我。
  「吃飯、睡覺二選一,或者你要洗澡?」無視懷中人的意見。
  「都不要,我希望你別管我。」亮他越陷越深了,唉,幸好我還沒恢復琥珀的聲音相貌…雖然…亮似乎也不是在意這些的人。
  「我拒絕。」駁回,將光的頭往自己懷裡靠一靠:「那就維持現狀,睡吧。」
  「唉…」
  「別告訴我你睡不著。」逼視的眼神。
  「但是現在鷹大哥不在,你不回房間的話,萬一有人偷走那臺遊戲機,小傑和奇犽就很危險了。」認真分析。
  「有道理,那我們回房間。」說完把光扛在肩上,回房。

  看著亮將自己放在有亮味道的床上,細心地掩了被子……思緒似乎飄離了,以至於過了半小時後,亮從廚房端了一大碗粥進來,自己一直沒發現。

  「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微笑。
  大眼看著亮,突然笑了起來。
  「怎麼這次沒被我嚇到?」坐到床邊。
  「跟那時候一樣呢…只是立場顛倒了。」真心的笑容。
  亮思索了一會兒,吹涼手中的粥:「是那一年…你執意離開我家前往京都的那一晚吧,當時你對我下手真狠,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腹部發疼。」說起來…那一天傍晚媽媽的行為也很不尋常。
  「我哪有…啊!糟了!!」
  「什麼事?」亮馬上機警了起來,不可否認從小成長在太平世界裡的自己,的確沒什麼戒備感。
  「其實…啊…你不用警戒啦,只是我忘記一件事情。」
  聞言,亮放鬆警戒心,舀了一匙粥,送到光嘴邊……
  光側過頭,抿緊下唇,拒絕。
  「這是命令。」真好玩,光只聽著我的話。
  心不甘情不願,張嘴。
  「剛剛想說什麼?」就某方面而言……光的確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想到曾經答應過你要教你奪刀術,因為這與那一晚我給你的那一拳道理一樣,所以臨時想起來了。」
  「道理一樣?」又舀了一匙送到光嘴邊。

  光,抿唇。
  亮,挑眉。

  光無奈開口:「那你也得先扶我坐起來,躺著吞東西很難受的。」
  「那倒是。」果然自己一遇到光的事情就笨手笨腳的,奇怪,我平時不是這樣的……

  直到餵了光大半碗粥後,亮才將著剩下的一半自己吃了起來。

  「簡單說人體每個部位都有要害,事實上那一晚我並沒有真的打你,只是對準了要害,所以即使是不會使用『發』的我,對普通人來說還是具有相當的威脅。當然一遇到念能力者就只能舉白旗了。」光靠著床頭,看著亮,一邊解釋:「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畫一張人體要害圖給你。」
  「就這麼說定,等我記清楚了你就可以教我奪刀?」
  「記那個不需要多少時間,十分鐘就可以了。不只是奪刀,所有的兵器都可以奪下……嗯…不過身體需要很好的柔軟度、還有臨場隨機應變的能力……看來得把你的發封住,由你來攻擊我的話我才能示範……」細心解說規劃。
  「那得去尹老師那裡,他那比較寬敞,又有許多兵器。」而且光不能用兵器攻擊我…所以需要尹老師陪我練習才行…
  「嗯…而且我想老師也會有興趣,因為雷歐力事實上只教了我基本奪刀術而已,其他的是我自創的。」開心地笑一笑:「太好了,一想到塔矢或者還有其他很多人都能學會,我就很開心。」這就是傳承吧,音樂跟圍棋往後也該收個弟子。

  亮突然神色一黯,光很明顯感受到亮不高興。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嗎?」看著亮不悅的神情…光小心異常。
  亮回神,微微一笑:「不是,我只是想…光都不會嫉妒我呢,把所有知道的都對我傾囊相授,自己卻無法成為念能力者。」很可惜…
  「啊!這個我知道!傾囊相授是…盡心盡力指導的意思。」是佐為告訴我的:「…我不能成為念能力者是我自己的問題,反倒是塔矢……嗯…」都不會對我失去耐心…嗎…這也是我自己有問題……
  亮喝完手中的粥,將碗擱在書桌上,末了坐回床邊:「即使你不肯回應我,但是你對我的好,我知道。」調整一下自己的氣息,再度將繃帶具現化。
  拉過光的手:「我知道你愛乾淨,給你十五分鐘,今晚跟我睡。」自己拿起空碗準備回到廚房,發覺光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手,補上一句:「這是命令。」


  窗外的路燈早已熄滅,凌晨的風兀自追逐著時間往更遙遠的地方漫遊…

  這是亮第一次,直接睡在光的身邊,再度將光攬入自己懷裡時…光神色如常,沒有抗拒、沒有回應、氣息穩定………就像是個洋娃娃一樣。
  事實上這也是兩人一貫的相處模式,雖然光偶爾會說兩句與自己鬥嘴,但從不堅持,而不管自己提出什麼要求做為試探,光總是二話不說的照做。
  看著懷裡的人兒,心中百般憐惜……我說想看你笑…你就會立刻綻放笑容,我拿走你的摺扇,你只是有些哀傷的默許…我說要你閉上眼睛,你就立刻閉上,從不問原因,我抱你,你不反抗也不回應…像個洋娃娃,完全按照我的意思行動。
  此時此刻我才體會到…要打開光的心結,恐怕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之後…我希望我們能夠一起爭取屬於我們的未來,至少要度過父母那一關…爸爸媽媽的心意我一直不清楚……現階段,只求讓光快點好起來。

  「塔矢有心事。」超過十五分鐘後,全身無力,卻睡不著。
  「你知道我沒睡?」撫著染過的短髮。
  「嗯。」沒得到指令不敢亂動:「…有什麼事情能讓我為你分憂嗎?」

  聽到如此溫柔的言語,亮不禁心中哀嘆:我最大的憂慮大概就是你的心結吧。

  「光,看著我。」
  緩緩移動身體,安靜地對視。
  「…最好的朋友、最好的老師、最好的競爭對手,甚至連日常生活都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到底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妥協呢…」輕撫光的臉頰,自己最近除了頭髮之外,碰觸了光身上好多地方…光很乖順,從不反抗。
  「對不起。」歉意的微笑……亮,其實這一陣子,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只是…我希望你可以擁有更順利的人生:「無微不至是什麼意思呢…」喃喃自語。
  「沒有人會對毫無感情的人如此照顧,光…你很矛盾你知道嗎…」
  微笑:「對不起。」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光,」如果我提出這種要求呢:「別跟我說對不起,我想聽你說:我愛你。」
  怔了一會兒……微笑,保持緘默。
  「那…那對我說:我喜歡你。」退而求其次……至少說喜歡,好嗎?
  微笑,安靜的凝視。
  「果然不行嗎…沒關係,我不會強迫你。」摟過光,緊緊抱住。
  良久後,光發覺亮依然沒睡著……低語:「……無微不至…是什麼意思呢…」
  「每一個細微處都非常周到的照顧著。」光好像…記得上次:「上一次…說到一諾千金,還有功虧一簣…每次說到成語,你的心情似乎會有瞬間的低落。」這是個重大發現:「成語讓你聯想到什麼嗎?」

  怔愣…要告訴亮佐為的事情嗎?


  亮是我目前圍棋的競爭對手,佐為也很欣賞他……況且佐為與塔矢老師感情這麼好…自己先前也曾經想要跟亮提起,那時候是去年八月吧,佐為說亮當時沒有聽懂是因為閱歷尚淺,那麼現在呢…

  亮緊緊抱著光的身體,很明顯的感覺到懷中人兒似乎正在衡量著什麼,思緒動得飛快,或許…今晚光會告訴我一些事情,我必須耐心等待。


  「塔矢還記得…我們初遇時的一切嗎?」試探。
  「記得…」思緒回到三年前的夏天:「你背著巨大的背包,突然出現在棋會所。」
  「那…還記得,在那一家泰迪熊焗烤店裡,你對我的圍棋的評論嗎?」
  「記得,當時你每天都跟我下兩盤,早上下指導棋,下午要我讓子。兩盤棋給人的感覺本源相同,好像是同一個門派裡面的老師與學生在輪流跟我對弈。」

  光在亮的懷裡,細細評估著如何開口。
  亮靜靜等待,依然緊緊抱著光。

  片刻後,亮繼續說:「…後來你說,你是佐為,也就是網路上的SAI帶大的,有時候你可以知道佐為的圍棋思路,像是一種感應。」但是…酷拉皮卡沒見過從小帶大你的佐為。
  「…」光嚥了嚥口水,這該怎麼說下去,如果我給亮一些暗示呢:「佐為…跟你下過第一局後,」明顯感受到亮的身體有一剎那的不穩,便不敢繼續說下去。
  「繼續說,沒關係。」挪開一些距離,看著光的雙眼,難道說我跟佐為對弈過?不是都是光感應出來的棋路應手嗎…

  見到光似乎有些害怕不敢往下說,開始明白這應該是光的眾多秘密之一,而且應該是很重要的一個,於是凝視著光的雙眼,語氣溫柔的鼓勵:「我想聽。」
  試試看吧,我希望有更多人記得佐為:「…佐為跟你下的第一局,事實上就你的角度而言,應該是我們在棋會所相遇的第一局…當時他稱讚你的每一步棋都很高明,還說感覺到你的棋藝在慢慢的覺醒。」

  『當時』佐為稱讚我?但是我沒『見到』佐為與我對弈…

  光小心翼翼地看著亮:「…你還記得,過去…每次到了尹老師家,我總是會做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情嗎?」說完緊緊抿著唇,神情緊張地凝視著亮。
  「…你會把圍棋相關的新聞、棋譜全部都攤開在一旁,還用重物壓著,怕風吹走…練習過了好一陣子才會把它們收好。」光好像不打算直接告訴我,他希望我能自己想通,他現在在給我『暗示』。
  「嗯……事實上…在我的新初段賽後,我與你父親大概…總共下不超過五局吧…」認真觀察亮的反應。

  窗外微微透入些許光線…黑暗中四目交對…
  亮在心中暗自思量…但春天的時候,光幾乎每天都在我家棋室與父親對局…

  「我會為伊角收拾棋盤…那一局是佐為…留下的半局殘棋…」越說越緊張:「因為我跟伊角之間…有一些…總之佐為說過想幫助伊角站起來,所以…所以…我想那時候是個機會…伊角都自己來找我了,但是佐為等不及了…佐為已經不在了,留下半局殘棋…我…我為伊角收拾那局棋…事實上是想…」看著亮不知道如何說下去……最後黯淡了眼神…越說越小聲:「……我只是想替佐為完成…他曾經說過想幫助伊角的遺願…罷了…」

  良久後,亮重新整頓思緒:「所以…你的最後一位親人,同時也是你的授業恩師,藤原佐為先生。」
  光用力點頭。
  「你春天的時候說接到消息,他將永遠離你而去…最後他在五月初過世了嗎?」
  光遲疑著,神情懊惱。


  「…」光的第一個暗示:我跟佐為對局過,但我本人不知情,我沒見過佐為…
  等等!酷拉皮卡也沒見過從小帶大光的佐為!但是光堅持自己沒說謊,排除一些符合常理的邏輯,得到的結論是……光想告訴我『佐為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見的』。接下來是第二個暗示:關於尹老師家的情況,怎麼看都不符合常理,而且光自己很清楚這一點卻執意做出這樣的事情,可見他很在乎『攤開的棋週刊』。第三個暗示很簡單,爸爸不是在與光對局,但是從爸爸的言談中我知道爸爸認識佐為,也就是說『爸爸在與佐為對局』……至於第四個暗示,既然說是遺願,那麼『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見的佐為已經過世了』,再加上尹老師家的暗示『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見的佐為,無法自己觸摸東西』…嗎。

  看著光怯怯地卻又抱持期待看向自己的眼神,伸手輕撫著光的頭髮,柔聲:「光,現階段我只歸納出『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見的佐為,無法自己觸摸東西,而且已經過世了』。」昏暗光線中的對望:「…佐為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見的,至少我跟酷拉皮卡都看不見,但是你看見了,是這樣子嗎?」

  用力點頭,眼神亮了起來。

  「你哥哥與我爸爸都看得見?」果然光的秘密很驚天動地,難怪他守口如瓶,對了…成語,我剛剛問他成語讓他聯想到什麼…所以成語讓光聯想到佐為?
  「我哥哥看得見,塔矢老師雖然看不見,但是他們能夠交談。」鬆一口氣……至少亮接受了佐為曾經存在於我們生活四周這個事實。
  亮看著光如此的小心翼翼,最後又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充滿歉意:「對不起,我應該更相信你,先前害你傷心,失血過多…如果我像酷拉皮卡一樣相信你就好了。」心疼地擁抱、疼惜地撫摸光的背脊:「…甚至對你發脾氣,錯怪了你。」
  對於亮的擁抱、對自己的愛戀……心中有許多複雜的感受…最後只是輕聲低語:「那是沒辦法的事情,酷拉皮卡一定會相信我,是因為他知道我無法撒謊。」
  緊緊抱著…珍惜地挨蹭著光的身體:「『無法』?」
  「…我立過很嚴重的誓約,雖然之前躲避敵人時真的不得已也會撒謊…其實,違背誓約也不會真的怎麼樣,但這是我的堅持之一…是榮譽感也是自尊。」
  「原來如此,我會記得的,記得光的堅持。」耳鬢廝磨著:「光…你睏了嗎?」
  搖頭:「想要對局嗎?」我想多補償你…至少對局…能回應著你。
  「不了,跟我說說佐為的事情,為什麼提起成語會聯想到佐為呢?」
  「那個啊…因為佐為總是………………………………」


  寧靜的夜,寧靜的交談。
第二部 第七十三局 感謝的眼淚
琥珀(光)與明明依然是英文打字交談。





  塔矢老師與明子阿姨一直到過完年才回到日本,一年一度的女兒節音樂會又要開始準備籌備。透過網路聊天,光知道明明已經推薦進入一流高中音樂班,所以不算太忙,為了訓練明明,這次的音樂會節目製作由明明一手包辦,而這間接導致的結果是由琥珀與明明一起想點子。

>對了,小時候你常跟我抱怨你爸爸,現在有改善嗎?
  想不出什麼好點子,扯開話題,總是該關心一下。

<我爸不會再打我媽了,但也沒離婚,總之就是冷戰中,沒想到你還記得這種事。
  頗有些驚訝,自己本人都不太在意。

>其實,我覺得啦…你爸爸有他可憐的一面。
<事實上我並不討厭我爸,當然小時候討厭過…但是一開始教我小提琴的就是我爸爸,不過爸爸已經很久沒接觸了,平時也裝出完全不懂的樣子,真是奇怪…
>你爸爸不是醫生嗎?
  真是令人驚訝。

<我爸爸在國中以前都是學大提琴的,據說當年國中畢業時還跟我正夫舅舅同臺演出,只不過現在舅舅也在普通貿易公司上班就是了。
>這麼說你的正夫舅舅是拉小提琴的囉?
<你怎麼知道?一猜就中!

  光愣在電腦螢幕前……我想我知道藤崎先生不想讓出監護權的真正理由了。
<明明,你跟你舅舅,是不是長得很像?
>嗯?怎麼突然這麼問呢?事實上我很少見到舅舅…不知道為什麼以前他跟外婆家關係似乎不是很好,不過我們有一對一模一樣的眼睛喔。

  光苦澀一笑………藤崎先生其實…真的很可憐,只能藉由自己的女兒,看到思念的人,因此才裝出一副小人的模樣,要爭奪監護權…吧…
<明明,有時間的話鼓勵你爸爸在閒暇空檔回味大提琴吧,音樂可以陶冶人性,雖然我可能有些多管閒事,但是我也希望你家能和諧一些。
>嘿嘿,說不定我還能跟爸爸合奏呢!你說讓爸爸在女兒節登臺如何?
<哈,重點不是我吧,要你爸本人同意扮女裝才行,要女性吧…
>呵呵,我太異想天開了…不過即使不登臺也可以鼓勵他,其實我爸人不壞的。

  《SECRET》手機鈴聲響起……是塔矢家的電話。
<我臨時有事先離開了,Bye Bye。
>OK,我也剛好要出門,Bye。


  走進亮的房間,空無一人,這是理所當然的。
  最近由於塔矢老師回國,亮自然得回家住,看著角落沒插電卻閃著燈的遊戲機,澹然一笑……曾幾何時,這裡充滿了亮的味道……不過我必須拴緊自己的心,默默等待,亮放棄的那一刻。

  電車搭過五站,當光在塔矢家門口遇見明明的時候,還真有些怔愣。

  「小光,才多久沒見,你長高了呢。」

  和式大宅的庭園依舊…玄關處,明子很高興的見到小光與明明一起到來。

  「呵呵,剛剛美津子阿姨才說過呢,再不長高就比小亮矮了,我才不要。」
  「啐…這是男孩子無聊的競爭心理嗎…真奇怪。」難以理解…
  「明明,女孩子說話別這樣…」美津子阿姨其實也沒有真的很介意。
  「小光,你去棋室吧,行洋正在與小亮對局。」轉向美津子:「廚房交給我們就行了。」與美津子走入廚房。
  明明捲起眉毛…鼓著臉:「怎麼這樣…那我豈不是很無聊…」
  聞言…美津子阿姨擰住明明耳朵:「你也給我進來!人家藤原是男孩子都比你細心…趁你今年不用煩惱考高中一定要訓練你…」
  「誒?我最不擅長這種事情…」出得廳堂還得入廚房…唉。

  光苦笑著進入棋室,事實上近距離接觸過發覺…明明是個乾脆豪爽的女孩。

  靜靜步入棋室,端坐於棋盤邊觀局……對局已至中盤,塔矢老師的心境似乎又有了些變化,到許多地方接觸不同的棋士,果然很有幫助。

  「…小亮,你的棋路改變了,思考更加靈活,」官子過後塔矢行洋審視對局,末了看看坐在一旁觀棋的小光:「是受到藤原的影響吧。」
  很久沒與爸爸對弈,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爸爸也改變了呢,雖然網路上不時有聯賽的棋譜,不過還是要真正對弈過才能感受到。」
  塔矢行洋微微一笑,沉著地開口:「小亮,你迴避一下,我有些事情想跟藤原談談。」
  「是。」收拾完棋子,起身準備離開。
  似乎預料到了什麼…光突然出聲:「那個…塔矢老師,如果是佐為的事情,小亮已經知道了。」
  微微感到意外,轉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你希望讓更多人記得佐為先生嗎?」
  「是的。」很恭敬地微微行禮。

  亮見父親示意自己坐下,於是再度坐回椅墊上,等待著父親繼續開口。

  塔矢行洋看著故人弟子:「我與佐為先生的對局,每一局你都記得吧。」
  「是的。」因為那是佐為存在過的證明。
  「先前到了韓國,跟徐先生一起覆盤佐為先生與我的對局,徐先生一直很希望能與網路上的SAI再對弈一次,雖然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但是我的心情跟你一樣,希望有更多人記得佐為先生。」語調緩了緩後:「小光,佐為他都是這麼叫你的吧…我將佐為與你的故事告訴了徐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

  光聞言內心非常激動:「徐老師相信嗎?」
  塔矢行洋微微一笑:「他說他真羨慕你的奇遇,雖然在得知佐為離開後他也十分失落,不過在看過你的棋譜後,徐老師很希望能有機會看看你,與你對弈。」
  「幸好…還有人願意相信…太好了,謝謝您,塔矢老師。」小光突然躬身低頭行了一個大禮,不肯抬起頭來,真的…很感動…
  塔矢行洋見狀,心中雪亮,轉向自己的兒子:「小亮,接下來就真的要請你迴避了,我有其他事情想跟小光談談。」
  「是。」起身離開。

  聽見紙門帶上的輕微聲響後,光抬起頭來,面前那塊榻榻米已濕潤了……聲音哽咽:「謝謝老師。」一語雙關,連帶佐為的事情與適時地請亮迴避兩件事。

  中國聯賽往往旅經許多城市,塔矢行洋臉上佈滿了舟車勞頓的風霜,卻是越發的精神硬朗,目光如炬……此刻卻是放下嚴肅的神情,靜靜地注視著眼前泣不成聲的孩子,等待小光平撫情緒。

  「哈、我很沒用呢…連續兩次在老師面前哭,佐為一定會笑我…」用袖子抹著淚,小心翼翼不敢弄壞粉底………自己已經多久沒哭泣了,上次是十二歲那一年剛到塔矢家的時候,同樣也是在塔矢老師面前…

  「佐為不會笑你的,你是優秀的棋士,也是好孩子。」如同慈父的寬厚的聲音……塔矢行洋很清楚年紀輕輕失去家人後又失去師父的小光,需要的不是嚴厲的教訓:「你應該要適度的表現自己的情緒,連不曾與你對局過的徐先生都說你的圍棋太壓抑了,我們認為很可能是佐為的離開令你不知所措,只是表面上的振作。」
  光又抹掉一些眼淚:「…適度的表現情緒…」

  「有記者或者是其他公開場合自然不能完全照內心喜好表露感情,拿捏要有分寸,這一點你做得很好。」深沉的視線:「但是如果連日常生活都無法展現真實的自我,那除去了棋士身分的你又剩下什麼。」
  光紅著眼圈,真心一笑:「前一陣子森下老師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就在本因坊二次預賽輸給老師過後。」只是森下老師很直白。
  塔矢行洋也微微一笑:「他是不是扯著嗓門說你傻,要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如果是在棋院對局室,他還會拿著摺扇用力拍榻榻米。」

  光驚訝,原來塔矢老師不只能看穿佐為啊…………

  「因為我跟茂男是同期的棋士,事實上他雖然脾氣稍微暴躁,卻不可否認的細心,你在他的研究會學習我很放心。」
  「但是我暫時被放逐了…森下老師要我二月再回去,他還建議我去迪士尼樂園玩。」捲起眉毛懊惱狀,自己哪有心思去玩……
  塔矢行洋拿起身邊涼透的茶。
  「老師!那茶涼了我去換過!」
  塔矢行洋擺擺手,示意不必,細抿了一口:「看來小亮這陣子受你照顧了。」
  「這是應該的。」欠身………想到與亮之間的感情糾葛,就覺得對不起毫不知情的塔矢老師。

  藤原光,記得拴緊自己的心!

  塔矢行洋看了一眼小光:「看來還有其他事情困擾著你。」放下茶杯:「願意說嗎?」

  光一怔,無奈而苦澀的笑容……叫我怎麼說呢?說你兒子正在追求我?而我正不知如何是好?

  塔矢行洋見到如此神情…頗有些納悶……是了,佐為離開的那個黃金週假期尾聲,小亮也露出了一樣的表情,這兩個孩子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你現在所隱藏的事情,明子與小亮也知道了,只是你們不知如何告訴我是嗎?」真的有什麼事情如此難以啟齒嗎?
  光細想去年在醫院病房,明子阿姨對自己說過的話:「明子阿姨只是大略知道一些,我想阿姨不是不知道如何告訴老師,只是覺得暫時沒必要…小亮那邊,我想他是認為時機未到,所以不說,並不是他不想說。」
  「你果然很瞭解別人,卻不瞭解自己。」抿了一口冷茶:「那麼你呢,何以無法開口。」

  光再度怔愣…
  十二歲的自己是因為塔矢老師的幫助與首肯,才能安定下來,不然說不定過不了那個冬天。
  還有當年遠行京都時,背包裡的現金與信用卡。
  佐為離開前,若不是塔矢老師事先開導,自己根本撐不到現在。
  如今塔矢老師甚至願意與自己的朋友一起回憶與佐為的過往,讓更多人記得佐為。


只要你記得這份恩惠,好好放在心上,等長大後知恩圖報就可以了。
這是塔矢老師的心意,你應該誠心收下。


  溫和一笑:「因為明子阿姨與小亮想的事情是多慮了,不會發生的,我保證。」
  聞言,塔矢行洋微蹙起眉頭:「未來的事情根本難以預料,你要如何保證?」
  光躬身,再次深深行禮:「我的確不知道要如何擔保,但是請老師相信我,我會竭盡所能,即使…」咬牙,沒有抬頭:「即使我失敗了,到時候只要塔矢老師您一句話,我一定照您的吩咐去做。」躬著身抬頭,嚴肅凝視塔矢老師:「我藤原光願意以佐為的名譽向您擔保,屆時只有您說的算,絕不食言。」

  塔矢行洋瞪大眼睛,啞然:竟然願意以佐為的名譽做為擔保?看來事情非常嚴重,小光自己肯定沒把握,所以才搭上對他而言如此重要的佐為,嚴格要求自己到最後實在不行,一定要聽從我的吩咐。兩個孩子畢竟年輕,小光這樣說,至少代表他到最後會願意聽從長輩建議找我商量,等我瞭解事情來龍去脈再給他一些建議,明子與小亮都認為暫時不需要告訴我,看來目前不是我該知道的時機。而且很明顯,面對這件事情的態度,小亮的看法是堅持己見的向我迎戰、小光則是會聽從我的意見選擇妥協。

  現階段小光不肯說,是因為還行有餘力嗎,但是我覺得不是這樣。

  「你單方面這麼決定對佐為很不公平。」這是重點。
  「承諾的對象是塔矢老師,在我心中您與佐為是對等的,我認為自己並沒有隨便做出誓言;並且只有佐為有力量在最後關頭約束得了我,嚴以律己,恪守誓約。」保持行禮的姿勢。
  塔矢行洋思索一陣:「你似乎正在勉強自己做什麼事情…你的意思是,到最後你再也無能為力時,會來找我商量,並且將一切交給我決定。」
  「是的。」依然沒有起身。

  塔矢行洋飲了一口冷茶:「我拒絕。」
第二部 第七十四局 讓更多人記得
  光愕然當場…這父子倆說這三個字的語氣真是一模一樣。

  「我拒絕不是因為我覺得對佐為不公平,事實上如你所言,佐為與我彼此交心,這樣的誓言的確沒有侮辱佐為的意思,相反的我要感謝你,原來在你心中我與世人所稱的本因坊秀策擁有同樣的地位。但是,你聽好小光,」轉為非常嚴肅的語調:「即使是佐為也不能約束你什麼,當然等到你無法堅持自己心中所想時,我樂意以長輩的立場給予建議,卻不能利用你對佐為的感情束縛你,聽明白了嗎?」

  光鎮靜思索片刻…

  「……明白,但是…我希望還是以塔矢老師的意見做為優先考慮。」似乎是真的明白…頻頻點頭:「我覺得這樣比較妥當。」
  塔矢行洋微微一笑:「如此我就放心了。」
  「…」我的個性就這麼令人擔心嗎…
  「佐為與你都很令人操心。」伸手…冷茶一飲而盡。
  「…」佐為有什麼好操心的…
  擱下茶杯:「佐為先生處理重大事情的確可以給予你良好的建議,日常生活卻很孩子氣。」有些懷念的語調…
  「…」塔矢老師又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圍棋能讓我們彼此交心。」
  「…」嚇!我剛剛明明什麼都沒說啊!
  莞爾:「你全寫在臉上了。」



  天氣依然寒冷,太陽卻很大,迎著陽光瞇起眼,深呼吸……
  昨晚又沒睡著,最近自己很喜歡來亮的房間呢…真好笑,簡直跟佐為離開的時候一樣……努力吸取亮剩下的一點味道。不過…天氣不錯,該洗該曬的東西還是要整理一下……嗯…離伊角的新初段對局開始還有些時間,現在出門大概…還太早吧。
  其實……亮不在身邊的我,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感覺…還不錯。
  將洗衣粉放入洗衣機後,回想起日前在塔矢家棋室裡,塔矢老師對自己的提議……


  「回歸正題,我與佐為先生的對局,每一局你都記得。」
  「是的。」點頭,這剛剛問過了。
  「那麼佐為先生的其他對局呢?」一向內斂的目光隱隱透著些期待…
  「與佐為相識以來,從兩歲開始的對局都記得。」
  塔矢行洋稍有不解:「兩歲的棋譜?」
  「是的,即使是半局殘棋,或者完全不成局的幼稚棋譜,我都記得。」
  「那太好了,」塔矢行洋難得的歡快了起來:「我想將佐為在現代的棋譜編輯成冊,這當然需要你幫忙,事實上這是徐先生想到的提議,他也會參與做些點評,身為佐為的弟子,小光,你覺得如何?」

  聞言,小光欣喜地從地上跳了起來:「真的嗎!?真的嗎!?那就會有更多人往後都記得佐為!啦啦啦…太好了!」又坐了下來,瞬間恢復正經:「我得找個時間向徐老師當面道謝,啊…先謝謝塔矢老師。」
  塔矢行洋莞爾,看著眼前慌忙正坐行禮的少年:「你的情緒如此大喜大悲不妥。」這師徒倆真是一模一樣…挺有趣。
  完全沒聽進去,剛剛還哭泣的眼睛轉瞬神采飛揚:「太好了,那還需要日期跟對象吧,我通通都記得,連地點都記得,老師放心…呵呵…」眉開眼笑的模樣,就差沒把老師手中的茶杯拿過臉頰摩蹭。
  塔矢行洋倒是微微吃驚:「你的意思是說,自兩歲起至去年五月,這十幾年間的棋譜,每一局你不但記得棋路手順,連對弈日期、對象、地點,都記得?」

  大幅度點頭:「是的,有些對局每一手的思考時間我也記得,佐為的講解當然也記得。」
  呵呵……今天真是樂翻了!能夠成為指揮家,過人的記憶力是必須的。我的腦子裡不僅僅有成千上百的佐為棋譜與自己看過的棋譜,還有世界上各個知名指揮家的指揮譜、總譜、各樂器分部譜、獨奏樂器譜、聲樂譜…其他亂七八糟還有古董鑑定、狩獵基本、人體穴道經脈…我的記憶容量肯定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

  塔矢行洋淡淡一笑:「看來編輯棋譜的工作可以順利進行了。」
  佐為…你與小光的相遇,對你們彼此而言都很幸運,對整個圍棋界而言也一樣。



  洗衣機開始運轉,光也開始認真思索著先前沒考慮到的嚴重問題…
  雖然因為揍敵客家的關係不會有太多人來傷害我,但還是不能太招搖,可是替佐為編輯棋譜很吸引人。我跟翡翠的對局可以用『藤原亮』、『藤原光』的名字,但是『虎次郎』的棋譜IP位置一直跟著琥珀,是連天野先生都知道的事情。而且若要出版棋譜,勢必得與出版社、棋院打交道,雖然塔矢老師會出面,但是我做為『藤原光』,總會被問到虎次郎的問題……
  奇犽的哥哥靡稽先生替我偽造的基本資料相當完整,我變成了道地的日本人,但是SAI就是佐為,也就是虎次郎的IP位置一直跟著身為琥珀的我在歐美各地到處跑也是事實……

  無法讓佐為與『琥珀』撇清關係…等等!無法撇清?那直接承認呢?

  就說佐為是『很喜歡琥珀的音樂』,這也不算說謊,讓別人以為佐為是我的超級大粉絲,這樣…雖然我還是會有危險性,但是問題浮上檯面我反而容易應變,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是這句成語,我只要撇清藤原光與琥珀的關係,只要專注在這一點上就沒問題。
  與過去的我撇清關係…這是個好主意,我很容易掌握棋譜的編輯日期;之後,我可以算準差不多的時間點,把電腦裡那一堆樂譜交給旋律,既然他是音樂獵人,應該有辦法用琥珀的名義發表作品,這樣一個在東方一個在西方,分頭進行,那些有心人士一定不會認為藤原光與琥珀是同一個人。

  過去怎麼都沒想到?同時擅長音樂與圍棋的我,還真…天才。
  對喔!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大學畢業生,我原本就是天才,太習慣自己了反而都忘了,還真夠笨……嗯!?那我到底是天才還是白癡!?啊…果然天才與白癡只有一線之隔,哈哈。
  …不過我要怎麼使用樂器修改樂譜,即使亮不在家,我也沒有樂器。

  一切打點好後,拜託鷹大哥看著『貪婪之島』遊戲機。
  出發前往棋院的路上…寒風撲面,光不自覺瑟縮了一下…………真是…明明太陽很大,卻那麼冷!
  躲進電子遊樂場,白天這種地方通常沒什麼人,只有深夜才有人潮。


  「哈囉大叔!」
  遊樂場負責人從報紙後方抬眼:「你又來玩太鼓啊,今天有個高手在喔。」
  「高手?」有點興奮。
  「他從清晨六點左右打到現在還沒失手。」
  「真的嗎!?我要跟他PK!」現在快九點了,都沒失手,那真的很強!
  「行了行了,進去吧,趁著白天我要打個盹兒。」將報紙隨意擱在一旁。

  看見平時自己站著的遊戲機前有一位灰髮高個子的少年,穿著迷彩上衣,應該跟自己差不多年紀吧………他真的打得很好,身體的韻律舞動與節奏感配合得天衣無縫,完全不像已經打了三個小時的鼓,沒有給人疲憊的感覺。

  一曲終了,灰髮少年滿身是汗,抄起一邊的礦泉水猛灌…接著似乎感應到後方的視線,回頭…
  很明顯灰髮少年怔了一下:「怎麼?」

  光有些靦腆:「……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嗎?」這個人高出我一個頭耶。
  灰髮少年環視遊樂場四周,大白天的空無一人,這種店都是做半夜生意的:「我休息一下,你玩吧。」隨性的席地而坐:「你也是衝著太鼓機來的吧。」
  光脫下大衣:「是啊,這家店裡只有一臺,不過通常沒人會白天來這裡。今天老闆說有高手在我還真高興呢!」投入代幣,笑容燦爛地看向地上的某人:「因為我常常在這條路上經過,所以三不五時就會來玩一下。」

  至此,光選定曲目《百花撩亂》,音樂開始。
  光完全沉溺在節奏感強烈的音樂氣氛中,完全沒注意身邊驚訝的眼神。

  太鼓原意為大鼓,以橡木桶挖空,兩面覆上動物皮革;廣義指傳統日本鼓術,與日本文化自古以來有很大的淵源,在古代,太鼓用來驅魔避邪,而在神道中,太鼓則用來迎神。
  光總是閉上眼睛不看螢幕提示,全憑音樂節奏感,鼓點卻恰到好處,聲響沉重而低頻,富有生命力的節奏,一揮手便是來自地底震耳欲聾的雷聲,使盡全力敲擊的暢快動感總能吸引人,彷彿全身都在發光發熱一樣。
  曲終,席地而坐的人早已不知不覺的站了起來。

  「哇勒…真有你的!來!比一場!」說完捋了捋袖子,自己選定了曲目。
  光真的很開心,當然這個人帶給自己的興奮感不及旋律,但是這個人的鼓聲,有一種…豪放不羈的快意。
  一曲豪邁奔放的《畫龍點睛》,為兩位少年的『決鬥』拉開序幕。



  「呼…你不是一般玩家…太強了…」灰髮少年喘著粗氣:「想不到你這麼強。」
  「好累,你也不差啊…況且…我來之前你已經打了很久了吧…我叫藤原光。」兩人一起癱在遊戲機前,果然長期睡眠不足容易疲勞。
  「我知道你是藤原…」猛灌水。
  光立刻全身暗自戒備起來,但是這個人給人的音樂性不像壞人:「你知道?」
  「拜託…藤原光與塔矢亮、塔矢亮與藤原光…我因為你們倆壓力可大了…我叫社…」認真看向藤原:「社清春,今年關西棋院的新初段,跟你們同年。」

  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原來是圍棋界的人,我太緊張了…

  『啊!完了!伊角的新初段賽!』都忘了:「你也要去棋院嗎?」
  「不了…我跟吉川老師約好傍晚要去拜訪另一位老師,事實上我今天是翹課,要是被抓包就糟了。」背包裡還帶著制服,打算晚上穿給老師看的傢伙。
  「那要不然你要去哪…今天應該還在放假吧!」穿回大衣,一起往門外走。
  社沒好氣:「我爸媽要脅我如果不上高中就不能當職業棋士,所以…總之考生是沒有休假的啦!你跟塔矢倒好,一個在棋會所長大,一個老爸是名人。」
  「那你的處境真糟糕…對了,你打算在東京亂晃到傍晚啊?」
  「…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其實我也累了,坐夜車計謀性蹺課來到這裡,說穿了就是想找個地方放鬆而已。」

  寒風在街道上流竄,剛剛流過汗的兩人不覺都瑟縮一陣……左右張望…

  光微微思索:「巢鴨本妙寺去過了嗎?」總得讓社有個落腳處……
  「噢!對喔!」還有這個地方:「你知道怎麼去吧?去看看秀策這主意真不錯!可是你不是要去看朋友的新初段賽?畫路線圖給我吧!」伸手要…非常直接的個性。
  「嘿嘿…走吧,先陪我去棋院露個臉就好,你在外面稍等我一下,我也很久沒去看虎次郎了。」
  「誰啊?」扒扒頭髮,不解。
  「就是秀策啦!」



  「這…第一手下在五之五…雖然這手棋還不至於沒人敢下,但是出現的機率恐怕比初手天元還低…」伊角還穿著新初段賽的襯衫,西裝外套擱在一旁。

  黃昏時分,和谷的租處的小房間裡,火紅的夕照映在老舊的榻榻米上…略顯溫暖……三人正看著藤原排出的棋譜,聚精會神…

  光詭譎一笑:「看仔細了喔!」
  「什麼!!第二手天元!!喂喂,你執白沒錯吧?」和谷差點暈倒:「臭小子!跑來棋院突然說一聲臨時有事,就不見人影!你是神龍啊!」見首不見尾!
  「讓藤原一次排完吧。」門脇也被伊角拉來,好奇地想快點看完這盤棋。

  三分鐘後…

  「好驚人的一場高空廝殺…」
  「如果攻擊對方薄弱的部分,只會害自己毫無招架之力而遭到反擊。」
  「哇…真是有夠混亂,雙方佈局都很弱,虧你們還有辦法下這麼恐怖的棋。」
  光微一側頭,思考著:「我想北斗杯預賽快要開始了,先讓和谷心裡有個底也好,這個人真的不簡單,而且勇於嘗試,坦白說今日一局我也是極盡巧思。」未來…社也是勁敵…
  和谷一陣沒來由的感動:「藤原,原來你這麼替我著想,你是去探聽關西棋院的敵情,我和谷義高錯怪你了,嗚嗚嗚嗚…………」感激涕零狀。
  「你在蠢什麼啊!我只是剛好遇上他就帶他在東京觀光一下,然後去道玄坂下一局,是我自己想下!」不以為然狀。
  「道玄坂?圍棋會所嗎?」
  「對啦對啦!」怎麼覺得自己每次跟和谷在一起就毫無氣質可言了。

  伊角與門脇在一旁已經就著棋局討論起來,光與和谷也不時發表意見。
  晚上四人叫了外賣一起在小小的房間內用餐…此時誰也不知道同是今年新初段的本田敏則,正在自己老師家受到社清春的棋藝打擊。
第二部 第七十五局 價值連城的餅乾盒之四
  離開和谷住處,光難得的約伊角去吃宵夜,略微有些油膩的拉麵店內飄著美味的味道……光從包包內拿出一個紙盒,深藍色厚紙板製成的和式餅乾盒,淡金彩繪…

  「伊角,這個…」
  伊角瞬間嚴肅了起來,放下筷子:「津田屋的餅乾盒,這次要多久?」
  光見了伊角的反應,感激一笑:「謝謝你伊角,不過這盒子是空的,」說完打開盒子向伊角證實其中空無一物:「裡面的東西我另外藏起來了,但是還是請你代為保管。平成二十二年,若塔矢亮詢問的話,就直接將這個盒子還給他,因為這盒子原本就是他的;若他沒問…」神色有些許黯然:「我會來收回這個盒子。」
  感受出同伴的悲傷:「…藤原…」
  「我想他若詢問的話,應該會挑在八月。」笑瞇瞇,另外拿出一封尚未封口的信讓伊角過目。

  信上只有簡短一句話,伊角喃喃出聲:「這是…塔矢:行禮之後初手。別為難伊角。光。」
  光接著將信封口,放入津田屋餅乾盒內,封盒:「不好意思,老是麻煩你。」
  希望十年後,亮真的能體會出這個盒子中代表著…無價的回憶。

  伊角微微一笑:「雖然不太懂,不過這次有看見內容,我安心多了。」
  「這盒子其實很貴重的呢!」笑容滿面地看著伊角將盒子收進包包裡。
  「我知道…」伊角沉穩的開口:「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因為重要,所以我很高興你會託付給我。」
  光歡快的開始吃起拉麵:「因為被人信賴吧…我懂。」
  「沒錯,我實在無法想像你託付和谷一個『十年後才會用到的紙盒』,會有什麼下場。」伊角也吃了起來。
  「一定很慘,對象還是塔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也這麼覺得…」絕對不能讓和谷知道盒子的事情…汗。




  晚餐時間塔矢家的和式飯廳裡,明子與小亮閒聊著,氣氛輕鬆而溫馨…行洋雖沉默寡言卻總是聽著,偶爾流露出些許微笑的情緒。

  「下禮拜如果去了深圳,又暫時不在家了。小亮,你還是去小光那裡吧,兩個人彼此有個照應,媽媽比較放心。」
  「媽媽這次也要一起去嗎?」這樣也好,這幾天讓光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今天感應過『圓』,他似乎去了本妙寺而沒有去看伊角的對局,之後四處亂晃,不過傍晚應該是在和谷家。
  「是啊!這是我第一次去深圳,好期待喔。」呵呵…
  亮停了停筷子:「…爸爸,你什麼時候回日本啊?」
  「我是有打算回來看北斗盃。」難得開口,三句話不離老本行。
  「說到北斗盃啊,今天百貨公司外商部的人對我說,期待塔矢亮為日本隊爭光。」明子呵呵淺笑:「老公,其實你也很想參加北斗盃對吧?可是北斗盃只有十八歲以下青少年才能參加喔!」人還是要服老的…呵呵…
  「就算我不能參加北斗盃,但總有一天我也會跟…出自北斗盃的那些選手對弈。期待…能在某處碰頭…」塔矢行洋說完這段若有深意的話後,眼神黯了黯:「小亮,」
  「是。」
  塔矢行洋眼神意有所指:「要穩定心緒。」
  「是。」不解…不過控制情緒在棋盤上真的很重要,北斗盃也是我的第一次國際比賽,一定要全力以赴。

  亮注意到爸爸的眉宇間透出些許孤單與寂寥,那是過去光也時常顯露的表情。現在的光只是一直笑著,不再表露任何情緒,除去對局時之外,看著我的眼神…溫柔而歉然。


  二月份,光繼續回到森下老師的研究會。塔矢老師與明子阿姨已啟程前往深圳,亮再度『回到』藤原宅,只不過這次沒有什麼行李,畢竟先前已經在這棟小型獨門獨院裡住了許久。
  光的日子是非常忙碌的,雖然二月份棋院除了例行對局之外,工作不算太多,但是自塔矢老師的提議後,光全心全意投入編輯佐為的現代棋譜工作中,所耗費的心力相當龐大…為了方便作業,光將原本的二手筆記型電腦廉價出售,自己配了一臺全新的筆電,還是用筆電,只是純粹習慣罷了。
  當亮『回到』藤原宅的時候……光只在房中朝樓下答應了一聲,迅速埋首書桌繼續工作。

  亮走到光的房門口,房門虛掩著……意思是可以進去嗎…輕推房門…
  「光…」睜大眼睛,為眼前的景象震撼。

  滿坑滿谷的棋譜。

  「這是…」亮隨手拾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張:「佐為的對局,」放眼望去掃了一眼四周:「全部都是嗎?」
  「…嗯,」頭都沒抬一下:「塔矢,看完一定要放回原處,雖然看起來很亂但是我有按照特定排序…還有暫時不要跟我說話,那樣會干擾時間的記憶。」

  亮細看手中的對局……藤原佐為與藤原亮,但是這不是指導棋,雖然看得出來佐為有稍微降低一些標準,但是還是讓光的哥哥在中盤認輸…對弈日期是八年前…大約是我跟光七歲時。
  彎腰查看其他棋譜…不禁怔住……這些棋譜中有好多都有時間記錄…繞過一疊疊棋譜來到光身旁,發現光的額角滲出薄汗,手非常緩慢的在棋譜上記錄…每記一手棋似乎都在一邊在回憶什麼艱澀的…過程。

  爸爸讓我這段時間幫助光整理佐為的對局,有助於我們兩人的成長…但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光連每一手花去的思考時間都記得!!?
  雖然記得棋譜對棋士而言很正常,但是每一手的思考時間…十幾年間如此多的對局…這未免太…怎麼可能!?
  細看光額角滲出的薄汗,原來所謂『會干擾時間記憶』是這個意思…但是這樣的記憶力實在太驚人了!

  默默站立在光身旁,凝視著光緩緩記錄每一手棋…至終局。

  亮一把抽過剛出爐的棋譜:「好了,你該休息了。」光的樣子比前一陣子憔悴好多,怎麼回事…
  光則是盯著亮…發愣:「…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啊。」
  「剛剛還在跟我說話呢,你很少戒備這麼鬆懈。」無奈而疼惜:「我帶了午餐在樓下,先來吃飯吧。」
  「午餐…」看看窗外:「啊…天亮了啊…」

  而這句話差點成為光的遺言。

  『你在這張椅子上絕對坐了超過十小時!!』
  『你會照顧別人難道不會照顧自己嗎!!?』
  『你是純粹讓我擔心是吧!!?看我擔心受怕很好玩是不是!!?』

  看著因自己的憤怒而害怕得緊閉雙眼,蜷縮在椅子上低著頭的光,亮平撫情緒後……深深的心痛、自責、憐惜。
  伸手輕觸這個正在害怕的人兒,不意外的感受到手掌下的背脊一陣瑟縮…
  「好了好了,」放柔聲音:「我沒生氣了,光。」輕柔撫摸,感受到椅子上的人兒漸漸不再緊張……光好像很怕我生氣,上次對我說了奇犽家的事情的那一天,在廚房時也是…
  「光,抬頭,看著我。」極盡溫柔的語調。

  緩緩睜開眼,抬頭,悶悶的聲音:「…對不起。」
  「為什麼這麼怕我生氣呢…沒事的,光。」
  光這回捲起眉毛直視著亮:「…」
  「怎麼了?」光一定又想到什麼奇怪的念頭了,他的邏輯真的很異於常人…
  「…你想知道?」一副愛說不說的模樣。
  亮點頭,微笑:「我想聽。」
  「…塔矢生氣的時候,會讓我聯想到我媽。」
  驚愕…………果然是出乎意料。
  「因為你們都是為了對方著想,為了對方操心,正因如此反而更讓我自責,」試圖從椅子上下來,但是腿麻:「除了自責之外還有深深的感謝…我想我應該不是害怕你生氣,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被自己的行為傷了心的你。」
  亮微微一笑:「雖然你的思考時常異於常人,但是說出來的話似乎總是有道理。」看著正在伸展手腳的光:「以後好好照顧自己,答應我,別再因為類似的事情讓我傷心。」
  「嗯。」跳下椅子:「酷拉皮卡也常常認為我的思考邏輯很不符合常理………有什麼好吃的?」
  「那一晚你提起那家泰迪熊焗烤店,所以我去帶了兩份回來。」光習慣吃洋食,我很清楚。



  拖著還有些麻的腿下樓,此時光才感受到飢腸轆轆…輕輕掀開商店食盒,坐在餐桌邊……

  「…語言這種東西要多開口才能進步。」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光?」打開食盒。
  光若有深意地看著亮,瞇眼微笑著:「塔矢一定要記得這句話喔…」
  「『語言這種東西要多開口才能進步』,對吧,我記得了。」看著光一臉微笑,亮默默思索著一切。

  正午的氣溫有些回暖,靜默的氛圍裡寧靜祥和。

  良久後,亮表面不動聲色,卻心中暗自吃驚……原來光不只記得我們相遇時我說的每一句話…剛剛這句話是我們十二歲那一年,第一次到了泰迪熊焗烤店裡,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難道我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今天因為我帶了那家店裡的東西,所以他才順口說出來嗎…但是又為什麼要我記下這句話?
  光似乎正在進行什麼我不知道的計畫,他看起來那麼憔悴不只是因為編輯棋譜的工作嗎?

  「光,你又有新的事情不想告訴我。」語氣冰冷…我這幾天在家裡坐立不安,每天感應著圓,擔心著你…
  光定定地盯著亮,末了繼續吃:「你誤會了,我只是一時忘記跟你說,伊角新初段賽那一天,我把盒子交給他了,反正那四封信被你用念封印了,所以由我選擇放的地點,總之盒子在伊角那裡。」這段話還真是說得模稜兩可…又是成語。

  亮沒有說話,眼神傳遞訊息:繼續說。

  「我不是說過了嗎…除了文字記錄回憶之外,也沒什麼珍貴的東西能給你,所以…總之時光膠囊裡有我們彼此珍貴的回憶,剛剛我只是很順口的把膠囊裡記錄的一小句話說出來罷了…其他你十年後再看吧,都說出來就不好玩了。」末了噘著嘴……喃喃自語:「你記性這麼好幹嘛…害我說出那麼多,等我們二十五歲不就很沒意思…以後說話真的要小心。」反正你記性再好也不會比我好…嗯?不過為什麼我記得一堆棋譜棋力卻很一般…果然記得跟活用不同嗎…啊…算了!腦子一堆東西亂死了!

  亮釋然一笑:「原來如此,那還是先不要說吧,十年後我們再一起拆信。」
  光歉然的微笑著,沒有像平常一樣乖順的回應。
  見到光如此神情,亮心中瞭然:「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請不要忘記我曾經在龍笛鳴唱的夜晚,許諾過我們的永遠。」
  綻放一個很燦爛的笑容:「嗯,我不會忘記。」

  看著光如此燦爛笑容,亮心裡明白光根本不相信所謂的永遠。
  而這並不是針對自己說的話,即使是任何人…的承諾,要讓光相信『永遠』這種事情,是非常困難的,眼睜睜看著自己擁有的一切瞬間毀滅,切身體會國破家亡,光…不可能輕易相信永遠。
  但是光卻因為我說要他記得,所以答應記得。
  如果根本不相信,忘記是最輕鬆的選擇吧………


  「即使塔矢沒要求我記得,我也會記得的。」光開始收拾起餐桌:「你剛剛一定在想,如果根本不相信,忘記還比較輕鬆吧…」
  亮微微一笑:「又看穿我的心思,光,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幫忙收拾起餐桌…如果是他自己願意記得,那應該表示……光不相信永遠,但卻在內心深處渴望永遠。

  「塔矢老師每次都看穿我跟佐為,你就稍微讓我報復一下嘛!」笑嘻嘻地看著亮:「況且你剛剛不也看穿我壓根兒沒相信什麼永遠嗎…放心,即是無法相信,至少我會記得的。」
  「中文課最近學到一首詩,最後一句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認真的語氣:「意思是兩個人心意相通,就像我們一樣。」
  「呃…」又說出這種直接的話………別過頭,走出廚房。
  看著光的背影,亮嚴肅的開口:「光,看著我。」
  「…」每次亮這麼說就是有什麼事情。

  四目交對。
  冬末午後的廚房,殘留著淡淡的起司焗烤香味。

  「我會讓你相信的,就用時間來證明一切。」認真執著:「西元二○一二年,相遇的八月一日,我們將會一起打開時光膠囊,記清楚了嗎?」日期還是說清楚比較好,很多國家算法不一樣。
  「…嗯。」說得真清楚,看來跑不了了。
第二部 第七十六局 四分之三秒的呼喚
  櫻花盛開了一季春意,時序進入三月,明明負責的女兒節音樂會已經圓滿落幕。透過郵遞的方式,亮收到了國中畢業證書,不過沒什麼實質感覺,一切生活依然以圍棋為主,附帶每天早晨持續的念能力修行;而每天早晨靜坐養氣過後睜開眼睛,總是能看見光靜靜地跪坐在自己身邊,這是亮覺得最幸福的時刻。
  編輯棋譜的工作不停滯的繼續進行,而這也促使了亮與光兩人棋藝迅速成長,待兩人發覺後才恍然大悟…

  「受到了塔矢老師與徐老師很大的關照呢…」光累趴在書桌上。
  「雖然知道這樣的回憶棋局等同於溫故知新,進步是必然的,但卻沒想到連我也獲益如此之深。」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對著光的背影:「溫故知新,複習過去已經熟悉的一切,往往會有新的體會的意思。」
  「哈…」趴在桌上的腦袋晃了晃。

  光的電腦裡有許多資料夾,每個資料夾都以人名命名,舉例『塔矢明子』的資料夾裡有許多日式美食食譜,並且詳細記載一些生活點滴發生的時間、地點;『伊角慎一郎』的資料夾裡有一些對局記錄……不過這些都是光買了新電腦後才補充的新資料,光之前並沒有這麼認真的做記錄工作…這也同時表示,這些新輸入的資料,都是光最近『從腦子裡調閱輸入電腦』的。

  看著光非常疲憊的背影,亮整理完手邊的對局,走到床邊坐下。

  「光,你休息三天,別碰對局。」
  桌上的人沒反應。
  「你必須聽我的。」
  抬手比了個OK的手勢。
  「光…你,」抿緊唇…要現在問嗎:「為什麼能記得每一手棋的思考時間?除你自己的對局之外的都記得……嗯…比方說當年佐為與我的指導棋,我能肯定當時並沒有使用計時器,而在我校對自己是對弈者的那一部份棋譜時,我發現你記錄的思考時間很準確,可以說幾乎沒有誤差。」到底…光看起來真的相當疲累:「沒有計時器怎麼可能做到…即使有計時器要回憶出來重現時間也不可能。」

  光沉默良久,末了…
  「唉…」自椅子上『滾』到床邊地板上,上半身趴在床上。

  光越來越憔悴,雖然有事情能讓他轉移注意力是好事,不會胡思亂想,但是也要顧好身體,每天我都強制他十一點熄燈,但是看樣子他的失眠情形依然沒改善…有時候我可以藉助繃帶將體內的力量傳給他,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到五月就滿一年了…」佐為離去後我已經這麼久沒睡了嗎…
  「佐為的忌日嗎…他有墓嗎?」也就是說,將近一整年光都沒睡好過!
  光只是微闔著眼,緩緩的低語:「…那傢伙沒有墓,五月嚴格說起來也不知道算不算他的忌日……不過沒關係,等我成為名譽本因坊,那傢伙就會有墓了…我會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上授業恩師的名字。」

  亮心中警鈴大作,想起奇犽對自己提起『名譽本因坊』時,要自己千萬別放棄光,那句只說一半的話…

  「別忘了你答應過自己的母親與哥哥會好好活著。」
  光眼珠子轉了亮一圈,繼續趴著不動:「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生老病死,人世常態,時候到了再委託人辦理這件事情,放心吧,我是一諾千金的,況且…」悶悶的聲音響起:「沒有人有權力扼殺另一個人的生命,自己的也一樣。」

  亮放下懸著的心,但是很清楚光又想起了不愉快的回憶,那個自己不知道的…某個夜晚,痛苦的回憶…光他十之八九殺了某個攻擊他的人,為此自責。
  思及此處,亮也坐到地板上挨著光,伸手順著光的背脊撫摸,這個舉動能讓人放鬆情緒,穩定心靈,是光在前年八月的那個夜晚,被自己打傷後,在庭院讓自己體會到的。

  「光到底是如何記得思考時間的呢…」轉移話題,別讓光亂想。
  「…」不知如何開口:「…我記得很多東西,而且忘不了…不過也不是所有的事情,只是記得的比忘記的多,有時候真正重要的事情又反而會忘記,這該怎麼說…」
  撫著背脊,鼓勵光繼續往下說…至少想些別的。
  「…嗯……我的記憶力受過特殊訓練,特別是針對計算時間,」疲憊的眼神看著亮:「四分之三秒。」

  亮微笑,不解的眼神。

  「這是平均每次,你叫我一聲『光』的時間。」很輕的聲音。
  怔愣…隨即微撐起身,從背後覆蓋在光身上,輕擁著上半身:「謝謝。」
  「…剛才這句『謝謝』,用了0.73秒,你現在的呼吸平均約4.18秒一次,因為現在身體狀況很差,所以無法更精確…只是個大概。」疲勞的聲音……
  「光你!」意識到能力的精確性,手臂緊了緊……怎麼會有這種能力?這是用來做什麼的?是不是會傷害到光?所以每一步棋的思考時間是貨真價實,憑著記憶重現出來的!身體狀況好時或許還好,但是光一直很疲勞…以後不能讓他一天重現兩局以上,絕對不准!

  不知為何…突然很想說:「…塔矢之前問過我的特質系能力是什麼吧…雖然我被除念了,但是經過訓練,我還是可以準確的計算時間…只是由於是特殊能力,所以我的『發』有特殊用途。」
  亮顫抖著用臉頰蹭了蹭光的脖頸,定一定神:「為什麼要訓練這種能力,光,你看起來好憔悴,你知道嗎?」收緊雙手擁抱…心疼。
  「其實…只是小時候被除念後心有不甘,就開始訓練自己而已,因此達到與念能力同等的功效。」我的腰…真想請亮輕一點…
  「你是說你用普通人的力量,達成與念能力者的相同的特殊能力!?」告訴我不是這樣,拜託!
  「塔矢…真的沒你想像的嚴重。」

  這都該怎麼解釋…音樂本身就一是種時間藝術,我能用棋子拍落盤面的間隔聲音記錄時間很正常…好吧…我承認我有比其他音樂家厲害…一點點…很大的一點點……


  「世界上有很多跟我一樣擅長計算時間的人,這種人其實滿多的,雖然我敢說沒有人會比我更精確…也不會有人記得的比我多、比我久…但是請你相信我,這是很正常的訓練。」說太多話果然會累。

  亮疼惜的擁抱著光,雖然早已決定這次從家裡回來之後,除了光的髮絲不再觸碰其他地方,但是一想到光或許正在承受自己所不知道的痛苦,就迫切的希望藉由擁抱給予呵護,不要讓任何人、事、物…欺負我的光!
  如果能夠藉由接觸讓光的痛苦傳遞在我身上就好了,我有辦法想像出這樣的東西,再具現化出來嗎?我到底為了什麼去學習念能力的?我好希望幫助光…


  「…塔矢,」依舊疲倦的聲音:「上一次要不是有你的繃帶,我早就沒命了…你不是對我說過,學習念能力是一種機緣嗎…」微微笑了笑。

  亮靜靜地聽著,手臂再度緊了緊…這種時候,光沒休息,還在想辦法給我安慰…這個傻瓜!

  「人生有的時候決定做什麼事情的動機並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結局是否讓人滿意,只要當迷失自我,無法向前的時候記得回顧初衷,在完成一件事情或者願望的時候捫心自問,自己快樂嗎?過程中有沒有遺憾?我想能做到這樣,就已經很棒了。」眼角看見下巴擱在自己肩上的亮啞然的神色,光頑皮一笑:「這是佐為說的,不是我。」

  「光…」愛憐地擁抱,撫著光的髮:「你這麼聰明,會害了你自己,知道嗎?」
  光看著亮,溫婉歉然的笑容…
  亮語氣沉了沉,轉為嚴肅:「以後你每天只能重現兩局棋,棋院有工作或者對局的話就只能重現一局,而且每週由我指定休息一天,每天都必須十點上床睡覺,聽清楚了嗎?」
  無奈的微笑:「嗯。」謝謝你…亮…
  「我這是為了你好…光,如果你持續這樣下去,身體會被智慧拖垮,我想,以前應該也有人給過你相同的告誡。」這種智商,越來越讓我懷疑他是那一位大學畢業的琥珀。
  搖頭:「你是第一個,因為以前我都睡得很好,沒發生過類似情況。」臉頰往床上蹭了蹭,好累…但就是睡不著。
  亮定一定神:「光,告訴我,你多久沒睡好了?我只知道去年五月之後尤其嚴重,但在那之前,你住在我家時,似乎也都很少熟睡。」

  扁著嘴:「………」真不想說。
  手臂再次縮緊:「回答我正確的時間,我不要聽不盡不實的答案。」
  「快四年了吧…嗚…」發出一聲悶哼。
  「光…怎麼了!?哪理不舒服?」發覺到光的不對勁,著急!
  光緩一緩氣之後:「…那個,塔矢…」感覺到亮很認真在聽:「…如果你還希望之後我教你奪刀術的話…我是說…我的肋骨快斷了。」
  亮在一瞬間放開光:『這種事情你不會早點說嗎!!每次都痛到受不了才說!看我緊張你很高興啊!』
  「對不起…」因為,我感覺到你心中的不安,如果這樣你能稍微穩定一下情緒…也好。

  對不起,因為我什麼都無法回應你,對不起。



  看著趴在床邊的人兒,又是如此溫柔懷抱歉意的眼神,心中充滿無奈。
  撫了撫光的髮絲,坐到電腦前。
  這臺電腦裡唯獨沒有『塔矢亮』的資料夾,不過自己並不介意…光把與自己共同擁有的一點一滴生活片段,都鐫刻進了他的靈魂深處。
  這一點,我很清楚,所以也對他更加憐惜。

  側眼看向仍然半身趴在床邊的人兒:「光…」
  沒反應…終於睡著了嗎?
  雖然很想讓他躺好,但是現在只要稍微有點動靜,他一定又會立刻驚醒。
  還是別動他吧。



  貪婪之島遊戲世界裡,奇犽與小傑已經跑了兩天兩夜,沒闔眼。

  「吶…奇犽,光哥哥沒問題吧?」用力的跑。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飛快的跑。
  「上次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我覺得光哥哥似乎…很累…」繼續跑。
  「你放心吧,有亮哥哥在。」一直跑。
  「剛開始你明明很懷疑亮哥哥…」直視前方。
  「…小傑,你真的懂他們之間的感情嗎?」看向身側。
  「懂啊,我們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理所當然。
  「…」無言以對。
  「有什麼不對嗎?」單純的詢問。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要先想辦法,擺脫後面那兩隻一直追著我們的…呃……腹部有輪子的巨大蝸牛。」

  兩隻與東京巨蛋差不多大的輪子蝸牛已經追著他們兩天兩夜了。

  「我想我們擺脫之後最好回去現實世界一趟,」鋼絲頭提議:「目前我們的狀況是逃跑很快,但是無法實際戰鬥,這樣逃下去也破不了關,至少現在保命已經沒問題了,應該要加強攻擊力,我們應該回去請教兩位哥哥。」再度理所當然。
  「小傑…」銀髮少年挑起眉毛:「原來你不是笨蛋。」
  『奇犽!!!』



  「你最近似乎很忙。」肯定語氣。
  旋律微微一笑:「琥珀Mail了他這幾年來大量創作的樂譜給我,他說以他的現實環境實在沒辦法校對、調整,希望我有空的話幫他想想辦法。而且…」看向酷拉皮卡:「琥珀用心良苦呢,除了樂譜,他還打算出版音樂理論、曲式分析…等相關書籍,全部都是由你們的文字寫成的著述。」他一定每天都很疲勞,居然完成這麼多工作……
  「…很像他的作風。」澄澈的眼神:「他想將族人的文化傳承下去,精神上的傳承,不過你看得懂我們的文字?」
  「看不懂,不過樂譜的部分有寫給我看的英文,他的用意是先出版原文,你要幫他校對文字的話,我想他會很高興。」溫柔的微笑。
  手捂著下巴思索:「嗯…原來如此,這樣才達到傳承文化的目的,其次是會有人主動找他談價錢請求翻譯,又能增加一些版稅收入。」有些釋懷的笑容:「多幫我印一份出來吧,我一有空就做校對工作,畢竟難免有錯別字。」這的確是一個將窟盧塔族永遠記錄在歷史上的好方法,只有精神的產物能永恆存在…歷史文物、古代遺跡總是會有走到歲月盡頭的一天。

  唯有精神亙古留存。

  旋律倒是只要能分享樂譜就很開心:「他先前那些專輯的版稅應該還在繼續轉帳進入他的戶頭吧,光這些就不少收入了…不過我明白琥珀也不是很在意這些的人…」
  「怎麼感覺現在你比我還瞭解他。」微微一笑,不過版稅是轉入小傑的帳戶就是了。
第二部 第七十七局 虛張聲勢的小光
  日中韓Jr.團體戰『北斗盃』日本代表選拔賽展開,和谷最後沒有與來自關西棋院的社交手,而是在東京自家地盤輸給了越智。雖然與和谷的交情比較深,不過對於結果光並不意外。最後,社以壓倒性的棋力勝過了十四歲的越智,與塔矢亮、藤原光一起成為日本代表。


  「這麼不愉快的事別說不能刊在棋週刊上,當然也不能跟別人說!」記者古瀨村怒氣沖沖地從棋院一樓餐飲部走入大廳。
  「沒錯,的確是不要說比較好。」高個子的四眼田雞同事。
  『藤原!』突然古瀨村眼前一亮。
  「您是…古瀨村先生。」怎麼這人好像在生氣…
  古瀨村一個箭步衝到面前:『拜託你北斗盃一定要努力拼!!尤其不能輸給韓國隊!』
  一旁的和谷覺得莫名其妙:「他當然不會想輸棋啊……發生什麼事了嗎?」
  「別管他!他在韓國棋院採訪時跟對方有一點誤會,你們走你們的,別介意!」四眼同事捂住古瀨村的嘴。
  古瀨村卻掙脫同事的手:「被人家講成那樣任何人都會氣不過!!!」
  『夠了!剛剛不是才說千萬別跟任何人說嗎!而且其中可能有誤會!!』

  光與和谷傻在電梯前,再不上樓參加研究會就遲到了…
  『你當我在胡扯嗎!?高永夏說本因坊秀策不算什麼耶!』古瀨村頗為氣惱。


  「…高永夏…本因坊秀策不算什麼?」是參加北斗盃的選手…說佐為…還有虎次郎…不算什麼!?
  「怎麼可能,高永夏是韓國正在進行『國手』五番勝負戰的棋士,他是個頭銜挑戰者耶…怎麼可能會說這種話。」和谷顯然不相信。
  古瀨村大嚷著:『沒錯!!他把我們日本看得很扁!!!』
  「你們別跟他起鬨!」四眼架著古瀨村,聲音漸行漸遠:「別被他影響!」轉頭:「夠了!古瀨村快走啦!」



  「有人回來了!!」小傑與奇犽剛從浴室打完水仗出來。

  從遊戲世界回到現實後發現家裡空無一人,只有鷹大哥守著遊戲機,見到兩人憑空出現後一點也不驚訝,出門狩獵去了。直到兩人洗完澡,聽見玄關傳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響,非常開心。

  「…歡迎回來。」光見到兩人,彎身在玄關脫下鞋子,一邊說著。

  小傑與奇犽明顯感覺到光哥哥的情緒不對。

  「餓了嗎?要不要吃點什麼?」再次抬頭已是一臉溫和。
  「…」這是奇犽。
  「琥珀哥你還好吧?」有時候本名有比較重要的意義,這是小傑的想法。
  進入廚房,洗手:「為什麼這麼問呢?」
  奇犽不知道該說什麼,小傑繼續:「你生氣了,而且是氣炸了。」
  「被發現了啊…」頓一頓……略做思索:「亮哥哥今晚會比較晚回來,你們這次是想要提高攻擊力吧,不過我現在沒有心情想這方面的事情,所以先吃飯,好嗎?」已經拿出鍋碗瓢盆。
  「可是…」
  「小傑,讓光哥哥靜一靜。」說完把小傑推出廚房。



  客廳裡,亮看著眼前兩位少年:「…所以他不明原因的把自己關在房間,沒出來過。」還穿著外出服…一身疲憊。
  「…其實我還有一點點高興,」看向另外兩人怔愣的表情,小傑平靜地說著:「之前光哥哥感覺起來似乎對自己完全不在意,沒想到還有事能讓他生氣,雖然他生氣跟以前不一樣了,但是知道他有在乎的事物,我還是很高興。」真誠的聲音透出關切。
  「光他…以前生氣是什麼樣子呢?」有一點點好奇。

  小傑打了一陣哆嗦,惹得亮與奇犽一陣愕然…

  片刻後,小傑問向亮哥哥:「亮哥哥,你說過希望讓光哥哥恢復本性對吧?」
  「沒錯,我希望他像從前一樣快樂。」
  樂天的小傑難得的嘆了一口氣:「唉…這樣是很好啦,我也希望他快點恢復,酷拉皮卡都差不多恢復正常了…不過總之,」認真嚴肅地看著亮哥哥:「嗯…如果他恢復了,你每天都一定要有精神崩潰的心理準備。」
  「太誇張了吧。」奇犽不以為然:「快說!那位好脾氣的光哥哥以前生氣是什麼模樣?」勒住小傑的脖子,威脅。
  小傑臉色泛白…隨即掙脫:「……我說…我說就是了!」緩一口氣:「呼…誰惹他們生氣誰就倒楣了,光哥哥總是跟他哥哥聯手惡作劇,而且每次都沒有留下證據,所以沒有人能指證是他們做的…像是有一次,雷歐力要出席一場隆重的國家級宴會,訂做了很貴的西裝,那次啊……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事,總之有人把黑色西裝事先浸染了墨水,然後直接曬乾…」無奈聳肩:「雷歐力穿上後一開始不覺得怎樣,宴會進行到一半,西裝接觸體溫太久,原先直接被烤乾的墨水漸漸像流汗一樣…那一次真是讓雷歐力的顏面掃地,全場都朝著他竊笑。」
  奇犽臉抽筋:「…還真是無聊的惡作劇,手法簡單,卻真的很恐怖…在大庭廣眾下被眾人嘲笑。」國家級宴會耶…
  亮在心中假設自己若在頭銜賽上…發現自己的西裝漸漸溶化出黑色墨汁:「這…還真是惡劣,沒想到光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捂著自己的嘴有些想笑…不過…萬一真的讓他恢復本性,我是不是也會有也類似雷歐力的遭遇…

  片刻後亮做出一個總結:「我大概知道光接下來會要求你們做什麼訓練,你們今晚先思考一下自己的『發』,想一想自己與別人的異同、自己的特質,有利於發展具有獨創性的能力…」嗯…得去看看光:「…光那邊交給我吧,明天中午以前告訴我你們的想法,現在先解散。」



  稍稍鬆了鬆領帶…沒有敲門,直接詢問…
  「光,我可以進去嗎?」如果不行的話得想其他辦法。
  片刻後,門內傳來悶悶的聲響:「嗯。」

  房間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光默默地坐在棋盤前擺著棋:「不好意思,你在外面吃過晚餐了吧?」沒抬頭。
  「嗯,」端坐到棋盤前,拿起一邊擺在地上的棋譜:「這是高永夏在韓國國手挑戰賽上的對局。」真意外…不過光現在看起來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鬱悶。
  「你覺得這個人的棋怎麼樣?」依舊沒抬頭。
  「雖然是力戰派,卻不失靈巧,這次北斗盃十之八九不是你就是我必須跟他對陣吧,關西棋院的社還沒有實戰經驗,我也沒看過他的棋譜。」

  光聞言撤掉棋盤上高永夏的對局,擺起了自己與社的那一局高空廝殺。

  「這是…初手五之五,第二手天元…」怎麼會有人這麼下…

  約三分鐘後,亮在心中暗自估量…執白的二手天元是光,先手這一位棋感很出色,雖然稍有欠缺,但是加以時日會更加穩固,未來會是個厲害的角色。

  「…說到這個,社打電話給我,問我北斗盃開賽前要不要我們三個一起集訓。」光似乎剛剛想起還有這一件事。
  驚訝:「他打電話給你!?」集訓…聽起來應該有用,那也要通知倉田先生。
  「嗯…我跟他滿合得來的,一月的時候我跟他一起去了巢鴨本妙寺,之後去道玄坂下了這一局。」
  「…」是伊角新初段賽那一天,光沒有去看朋友的對局,反而與這位…社去…探望秀策…之後我記得那一整天光的位置一直在東京都內四處亂晃…那一整天他都與社在一起,傍晚是不是也一起去和谷家?
  光看了亮一眼,大略知道亮的想法,卻無力解釋,也覺得自己不需要解釋,只淡淡地說著:「道玄坂是河合先生常常出入的棋會所。」
  「河合先生?」這又是什麼人?
  「椿大哥的朋友,計程車司機,塔矢老師先前住院時我能這麼快出現在醫院,是因為河合先生送我一程。」單純的陳述事實語氣。
  亮靜一靜思緒…轉過話題:「…小傑與奇犽很擔心你,我也一樣。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說出來會好受一些。」

  光收拾棋盤,末了抱著膝蓋坐在床邊地板上……亮靜靜地坐到光的身邊,不再言語。

  「塔矢你放心,我沒事,我很好。」片刻後…笑瞇瞇地看向身旁。
  亮定定地盯著光…那樣的專注使得光一陣緊張:「你會這麼說表示你很不好。」肯定語氣……見到光依然沒有開口的打算,只得自己繼續說下去:「小傑與奇犽他們的訓練交給我吧,我大概知道你接下來要他們做什麼。」
  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拉開就近的抽屜:「北斗盃快要開始了,而棋院最近也忙了起來,讓他們按照紙張上面的做,每晚驗收一次成果就夠了。」拿出一張紙遞給亮。
  掃了一眼手上的紙:「真是詳盡的訓練計畫,比起我那時候又改善了不少。」這樣看起來我還真像白老鼠。
  「誰叫你現在吃我家住我家。」光調侃的笑著看向亮…

  兩人同時想起那個亮在練習陶笛的夜晚,彼此之間的對話。

  「我可是有繳伙食費,是你堅持不收。」光又看穿我在想什麼了。
  光悵然地看著前方地板:「…先前我住在你家,後來在前往京都的途中發現,塔矢老師把他的信用卡還有大量現金放進了我的行囊裡,相較於塔矢老師對佐為與我的諸多關照,你那一點點飯錢不算什麼。」事實…就是這樣。
  瞪大雙眼…吃驚:「…所以你對我的好…只是想報恩?」心裡有什麼地方被炸開了一個洞,很痛!

  「差不多吧。」亮又誤會了,不過…這樣也好,我今天好累,不想解釋。
  背脊倚著床,仰起的頭與脖子幾乎呈了直角,後腦貼在床上,雙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就這樣就好…

  看著這樣子的光,亮瞭解現在光肯定很煩躁,只是流光已經反應不出光的情緒罷了。想著光曾經與自己度過的一點一滴…地震過後擔憂著自己的光、身體已經撐不住了還心心念念要為自己做飯的光、失神的時候對自己的姓名有反應的光…還有那一夜,對我訴說著佐為的過往,乖順的躺在我懷裡的光…
  塔矢亮,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光已經天天都很疲憊了,他已經很容易胡思亂想了,所以現在不是你亂想的時候!
  「就算現在你對我只有感謝也無所謂,」亮握住光的手。

  不待亮把話說完,光突然回過神,瞬間把手抽回,迅速挪開了些距離,眼神十分戒備地緊盯著亮。

  亮很敏銳的想起當初在醫院急救室外時,光也很…討厭…自己握住他的手。
  「你願意讓我抱你,卻排斥牽手。」心中觸動了一根弦:「…對你而言,擁抱的意義沒有掌心貼著掌心深遠,對吧。」眼神犀利地盯著光明顯受到驚嚇,十二萬分戒備的眼神。

  四目交對。

  亮觀察,經歷好幾個月,流光的顏色終於出現混亂了。對了…光的思考一向異於常人,但是真沒想到他不介意擁抱反而害怕牽手……光現在不只是戒備,簡直像隻刺蝟一樣。但是那一天在醫院急救室前,反應還沒有這麼強烈,是因為在公眾場合嗎…不對…應該是當時佐為還在他身邊,他有一定程度的安心感…沒錯,這樣解釋很合理……而之後在送他遠行之前,他因為擔心我具現化出什麼特別的東西過於傷神,所以主動握住我的手,但是那與牽手的意義完全不同…那就像是擔心病人,所以握住對方的手一樣…平時我拉住他手的時候,也並沒有像剛才一樣掌心貼著掌心。
  「那麼…假如我現在吻你呢?」亮試探性地提出要求,並且故意慢慢靠近。

  出乎亮的意料之外,光突然冷靜了下來…
  當亮將光的下頷抬起時,光沒有反抗,也沒有閉上眼睛,只是冷冷地盯著亮,在兩人的唇只相距毫厘時,平靜地開口:「只要你不會越陷越深,我無所謂。」

  光恢復冷靜了!真快!我還以為今天是一個契機,可以花一些時間讓他把情緒宣洩出來,看來又失敗了……光對人心的設防真的很深…
  立刻放開抬著光的下頷的手,挪開一些距離,給光一個溫和寬厚的擁抱,輕拍著光的背…
  「即使現在你對我只有感謝也無所謂,」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你不喜歡或者不能接受的事情,我絕不會做,所以也請你不要虛張聲勢,沒必要。」明顯感受到懷中人兒顫了一下:「不願意或者不喜歡,直接說出來,別用那種…冷冷的語調對我說話。」那樣…很傷人。

  片刻後,光悶悶的聲音響起:「對不起。」明顯已經放鬆了許多:「…只是今天…在棋院聽到有人說一些我不認同的話,所以有些焦躁,讓你們擔心了,真抱歉。」亮…對不起…

  事實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被亮擁抱的感覺,早已讓自己淪陷,無法自拔…
第二部 第七十八局 二次大戰
刺客說英語,社聽不太懂,但是知道來者不善。





  北斗盃集訓在光的聯繫下,確定在開賽前於塔矢宅進行,倉田先生也會到場。亮與小傑、奇犽依然不清楚那一天是什麼事情讓光(哥哥)生氣,只是這段期間,亮擔負起了訓練小傑、奇犽的責任,除了依照光策定在紙張上的訓練項目之外,也提供一些自己的想法、注意事項。

  「也就是說基於遊戲機的安全考量,假如我們在五月初回到現實世界,很有可能會出現在亮哥哥家裡。」奇犽一邊吃著早餐,最近由於訓練因素,食量暴增:「我明白了。」
  「不過我想我們恐怕不會這麼順利就收集完所有卡片。」小傑認真思考:「所以不太可能那時候出現吧。」快吃,準備下一輪訓練。
  光愣了一下:「收集卡片?」
  「之前只跟亮哥哥解釋過,總之就是要收集0至99張不同號碼的卡片才能破關,嗯…這些卡片各有各的用途,有的可以辨別其他卡片的真偽、有的可以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偷窺別人…反正就是遊戲中的道具啦。」奇犽繼續狂吃:「對了,西索那位危險份子也在遊戲裡,沒想到我們居然有跟他聯手的一天,他幫了我們幾次大忙。」

  光聽完後沉靜了一陣子,亮感受到光似乎正在思考。

  「小傑、奇犽…那些卡片在現實生活中能夠使用嗎?我是說,有辦法帶回現實世界嗎?」片刻後光嚴肅的問出這個問題。
  小傑大口灌完牛奶:「可以喔,破關後,可以帶三張卡片回到現實世界使用。」

  光思索著:果然如此,看來這兩位還沒發現…那我要告訴他們嗎…
  此時亮瞥眼見到光的神情,微微一笑:光真的很聰明,他果然馬上發現了。

  「小傑、奇犽」
  「光,」亮打斷光的話:「我下午的研究會改成明天早上了。」末了遞給光一個眼神:不要說。
  光看著亮,用眼神傳遞訊息:放心。

  對面兩位少年已經為了最後一個煎蛋開始你爭我奪了,光清一清嗓子喚回他們的注意力:「咳…奇犽、小傑,」注意到兩人回神後繼續說:「那些卡片裡面,有沒有類似可以瞬間移動到某一個定點的卡片?」
  兩人驚訝:「光哥哥怎麼知道?」
  亮不甚明瞭地側頭看向光……忽地靈光一閃,淡然一笑:「沒什麼,光只是好奇問問,你們快吃吧,」豎起一隻手指指向天花板:「一刻鐘後開始特訓。」
  兩位少年愣在座位上,突然小傑指著亮哥哥的手指大叫:『6!數字6!』
  「正確,奇犽做伏地挺身五百下。」

  光笑看著奇犽翻白眼,煎蛋是小傑的了。

  亮在心下暗自思量:事實上『貪婪之島』是存在於現實世界的,光只憑著他們倆不自然的在房間中瞬間消失就察覺事有蹊蹺,因此詢問卡片是否能在現實中使用…事實上根本沒有所謂的虛擬遊戲世界,全部都是現實,那臺遊戲機只是將玩家傳送到『貪婪之島』這個定點的陷阱裝置,嚴格說來不是遊戲機。因此所有的卡片都存在於現實中,理所當然可以在遊戲之『外』使用,那些卡片…就是小傑的父親與副手雷歐力…還有眾多的職業獵人們製造出來的,這一切都可以用念能力解釋。

  而聰慧如光立刻聯想到這是小傑的父親留給小傑尋找自己的線索,如果能夠擁有瞬間移動的卡片,那麼小傑只要破關,將這張卡片帶回來,將瞬間移動的目標設定為小傑的父親--『金富力士』,馬上就能瞬間移動到小傑父親的面前。
  怎麼以前不覺得光這麼精明,這或許也是因為過去佐為還在他身邊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從前的我太過天真…不過,我也已經不是十二歲時的我了…
  光總是對別人的事情很瞭解,自己卻對自己的事情看不透,他實在太不瞭解自己了…




  櫻花飄零了一個春季,時序轉入五月初……為了北斗盃集訓,鷹大哥與遊戲機全部移動到塔矢宅。
  「阿社還沒到嗎…說好八點半在這個月臺等的…」光在月臺上四處張望,喃喃自語……亮應該剛結束交流會,正在打掃幾個月來空無一人的塔矢宅。
  抬頭仰望漆黑的夜幕,自從上次被攻擊過後,亮一直避免讓我晚上單獨出門。

  光突然一個回頭。
  人來人往的月臺上…似乎…有著什麼…

  「藤原,」社穿著學生服提著背包出現:「三個多月沒見,又能跟你對弈了。」
  揚起笑臉:「嗯!北斗盃結束之後我們再來比一場!」太鼓機太鼓機!
  「沒問題,我要藉著太鼓機報上次圍棋的一箭之仇。」張揚的笑語。

『現在進站的列車是………』

  「準備上車吧,我們要搭這一班。」
  在下班人潮擁擠的列車上就定位,社隨口問問:「你跟塔矢感情很好?我看棋週刊說的。」
  「塔矢老師一家曾在我處境非常糟糕的時候給予我援助,剛好塔矢跟我同年,當時我們年紀小很容易就玩在一起,就一直到現在…其實也才三年多的時間吧,感覺像是過了好久…」是啊…其實沒多久呢:「對了,麻煩你別告訴塔矢那傢伙我們是玩太鼓機認識的,拜託了。」亮那傢伙已經在懷疑我了。
  「喔…」社看著車窗外,也不是真的很在意的聽著。

  一路無話,在人潮逐漸稀少後,光的不安感逐漸加劇,頻頻掃視四周。

  「怎麼了嗎?」社也發覺了藤原的異常。
  光蹙著眉,冷汗直冒:「…從在月臺上開始,我就覺得有人一直在注視著我。」
  社也開始偷眼向四周掃視:「你會不會太多疑?只有一些女高中生,其他一看就知道是剛加完班的上班族…」沒什麼啊…
  「不…不是電車裡的人…」感覺是從很遠的地方注視著我,而且不懷好意。
  「藤原…你是不是…有惹上什麼人?」社發覺藤原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強自鎮定,裝出一臉若無其事,輕鬆地看向車窗外:「之前我說我有一段處境非常糟糕的時期,這週刊上有寫吧,受到討債集團壓迫…」
  社點頭,接口:「但是你不是聲明已經理清債務了嗎?」
  「…我們一家人,擁有其他人想要的東西,所以才會老是被人盯上…」並沒有反駁社在週刊上看到的對外宣稱消息。
  社看著藤原一臉放鬆的表情,也放鬆的看向車窗外:「我倒是沒感覺到什麼人注視著我…啊!說不定是熱情的美眉看上我們藤原初段,哈哈!」

  望著流逝的霓虹,光卻在心中暗自思考……
  有人在監視我是肯定的,既然是從很遠的地方,很可能是念能力者運用某些特殊能力,並且肆無忌憚的監視,完全不隱藏殺意。對方毫不隱藏最有可能的解釋是第一、對方有絕對的把握,我逃不了;第二、有沒有可能假設對方慈悲為懷,釋放出殺氣的用意是警告我主動離開社,他們願意放社一條生路?
  要讓社一個人直接去塔矢家嗎?不對…這樣塔矢會立刻發現我沒有跟社在一起,只要亮一詢問,社也會把電車上有人監視的事情告訴亮…我該怎麼做?要護著社周全又不想驚動亮…沒辦法嗎!?


  「社,下車吧,到站了。」
  走出車站,接近塔矢宅所在的社區,寧靜祥和,充滿殺意的視線卻更加強烈。

  「社…我現在跟你說塔矢家的地址,你記清楚。」冷汗直冒卻一臉笑容。
  「藤原…」搞不太清楚狀況。
  「地址是………………………………你記清楚了嗎?」一邊指點著附近的道路,一邊向社確認。
  明白藤原的想法後……臉抽筋:「…喂!你該不是要我一個人先走吧!我不是那麼不夠朋友的人,再說現在我們也不能出什麼事,萬一被取消比賽資格日本的面子可丟大了!你想過沒有!?」再怎麼說我也比你高出一個頭,難道你不怕的事我會怕!?
  「你記清楚了嗎?」重複,誠懇卻極具威嚴的語氣。
  社怔愣:「…呃…記清楚了。」這種居高臨下的俯視語調,明明個兒頭比自己小,竟然讓自己這種不服輸個性的人有一種臣服的感覺…卻又絲毫不使人厭惡…藤原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

  「他沒有走的必要。」英語。
  光聞言迅速把社護在後面:『你們是上次的六人,還沒死心嗎!?』

  這六個人事實上的確都是箇中高手,上次自己使了渾身解數才拼了個兩敗俱傷讓他們暫時撤退,不料大半年後又來發難。現在身邊多了一個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社,情勢險惡可想而知,況且他們一定還有一位幫手在附近觀察…對了!所以他們不讓社先行離開,他們肯定調查過亮,知道亮如果趕來的話他們很可能拿不到紅火睛。
  光還在暗自計較,眼看六人眾就要開始發動攻擊,依然把社護在身後……社是無關的人,至少要讓他平安離開。

  正在雙方蓄勢待發的當下,社急忙抓過藤原的手腕開始飛奔:「…笨蛋他們有六個人都還帶著傢伙當然快逃!」慌不擇路的亂跑。
  這倒使得光微微吃驚:社的腳程…好快…

  身後的六人雖然緊追不放,一時間似乎也不急著追上,似乎另有盤算。
  社依然一手抓著藤原、一手拉著背包,在注意到光的腳程也不慢時便鬆了手。
  八個人在夜色籠罩的社區裡高速奔跑,上演你追我逃的戲碼。

  光注意到社已經開始喘息,這麼跑下去不是辦法,而正當思索的當下,社開口:「附近…有死巷嗎?窄一點的…」大口喘氣,腳下卻不敢怠慢。
  光怔愣:死巷!?窄一點?隨即會意:「你真行!跟我來。」

  藉著地形熟悉帶著社彎進一條死巷……此時社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卻將藤原護在身後………再怎麼說自己也塊頭不小,怎麼可以躲在藤原後面!

  此時由於巷子狹窄,敵人不得不排成一直線進攻,也就是說原本六人可以聯手一起攻擊的作戰策略,由於地形因素不得不瓦解。
  光在心下暗自衡量……這六人受過很嚴格的訓練,不曾多說一句暴露來歷的話,六人之間默契良好;上次雖然重傷撤退,卻是準確衡量敵我實力差距,認為再戀戰下去己方即使奪下我的眼睛,也無法六人同時活命,因此在最後一人也受了重傷後便毫不考慮的撤退……
  有這等冷靜分析情勢的頭腦,想必單打獨鬥也不好應付,雖然比起以一敵六好些,但是車輪戰最耗體力,已經將進一年沒睡的自己最近時常依賴亮的能量才得以自由活動,自己又能否撐得住…
  撐不住也得撐!社是無辜的,說起來他根本沒必要護著我,他根本不知道我的來歷!

  那麼亮呢?自己隱瞞他一切,卻接受來自他的付出與關懷…這又算什麼!?

  一把把社拉往身後:「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話音剛落第一人已經發起攻擊,使出與上回不同的一把奇怪的兵器,但是光很清楚這把像刀一樣的東西尖端有放血槽…

  可惡!看來他們也不是傻子,打算先劃傷我讓我失血過多,在慢慢以車輪戰來消耗我的體力!他們肯定是為了要紅火睛所以不敢用槍,都市建築林立怕流彈亂竄傷了我的眼睛……千萬不能被這怪兵器劃傷一丁點口子,不然除了亮的繃帶外,正常醫藥是無法止血的…從某方面而言這比用了消音器的手槍還狠!

  另一邊社拿著手機在巷子裡團團亂轉,腦子也正在飛快運作……
  哇勒!現在是在拍動作片嗎!?看不出藤原身手真高明!只有六個人應該不用擔心,可是…現在拿著手機也不知該打給什麼人是好…需不需要報警?
  不對!這樣萬一日本隊被禁賽怎麼辦?而且扯上這種歹徒說不定藤原會被棋院除名,我的天啊!怎麼會這樣!不過他跟塔矢家關係不錯,說不定塔矢前名人會幫他說情…啊啊!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也只在國中時代練過田徑,都好幾個月沒跑步了,現在就算要我逃跑幫忙搬救兵我也沒力了…哇靠!誰來告訴我該怎麼做啊!?


  此時光已經將第一位敵人周身各大要害都釘上竹筷,卻發現第二人也使出同樣有放血作用的兵器,驚駭之餘不料第一位敵人竟然掙扎起身…
  光心中暗叫不妙時,社慌亂之餘就著自己手中的手機,往剛掙扎起身的敵人頭上猛敲一陣,敵人本就身負重傷,社緊張中出手極具蠻力,倒也將第一位敵人再度掠倒了。
  正在光慶幸之際不料自己一個分神,卻被第二位敵人劃傷腰部,傷口雖不深卻足以使光明白大勢已去

  …這傷口是無法止血的,卻又在拼鬥中更加速了血液循環速度,大量失血…


  社看著受傷的同伴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完全不知所措,偏偏高級住宅區連暗巷都收拾得乾乾淨靜,連想要搬幾塊磚頭來幫忙砸敵人都沒辦法!
  這邊光只希望拼了命也要讓社全身而退,一招先前亮的慣用招式,八極拳斜上掌已推往第二位敵人下巴,這一掌可以說耗費了畢生的凝聚力,第二位敵人命中要害,脖頸傳來骨骼異位的聲響,就此倒地;而光此時右邊腰部以下已經染滿了鮮血,直至鞋襪已全然見不到布料原本的色彩……

  第三位敵人瞬間遞補上前,放出手中數枚較小型的放血暗器,直往光的各處要害擊來。
第二部 第七十九局 集訓第一夜
亮對鷹大哥說日語,不過鷹大哥即使不用亮說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亮在自家客廳稍做收拾的當口庭院傳來猛禽撲翅聲…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來到庭院。
  自從光在去年九月底受到『灰色地帶』的敵人攻擊後,亮盡可能避免讓光晚上單獨出門,工作上實在不得已的時候,也盡可能將鬧區的工作讓給光,希望藉著人潮,光能得到掩護,並且…委託了信得過的夥伴在夜晚跟著光…

  「鷹大哥,光怎麼了嗎?」嚴肅了起來,立刻感應圓的位置。

  光正在這個社區裡面高速奔跑…而且是往我家的反方向!這種速度應該是沒命的跑!糟!這個時間他肯定接到社了,沒想到對方不顧忌多殺一個人,沒把社放在心上…以光的個性肯定會護著社,情勢將比上一回險惡。
  立刻出發往光的方向移動,卻被老鷹迎面制止。

  「怎麼了!?」不解,著急!

  鷹飛到亮的臥房前,亮會意,馬上將門打開,把遊戲機隨意塞進一個袋子背著跑,靈機一動又翻出一份文件也帶在身上……平時也就算了,在這種明知有敵人來襲的情況下不能只留鷹大哥看守貪婪之島;幸好鷹大哥細心,敵人來路不明,也未必是針對光,的確也有可能調虎離山盜走遊戲機,這種棋盤之外的計謀我終究是太嫩了!



  另一邊光眼看第三位敵人打出有放血功能的小型暗器,電光石火間內心已數個念頭閃過:矮身躲開?千萬不能!在自己身後的社身上肯定多出一堆窟窿!伸手接住?別傻了!誰敢用手指接那種東西!
  正當做好覺悟,盡可能避過要害,拿自己的身體當社的人肉盾牌時…

  『藤原趴下!!』『光趴下!!』

  就在光臥倒的一瞬,社將自己的書包擲往第三位敵人,雖然沒命中目標倒也打亂了暗器的陣型;另一個從天而降的袋子摔在光胸腹部,所有欺向光身體的暗器似乎無法靠近袋子,全部被反彈開…但是光的右腿還是中了一枚暗器,脖頸的靜脈似乎也被割斷。
  「藤原!!我的天!」社知道有救援到了,也不及想其他,先壓住藤原不斷冒出血液的腰部與脖頸,卻又見到大腿也在不斷失血,兩隻手壓不住三個傷口,手忙腳亂!

  光在心中已經瞭然…亮到了…看來袋子裡是貪婪之島…將受到念能力保護的遊戲機摔到我身上當盾牌…還真是粗暴的保護方式………
  瞇著眼,看見亮已經飛身躍到自己身前的背影,拿著竹刀…於是扯扯社的衣角,示意社附耳過來…
  「告訴亮…那是放血兵器…任何一點小口子都不能被劃到…」微弱的聲音。

  社在心中駭然,這種只有武俠小說裡面才有的東西原來現實世界也有!?慢慢慢慢…慢點!那個剛才飛簷走壁的人是塔矢亮!?北斗盃另一個選手!?我在作夢吧……
  「快點…說…」撐著眼皮沒閉上…催促快要石化的社…
  『藤原說那是放血兵器,一點傷都不能被劃到!』社朝著塔矢喊去,難怪藤原無法止血…我該怎麼辦!?天啊地啊繼續壓著也不是辦法怎麼辦怎麼辦!?啊!救護車!人命關天誰還管北斗盃!
  社立刻抄起手機,卻發現手機在剛才自己猛敲敵人時已經壽終正寢…再度石化當場…

  這邊亮已經在一瞬間解決了第五位敵人,念能力者與一般人果然完全不同檔次,馬上剩下最後一位……亮卻暫時收手…
  「不用躲了,現身吧。」冷然的語氣。

  夜色中出現一位穿著時髦的中年女子,眼神貪婪地看著倒地的光。
  最後一位刺客檢視同伴的傷口,六人連滾帶爬撤退到女子身後……

  「不管你們有什麼目的,傷害藤原光的人我絕不寬待。」握緊竹刀。
  「小夥子!你可知道你口中的藤原光是什麼人?」中年女子笑得危險。
  大聲表明立場:「他是藤原光!這對我來說就夠了!」

  由於大量失血,眼睛已經看不清的光聽到亮如此言語,心中感動萬千……再度扯扯社的衣角:「……提醒亮…刀長巷窄…不合適…」
  『塔矢,藤原說刀長巷窄不合適…』大概是武士刀的長度在巷子中不合用的意思吧…
  亮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緊眼前的女人,論實力顯然這個人不及小傑與奇犽,即使躲起來使用絕在一旁觀看,也立刻被我發現,但是對方顯然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不可輕敵,而且我必須盡快治療光!光他撐不了多久了!

  「光,你別再說話了,社,麻煩你千萬別讓光睡著。」依舊盯著敵人。
  「噢!雖然我聽不懂東洋猴子的語言,不過看來倒地的那人是你師父吧?」女人笑得詭異:「嘖、嘖、有意思,看來你是青出於藍了…要不要我好心告訴你他是什麼人?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篤定的語氣:「光要我不知道,我就不知道。」

  亮…謝謝…今生能遇上你真的很幸運。
  努力集中精神再度讓自己看清楚四周……社正翻出自己放在長褲口袋裡的手機,準備叫救護車,連忙想出聲制止,卻發現社頹然的盯著手機,末了恨恨地放回原來的口袋裡。
  對了…手機不防水…浸染我的血後自然是故障了…

  「我很驚訝竟然有人敢冒然上門。」亮說完擲過一疊文件給對方。
  時髦女子顯然不願在黑暗終將視線移往他處,將文件遞給身後未受傷的一人,繼續對眼前的墨髮少年發話:「藤原光可是窟盧塔族皇家侍衛團的團長,你還真有福氣讓他當你的師父。只要擒住他不難逼他招供倖存的另一位王子的下落,屆時老闆得到王子純種的火紅眼,我也能得到你師父這兩顆普通的火紅眼。」

  光閉目聆聽……皇家侍衛團團長一開始就戰死在父王身邊,而且年齡也差太多了,我都可以叫團長大叔了…我有這麼老嗎!!?這一點真是令人火大!果然是不擅長蒐集資料又自以為是的灰色地帶邊緣人物,他們到底是怎麼收集情報的…真遜…不行…我快睡著了…睜開眼睛!別睡!

  亮則在另一邊細想:纯種的火紅眼比較特別嗎?書上說火紅眼平時是水藍色,生氣或者激動則變為火紅色,故稱為火紅眼或紅火睛。他的意思是光是侍衛團團長,這的確可以解釋為何光的身手矯健,又為何對方一次派出六位高手對付一位少年………我沒時間跟這個人打,戰鬥能免則免,爭取時間挽救光的性命第一優先,而且最好讓眼前這些人以及他們的老闆認清現實,免得後患無窮。況且他的老闆應該是人體收藏家,這些人之間彼此應該有交流,放他們一條生路回去也可以散佈…有利於我們的謠言。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珍貴的情報,為了答謝我就坦言,若藤原光在這裡喪命,替藤原光偽造身份的靡稽揍敵客先生將會立刻免費替他收拾敵人。」明顯感覺到對方七人聽見『揍敵客』這個姓氏,一陣惡寒,繼續:「並不是因為他跟光認識,而是因為靡稽先生對於網路技術非常執著,要是他知道自己偽造的資料沒有達到預期的恐嚇效果,依然讓付錢給自己的顧客喪命,他肯定會十分不高興吧…」這種仗勢欺人的感覺,真令我不愉快…可惡!我只想快點看看光!

  時髦女子聽見揍敵客這個姓氏已經臉色微綠。

  亮繼續陳述事實……我只希望快點回身替光止血:「難道你的老闆從來沒想過,為何身為戰績優異的年輕棋士,如此突出的公開資料,黑道卻沒有人上門騷擾?」光本來就因為睡眠不足非常虛弱!可惡!要打倒這個女人其實不難,但是我希望往後一勞永逸讓所有灰色地帶的人都不敢靠近!
  「你是因為不敢跟我對決所以拿出殺手世家的名號嚇唬人的吧?未免太丟你師父的臉面了!」激將法,無論如何,至少要得到倒在地上那人的火紅眼!
  「你怎麼說我無所謂,光的性命第一優先。」我下過決心會守護好光的!
  「……我想對方說的是真的。」女子身後的第六人總算出聲:「這份資料裡面有清楚記載藤原光與靡稽揍敵客交易的情形…還是揍敵客家的繼承人居中牽線。」
  『嘖!可惡!』看來發財的機會飛了!瞥眼看向躺在地上一直觀察著自己的藤原光,尖起嗓子:「反正他快活不成了!」豁出去!
  『亮!練!放出系!』光不知何處來的力氣,扯著被割傷的脖頸喊出。

  亮聞言立刻啟動『練』,時機正好,以肉身全數擋下對方從手心發射出的『念的飛彈』,身體在自我的保護下沒有傷到一分一毫,卻暗自心驚……

  要不是光的提醒,我完全不知道這人是放出系的,險些中招!
  思考間已欺身上前,竹刀已經瞬間化成一把匕首抵住女人的太陽穴,語氣冷然:「你確定要繼續嗎?」
  強大的『練』、敏捷的身手、選擇適當武器如此迅速,實力差距立刻顯現出來……要解決眼前女子如同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寂靜片刻,五位重傷的敵人沒體力撤退,手上拿著資料的第六人早在確定資料內容與揍敵客家有關係時,便想跑路,卻礙於女子潑辣,不敢造次。

  昏暗光線下…光感覺出亮的眼神已現出殺意……

  「我數到三,不撤退就殺了你。一、二」匕首又往前送了幾分…施壓!
  「…………嘖…我撤退!」心有不甘卻也只能舉手投降。
  「十秒內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退回光與社身前…事實上自己也不願殺人。

  六人相互扶持著退出死巷,女人緊盯著亮的一舉一動,倒退走出巷子。
  亮仍然戒備著,深怕對方在最後關頭使詐…
  片刻後…

  『光!!你怎麼樣了!傷了哪!?』冷傲的神情已蕩然無存,眼神中只有焦急:「光?還有意識嗎?振作一點!!」
  「塔矢…別…殺人…」神情恍惚。
  「他傷了右腰、右腿、脖子!」社急忙交代傷患情況:「我們的手機都壞了!快叫救護車!」
  「不必。」
  「啥!?這…」

  社覺得自己一定是在作夢,自從到了這個社區就怪事不斷,先是與自己共同代表日本隊的隊友變成了武俠小說中的角色,這也就算了,再來出現傳聞中的放血兵器,看著自己的同伴倒在血泊中無能為力,這些雖然很離奇卻還在可以接受範圍內…但是現在憑空出現的繃帶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傷口會消失?剛剛好像塔矢把日本竹刀瞬間變成匕首…請告訴我一切都是在作夢…

  「別殺人…不可以殺人…」光似乎已經昏迷過去,卻仍在囈語。
  「已經止血了,」亮滿身冷汗……具現化系的治癒能力並不優秀,這方面強化系比較出色,不過所幸都還照看得住,轉向社:「不好意思,把你捲進來,你有受傷嗎?」怎麼說也不好意思讓社受傷。
  「…」搖頭,算了,作夢就作到底吧!
  「我想盡快帶光回我家,這裡的東西…」看向四周:「能不能麻煩你收拾一下?血跡的話…」略做思考…

  隨即社見到地面上憑空出現數個散亂的各色油漆桶,地上還多出許多其他色彩。

  社抽了抽臉:「…還真是好辦法…」哈、我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就只有書包、你的袋子…還有地上有幾枝筷子…」已經開始收拾。
  「…不要殺人…」光還在囈語。
  亮放柔語調,在光耳邊低聲呢喃著:「好了,光,我答應你,我絕不殺人。」

  像是真的聽見了亮的承諾,光不再囈語,似乎陷入昏迷。
  亮繼續提高光體內的氣,替光維持著生命,在社收拾妥當後,抱起光,三人一起回到塔矢宅。



  「社…你的學生服…」都是血…指向陽臺:「洗衣機在那裡,不好意思,請自便吧。」
  「嗯,你別招呼我,先搞定他吧!他比較嚴重。」看向已經奄奄一息的藤原。
  「真的很不好意思。」扯出一絲苦笑,亮是發自內心充滿歉意。
  「哪裡…倒是我都沒幫上忙…」塔矢跟剛才打鬥時還真是判若兩人…

  走進浴室替光洗淨身體的時候,亮猶豫著是否要替光卸妝…

  「還是算了吧…」喃喃自語:「我說過會等的。」小心翼翼的不讓洗澡水潑到臉上,細心地替光抹上香皂……沖洗…愛憐地緊緊擁抱著光。
  兩位全身赤裸的少年在浴缸裡泡著溫暖的熱水,亮看著懷裡的人,看著…看著…
  深情的凝視下,氤氳的熱氣中,彷彿被施了魔法…唇…緩緩湊近光的唇畔…


  突然頓住奮力甩甩頭,回過神:塔矢亮!你在做什麼!?你想趁人之危嗎!?
  替自己也隨意沖了冷水澡……低聲嘆息……

  「光…你說讓我幫你洗澡會不好意思…可沒想到你完全昏迷了,根本毫無知覺了…」疼惜地蹭了蹭光的脖頸,替光擦乾身體,換上浴衣,抱著洋娃娃一般失去意識的人兒回到自己房中,用『周』包裹住光的全身。


  「他還好吧?」社探頭:「需要幫忙嗎?呃…我燒了熱開水。」非常自動的接受現實。
  亮回神:「啊!不好意思!明明是來集訓的…」這到底該怎麼向社解釋?
  看著塔矢為難的表情,社擺擺手:「行了行了!我就當你是業餘魔術師,別解釋了,一知半解吃大虧,我還是什麼都別知道得好。」

  當晚,亮將遊戲機與光都留在自己房內,鷹在屋頂上看守著。
  集訓還是要進行,於是亮與社在隔壁房間下了一夜的十秒快棋,直至天明…
第二部 第八十局 三生有幸
  陽光灑落了一室暖意…次日中午,天氣晴朗…彷彿昨日的血腥場景只是一場幻夢…光清醒過來後加上剛到的倉田先生,四人正在吃外賣壽司。

  光斟酌著,裝做若無其事的開口:「倉田先生…主將、副將跟三將…要怎麼決定?」這件事情很重要…
  「是由團長決定,」倉田指指自己的鼻子…一副我是團長的神氣:「然後在對局開始前把名單交給裁判長。反正就是按照實力強弱塡上姓名而已…如果安排實力最弱的當主將,利用放棄主將戰的方式贏得團體的勝利,我想這並不適用於青少年的棋戰。」雙手抱胸,說得很有道理………喝了口茶,繼續:「雖然塔矢跟藤原的棋力差不多,但是這一回我想安排塔矢當主將。」看向藤原一臉明顯不甘願的表情:「誰叫你身體狀況不好,昨晚還發高燒。」

  亮保持沉默悄悄收拾桌面,社的眼珠子朝天花板轉了一圈。

  光穩定思緒:「倉田先生,麻煩你…只有對韓國的那一場讓我當主將就好,拜託你。」眼神懇切地看向亮:「我想塔矢跟社應該不會介意。」
  「我沒異議,」社聳肩:「反正不管怎麼喬,我都是三將。」
  「我也沒有,主要是能讓日本隊獲勝,但是你的身體狀況…」

  三人齊刷刷地看向藤原:對韓國…高永夏吧,根據謠傳,還以為他會想跟洪秀英對局。

  「我會注意好自己的身體狀況,」這兩天得吃多一點:「拜託,我……」與高永夏的對局有特殊意義。
  倉田思索一陣:「要是到對韓國的比賽開始前,你的感冒沒有復發的話,就讓你跟高永夏對局,事實上原本我就是想安排你跟塔矢輪流當主將…還有你記得開賽前打電話回京都,阿椿知道你發燒有些擔心。」
  「咦咦咦!!椿大哥怎麼會知道?」才一個晚上。
  「我告訴他啦,我們老交情了嘛…」大手在藤原肩上一拍:「他遠水救不了近火,我當然要注意你的情況啊。」

  亮對倉田的那隻肥手很感冒,卻不便發作…
  光則是疑惑……怎麼平時不見你這麼熱心關照…

  社拿著棋譜發出感言:「很難想像高永夏才十六歲呢…」把話題拉回對局上,順便又吃起剩餘的壽司。
  「我們這邊也有塔矢亮與藤原光啊…你的潛力也不弱,不要妄自菲薄,你們也才十五歲吧…」後起之秀…嗯嗯!

  光狐疑地看向亮:十五歲?我們應該十六歲……該收拾收拾了。
  亮用眼神回答:各國算法不一樣………差不多該開始對局了。
  社看著這兩人,內心嘀咕:這兩人默契真好,他們可以用眼神交流吧…簡直跟情侶一樣…哇勒!不會吧!?算了,反正不干我的事,我只要想辦法獲勝就好。

  「接下來按照正式比賽下一個半小時的棋,我與社一組,藤原與塔矢…然後還要檢討,我自己明天還有對局,所以吃完晚飯後就要回去。」

  社聞言已經當場抽臉…亮光兩人則是表面平靜,內心想著……你還要吃啊?

  「明天的時間可以來研究一下棋譜…」倉田也開始幫忙收拾。



  由於光依然十分虛弱,外加社與亮也已經一夜未眠,因此倉田離開前特別交代三人養精蓄銳,以便隔天好好研究中、韓選手的對局。
  初夏深夜的微風有些浪漫的涼意…拂過庭院時帶來枝葉輕柔呢喃……社睡在光曾經的房間裡,亮與光二人熄燈後各自盯著天花板…

  「光,為什麼你會這麼在意高永夏…」並沒有側頭,依舊望著天花板:「你把自己關在房裡那一天,也在排高永夏的對局…」

  兩人平靜的呼吸聲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均勻卻映襯著一陣沉默…

  片刻後,光悶悶的聲音響起:「要是本因坊秀策…還活在世界上的話,他一定能打敗那個什麼高永夏的…」微微的怒意:「他絕不會輸的。」
  亮感受到光輕微的怒意,側身看向光:「…因為指導你圍棋的佐為是秀策流嗎。」肯定語氣。
  「…」沉默。
  「光…」現在問合適嗎?北斗盃開賽在即,但是錯過這一次機會很可能以後開不了口,上回我問了關於成語的事,光便對我坦言了與佐為的一部分過往,那麼這一次呢!?
  「怎麼了?」側身看向亮,思索一陣後:「…你想問就問吧,趁我還沒昏睡。」

  亮凝視著光,剛才的些許怒意已經消失,神情恬淡溫和。

  「你是窟盧塔族皇家侍衛團的團長?」疑惑的語氣…雖然以該國學制而言的確有可能在這個年紀當上侍衛團團長,但是若是為了皇室保安,為什麼不是念能力者當團長!?
  「怎麼可能。」一副『你白癡啊』的表情:「如果是皇室的話,應該會請職業獵人吧,日本天皇不是也一樣,就算沒有獵人執照,至少也要是念能力者。」
  「的確,」清澈地凝視:「我想昨天那些人的情報收集很有問題,依照那女人所說,他們當下應該沒有想殺你,畢竟他們認為你知道倖存的那一位王子的下落。」

  光再度沉默。

  「那麼…你真的知道嗎?」
  光思索一陣,凝視著亮:「…之前你問我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還是擁有別人想得到的東西…我並沒有多做思考便回答你是後者。」這該怎麼說才好:「現在回想起你問我的問題…該算是兩者都有吧,我的確知道倖存的王子在哪,而又剛好有一樣東西是別人爭相搶奪的,卻又已經答應了日後要交給…某人。」
  緩一口氣,繼續:「當你提問的時候,我完全沒想到前者,是因為在我心中答應別人的事情比較重要…反正…殿下…也不希望別人找到他吧…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自己這樣稱呼自己好怪…
  「所以…你是窟盧塔族的後裔…對嗎?」我會不會問太多了…

  室內沉寂了一陣後……光突然坐起身,開始翻找自己背包裡的東西。
  夜色中亮也坐了起來,凝視著光的舉動。
  光坐到亮眼前,俐落地將隱形眼鏡拿了下來,放進保養液中浸泡,之後神情溫和地抬頭凝視著亮。
  亮望進一雙水藍色的眼睛………真的…很美。

  「怎麼今天這麼乾脆,沒拒絕回答我的問題?」開心地躺回棉被裡。
  光將隱形眼鏡擱在亮的書桌上:「你知道原因的話會失望的。」也躺回原位,側身凝視著亮。

  亮拉開自己的被褥,示意光躺進來。
  光怔了一下,心中湧起莫名的悲傷情緒,卻順從地依偎到亮的身畔。

  「我想聽你說。」深深望進那對彷彿會把人吸入的雙眸…
  雖然這樣一來就確定光不是那一位照片上拉琴的琥珀,因為光的眼睛是跟酷拉皮卡一樣的水藍色…但是…感覺又有些不一樣…真的很美。
  不過為什麼翡翠與琥珀的眼睛顏色跟其他族人不一樣?是因為昨晚那女人說的純種嗎…但那已經不重要了,我只要照顧好光就好。

  光為亮的神情無奈一笑:「其實只是因為昨晚沒拿下來,連續兩個晚上沒拿的話很不舒服而已…而且比賽在即,剛好你又問了…」回望著身邊的亮:「隱形眼鏡事實上也是我早起的原因,其實我是很會頼床的…是說…這幾年也習慣早起了。」

  亮伸手輕輕地撫摸光的眼睛四周,雖然知道光仍有諸多隱瞞,卻已經有一種心滿意足的感覺。
  光溫順地凝視著亮癡情的一言一行,心中一方面感動,卻又一方面悲哀…最後只有淡淡的微笑著,做為回應……

  「昨晚…謝謝,那時我還以為你會幫我卸妝。」
  亮一愕:「你知道我知道你有化妝?我幫你洗澡的時候你醒著?」
  「同住一個屋簷下,你又不是傻子,知道很正常吧…我只是不清楚你知道到什麼程度…昨天你一直很小心沒把水弄到我的臉上…」寧靜夜色中的低語:「反正昨晚那女人說了一堆,這也是今天這麼乾脆的原因之一…嗯…洗澡的時候我還有意識,就是完全無法睜開眼睛,連動一根手指都沒辦法…一直到你替我蓋上棉被,我才真的失去意識。」
  「你的意志力真的很驚人…對了,」亮停止撫摸光的眼眶四周:「你怎麼知道那女人是放出系的?」
  光溫婉微笑:「你的戰鬥觀察力還不夠喔。」

  「謝謝。」伸手將光攬進懷裡…所以光昨晚雖然失血過多,卻死命撐著沒暈過去,就是要當我的眼睛,替我觀察…光依然不放心我獨自面對敵人。
  感應到亮的想法,依舊沒有回應擁抱:「…別亂想,我只是戒備感比較重,所以沒暈過去…」細心分析:「那女人一直與我們保持著不算短的一段距離,明明在安靜的社區夜晚,這樣的說話音量容易驚擾到住戶;而且他既然不會讓我死,天色這麼暗,他在遠處又如何有辦法知道我的出血情況…整體歸納後…他擅長遠距離的戰鬥與觀察…所以我推斷十之八九是放出系。」
  撫著光的背脊,憐愛疼惜:「原來如此,所以他一聲發喊,你見到他手掌微動,便立刻要我進行防禦。」蹭了蹭光的髮絲:「謝謝…光真的好聰明。」

  光卻心中難過…要不是為了我,亮可以快快樂樂的下一輩子圍棋,根本沒必要學習這種傷神的事情,誰該謝誰,誰又是為了誰…亮…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後悔的,」看穿懷中人兒的思緒:「我塔矢亮今生愛上藤原光是三生有幸,即使光永遠無法接受我,我也願意一生一世護衛著你,這就是我對你的感情。」頓一頓,看向那雙被自己的言詞感動萬千的眼神:「三生有幸是源自中國的成語,一般用來比喻因特別的緣分而成為知己…想聽故事嗎?我在中文課學到的。」發覺光似乎有些興趣…繼續:「…中國唐朝有一位高僧叫做圓澤,一天與好友李源行經某處,偶然見到一位孕婦。高僧便對朋友說,」

  光覺得頗有些新奇,用水藍色的大眼詢問著:說什麼?

  亮微微一笑:「圓澤對李源說:這位孕婦懷孕三年還沒生產,是等著我去投胎,三天後,請到他家拜訪,他產下的嬰兒若對你笑,那就是我的轉世。就拿這一笑當作約定,十二年後的中秋夜,我在杭州天竺寺等你,那時我們再敘舊吧!」

  睜著大大的水藍色眼睛,凝視著亮,充滿期待。

  「當晚圓澤就圓寂了,婦人同時產下一名男嬰。三天後,李源來到婦人家中拜訪,嬰兒果真對他一笑。」輕輕觸摸光的金色額髮,笑著看向光:「十二年後的中秋夜,李源依約到了天竺寺,才到了寺廟門口,就看見一位牧童在牛背上唱詩…」

  光用眼神詢問:詩?

  「Poem,」見到光點頭瞭解後:「原文是:『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常存。』翻譯過來大致上是說…在三生石上走過的我們都是有情有緣的人,是賞月吟風的朋友。人的死亡其實是再生,生就是赴死,生死是一體兩面的,我們若對生命有信心,無論多少輪迴,都能相遇。」

  輪迴嗎…深深凝望著亮,末了低頭沉思…如果有,應該…也不錯吧。

  「光…」細細摩娑著光的髮絲:「看著我。」
  抬頭,凝視著。
  「讓我吻你的眼睛,可以嗎?」小心翼翼地徵求同意。

  千萬般思緒一閃即逝……隨即溫順地對著亮微笑著,輕閉雙眼…默許。
  終究…我們兩人都淪陷了嗎,但是我心裡很清楚,我們彼此只是彼此人生中的過客罷了…現在越是多一分親暱,往後的傷痛就越會加深…
  至少我承諾過,塔矢沒要我離開,我就不會離開…
  其實只要在最後想辦法讓亮漸漸討厭我,這樣亮就不至於太過悲傷,其實…一切都很簡單…不過這也是…違背了亮說不准我擅自設計讓他離開我的誓言吧。

  亮沒有親吻光,只是深深地擁抱著,疼惜愛戀。
  「光是聰明還是傻呢,」摟緊如同洋娃娃一般的人兒:「不願意可以說出來啊。」幸好昨天在浴室沒有親吻光,不然又會惹他傷心…我太急躁了。
  光一顫。
  「不要勉強自己,我說過要讓光心甘情願回應我,當然其他事情也一樣,光不需要勉強,我可以等待,沒關係。」嗅著髮絲的香味:「就算光是心甘情願,卻忍著悲傷,那對我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你的快樂與生命永遠是第一優先的。」
  光下意識伸手撫觸流光。
  「流光一直都是水藍色,你的表情也沒有改變,但是我感受到你的悲傷。」
  光驚奇地看著亮。
  「因為是我,所以感覺得到。」理所當然的語氣。

  ……怎麼我好像對倉田先生也說過類似的話…在偽造秀策簽名事件時。
  光胡思亂想一陣,淡淡地笑了。

  「終於笑了。」感覺到光的笑意,有一種鬆一口氣的感覺。
  「我不是一直都笑著嗎。」
  「不一樣。」挪開一些距離,悵然地凝視光的雙眼。

  兩人又同時想起,地震結束後的那一晚,離開唱片行後在路上進行的對話,彼此會心一笑。
  光喃喃地重複著亮訴說的故事中的詩句,不斷重複,這使得亮微微驚訝…

  光不懂中文,但聽過一次就記得了,發音也很好…發音、聲音?光到底是……

  「…吟風不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常存。三生石上…三生石…」光微弱的低喃著,漸漸沉睡。

  亮伸手替兩人輕掩被子,光總算是睡著了,希望今晚能睡得好些。
第二部 第八十一局 絕妙組合
秀英對光說日語,永夏的致詞有同步口譯。





  「秀英!」

  由北斗通訊公司舉辦的青少年圍棋賽,會場比照一般國際賽事設在飯店中…才剛進入飯店大廳光便看見曾經與佐為對弈過一局的韓國少年,身邊站著曾在圍棋週刊上看過的高永夏。

  「太好了,藤原好像還記得你的名字…你們有話要說吧,我先回房了。」一頭張揚有型的紅髮,轉身離去。
  秀英走到藤原面前:「看來你還記得我們曾經對弈過,這次北斗盃你擔任的是…」其實不用問也知道是主將…
  「還不一定,」秀英在說日語耶:「原則上對韓國一戰應該是主將,對中國則是副將。」
  「你那種棋力,為什麼不是兩場都是主將啊?」藤原換髮型了。
  光徹底無言,只有傻笑:「我這兩天身體狀況不穩定,倉田先生說要視情況調整。」轉過話題,神情嚴肅:「秀英,你跟高永夏同是韓國代表,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確認一件事情?」
  「可以,不過你先答應我,比賽結束的隔天到我叔叔開的那家棋會所,我們再對弈一局。」想起那遙遠高深的棋力,戰意凜然。
  「家具行對面那一家嗎?好,我一定去。另外…我想麻煩你的事情是這樣的……………」又是一局難下的棋。


  開幕歡迎會上大多數來賓都是北斗通訊業的贊助廠商,倉田發表了一串貌似與安太善交惡的致詞後,中國隊的隊長楊海見情況不妙立即搶過麥克風,韓國的安太善倒是在楊海之後,老神在在的發表了奪冠宣言。
  而在韓國選手代表高永夏,於開幕歡迎會上致詞中的一句:『即使本因坊秀策現在突然出現,也絕非我的對手。』並且直接站到日本隊的雙色頭面前挑釁後,會場開始出現小小的混亂………
  小小的混亂,卻在光的心裡種下了龐大火藥。


  「這就是你之前說想當大將的原因?」離開會場,倉田坐在主辦方提供的飯店房間小沙發上,詢問眼前少年。

  亮保持緘默,看樣子光忍耐那位高永夏很久了,事情的始末到底是…

  「我的身體沒問題,請讓我出戰高永夏!」火大!火大!
  社企圖說點什麼緩和氣氛:「他只是自以為是的胡亂叫囂,你幹嘛氣成這樣…」但似乎火上澆油…
  『那傢伙都直接跑來跟我講了!我能退縮嗎!』火冒三丈了!

  流光…接近白色了,光的眼睛該不會現在是紅色的吧…幸好有戴隱形眼鏡,真危險…這麼說光以前很少拿下來,這好像對眼角膜很不好,以後在家要強迫他拿下來才行。


  「啊!對喔!」倉田突然右拳擊向左掌,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藤原你曾經當過秀策簽名鑑定師喔!」
  『嘎?』這是社。
  「…」這是亮。
  社撫著自己的下巴:「這麼說來…那時候…你熟門熟路的帶我去本妙寺,而且直呼秀策老師為『虎次郎』…」
  『倉田先生!我的身體沒問題!拜託你!』
  「只要你明天對中國的副將戰之後身體都沒事,我就讓你當主將…好了,你們今晚好好休息,解散解散!」沒得商量的語氣。


  這一夜在不熟悉的環境中,臨敵前的少年們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入眠…
  光自然是睡不著的…但是情緒因激動而亢奮,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高永夏的名字,無法原諒任何污辱佐為的傢伙!


  「有…有攝影機耶…是NHK的嗎…人、人這麼多…」

  經過抽籤安排,次日賽程首先由日本隊對上中國隊……會場上,社發覺棋賽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受到社會關注,突然緊張了起來。

  「這些記者到我們開始對弈前,都暫時不會離開喔。」亮陳述事實的語氣。
  光頗覺得新奇地詢問:「塔矢,」指向其中一張棋桌:「安在棋盤上的那個是攝影機嗎?」有點類似幽玄之間那種…真新奇…
  「嗯,盤面攝影機,拍攝到的畫面將會傳送到大盤解說會場,這次的對局網路上也有即時轉播。」
  光好奇的眼神四處飄了一圈,最後來到滿頭冷汗的社身上。
  亮也同時注意到社的怯場,卻不知道怎麼說話得好:「一定要全力以赴。」

  聞言…光差點暈倒……社就已經在緊張了,你還說這種話…就不能把對我的體貼分一點給別人嗎…真是…
  社此時已經心亂如麻…可惡!沒想到經驗不足會使我緊張成這樣…對手趙石年紀比我小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沒想到我竟然只有這點程度!

  「阿社,你在緊張什麼?」光語氣嚴肅的站到社眼前。
  「…」張揚著的灰髮,強自鎮定。
  眼神認真:「我記得你的父母反對你當棋士吧。」

  亮驚訝的看向光:開賽前說這種事情不好吧…光,你在想什麼!?

  「那又怎樣?」社開始不高興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既然有覺悟違背父母的意見,選擇成為職業棋士,那就拿出成績來…想想在預賽時被你刷下的越智,這一幫年輕棋士在預賽落敗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知道同伴用意是在鼓勵自己……社神色緩和了許多,開始思考。
  亮此時終於放下心來:光…真的很有領袖氣質,他到底是…

  「你是踩著多少人的肩膀才能站在這個會場?就當作是為了那些人,麻煩你振作一點!」這是我第一次指揮上百人的樂團前,當時的首席小提琴大哥在後臺對我說的話,我至今對那位大哥記憶猶新,希望對你有用。
  「…」
  光緩和語氣:「雖然我們理論上是要為日本隊爭光,但是你的圍棋是屬於自己的圍棋,只要盡己所能展現出實力就很好了……棋士如果不能把自己的棋力發揮好,怎麼對得起坐在對面的對手?」
  社挑了挑眉毛…一陣沉默過後開口:「呃…謝了,我已經不緊張了…你再繼續說下去我就要臉紅了。」塔矢就算了,藤原都不會緊張嗎…

  亮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光一向很能掌握別人的心理狀態,卻無法理解自己;而我卻是只能安慰光,安慰不了別人。

  「…嗯…我也沒臺詞可以說了,幸好你振作起來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接下來還能說些什麼…」端起摺扇自顧自地向自己的棋桌走去。
  看著藤原的背影…汗:「…不是吧,剛剛說得那麼頭頭是道,原來都是亂說的嗎…啐…」
  「但是你不緊張了,不是嗎?」我也是時時刻刻都被光吸引著。
  社仔細看著塔矢,走向自己棋桌前淡淡地對塔矢說了一句:「你們倆真是天生一對的絕妙組合…讓人傻眼。」末了自己坐在趙石對面,時間也已經差不多了。

  些微怔愣後,亮淡然笑著入座,開始鎮定心神…迎接接下來的戰役。



  與中國隊的對局最後亮順利的贏過大將陸力,光雖然身體狀況欠佳,卻靠著意志力在千鈞一髮之際險勝了王世振,卻是一盤有些混亂的對局。社依然輸給了對方的三將,年僅十一歲的趙石,但是卻是一盤好棋,社很坦然的接受失敗,畢竟自己的確發揮了應有的水平。

  在中國隊的籤運不佳首日連戰的情形下,第二日的賽程由日本對戰韓國…

  高永夏有些意外的發現棋盤對面坐著的對手竟然是被自己挑釁的藤原,雖然以棋力而言並不意外,但是沒想到他們的隊長,那位傳聞中的『麻煩的倉田』,會接受挑釁作出這種安排………果然是『麻煩』。
  高永夏看向對手一臉『肅殺』的神情有些無奈……
  採訪時單方面的被日本人誤會,難道自己昨天挑釁一下就這麼不可原諒…嘖…搞到現在連秀英都不管我了,我高永夏本來也沒招誰惹誰…哼!既然你要生氣那我就奉陪到底!


  黑白雙方都使用力量之戰卻不失靈巧,雖然一開始都處於穩當的開局,卻是暗潮洶湧,序盤尚未結束煙硝味已經瀰漫開來,戰火縱橫,大盤解說會場更是頻頻傳出倒抽冷氣之聲…
  光覺得自己手心都是汗水,高永夏的西裝襯衫下也是溼透一片…兩人聚精會神應對對方每一路應手,務求對局盡善盡美!


  然而棋局在接近尾聲,勝負難分的時候…光卻開始有了力不從心之感…
  可惡…頭好暈…我這幾天明明很努力吃東西啊…嗯…高永夏的這一手碰,我被迫只能在小陣地內做活…嗯…好暈…好細微的計算…可惡……受過佐為訓練的我是絕對不會在計算上輸給你的!


  「他們的輸贏可能在半目之間吧。」

  休息室內幾位棋士贊同地點頭,幾人透過螢幕觀局…一邊也聽著風塵僕僕趕回日本的塔矢行洋對棋局發表意見

  「明顯成長了…」微微一笑,待會兒要立刻趕飛機離開東京。
  「那是藤原對高永夏的敵愾心才導致這場力量之戰,因為高永夏說了秀策的壞話…」倉田沒什麼顧忌的在韓國人面前向棋壇前輩塔矢行洋告了高永夏一狀。
  塔矢行洋微怔:「…秀策的壞話?」佐為先生的壞話!?
  「那其實只是小孩子的吵架啦,」精通中日韓三國語言的『方便的楊海』回過頭:「高永夏的目的只是想惹惱藤原…因為先前日本記者到韓國棋院採訪時,口譯人員翻譯得不好,發生了誤會…說穿了也只是一點小事情。高永夏只是想賭氣罷了,才在開幕歡迎會上對藤原挑釁。」

  塔矢行洋大略瞭解後便不再計較小孩子之間的口角之爭,但是也瞭解到為何今天的小光氣勢不同以往。


  「太細微了,不實際數目根本看不出來…」大盤解說會場,解說的渡邊老師抬著眼鏡盯著主將戰的電視畫面,棋局已經接近尾聲。
  『不數目看不出輸贏!你就乾脆說日本贏了嘛!!!日本隊氣勢如虹贏棋也是很有可能的!!』
  「河合你已經語無倫次了啦!」從京都趕來東京觀戰的椿大哥。
  「看那雙色頭越過小老師當大將雖然讓我不爽,但是若輸棋我也一樣不爽!!」北島先生在現場咬牙切齒!
  「都努力到這種地步了當然希望他贏…」廣瀨先生盯著轉播電視畫面,可是自己的程度看不懂啊…

  伊角眼睛不眨一下的瞪著盤面,和谷嚥了嚥口水在心中計算,兩人不發一語。



  佐為…只剩下我一個人…果然不行嗎…
  亮與社已經來到光的身後…看樣子……還是輸了半目…

  「我認輸了…」淚在眼眶打轉:「…對不起,倉田先生。」

  知道倉田也已經來到自己身後,還有中國隊與韓國隊幾乎都到場了…光只是低著頭…情緒鬱悶到了極點……實在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為什麼要輸給污辱佐為與虎次郎的傢伙!?可惡!

  高永夏平撫了棋賽帶來的激動情緒後…抬頭凝視棋桌對面的對手…
  「…事實上在對局之前就應該跟你說的,現在說也可以吧…」好像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好:「沒想到你會為了秀策拼命到這種地步,你跟秀策是什麼關係?」秀英在一旁同步翻譯。

  一句話讓所有日本隊相關人員全都好奇的豎起耳朵想聽藤原的答案……藤原初段對於秀策…御器曾事件後已經有許多人都發現其中的不尋常連結…
  其中…亮更是想仔細地聽個一字不露…因為這也是光的一個心理負擔之一,自己知道後得替他調整心緒…光總是瞭解別人不瞭解自己,在他身邊的我一定要替他想想辦法。

  咬牙,努力忍住不甘的淚水:「因為我當初開始下棋…就是…」

  遙遠的古代遺跡城堡中,藉著星輝,流光與溢彩,或兩人與一魂愉快的對局。

  「…」抿緊唇,但是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

  我好想大哭一場…看向手邊的摺扇……當年埋下時光膠囊前,歡快的笑聲、生動的笑容…歷歷在目…四位一體的願望…必須由我來實現…可是我卻…


  『藤原!!!』
  「藤原初段!」

  光!!亮看著光倒向棋桌,散落一地的棋子,強自鎮定:「快請飯店的醫療人員,藤原最近的身體狀況一直不穩定,我想他除了感冒外還有些貧血!」我雖然能夠提高光體內的氣,但是貧血外加連續疲勞的對局,還是要靠醫療人員…光,你一定要沒事…你千萬要沒事!
第二部 第八十二局 變調的樂曲之三
  「簡直是瘋了!」
  飯店房間內,醫生憤怒地對在場若干人等:「一般正常人差不多要有五公升左右的血液含量,藤原選手只有不到一半!!竟然還讓他對局!」
  「…他是用意志力苦撐的吧。」倉田認為反正現在看起來沒事。

  亮蹙眉:果然不該只用念提高他體內的氣,讓他上場,我太縱容他了嗎!?

  「我是監護人…是不是要轉往醫院比較好?」椿聞訊趕來,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靜地問向醫生……反正自己對於醫學不懂半點。
  「當然!他能活著已經不可思議了!需要立刻輸血!!」

  「…我不要…」
  事件的主角卻在此時眼睛微微撐開一條縫,微微動一下手指:「我絕不去醫院。」一般健康紀錄就算了,留下血液(血統)紀錄終究不妥…乞求地看向亮。

  亮會意,忍著心疼使用『隱』,透過繃帶傳送更多氣給光…
  片刻後,被認為應該早就沒命的患者居然坐了起來,凝視醫生:「…你們都太擔心了,是我自己要求出戰高永夏,已經沒事了。」

  韓國隊選手獃愣當場,高永夏更是不甘願贏過一位狀態極差的對手;醫生則是認為現在還能坐著談笑風生的藤原棋士簡直是人類奇蹟……或許是我檢查有誤,畢竟這裡沒有儀器…嗯…一定是這樣沒錯…一定是因為沒有儀器所以失誤………努力說服自己並沒有想像中嚴重。

  「我說小鬼,這位是藤崎醫生,雖說是心臟專門,但是我想你還是聽他的話去醫院比較好。」椿大哥難得的平和語氣。

  光再度看向亮:明明的爸爸?
  亮以眼神回應:飯店沒醫生…斜眼瞄向窗外。

  光順著亮的視線看去,原來前面就是醫院,看來是亮請剛好在那一所醫院上班的明明的爸爸過來的…嗯…所以說亮很清楚我最好不要去醫院…是說明明的老爸人似乎挺不錯,先前也見過,怎麼剛剛一開始沒認出來。
  社在一旁內心犯嘀咕…這兩個人又在用眼神交流…是說能這樣也挺方便。

  『小鬼!!去醫院!』酷斯拉脾氣好不了三分鐘。
  光此時居然跳下床:「椿大哥,你看,我真的沒事。」亮應該也很累吧,棋賽剛結束,我們最好快點回到塔矢宅,遊戲機也還在房裡。

  光又四處蹦跳了兩下,於是藤崎醫生只好認為一切都是人類奇蹟…最後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項,並且說明會託女兒帶一些藥物到塔矢家,請藤原『務必妥善靜養』…因此在醫生離開前亮又再度把光拉回床上,躺好。


  「阿社,不好意思…」看著明明的爸爸走出去的背影,轉向社:「我恐怕沒辦法…」一起玩太鼓機了。
  社會意:「沒差啦,下次你來關西我再帶你去熟識的店玩,你好好休息…我也差不多該走了,要趕車。」末了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塔矢與藤原的肩膀,依然是高中生的社張揚著一頭灰髮離去。
  『是你自己說自己沒事的啊!那我也要走了!』還是一樣的大嗓門:『有空就回來看看,刀疤很挺你,大家都是老樣子…我還帶了些土產來,記得吃多一點。』

  社離開後聽見椿大哥的言語…此時光才覺得有些不捨了起來:「咦?椿大哥那麼快就要走?我們才剛見面耶……」
  『又不是還沒斷奶的娃娃!小鬼!堅強一點!!我還要照顧生意,先走啦!』

  亮在心中感嘆:光就是太堅強,我才會這麼累,真希望他軟弱一點。
  光看著椿大哥高大的背影,低聲自語:「明明沒啥客人上門…啐。」看見椿大哥總是會想到與佐為一起生活的過往……

  …佐為…大家…結果…我還是…

  神色一黯,抬頭看向高永夏,房內只剩下前來關心的韓國隊隊長安太善、當時對局者永夏、秀英、倉田、亮,楊海基於熱心翻譯也在……畢竟有些話只靠洪秀英與塔矢亮不太夠,而且整起高永夏與藤原光的誤會事件就是因為翻譯而起。
  高永夏打破沉默:「你暈倒前好像有話沒說完,現在說吧?」秀英同步翻譯,楊海與亮也在一旁聽著,確認內容無誤。
  光怔愣…暈倒前…我說了啥?
  「你好像正要說你當初開始下棋的理由。」亮提醒。

  白雲的影子掠過飯店高樓的窗戶,風正吹送著光陰…

  開始下棋的理由…這個問題的答案清楚地存在於我心中。
  佐為,你說對了,有時候…無法向前的時候記得回顧自己的初衷…
  雖然平時不能老沉溺於開始時的快樂,但是這一刻…我清楚的記得我們大家的初衷。

  「…我是為了將遙遠的過去…與遙遠的未來連接在一起,所以我才會在這裡。」微笑放眼看向窗外遙遠的天際,即使輸棋也不會有所改變。

  「藤原,關於永夏的言論,事實上……………………」安太善還是必須盡到隊長的義務,楊海同步翻譯。
  「喔…那個啊…我在對局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只是依然受不了污辱秀策的言詞罷了。」等待楊海翻譯完後繼續:「請永夏放心,那盤棋的確是我的實力,並沒有受到身體狀況影響,這一點我想塔矢可以為我擔保。」笑容真誠地看向亮。
  亮面對韓國隊,用流利的韓語轉述:「藤原認為自己的確有發揮應有的水平,這一點最常與他對局的我可以擔保,請永夏不必介懷。」最後尹老師韓語教得比武術或是圍棋都好。

  「塔矢,」光扯扯亮的衣角:「明天我跟秀英約好了要對局…可不可以…早點回去休息。」轉頭看向倉田。
  「如果你覺得沒問題的話就沒問題吧,反正阿椿都不擔心你了。」倉田聳聳肥厚的肩膀,轉向塔矢:「照顧好這傢伙,明天的對局視情況斟酌,你沒問題吧?」
  亮向倉田欠身,這次光的暈倒,的確讓倉田先生這個隊長回棋院後不好交代:「不好意思,我明明知道藤原貧血還替他隱瞞,給倉田先生添麻煩了…明天的對局我也會在場,請放心。」
  「算了算了!我看社也知道實情吧,哼!你們三個是一夥兒的,把我排除在外,真不夠意思!!」一張臉鼓得像河豚一樣,忿忿不平!

  楊海、秀英、亮與光額角滴汗…這都什麼邏輯…都暈倒了哪來的有意思啊?
  安太善與永夏不明所以,等待翻譯中…



  亮與光二人回到塔矢宅,幸好椿大哥帶了許多方便的食物與土產,亮隨意弄了一些食物,讓光吃下明明送過來的藥,安靜地休息了一晚。
  次日亮已經完全恢復,透過繃帶的感應,知道光的身體依然虛弱,於是經過聯繫…直接請洪秀英到家裡來對局,同行的還有中國隊的趙石,這讓光頗為意外。

  「你們倆一路上怎麼溝通啊,秀英連北京話都會說嗎?」光有些意外的端出茶點招待,都是京都名產。
  秀英與趙石互相對視,兩人都一臉無害的傻笑。
  「楊海跟我說趙石的哥哥目前在日本,所以趙石延後一天回國,晚上跟他哥哥見面後兄弟倆一起上飛機……因為我要跟你對局,楊海覺得這也是一種學習,總之就是這樣…我們湊到一起了…塔矢沒跟你說嗎,畢竟楊海還要帶另外兩位回中國棋院。」我明明有先說啊…
  秀英與趙石又一臉無害的彼此傻笑。
  亮拿出兩副棋盤棋子,一邊向光解釋:「昨天楊海有交代我送趙石到指定地點與他哥哥會合,你太累了,我就沒告訴你。」所以自己得陪趙石下一局吧…
  「呵呵,人多熱鬧,很好啊。」光坐到棋盤前。

  亮心中思量:秀英與趙石都很溫和,所以彼此語言不通卻也相安無事。
  光在棋盤前思索:相安無事…應該說處得挺融洽的吧。
  亮與光兩人彼此會心一笑,對局進行中…


  秀英雖然覺得藤原的圍棋與過去比起來較為不足,卻以為是身體狀況的關係,對於藤原拖著病體沒有拒絕自己堅持要對局的要求,覺得非常感動;而儘管藤原的棋比起過去各方面都有所欠缺,還是將自己再度斬落馬下,不禁更加佩服,也誓言總有一天一定要打敗藤原光!
  趙石明白自己到晚上見到哥哥前一整天都是『拖油瓶』,但是有機會與塔矢亮切磋,又來到塔矢前名人這位棋壇前輩家裡,使他非常興奮,倒是最後輸給塔矢五目半後真的有些鬱悶,幸好藤原端出一堆京都名產,小小心靈總算有點慰藉,自己也時常在中國各地比賽,心情調適倒也很快。


  「我看我送趙石吧,塔矢你還是陪著藤原比較妥當。」秀英體貼地說著:「東京的地鐵我已經很熟了,以前每次放長假我都會來日本看叔叔,你放心吧。」
  「這…也好,」我的確不放心光一個人:「不過趙石見到他哥哥後記得打一通電話給我,我比較放心,畢竟一開始楊海是委託我的。」
  「OK,沒問題。」
  「你們其實不用這麼擔心我。」光的話未說完卻被亮瞪了一眼,趕緊住嘴,事實上現在也都是依賴著亮的繃帶才能活動自如。

  亮又用中國話向趙石解釋了一遍,四人達成共識後在玄關話別…趙石一臉滿足地微笑,蹲著繫上鞋帶,看到一旁藤原大方割愛的京都風味小土產,十分開心。

  「聽伊角提過有一位長得像和谷棋士,是小你一歲的孩子,回去可別顧著自己吃,要分給朋友喔。」光不自覺的像媽媽一樣開始叮嚀,亮在一旁同步翻譯,秀英正在盤算著待會兒帶趙石到叔叔那裡去殺殺時間。
  趙石打理好皮鞋鞋帶:「你是說樂平吧,我知道了。」笑瞇瞇地抬頭站起身。

  正好與彎身說話的光,兩人雙唇交疊。

  亮注意到流光瞬間變成純淨的透明無色,這是以往沒出現過的情況,心中立刻湧出不好的預感……感覺相當不妙…秀英正在欣賞外頭的日式庭院,沒注意到這一幕,趙石尷尬的當場石化。

  「呵呵,」光勉強穩住情緒:「趙石是初吻吧,真是純情。」調侃中。
  亮很明顯的感覺到光正在爆發邊緣,當下裝做什麼都沒發現翻譯完這一句調侃的話後,送秀英與趙石到了大門口……此時趙石已經恢復正常…畢竟還只是孩子。
  而當亮客氣地送完客,急忙轉身回到屋內後,卻發現光早已不知去向。
  亮心中警鈴大作,流光的不正常透明無色彷彿還在眼前,下意識地抄起房中的遊戲機,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往光的藤原宅飛奔而去。

  感應棋子的位置…光的速度好快,比以往都迅速…

  中午的烈日下,亮風馳電掣地跑過好幾站,循著光的方位……穿越巷弄。

  打開門……鞋子沒有收好,才幾天沒人出入的房子玄關處是光隨意亂扔的鞋,廚房裡傳來沙沙的流水聲,以及低低的嗚咽聲……
  知道光就在廚房裡,亮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輕輕將大門鎖好,慢慢進入廚房…卻看見自己完全意想不到、也不想見到的景象。

  光拆了一塊全新的菜瓜布,用力刷著嘴唇,唇早已滲出了血水,傷痕累累…光卻依然死命地刷著,像是要把什麼髒東西刷乾淨一般,喉嚨發出低低的嗚咽聲……一雙火紅色的眼睛瞪得非常大,卻似乎毫無聚焦,無神地湧出淚水。
  接著…光抄起一旁的水果刀,對準自己的唇,似乎打算把它們整片削下來!

  「光!」迅速制住拿刀的手,水果刀落地。

  光像瘋了一般掙扎著撲過去搶地上的刀子,在同一時間,亮收回了所有繃帶,企圖以此讓光安靜下來,而光的動作儘管被斷了能量卻依然無法停止!

  「光!清醒一點!」可惡!他到底哪來的力氣!?這樣消耗能量不是辦法!
  「光!我是塔矢亮!你先安靜下來!」完全不理會我的呼喚,他根本聽不見!

  緊緊擁抱住不斷掙扎的光,把地上那把水果刀踢遠一些,強迫光背靠著流理臺下方的收納櫃,坐下來。用力牽制住光的四肢,壓制住一切舉動,卻用極盡溫柔的語調在失去理性的人兒耳邊呢喃:「…光…乖,聽話,沒事了,沒事了,我是塔矢亮,我在你身邊…乖…聽話…聽話…」擁抱著,雙臂束縛著,蹭著被淚水濕潤的臉頰:「光,聽見了嗎?我是亮…」光…沒事的…有我在。

  感覺光似乎沒在掙扎了,卻依然不敢放鬆力道,悄悄挪開一點距離,觀察…
  火紅大眼沒有聚焦地看向亮的雙眼,仍無意識的不斷湧出淚水:「…小亮…」

  『小』亮!?日語…光透過我看見他哥哥:「沒事了,『小』光,我在這裡。」在耳邊繼續低喃著、緊緊擁抱著,暫時先配合一下,再看看情況。

  「…」亮突然感覺到頸肩處一陣劇痛…隨即發現光正在加深這個齒痕……被光狠狠咬了一口!鐵鏽般血腥味瞬間在平日溫暖的廚房裡蔓延開來…
  隨之而來的是強烈抵抗與不斷掙扎,因為四肢被牽制住,所以對著跨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小亮』張口就咬…毫不留情!不斷掉淚、不斷嗚咽…

  「小光…小光乖,」他似乎很討厭他哥哥,他哥哥在那一晚做出什麼事情讓他討厭嗎:「對不起…小光,對不起。」先道歉再說,穩住光的情緒第一優先。
  聽見道歉的言語,光對亮的攻擊反而更加強烈,每次一張口就是見血的齒痕。
  亮的肩頸處已是一片潮濕的暗紅…卻依然擁抱著光,溫柔的道歉、輕撫,現階段以暴制暴絕對不是上策…光需要安定的力量與溫暖。

  「對不起,小光,對不起…」但是…繼續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光依然在消耗能量…有什麼其他辦法嗎…況且…光繼續用這種力道咬下去,難保不會把我整塊肉咬下來…
  「小光,乖…對不起…」要賭一把嗎?但如果……他不是的話也沒用吧…可是…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嗯…試試看!

  愛憐的語調:「小光…小光你聽…」溫柔而用盡全身力量的擁抱與安撫:「小光…Do Do Sol Sol La La Sol,Fa Fa Mi Mi Re Re Do---Sol Sol Fa Fa Mi Mi Re---」光靜下來了!?太好了:「Sol Sol Fa Fa Mi Mi Re---Do Do Sol Sol La La Sol,Fa Fa Mi Mi Re Re Do---」


  亮繼續唱著,完全對不上音準的旋律,走調得厲害,卻固執而深情的在光耳邊唱著,呢喃著…肩上血污齒印的重量下,有一顆溫柔的心…愛憐地揉著光的髮絲…唱著、哄著…
  …或許光心中有某個角落,從十二歲的那一夜起就停擺了,所以現在終於在我懷裡安靜下來的光………其實…只是個無助的孩子…


  『Do Do Sol Sol La La Sol,Fa Fa Mi Mi Re Re Do---Sol Sol Fa Fa Mi Mi Re…』懷中傳出哽咽的歌聲,雖然哽咽…卻依然保持神性。
  就是這個聲音!那天從屋頂傳來的聲音…光果然是……
  亮不動聲色的與光繼續維持原來的姿勢,低聲唱著,光似乎每發出一個音符,都像在對這首曲子做神聖的重新詮釋。

  不斷呢喃著輕快的主旋律…直至太陽西下,夕陽為廚房鍍上一層金輝。

  金輝輝映在光虛弱的臉龐…無力地軟倒在亮懷裡:「……你是怎麼發現的?」
  亮一怔,隨即微微一笑:「在你剛剛問完這句話時才真的確定。」
  「………被設計了。」眼皮好重…
  「…我調查過所有你的採訪資料…發現每當記者群提問你最愛的曲子時…你的回答千篇一律…」深情擁抱:「是莫札特的《小星星變奏曲》,網路上的個人介紹資料也一樣………光…對不起…我只知道最主要的一段…」

  輕輕抬起光的臉,想治療光唇上的傷…
  這………居然睡著了…真是…不過光也夠累的了…

  留下一室金碧輝煌………亮無奈一笑,將光抱回房裡安睡。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