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
作者:形草
第四部
第四部 第一二四局 愛的代價
  「酷拉皮卡…沒事吧!?」旋律驚訝……酷拉皮卡居然在執勤中打冷顫…
  「不…沒什麼…只是最近常常覺得背脊發冷…今天特別嚴重…」有不好的預感,但是小傑、奇犽都確認平安了,琥珀有問題的話塔矢也會跟我說…所以是我太神經質了吧…
  旋律略一偏頭…思考過後:「…是你多心了吧,我想塔矢雖然失去雙親,但是有琥珀在應該沒什麼問題才對。」
  「我想也是。」他們兩人還擁有彼此,是我太多心了。




  『光!你醒一醒!』一邊呼喚一邊治療…左手無名指組織幾乎壞死…天啊…
  『光…光…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你醒一醒!!』心疼地抱緊,亮的眼中再次泛潮。

  春日中午的陽光並沒有驅散絲絲細雨,屋內依然有著些許涼意,若是泡一壺茶,吃著和菓子,兩人一起欣賞戶外微涼的雨,應該是十分愜意浪漫的。但是在亮看見光依舊維持早上墜落地面時的姿勢,遍體鱗傷,毫無知覺地倒在地上……而這一切竟然還都是自己的傑作時,差點再次崩潰…只剩想要治好光的強烈意念支撐著自己…想要怎麼對自己發脾氣也要等光好了再說!

  「光…光…對不起…對不起…」心疼極了,用臉頰蹭著光的額頭…

  光卻渾身冰冷,一動也不動。

  「光…你醒一醒!求求你…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求你醒一醒!以後隨便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可惡!我剛剛竟然丟下他跑去棋會所!我怎麼會做出這種荒唐事!

  這次繃帶花了相當長的時間,纏繞光的周身傷口緩緩移動,左手無名指的傷勢尤其嚴重。亮一方面想用身體替光取暖,一方面又要閃開自己的繃帶…一陣手忙腳亂…最後還是決定先將光平放在榻榻米上好好治傷…

  「光…對不起…對不起……嗚…」頹喪地癱坐在光身邊…看著都快要被繃帶纏成木乃伊的光…才意識到光的身體傷得有多重…見光一直昏迷不醒,最後自責地哭了出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簡直比那些傷害光的敵人還惡劣…
  一隻滿爬淤血的手觸摸亮的衣角:「…亮…怎麼不…開心呢…」
  「光!你醒了!?」驚喜地呼喚,捉起光伸過來的手:「感覺有沒有好一些?是不是還有哪裡痛?想不想吃東西?還是要喝水?再忍耐一下馬上……」看著光依舊溫柔微笑地靜靜凝望自己…亮的神情瞬間黯淡了下來:「…就會好了…正在…復原中……我…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怎麼一下…開心…一下又不開心了呢…對不起…」很溫柔關懷的語氣。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見到被自己折騰得傷痕累累的光,仍然遷就著自己…感到更加愧疚…摩娑著光的手掌…依然不見體溫回暖…
  「光的手好冷…」撫摸著身體其他部位:「身體也好冷…對不起…」
  溫和地淺笑:「…沒關係。」亮怎麼好像…很悲傷?
  『怎麼能說沒關係!!』生氣!生自己的氣!都是自己把光弄成這樣!
  「…對不起。」溫順的笑著……我又惹亮生氣了…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莫名的腦火,思緒混亂…如果自己多信任光一些,或者至少多一些勇氣,一開始就問清楚戒指的來歷,就不會搞成現在這樣!


  而光卻在此時注意到亮的手腕,沒有戴著『光的時間』…


  有什麼東西從心中的一角開始崩塌……隨即只是苦澀一笑…
  原來如此,懲罰結束了…亮不要我了…所以,想要在分離前治好我的傷…這也算…對我還有點情義吧…我只要趁現在珍惜…還能見到亮的時間就好了…

  藍色大眼拼命抵抗疲倦的睡意,深情凝視著身邊的亮…想將亮最後對自己關心的神情印在腦海中…成為往後活下去的憑藉。
  至少亮到最後…沒有對我不聞不問…亮到最後還是對我好的…


  「光?光,你怎麼了?」怎麼一直這樣看著我…
  「亮…」
  「什麼事?想要什麼嗎?想吃什麼嗎?我知道會冷,再忍耐一下…」愛惜地撫著光的額頭,心疼地看著繃帶以十分緩慢的速度在光的身體四處移動…光一定有許多內傷不好處理,治癒速度才這麼慢…都是我這一陣子一直欺負他日積月累的傷…可惡…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都是我的錯!!!
  「…亮。」以後可能沒機會這樣稱呼了…
  「怎麼了怎麼了?」光想要什麼??

  啊!!我怎麼跟以前一樣笨!!光沒穿衣服,現在是初春…光又這麼虛弱當然會全身發冷…我果然一遇到光的事情就變得很不冷靜!上次也是因為不夠信任光才導致他失血過多…我怎麼老犯一樣的錯誤…這次甚至還對光施暴…我真是…太差勁了!!

  看著亮幫自己開了暖氣,釋懷一笑:「亮…謝謝。」至少…亮到最後依然願意待我好…這樣就很夠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傻瓜…謝什麼呢…這是應該的。」疼惜地牽著光逐漸恢復的手…
  「謝謝。」眷戀地看著亮清澈無雜質的眼神……

  看樣子亮已經走出父母離去的陰霾了…所以…才不需要我了吧…我最後沒有挽救媽媽的生命…是我不好,不過…亮終於原諒我了…所以治好我…但是也…不要我了。

  「光?」怎麼一直看著我?為什麼一直跟我道謝?
  光突然燦爛一笑:「真的…謝謝。」已經夠了,我很幸福。


  亮見到光再度昏睡…氣息雖然微弱但卻均勻…內心安定了不少。
  整整花了兩個小時…隨著繃帶的工作結束,亮又開始忙碌了起來,首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毛毯包裹光的身體,將光抱到浴室泡熱水澡,心裡明白光愛乾淨,一根手指、一絲頭髮都不敢稍有馬虎…再來是像擦拭水晶玻璃一般細心地擦乾身體,接著又像捧著珊瑚般不敢晃動一分一毫地抱回房間…末了用棉被將昏睡的光掩得密密實實,還開了暖氣。

  「總算有點恢復…」看氣色…泡過熱水澡,讓光全身舒服多了…怎麼自己就狠得下心腸,在平日裡對光的傷痕視而不見……我…到底還是不是人!!?

  心疼地撫摸著光的眉梢眼角…瘦了好多…還是位王子呢…總是對我的任性百般容讓…你也可以對我任性一點啊…怎麼都處處讓著我…真傻…還對我說什麼謝謝…我只是在做亡羊補牢的事情…

  雖然…我知道傷害已經造成了…

  想起剛才洗澡時,才注意到光消瘦的模樣…每晚抱他卻都沒有留心他的身體…看見光左手腕上浸水的手錶,雖然防水功能很好…但是…光該不會從去年我幫他戴上後就沒再拿下來過吧…真傻…我把你扣得死緊,血液循環會不好的…
  卸下光手腕上屬於自己的『亮的時間』,輕放在枕邊。
  寶貝地親親光的手指、親親臉頰…再次檢視蓋得嚴實的棉被,輕聲走出房間,盤算著馬上準備一些有營養的食物,等光一醒來立刻能夠開始調養身體…


  而亮在廚房忙碌片刻後,一室溫暖舒適的氛圍裡…光緩緩睜開雙眼…

  「…嗯…」身體…好累的感覺…但是……

  身體是乾淨的…沒有傷痕…也沒有淤血…腳…可以動…

  這裡是亮的房間…對了,亮最後還是幫我治療了…但是…
  摸摸自己的脖子…項圈已經消失了…
  神色悲悽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腕………呵呵…亮拿下來了啊…
  亮…不要我了…

  看看亮放在自己枕邊的手錶,黯然一笑,發現亮留在書桌上的手機…於是找出自己的手機撥打亮的號碼。
  桌面傳來一陣微微的震動…光無奈一笑,刪除了亮手機裡剛剛自己的來電顯示。
  靜靜地收拾一些屬於自己的物品,大致整理好房間,背上簡易行李…臨走前…深深看了二樓媽媽專用房間一眼…
  嗯…還是拿回來吧,別給亮添麻煩…

  幾分鐘後,光從媽媽專用的房間內離開,手中多了一個Tivolina禮餅盒。
  細雨中,從二樓直接躍出屋外…離開。



  當亮放下手邊的工作,回到房間時……為眼前收拾整齊的一切驚愕。
  只看一眼就知道…這裡沒有屬於光的物品…沒有屬於光在這一年多來居住的痕跡,而在直覺性的立刻抄起手機時…卻更加驚恐地發現,手機旁邊擺著『塔矢亮的時間』以及一串鑰匙……塔矢宅的鑰匙。

  光的意思明顯……光…終於離開我了…光受不了我了…



  回到睽違已久的家,才一進門便把自己摔進沙發裡…
  長期無人出入…空氣滯悶…冰箱沒有食物…當然也沒有熱開水…
  不過算了……現在這樣就好……我累了…心很累。

  對了…這種時候…

  強撐起身體,一陣忙碌過後…開始盯著電視機看…裡面有最幸福的回憶。

  「呵呵…父王出場了…」一年多來…強忍著思念家人的心情…沒看這卷帶子。
  「翡翠好蠢…」
  「…哇…母后果然是權威的…呵呵…呵呵…呵…」

  我知道我的笑聲聽起來很難聽…但哭不出來。

  抬起自己的左手,看看手指:「復原的真完美呢,呵。」看著自己因為亮的一句話而變得細緻的雙手,自嘲地笑笑…
  抬眼看向二樓房間的方位…耳邊似乎響起了龍笛鳴唱的聲音…


如果修正成在塔矢要我離開前,我都會留在你身邊,那我就會接受。
那對我而言就是永遠。


  打開手機,尋找早已準備好,用來迎接『永遠結束』、『時間靜止』這一天時,可以給自己帶來安慰的歌曲,就像藍色隱形眼鏡一樣…一切…早有準備。
  自己唯一沒有料到的是…亮所承諾的永遠,實在不怎麼長呢…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看世事無常,看滄桑變化…」電視機裡傳來家人歡快的笑聲…想起了當年意氣風發、少年得志的兄弟倆人,無奈笑笑…真的只能感嘆世事無常…

  「那些為愛所付出的代價,是永遠都難忘的啊…所有真心的,癡心的話,永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他。」亮…有些承諾是我沒對亮說的…像是…我對自己說過…即使有一天,我們分離了,即使有一天,沒有了亮…我也會為亮在那個秋天作出的承諾而欣慰…第一次的擁抱…永遠的承諾。

  蜷縮在沙發上…電視螢幕的微光還放映著歡樂與希望…

  「走吧,走吧…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可是…可是…真的很短啊……

  捂著心口…聽著手機傳來機械化的旋律…直到電視螢幕傳來雜訊聲…

  「…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也曾傷心流淚,也曾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亮…我現在…心…好痛…這表示我是真的愛著吧…如果是這樣,就讓他痛吧…時間一久,會習慣的…這我知道的。

  「也許我偶爾還是會想他,偶爾難免會惦記著他…就當他是個老朋友啊…也讓我心疼,也讓我牽掛…」可是啊…呵呵…因為我會靠記憶活下去…所以,會永遠記得…那位疼愛著我的亮,將從前對我百般呵護的亮…保存在心中,陪我度過未來的每一天…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讓往事都隨風去吧…所有真心的,癡心的話…仍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他…」會記得的…永遠記在心中,鐫刻進我的骨血,將亮對我的好都放在心裡收藏著…

  這樣…即使已經沒有了亮…我也能靠著所有溫暖的承諾活下去…

  為了『藤原本因坊』…無論如何都只能活下去。
第四部 第一二五局 歷史重演
  「…光…也對…我做了這麼過分的事情…」光怎麼可能原諒我…我根本不值得原諒…我是這麼的殘忍…留在光身邊…只會傷害他。

  亮孤身站在收拾整潔的榻榻米上,和式大宅裡…四周寂寥毫無聲息……
  …但是…至少我要向光道歉,得不到原諒是一回事,該道歉還是要道歉…儘管道歉…已經彌補不了對光的傷害…不過…

  「…媽媽的戒指,是屬於光的。」

  感應莫比烏斯帶另一端地氣息…雖然虛弱,但是還在正常範圍,只要沒遇上敵人應該不要緊……收拾一些東西過後,再次感應…安心了大半…光只是回到另一個家而已。
  於是,朝著光的方向前進。


  久違的另一個家,電視機帶來昏暗的光源與雜訊聲…還有用手機播放歌曲、電源即將耗盡的微小旋律……
  室內空氣並不流通,很明顯,長期無人居住的情況……光一直都陪在媽媽身邊,根本沒時間回來。
  光蜷縮在沙發上,行李擱在腳邊,抱著他很珍惜的那個盒子,沉睡著。
  開了幾扇窗,讓空氣流通,走到電視機前……

  「……原來是這一卷…」尹老師的朋友偷拍的帶子,有光與家人的回憶…選在這種時刻拿出來………光…果然被我傷得很深。

  正當亮關掉電視機的同時…


  『別動,』已經失去亮的我必須時時提高警戒:『用念的話就殺了你、出聲的話就殺了你、找同伴的話就殺了你,現在慢慢舉起你的雙手。』非常冷靜的威嚇聲音………只是沒想到才回到家就遇上了。

  一枝削尖的筷子再次抵住亮的脖子,只要光再往前送一點就會立刻刺穿亮的喉嚨。
  「光…」此時…說真的…無論光怎麼對我,我都甘願。

  室內再度響起筷子散落一地的聲音,接近神的音感不可能認錯音品。

  「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對不起。」心疼地上前抱緊……糟了,光本來就虛弱,我又觸動了不好的回憶:「都是我不好,對不起。」的確……本來這一切就都是我的錯…
  沒有回應擁抱,光稍稍平撫了情緒:「…原來是你,不好意思,我睡著了,沒注意。」實在太累了…心很累。
  注意到光用了『你』,眼神微黯…放手:「光,我是來道歉的…我想弄點東西給光吃…一進房,發現光不見了,所以找來這裡。」
  淡淡一笑:「不用了…我不餓。」
  「怎麼可能不餓!?我感覺得到光很虛弱…就算真的不餓也需要吃東西…光已經有整整一天……滴水未進了。」微弱的光線映出光的輪廓,此時仔細觀察才發覺……光跟一年前比起來真的憔悴了好多,特別是最近兩個月…光就在我身邊,我卻至今才發現…
  「放心吧,我會照顧自己。」溫和有禮的笑容。
  看著這樣禮儀性質的笑容,亮的心揪了起來:「光…我必須向你道歉,儘管光可以不接受,但是請聽我說…」

  無可奈何的眼神……真是不改一向霸道的作風,擅自進了我的家門,然後要我聽…唉:「能不能明天再說,明天的對手是芹澤老師,我應該下午四點過後就沒事了。」現在真的很想休息…
  「…明天…光就願意聽我說?」期待與退讓的語氣。
  無奈一笑:「…嗯,明天我就聽。」
  「那一言為定…」打開從家中帶來的紙袋:「我帶了吃的過來,吃一點?」走到客廳一角亮起室內的燈光,仔細看了看光的臉龐…神情溫和澹定,但……真的…好瘦。
  聞到食物的味道…蹙了蹙眉:「…我知道了,謝謝。」以前…亮都會餵我…呵…我這是在想什麼…簡直無可救藥:「你要順便收拾留在房間裡的東西嗎?」裝做漫不在意的語氣,開始吃東西。

  聽聞此言…亮心中悲傷,卻隨即告誡自己穩定心緒…
  感覺自己的制約與誓約依然維持在第一種模式…安慰自己…不要被文字語音的表面意義吸引,而忽略了背後的情感……

  「不了…我明天從這裡跟你一起去棋院。」
  「也好。」很乾脆的語調…這樣明天談完事情,可以順便把行李帶走…笑容溫和:「你不一起吃嗎?」
  「嗯…」光現在真的在用一般朋友的禮儀與我相處…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一頓飯靜默無語。

  亮發現,光吃得非常慢,而且吃東西的模樣似乎隱藏著痛苦,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跟自己共同處在一個空間裡而感到不滿……但是認真回憶起光這兩個月的生活後,亮突然感到莫名恐懼…
  光該不會…得了厭食症!?
  看著光那麼努力進食的模樣…心疼極了…
  怎麼自己這麼粗心大意!!?現在才發現!?光一直都在我身邊…我卻不關心他…甚至…對他施暴…光原本心理狀態就不穩定,現在根本是雪上加霜…

  注意到亮發覺不對勁神情,光淡淡一笑:「沒事的,放心。」我當然知道自己得了厭食症,只要吃進去別吐出來就沒問題了…我會好起來的…吧…我必須拿下名譽本因坊…所以必須好起來。
  亮神色黯然:「…光…已經多久了?」很顯然,光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狀況…我每晚抱他…怎麼都沒發現他瘦了這麼多…
  「有一陣子了…」故意模糊答案:「…以前也有過一次,所以我知道怎麼應付…」看向坐在對面的亮,保證般地微笑:「我的狀況還算輕微,控制得很好就會痊癒了…這一次也一樣,我知道怎麼應付,你放心,我沒事。」

  光…連續跟我說了兩次『沒事』…
  仔細回想起來,光這一陣子常常對我說『沒關係』…
  光一直都自己一個人努力著,不給我添麻煩、不讓我擔心…什麼事都忍著,反倒是我…口口聲聲說愛他,卻不信任他…
  看著光一口一口如臨大敵般的吞嚥自己帶來的食物…決定不能等到明天。但是我們倆明天都有對局…這…難道要讓光維持這種狀態到週末!?不行!我絕對不允許…但是…其實我現在自己思緒也很亂,還是先整理一下…

  然而,儘管絞盡腦汁的思考,亮依然覺得有好多線索銜接不上,時間一直流逝著,直到光吃完飯,稍稍收拾了這個許久沒人住的房子,即將回到屬於他自己的那個,擁有一扇大窗戶的房間…
  「謝謝招待…我回房了,你請自便。」溫和地笑著,消失在亮的眼前…


  光現在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他要突然離開家裡?對啊…之前…他有很多機會可以離開,他身上的傷只要多花一點時間,一般醫院也能治療…比較重的傷可以拜託強化系的尹老師或小傑,說不定比我的治療好得更快;脖子的項圈雖然麻煩…但是光有一些獵人朋友…只要他一句話,他們一定會盡己所能的幫忙,要拿下來雖然費事,卻也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那…為什麼他之前不走…但是現在卻走了?還有…他對我說『謝謝』,為什麼要道謝?這兩個月光都沒對我發脾氣…為什麼不發脾氣?一般人再怎麼乖順,受到這樣的對待都會本能的反抗吧?更何況是受過武術訓練的光…所以光在克制自己的本能,故意不反抗?為什麼!?我不懂……我不懂光為什麼這麼做…

  戒指…一切的起因是戒指,在我瞭解到誤會之前,光就發現了我不希望他戴上戒指…昨晚…他寧可捨棄自己的無名指來撫平我不想讓他戴戒指的不安…音樂家的手指這麼重要,他卻願意放棄……而我居然…再度對他施暴…

  不行!現在不能陷入自責的情緒…一定是有哪一點我沒想通的…戒指、還有光今天突然離開了,而且現在用一般朋友的禮儀面對我…到底我疏忽了什麼!?

  以前也有類似的經驗…我知道,要揣測光的思路,就要回憶起他平日的一言一行,所有看似不起眼的小動作都有特殊涵義…光對我說過什麼…這兩個月,光不斷的安慰我、溫柔的順從我…他安慰我會一直留在我身邊…但是現在為什麼又不是這樣?由現在的情況與過去的例子證實,我最好要對光保有高度信任,要不然只會越想越不明白…所以…我跟光之間…有什麼承諾是關於離別的?

  溢彩?不對…不是這種實質的物品…是承諾,一定有什麼承諾…



  房內,光背靠著窗框,瀟灑地坐在窗上,凝視夜色中微涼的雨…
  「吶…為什麼呢…為什麼我聽見心滴答滴答的聲音…」
  深呼吸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了出來…
  「哈哈、因為雨聲淅瀝淅瀝嘛…呵呵、哈哈。」
  翻出阿社送的洋壎,開始吹奏。


  「是光的洋壎…這個時間會不會吵到鄰居…」

  在亮習慣性地抬起左手腕確認時間的瞬間……愕然當場。

  耳邊迴響起一年前,在光的房間裡,彼此交換的誓言…
  那時…光說…他的心臟時時刻刻、每分每秒都會隨著我手上的秒針而跳動,大腦也會以我為出發點思考,生活將以我為中心運作。
  前提是………塔矢亮還願意戴著『藤原光的時間』。

  『糟了!』大步跑上樓,電光石火間腦中已經有了些許明白…

  光的心臟…如果不跳動…難道光想輕生!!?
  所以他才說手指沒關係了!?他早就打算好了…所以才一直用眷戀的眼神看著我!?所以在『最後』跟我說謝謝!?光不是因為不原諒我而離開,他以為我不要他了!!我把兩人的時間都拿下來了…再加上我這兩個月一直對他…我怎麼這麼糊塗!!?
  光的大腦以我為出發點思考的話…他會一直以為我知道那是媽媽的戒指!!他當然會這麼想!他會認為那是我很熟悉的東西!進而由我的行為推論…我因為媽媽的死而責怪他!!所以他不反抗是因為接受我的『懲罰』!!

  『光!!』門沒鎖!?

  光沒有回頭看亮,只是坐在窗框上吹著,輕快的節奏、開心的笑容…在明白光的心境後,亮看著這樣的笑容,覺得莫名驚恐…

  『光,下來。』命令式的。

  恍若未聞,樂曲不間斷、不錯亂…眉毛都沒抬一下,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房裡多了一個人。

  亮深呼吸…現在的光在崩潰邊緣…我必須小心謹慎,這一切是我造成的,我要想辦法處理好,光對我情深意重,我卻糟蹋了他的一片真心…
  小心靠近,放柔語調:「光…下來,你淋濕了。」

  房間浸泡在潮濕的旋律中,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將心與外界隔絕。

  亮神色黯然…………光聽不見…我說的話…
  之前這種狀況時,聽見我的名字光會有反應…但是現在…我的名字會不會反而讓光害怕?直接把光抓下來?會不會太刺激他?現在才七點多,如果沒下雨,讓他吹一下也無妨…但是…光很需要休息,而且光淋濕了…

  雨勢慢慢增強,風迴盪在室內……風雨聲似乎無法阻隔最接近神的音樂,光依舊淺笑著吹奏同樣的樂曲,輕巧歡快的曲風,和著風聲一起舞動著…
  室內氣氛漸顯詭譎…於是亮決定無論如何先把光抓下來…

  「光,來…乖…我抱你下來。」沒反應…直接抱下來…
  而亮卻在觸及光的身體時,心碎了一地……
  光好燙。



  之後,光一直用水藍色的雙眼靜靜地看著亮的眼睛,亮感覺得到…光是透過自己看見哥哥,為此安心了不少…
  至少光還願意跟『哥哥』一起淋浴、『聽哥哥的話』吃退燒藥、在『哥哥』枕邊咭咭咯咯地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話語,亮隱約聽出這些話語還和著剛剛洋壎的曲調,只見光自己一個人說得眉開眼笑,最後沉入夢鄉…
  亮趁光熟睡的時候將兩人的時間重新戴好,並且將媽媽的戒指重新綁回光的手腕上,愛惜地擁緊光…

  整夜…心疼地祈求各方神靈保佑光能退燒,直至疲倦地睡去。


  而當亮在清晨醒來時,光已經出門了,廚房桌上有從外面買回來的早點。
第四部 第一二六局 『小亮』
  被芹澤老師直逼左上角之後,不得不在一進入收官便認輸,惹得十段淘汰戰中在場的記錄員一陣錯愕…
  藤原名人面對芹澤老師雖然不至於說十拿九穩能贏,但是贏面頗大,而今天的局面卻是從一開局就苦苦支撐!?
  答案立刻揭曉,『從小體弱多病』的名人在覆盤檢討中昏倒,整個棋院手忙腳亂…名人昏倒被送到醫院是大事,隔壁對局室正在與倉田僵持不下的亮,在倉田的長考中聽見隔壁騷動,憂心如焚…
  而在救護車遠去,又過了半個小時,亮終於因為情緒不穩而認輸,兩人在得知隔壁的情況後也顧不上覆盤,一個開始打聽光被送往的醫院,一個電話聯絡椿。


  「塔矢,電車要轉車太慢了,上車。」
  「倉…倉田先生…」看著眼前粉紅色可愛小金龜車,旁邊還有Hello-Kitty印花…亮挑起好看的眉…若不是為了光是怎麼也不可能上車的。
  「倉田先生也要過去?」繫上安全帶。
  「阿椿說生意忙,今天是店裡的咖啡日,所以希望我有空就過去照看小鬼…」肥碩的手掌操作方向盤,迅速搶過一個黃燈:「他搬到東京之後生意好得不得了。」

  聞言…亮心中悲傷…原來椿先生搬到東京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聽光說說話、跟他聊天…仔細回想起來兩人最後一次依偎在一起談心是去中國前的事情了…就是那一夜,光正式對我許下誓言…隨後是一年的分離,光等待著…照顧我們的媽媽…最後卻等到我的不信任…

  「放心吧,我開車技術很好。」顯然誤會了塔矢擔憂的神情,油門催到底:「趁著一般公司還沒下班得開快一點…」晚了就塞車了!
  倉田龐大的身軀擠在粉紅色Hello-Kitty小車車駕駛座,怎麼看怎麼怪異…若不是心中牽掛著光,實在很想問問他車子的來歷。


  風風火火的兩人進了白色巨塔的電梯,來到病房所在的樓層,長廊上正看見和谷正與醫生僵持不下…

  「我們強烈建議藤原名人做更詳細的健康檢查。」白袍醫生的專業語氣。
  「但那也要先得到他同意啊…」擺明了拒絕。
  「和谷先生,您既然是他的朋友就應該…………………」醫生的立場。
  見狀,亮快步趕過去:「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們院方建議藤原名人做更詳細的健康檢查,但是被這位和谷先生拒絕了,名人現在正在休息,以醫生的立場,希望他的朋友們能勸勸他。」
  「…這也要看藤原自己意願吧,我們會勸他的。」倉田還拎著西裝外套。

  醫生見較年長的倉田願意勸說,於是也不急於一時,向倉田大致說明狀況……亮在一旁聽著…
  初步判斷沒什麼大礙,只是單純的虛弱,加上昨夜淋了雨,今天又面對重要棋局,操勞過度,只要正常飲食,妥善靜養,就能痊癒。
  亮聽到這樣的結果,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光沒有大礙,憂的是這一切果然都是自己這兩個月造成的。
  倉田向椿通過電話,確定『小鬼』沒什麼事情,觀察三天就能出院,之後顯然沒把答應醫生的勸說工作放在心上,隨便交代了兩句便驅著可愛小車車離開…

  隨後…是和谷開始對塔矢發飆……

  『我不知道你在中國有多痛苦,父母健在的我無法體會,但是我更無法理解為什麼你們同住一個屋簷下,你還能讓朋友因憂鬱而造成虛弱,』咬牙切齒的直白情緒:「如果那場喪禮上你是真心將阿光視為家屬,那麼就請你在已經失去父母的現在多對自己的家人付出關懷!不是因為對手或者他的身分,而是感情!感情!」非常直接的怒火。
  亮聽完愣住…和谷剛剛說…身分,所以和谷知道光的事情:「…所以你才代替光婉拒詳細健康檢查…」
  和谷依然一臉光火,蹂躪自己的頭髮:「沒錯,我不清楚他以前是怎麼蒙混過關,又是怎麼變成藤原光的,但是經過從以前到現在的種種跡象…唉…總之抽血檢查又不是量身高體重…還是拒絕得好,省得捅出簍子。」
  「真的很謝謝你。」非常真心的感謝。
  看到塔矢真誠的目光,和谷反倒對剛剛的發飆有些過意不去:「…剛剛,不好意思…」眼神彆扭的看向窗外。
  「不…你說的很有道理,你是真心為光著想才會這樣說,謝謝。」
  「…哪裡…」

  至此…兩人再無話可說,病房內略顯尷尬…

  「……呃…那…我先回去了,得去老師家說明一下狀況。」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對著和谷微微欠身:「那個……光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我是因為過去的網路圍棋而自己發現的,當然一方面也是觀察阿光的很多生活習慣…比方說比較洋派的思想、吃完東西擦嘴的時候很小心,怕掉妝…」撫著下巴開始認真思考:「…阿慎比我細心,說不定也發現了吧…總之我沒告訴別人就對了,但是跟阿光確認時他倒是馬上就承認了。」只有這一點還算夠朋友…是說他也是處境複雜啦…甚至不敢自己去買藍色隱形眼鏡…要我幫他…不過為什麼是買藍色不買黑色…啊…算了…別想太多棋局以外的事情。
  亮心中又閃起紅燈…伊角嗎:「他是不會對你否認的,因為他很重視朋友。」
  「我也這麼覺得…總之交給你了,我直接幫他請一週的假靜養好了,其實棋院也很怕他出事情。」『他』要是真的出事就麻煩了。

  目送和谷離開,病房門一被關上…亮幾乎是用撲的來到床邊,仔細地審視著光的眉梢眼角、每一根頭髮,認真傾聽每一次細微的呼吸…

  自責心痛的神情:「…對不起…都是我的錯…」牽起光的手,在臉邊蹭著,十指交握:「對不起…對不起…」

  …仔細回憶,在我第一次擁有了光的那一晚,光就已經把他的掌心交給我了…而後卻在之後的過程中發現了我對他的憤怒,認為我將媽媽的死因歸罪在他身上…在付出身體的同時心碎…
  光…每天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對我笑、安慰我、每晚都乖順的把自己交給我…光一定很害怕…很痛苦,最後發現自己開始厭食,每天硬逼著自己吃東西……而我卻什麼都沒注意到。
  和谷說的沒錯…這是因憂鬱而造成的虛弱…

  「光…我……對不起。」看著光沉睡的面容…反反覆覆,真的…只能道歉。

  「…嗯…」睜開漆黑的雙眼…有些恍神…
  「光!?現在感覺怎麼樣?我去請醫生!」想親一親光的額頭…卻見到光用沒有表情的表情凝視自己被握著的手。

  儘管光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但是亮很清楚的感覺到,光現在非常不高興,而且全身散發出一種…很陌生的氣質…感覺…不像光。

  光並沒有掙脫,只是用同樣沒有表情的表情看了亮一眼:「小光很感謝你來探望,也記得昨天約定過要聽你說,」『小光』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但是他現在只想聽你說,並不想跟你說。」
  「…這…」瞪大眼睛,緊握著手不放。
  「請放手,小亮。」散發出強大威儀。
  亮震驚的放手了,不可置信的詢問:「你是…小亮?」
  「你和小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底,你說吧,我哥哥聽得見。」
  「哥哥?」光不是弟弟嗎?
  「每逢二四六他是哥哥,今天是星期四吧。」依舊沒有表情:「週日的時候不分排行,在母后肚子裡時就協定好了。」無所謂地說著。
  「…」看樣子這個人真的是『小亮』…

  雙胞胎通常會有奇妙的連結,更何況他們的羈絆這麼深…死亡蜘蛛的意念都能纏著酷拉皮卡了,翡翠若緊跟著自己牽掛的兄弟…好像…也很有可能…

  穩定心緒後開口:「你說…光聽得見?」拉過椅子坐下來。
  坐直身體後,指指自己的左手腕示意:「沒錯,今早看見這個時,小光就明白你真的有話想說,但是他現在只想聽你說,並不想跟你說。另外,我絕對不會偏袒哥哥,你放心。」

  面對一位完全陌生的人,即便自己已經從另外一種形式上得知他的一些處世作風、行為舉止,但是要突然侃侃而談實在不容易,更何況一想到自己對光做的一切…無論甜蜜或是悲傷,原來有第三者看在眼裡,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不過…換個角度想,原本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對光有太多歉疚,以及害怕被討厭的不安…這一切正因為對方是早已熟知一切的第三者,並且沒有立刻責備我,而是願意聽我解釋,好開口多了…或許…我應該要好好感謝『小亮』。
  整理完思緒過後,非常乾脆直接:「…簡單說重點,就是我把媽媽的戒指當成光跟別人的定情信物。」

  『小亮』顯然相當驚訝…但是沒說什麼,只是看著病床旁的水杯。
  亮立刻倒了一杯水送上…怎麼說這都是光的身體…

  「謝謝,」思考過後開口:「那麼為什麼你要拿掉時間?」也很直接。
  懊惱的神情:「…我發覺光似乎從我去年幫他戴上之後就沒拿下來過,當時我扣得很緊…這次把他傷成這樣…我…很後悔,只希望拿下來能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小亮』緩緩點頭,拿著水杯思索,似乎正在細細評估:「…所以你沒有要離婚,只是想讓小光舒服一點。」
  亮聽到這裡有些臉紅…『小亮』真的什麼都知道…

  「那麼『光的時間』呢,為什麼你沒戴著?」又是很直接的重點。
  眼神黯淡,語氣自責:「…昨天…我把光丟下後就後悔了…後來…心想既然他愛著別人,就應該放他自由,至少讓他跟他心愛的人能得到幸福,所以我拿下時間…剛好這時候遇見緒方先生,談話中知道一切是我自己錯怪了光…」
  沉思著喃喃自語:「原來如此,所以你原本是打算治好他之後放了他,對吧。」肯定語氣:「後來你得知是誤會後,又急忙趕回家,沒注意到時間。」
  「我們這樣說話,光真的聽得見嗎?」期待、渴望、悲傷、自責……所有的情緒都在現在的眼神裡:「他…還願意見我嗎…我…真的很對不起他,把他傷成這樣…只因為自己亂發脾氣、自己的不信任、懦弱不敢確認…因為嫉妒而產生殘忍的舉動…任意毀壞光的身體…而光卻一直包容著我…遵守誓言,凡事為我設想…我…」

  咬緊唇,低下頭………自慚形穢,無法再面對眼前澹定直視的雙眸。

  「不是那樣的,」看了憂鬱懊惱的人一眼……喝了口水,閉上眼睛似乎正在思考……整個病房充斥著沉默平穩的呼吸率動。

  片刻後,『小亮』再度開口:「我們的身體在大地誕生,我們的靈魂來自天上…小光傷得最重的並不是身體,是因為你不相信他的誓言,這對他而言是非常大的污辱,因為皇族不能違背誓言…」神色平和認真:「儘管他平常喜歡惡作劇,不得已的時候也撒小謊,但是針對如此重要的盟約,他用了相當正式的禮儀…對已經亡國的他來說,他能堅持的…真的不多…」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這就是他,現在並不想跟你說話的理由。」

  亮神色一黯…果然…是信任的問題……光不想出現…

  『小亮』豎起一根手指:「還有,第一、你父親在陰錯陽差之下,讓你在中國受了一年的心理折磨,之後你沒見到你母親的最後一面。」思索歸納的眼神,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從沒失去過什麼的你突然間在異鄉得知失去父母,回國後又發生戒指誤會事件。」喝了口水平淡地下了結論:「就是以上兩點造成了你所說的『殘忍』,你不願意幫他療傷是因為雄性動物的本能,想在自己的『領地』上留下『記號』,領地越是可能被他人侵占,你就越想加深這個記號。」

  亮思考著這一切…好像…自己理不清的頭緒到了眼前這位『小亮』眼中,似乎是很單純的事情…這就是所謂當局者迷嗎…

  「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該傷害光的…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依舊自責。
  「人是感情的動物,正因為你們彼此有很深刻的感情,才容易彼此傷害…如果是毫無關係的人想要傷害他,他一定會立刻反擊,他不反抗你是因為知道你已經失去理性,他必須保持冷靜等待你恢復正常,否則只會惡化兩人的關係,只是他作夢也想不到你會認不出自己母親的戒指。」
  亮苦澀一笑,眼神中飽含了悲傷:「這也是我這麼瘋狂的理由…從小…我幾乎都在下棋,極少陪伴媽媽,等我開始想要陪伴父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而這時…我以為光背叛了我,我因為害怕失去而不敢確認…才會弄成現在這個局面。」

  對不起…我居然…讓光受到這麼大的委屈…

  「看來你想通了,」依舊澹定的眼神:「事實上你不信任他也不能怪你,同時失去父母的不安,再加上過去他有好長一段時間隱瞞身分,對你保留許多秘密,你不信任他很正常,請不要自責…畢竟信任這種事情是互相的。」

  看來小亮是真的沒有偏袒兄弟…好厲害的人,所以他才能在生死存亡的關鍵、一片混亂中冷靜思考…這就是翡翠嗎…
  …對了!趁現在說!

  「我要向你道謝…」站起身,非常鄭重的九十度鞠躬…
  「…」有些驚訝…

  「謝謝你讓你的兄弟活下去,雖然光為了當年的事情困惑了許久…但是我真的很感謝你,是你讓光活下去,是佐為將光帶到我面前…我是見不到佐為了,但至少讓我向你道謝。」真誠地再次鞠躬…
第四部 第一二七局 有你真好
  「呵呵…」熟悉的淺笑…

  聽到這樣的笑聲…亮愕然抬頭。

  「惡作劇愉快,亮。」我可沒說我是翡翠,只是單純的誤導、誤導而已。

  整理狀況中的神情…

  「抱歉抱歉,看到亮這麼認真,我實在再也演不下去了…」大口喝完杯裡的水,努力忍笑的神情:「…因為昨晚你假裝自己是『小亮』…所以我也想演演看…」
  「光…」太驚訝了:「從頭到尾,都只有你…」這實在是太……

  光彎眉一笑,放下水杯,虛弱地躺回被窩,一瞬間,筋疲力竭的神情盡顯…

  「光!糟,我都忘了請醫生…」馬上轉身準備離開。
  「亮…」急忙拉住衣袖:「亮好多了嗎?」憔悴卻關切的眼神。
  亮不知該哭該笑,深情地俯身擁抱住光虛弱的身體:「…這個傻瓜。」愛惜地蹭了蹭:「真是…太傻了,我好多了,別擔心。」
  「那就好…」那樣…就好…
  細心感受光的身體,所有的心疼憐惜一湧而上:「…光…可以……原諒我嗎?」儘管知道自己沒立場說這種話,卻依然輕聲低問。

  良久後依然得不到回應…亮有些悲傷地放開光…卻發現…

  「只是…睡著了?」只因為…聽見我說自己好多了,竟放心的睡著了…



  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託和谷的福,醫院傳言藤原名人有恐血症,再加上藤原名人堅持不肯抽血檢驗,健康檢查少去這一項,名人在『陪同友人』的勸說下總算『乖乖就範』。
  檢查報告出來後顯示跟之前的初步判斷一樣,由於醫生『強烈建議』靜養,棋院擔心日本圍棋少了藤原光,為此盡量不找名人參與一些應酬活動,只有對局的時候才需要出現。幸好塔矢亮回來了,而且不知怎麼搞的棋風又恢復了正常,正好接手大多數時間都在家休養的藤原光的工作細項。

  為此亮與光兩人都非常滿意,亮巴不得一天到晚把光鎖在家裡,即使要出門也盡可能自己陪同;過去一年中光在媒體上『拋頭露面』的機率太高,亮擔心的不得了,直到日本棋院應醫院的要求,盡可能讓光在家靜養才安心了大半,心甘情願將所有的工作都接了過來。
  而光則是因為在家裡不用化妝自然比較喜歡待在家,況且由於之前的捐贈,『琥珀』越來越忙碌,於是聯繫了的靡稽揍敵客先生,將自己家與塔矢宅的網路IP全都封鎖,安心地透過網路工作…不可避免又支出一筆鉅款,所幸『琥珀』很能賺錢。

  櫻花飄零了一季春意…時序進入五月中旬。
  韓國傳來消息,永夏開始了公益勤務要員的生活,消失在所有公開賽上,秀英再次與霸王頭銜失之交臂後,有些陰錯陽差的成為韓國棋聖,其他各個頭銜依舊掌握在老一輩的棋士手中。

  亮與光兩人在三大循環圈內廝殺,光很遺憾的…在本因坊循環圈被緒方斬落馬下……為此,光在本妙寺的秀策紀念碑前鬱悶了很久,儘管其他的棋戰淘汰賽一直勢如破竹,卻為了總是跟本因坊無緣而懊惱…
  亮依然想不明白秀策與光之間到底有何聯繫,不過想來是過去的事情,也就沒再追問…經過年初的一場誤會事件,更是對光呵護備至,疼愛得無以復加,常常讓光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亮…別老是這樣看著我…」兩人『和平的』覆盤結束後,光被亮拉過身子,躺在亮的大腿上。

  和式大宅的長廊上,撫摸著光的身體,愛憐地看著,彷彿剛剛討論中的火藥味都是幻覺。
  兩人最後還是住回塔矢宅,這是光提議的,因為在塔矢宅裡,亮的心情比較穩定,而自己也似乎能夠感受到父親與媽媽依然存在的氛圍。


  「我覺得好久沒見到你了…」深情款款…
  「呵呵…這句話,亮從在醫院時就一直說呢…」看著亮的眼睛,溫暖一笑:「其實我也這麼認為呢…」
  「光…」抱起來蹭了蹭:「那時候…你在想什麼?」光…還是好瘦…

  光愣了一下,隨即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光很清楚亮說的那時候是指哪時候…只是不太願意讓亮知道…

  「光…你不會反抗我這件事情,真的讓我非常不安,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我覺得自己幾乎就要殺了你…」收緊手臂,現在想來依然後怕。
  「…」保持沉默。
  「光,給我一個答案…我真的很怕我自己。」我居然有這麼嗜血的一面…

  捲起眉毛努力想要怎麼給亮答案…這個表情讓亮稍微放鬆了一些。

  事實上,光從醫院回家後,亮沒有再要過光,每晚依然喝冰水…
  光明白亮是害怕再度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夜裡總是很心疼的抱著自己,『無尾熊症候群』依然持續著,只要自己稍微有點小感冒就緊張的要命……儘管亮的理智上很清楚自己並沒有這麼虛弱,體弱多病只是對外宣稱而已。


  「因為人抓狂起來是很可怕的,特別是念能力者…亮就是因為被自己的能力誤導,心裡產生『反正傷得再重都能治癒』的想法,所以才忽略了過程的疼痛…」淺笑調侃:「尹老師不是一有空就對亮囉唆嗎?」
  順著金髮撫摸:「嗯…有念能力的人跟一般人相處的時候要控制心性。」爸爸也說過…為藝者,貴其心性…我的修養真的還不夠。
  「一方面是因為我覺得,說不定我一反抗,亮就真的會殺了我,」在亮的腿上找個舒服的位置:「…唉…還是說出來好了…」不然亮會一直不安下去。
  知道光願意說,釋然一笑:「果然有其他原因…」
  「亮還記得我說過的《黑暗奏鳴曲》嗎?」溫和的視線。
  點頭,神情嚴肅起來:「我說過,絕對不准你演奏那種東西,這是命令。」
  歉然一笑:「對不起,事實上…這個…嗯…」不知道怎麼說了…
  亮見到光這樣的神情、結巴的語調,挑眉:「…光,你該不是要告訴我,你在帶著媽媽逃跑的時候,差一點唱出來了吧?」非常嚴肅的語氣。
  見到亮如此嚴肅,光也坐了起來:「…原來亮一開始就知道可以用唱的…」只是故意不告訴我而已。

  「因為我跟你不一樣,我沒接受過高等音樂教育,所以會很直覺的認為沒有曲子是哼不出來的,」嚴厲地看著已經在自己身邊跪坐,準備認錯的光:「所以千鈞一髮之際,尹老師趕到了?」語氣不善。
  「因為…媽媽當時暫時失聰了…所以我就想…我…」發覺亮已經開始生氣…語氣黯然:「…亮在對我洩憤時,我是真的很後悔沒來得及唱出《黑暗奏鳴曲》…當時心想,如果活下去的是媽媽就好了…亮至少…能跟媽媽一起分享連勝的喜悅、分擔失去父親的悲傷…」無奈一笑,看著亮:「畢竟…雖然說媽媽的死不完全是我的錯,但我有責任吧…亮如果發洩情緒之後會恢復正常…那樣就夠了。」至少…亮現在好多了…這樣就好。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我也能與你一起分擔喜悅與悲傷嗎!?你就不會想,若是我真的親手殺了你,那會是怎麼樣的心情!」雖然之前有這麼猜想過,但是一得到證實還是令我難以接受,原來光真的是在接受我給他的『懲罰』…
  蚊子般的音量:「當時沒時間想這麼多…而且我真的覺得一命抵一命…沒什麼…」
  「你還頂嘴!!這種事情不准再發生!!」

  看著鬱悶地跪坐在身邊的人兒,又心疼了起來,靠近…

  攬入懷中,輕吻額髮:「唉…幸好沒事,沒事了就好…以後千萬別這樣…」愛惜地緊擁著:「…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拜託。」
  「…嗯。」伸出雙手輕擁………現在這樣…就好。


  光對亮的肢體回應似乎是停留在亮去中國參與聯賽之前,只是偶爾會在感受到亮真的非常不安的時候作出輕輕地回應擁抱、淺淺地回吻…而這樣的狀況讓亮非常高興;一直以來總是害怕光勉強自己、拼命忍耐悲傷…如果能在不勉強他的情況下得到回應,亮覺得自己是吃了一顆最大的定心丸。

  「那…光,」拉開一點距離,心疼地凝視:「光原諒我了嗎?」期待…拜託…
  「亮…以後不可以認為我會願意跟不愛的人上床…」有些不滿的語氣。
  「嗯,一定,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等等…這麼說…剛剛光間接地說出…他是愛我的………呵呵…太好了!!
  捲起眉毛:「本來就是亮的錯。」很直接…哪有人認不出自己媽媽的戒指。
  「對不起…」失望…果然不可能那麼容易得到原諒…沒關係,我得再加油才行,至少要先讓光有食慾,一定要對光比以前更好更好!
  「…不過…不管亮對我做了什麼事,只要時間的誓言還在,我就願意留在亮身邊;不管我們之中誰做了不好的事情,總會有一方陪伴著另一方,彼此互相引導著、安撫著,直到恢復正常生活。」滾到亮的腿上開始摩蹭,將有些黯然的神色埋在亮的腿上:「我是這樣想的,所以說,原不原諒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吧…」再次抬頭時已經笑得瞇起眼睛:「說那種話感覺很見外…呢…」

  思考一會兒後:「很執著呢…光…還有我,我們都一樣。」
  光眨著眼睛繼續聽著亮的話語…

  「光的行為讓我想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句話…在上中文課的時候,我不太相信資訊過度發達、對人生擁有多重選擇的現代人能有這樣的操守…」輕輕撫摸腿上的人兒:「但是光並不知道這句話,卻有著同樣的…忠誠,」憐惜地凝視著光:「真的像是在效忠自己的誓言一樣…」
  「我的確是第一次聽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一句話…嗯,坦白說我還不怎麼喜歡…」不過…亮…我效忠自己的誓言,誓言的對象卻是亮…亮…果然沒發現。

  光隨即拋開思緒,展現出笑臉:「那亮呢?亮的執著是什麼?」
  「將心愛的人永遠留在身邊…如果不是受到過文明教化…很可能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吧…」真的差一點就把光………太恐怖了。
  恍然大悟地看著亮:「噢!原來亮到中國是去上了成語補習學校…」
  「傻瓜!都說什麼呢!」愛憐一笑。
  「呵呵!又來了!」光開心地坐起身:「亮…」
  「嗯?」
  光笑著…眼神澄澈地笑著:「亮說話的語調越來越像媽媽了,從以前就覺得亮跟媽媽一樣囉唆。」
  「是嗎…」說起媽媽…笑容有些悲傷…
  「還有喔,亮拿棋子的手勢跟父親一樣有力,對弈時的神情與父親如出一轍。」

  光好像…想向我表達什麼…

  坐在亮身前…纏繞誓約的手撫著亮的墨髮:「…在圍棋的世界裡,棋風很容易看出流派與師承,家族也一樣。」
  「…」光?
  溫潤如水的眼神:「小亮有什麼樣的生活習慣、愛吃什麼樣的食物、說話的方式、甚至走路儀態,即使與家人相隔遙遠…這些細節早已融入了生命中,不會改變…」

  光在安慰我…傻瓜…這次…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

  「將來就算世事變遷,這些習慣也將融合新的習慣,沉澱在靈魂深處,成為生命中的養分。」停頓了一下,溫柔而堅定地望進瀰漫悲傷的翠玉雙眼:「小亮的爸爸、媽媽沒有離開,他們存在於小亮的言行之中,發自小亮的內心,自然流露。」

  感覺到視線漸漸開始模糊…不知道是為了光,還是為了光說的話…
  愛憐疼惜地撫摸光的臉龐:「…光…真的很傻…總是對我一個人傻。」凝望片刻後:「光說得沒錯,說得真好…」爸爸、媽媽活在我的言行舉止之中…
  彎眉一笑:「這可不是我說的,是我見到父親的第一天,父親把媽媽與亮支開後,對我說的話,我覺得聽完後好多了…所以最近一直想找機會對亮說。」
  怔愣:「是爸爸…說過的話…」笑容惆悵卻也釋懷了些,伸手擁緊光,將臉埋在光的頸間,眷戀挨蹭:「謝謝…有你真好…有你…真好…這的確是爸爸會說的話。」
第四部 第一二八局 彼此的良藥
  「勉強想挽回的話,只會加速棋形的崩潰吧。」亮指點著棋盤左上角。
  「可是如果這樣下呢?那這個交換不要還比較好吧…」光試著撤下一子。

  棋院一角的檢討室裡,幾位年輕棋士一起圍在棋盤旁討論。
  真是積極進取的和樂景象…
  但是…

  「什麼叫『喔…這樣啊』?這麼單純的地方你早就該注意到了!」
  和谷此時扯扯本田衣袖,本田會意…
  「你說什麼!你還不是一樣沒注意到這一手立!」
  一干人等悄悄移動…
  「在那之前你也忽略了這邊的碰了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說了多少遍『喔…這樣啊』了啊!!?」


  檢討室不遠處的販賣機前,聲音在眾人耳後成為背景……幸好走得快…
  「那個人真的是塔矢亮嗎…」和谷汗…自己洞察力不差,怎麼就沒發現原來這傢伙是這脾氣…阿光真的是個王子嗎…實在跟資料上的形象差太多了。
  「總之我們撤退是對的,這又不是第一次…」
  「這一陣子吵得特別兇…是因為本因坊吧…」
  「他們感情這麼差,怎麼同住一個屋簷下…」
  「唉…肯定每天都雞飛狗跳,不然就很沉悶…」


  微熱的陽光照耀著六月,亮取得了本因坊挑戰權,為此光真是High翻了天,一天到晚拉著亮下棋,幫忙備戰,此外所有家裡的閒雜事務都搶著做…

  但是亮憂心焦慮……

  光依然吃不太下東西,只是用意志力勉強自己正常飲食,身體才恢復健康……亮看在眼裡,心中明白,即使光真的認為原不原諒這種事情不重要,內心卻是真的已經再度受到重創了…自己必須對光加倍溫柔體貼才能彌補。

  「光…」
  塔矢宅裡,亮對著開心地忙上忙下的光疼惜一笑,彷彿上午在棋院的爭吵都是幻覺:「光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孕婦,因為懷孕,丈夫搶著做家事。」
  光臉抽筋地挑起眉毛看著亮:「這比方還真…不過應該是等我拿到挑戰權的時候再說比較像吧…畢竟是亮要了我。」這麼說『小孩』就是本因坊?那可希望千萬別難產…拜託拜託…對了,族裡有祈求孕婦安產的手鍊…啊,我又在想些有的沒的…
  「光也可以要我的。」這件事情真的很奇怪,光向來對房事沒反應…該說沒有男性該有的反應,雖然光的相貌相當清秀,但是行為舉止並不像女人,相反的…在決斷事情的時候,眼神很有剛毅的美感…就像在病房裡假扮翡翠時一樣。

  事實上亮很清楚,在病房裡的光絕對不是因為惡作劇而假扮『小亮』。
  或許或多或少有那麼一點捉弄的意味在,但是主要原因應該是希望自己能夠順利開口,把該解釋的解釋完整;另一方面,光認為自己極有可能對我發脾氣,但是他很瞭解以當時的情況發脾氣對彼此都沒有好處,因此選擇以第三者的立場,客觀看待事情,先將自我排除在外…而他當時所能選擇誤導我的對象,自然是長相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翡翠了。
  光當下選擇傾聽,但是不說話,真的是相當明智的抉擇,否則事情不可能處理得這麼順利快速。他很明白情緒中的人們正因為彼此有深刻的感情,更容易對在乎的對象惡言相向…光真的很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難道說這就是從小培養的皇族修養…
  愛的相反面不是憎恨,而是漠不關心…光很清楚這一點。


  光作勢打個冷顫,隨即回話:「這玩笑不好笑。」隨即轉身繼續手邊的工作。
  「我是認真的,難道光對我的身體不滿意?」雖然我知道絕對不是這個原因…但是…嗯,總之…在光的心靈痊癒之前,我絕對要控制好自己的慾望,不可以向光要求歡愛,因為光根本不可能拒絕我。

  「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塔矢亮!」背過身,眼神一黯…這是我的秘密…嗯。
  亮看著光忙碌的身影,思索了一陣後:「光…這幾天找時間,我們搬回去吧。」
  光停下手邊的工作…認真看向亮:「…亮,沒問題嗎?」

  亮環顧四周,庭院裡熟悉的一草一木…室內似乎還有著父母進進出出的身影……從孩提時代至今的一切過往回憶,與父母相處的一點一滴,歷歷在目…

  「小傑與奇犽快回來了,我們回家吧。」懷念而澄澈的眼神:「我沒問題。」
  看到亮顯然已經釋懷的神情,光彎起眉毛:「嗯,回家。」



  靜夜裡月色深沉,透著窗櫺的交錯紋路,影子篩落在榻榻米上……流光與溢彩閃爍著水藍色的光輝…光凝視著亮…

  「光…這裡…可以嗎?」手指摩娑著唇瓣…猶豫…我真的可以嗎?
  臉瞬間漲紅:「不是說過不用問的嘛!」是說我怎麼都不會免疫…那種事情都做過了幹嘛還要問…
  「…可以嗎?」沒得到允許不敢擅自觸碰嘴唇,每次總是滿心期待的要求,希望得到光的允諾……另一方面,不可否認,自己也愛看光臉紅噘嘴的神情。

  直到光乖順的閉上雙眼…亮才開始小心翼翼的親吻,儘管光依然感覺亮在這方面真的很笨拙,卻對亮付出的關愛十分感動。
  輕摟亮的脖子,淺淺地回應…每次這樣輕巧的回吻總是讓亮非常興奮地加深吻的力道,用力覆上光的身體,不願放開……往往要等到光的呼吸已經開始不穩定時才戀戀不捨的放手…

  「…」微喘著氣…
  「光…對不起…我實在是…」不願放手…
  抿唇一笑,窩回亮的懷裡:「對了,亮…」
  「嗯?」開始撫摸自己的『寵物』,深情凝視著。
  「亮有吻過媽媽嗎?」一直想問…這些東方人好像真的都不會在出門前吻別…是說我也很難想像亮跟父親親吻的畫面,汗…這畫面感覺太詭異了…
  「…有,我記得…」仰望天花板回憶一陣:「幼稚園時某一年的母親節,吻了媽媽的臉頰。」母親節…現在已經六月了…
  愕然:「…就…這麼一次!?」天啊…
  感嘆惆悵的語調:「是啊…就這麼一次呢…」總是沒有陪伴媽媽…
  注意到亮微黯的神色:「亮,等我一下。」牽起亮的手,輕巧地吻了指尖後,離開被窩,從深夜的臥房咚咚咚咚地跑走:「等我,我馬上回來。」聲音已經在走廊盡頭。

  不一會兒地板傳來光的腳步聲,咚咚咚咚地由遠而近又跑回來,手上捧著很珍惜的那個Tivolina禮餅盒。

  「幸好又帶回來了…」微弱的月光中…動手打開:「之前一直都放在媽媽的琴房裡。」

  亮坐起身,看著光在自己面前打開那個盒子,有些驚訝,隨即又非常高興…總算又跨越了彼此之間的一道障礙。

  「這些是…」天…光都帶著這些東西到處跑……

  黑暗中,坐在床墊上…亮不可置信地拿起閃閃發光的冠冕…光彩瞬間輝映了整個室內。

  「嘿嘿…都是滿滿的回憶呢…」笑容靦腆:「亮手上的那個是我的,這是翡翠的,」拿起另外一個造型雷同的冠冕:「反正綠色橄欖葉造型的都是他的…材質是硬玉,我的是純金的金盞花…那些都不是重點啦…重點是這個…」

  視線被光拿起的一條項鍊吸引,那是自己在旅遊導覽上看過的『遺失的女王項鍊』,項鍊墜子是個球體,相傳材質是古代猛獁象的獠牙,上面刻有一萬兩千年前的世界地理位置圖;而自己在皇宮博物館裡參觀過的『國王的權杖』,頂端的則是天體運行球,材質也是古代猛獁象的獠牙…科學家無法解釋為何天體運行球能自己隨著時間的推移運轉星座,但是當時…我稍微用『凝』看了一下…那麼這一條項鍊也是…

  「呵呵,亮果然一下子就發現了…雷歐力說過,獠牙裡面包裹著擁有強大的念的物品,」嗯…這麼說來跟佐為附身的那個棋盤差不多吧:「要不然一萬兩千年前的動物骨骸早該風化、腐朽了…哪還能保存到現在…」
  「…博物館裡下落不明的物品都在你這裡…」其實這也很合理,畢竟博物館是光原本的家…仔細看才發現鐫刻得真是精巧…很難想像遠古時代的人類擁有這種技術,甚至瞭解天體運行…果然是個擁有古老智慧的民族。
  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這…雖然只能象徵王權,現在也只能算是歷史文物,跟媽媽留給我的結婚戒指不一樣,是個不怎麼浪漫的東西…不過如果說我有什麼屬於媽媽的物品能與亮交換,大概就只剩這個了…」怎麼說也不能讓亮戴著一頂女王冠去棋院…

  亮有些驚訝,隨即嚴肅地凝視光:「光,這是『非常非常』貴重的東西…不只是文化價值上的貴重,當然還有很多情感在裡面…你…捨得…給我?」雖然這麼說,仍舊期待地確認中…
  捲起眉毛,不解:「誒?就是因為貴重才會給亮啊…沒感情又沒涵義的東西我拿給亮幹嘛…」一副『這點兒道理都想不通嗎』的神色。
  聽到光的誠摯言語,亮再也忍不住,感動地攬過光的腰,開始親吻這個總是在生活中擁有許多巧思,帶給自己無限安慰的人兒…一想到幾個月前自己竟然捨得對這麼好的人兒施加暴力…又開始倍感自責…心疼憐惜…

  一陣索吻過後,光微笑地看向亮:「都說了,過去的事情沒關係了…我之前不也咬過亮…就當扯平了。」
  「傻瓜!那一點輕傷怎麼能比較!而且當時你已經失去理智了。」
  「亮也一樣失去理智了啊,難道傷在心愛的人身上還有分輕重嗎…真是,」噘嘴不滿的語氣:「難不成亮想要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謝罪…那照顧亮的人還不是我……怎麼說麻煩的都是我…」頻頻碎碎唸……

  如果我沒有會錯意的話,這是第二次,光又拐彎抹角的承認了一次他是愛我的…呵呵…眼神看向光手腕上的戒指:「對了…一直想問,怎麼不戴在手指上?」
  「尺寸太小了,畢竟媽媽是女性。」幸好沒戴在手指上,要不然說不定當時我真的會被亮殺了…這隻佔有慾超強的無尾熊…

  嗯…不過即使是現在…還是不要戴比較好…

  亮突然間笑開:「當初拼了命也不願意光戴上這枚戒指,現在又偏偏期待光能戴上…」開始伸手摩娑光的手指與腕上的戒指…這手指…幸好能復原…
  「亮如果希望我戴上的話我就想辦法,一定能戴上的。」亮到底…是怎麼希望的?
  「傻瓜!你又想做什麼!!?」光的心思我真的要非常小心:「你該不會故意弄傷自己的手指吧?絕對不准!」
  「…」光一副…『亮怎麼知道』的表情。
  亮無奈一笑:「我突然覺得我們倆都有病。」
  「會這樣說的人通常都很正常。」
  「…或許吧,不過…不管是『死而後已』還是『不為瓦全』,顯然我們都是彼此的良藥,這一點我很肯定。」
  光捲起眉毛:「我才不想把自己變得苦苦的…亮到底要不要戴上母后的項鍊啊?」一直摸我的手指,還說不准我想辦法…那麼亮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當然。」把自己變得苦苦的是什麼意思…良藥苦口?

  靜夜裡,金光輝映著兩人的臉龐……亮牽著光站起身,溫柔地伸手解下光手腕上的皮繩…

  「…之前…對不起,不夠信任光,謝謝光願意給我機會重新來過。」愛憐的眼神,將皮繩套在光的脖子上:「一樣的誓言…亮會永遠愛惜、信任、照顧光,永不停歇。」這一次,一定要遵守誓言,不可以再迷失自己。
  看著垂掛在光胸前的戒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亮覺得光的神情有一瞬間的黯然…

  而不容亮細想什麼,光隨即笑瞇瞇地將媽媽的項鍊也給亮戴上:「那我也一樣…只要光的時間還持續著,時時刻刻、每分每秒,我的心臟都會為了亮而跳動、大腦也會以亮為出發點思考、生活將以亮為中心運作。」畢竟我拿走了媽媽的戒指…這樣的彌補…希望亮的心情能夠平衡一些…

  月光隱約的光華下,亮看著眼前的光,眼神中盈滿笑意的模樣,突然想了起三年前那個夏日炎炎的午後,光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閒聊,一邊吃西瓜的平淡一幕……感覺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樣,記憶中光畫著淡妝的容顏清晰可見。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相伴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往後我們都會繼續陪伴著彼此吧,至少…這一次,我要永遠守護著我的光,愛惜著我的光。

  「怎麼又這樣看著我…都看不厭的嗎…」噘嘴。
  亮淡淡一笑:「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光,」
  「嗯?」明朗的眼神。
  「我愛你。」
  「…」怔住…

  寧靜的夜,無聲的言語……光給了亮一個主動的擁抱,在亮因自己的主動而開心的同時………心中默默地補上一句……

  謝謝。
第四部 第一二九局 歸途
  清晨,東方天邊還矇矇亮,空氣中有潮濕露水的清新味道…

  光背著簡易行囊:「都收拾妥當了吧?」看著眼前和式大宅的大門…門口那盞夜晚總會明亮的小燈…還在。
  「差不多,其實都一樣在東京,有什麼需要再回來拿就是了。」亮提著行李,再看了一眼充滿回憶的房子:「走吧,回家。」
  「嗯,」緊一緊背包:「回家。」


  最後在打掃房子的時候,亮在二樓棋譜室裡不自覺的看起了『藤原佐為棋譜集』,卻在中間夾頁發現了一封信…
  側頭看看走在身邊的光,正歡快地哼著不知名的歌曲,於是伸手將信從上衣口袋掏出,遞過…


  光捲起眉毛:「收信人不是我。」是父親給亮的…
  「昨晚在棋譜室找到的,我已經看過了…」瞇眼看向遠方老鷹……鷹大哥好像時常去尹老師家蹭飯:「收件人是寫我沒錯…但是那是因為我是爸爸門下的棋士…它放在佐為的棋譜裡,所以我想爸爸原本就打算讓我們倆一起看…而且裡面有寫光的名字。」這麼說起來,過個幾年,我也應該收幾個弟子,延續塔矢門下。
  「喔…我看看,」光不甚在意地抽出信紙,邊走邊閱讀:「這…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念…『昨夜江邊春水生,艨艟巨艦一毛輕。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什麼意思…」字我是都會認啦…但是意思好像有點複雜…
  看見光捲起眉毛苦想,亮好心提醒:「你還沒完全攤開 ,下面有日文翻譯。」
  「…」攤開下半頁…



小亮、小光:

  當你們發現這封信的時候,不知道時間已經過了多久。
  最後,我依然不明白你們一個想逃避什麼、一個又想面對什麼,但是不管對人生做出何種決定,我相信你們都懂得認真面對自己的選擇。以過去你們所經歷的一切,如果依然無法讓自己看清是非,那麼就遵從心底深處的聲音,不需要停滯不前,因為很多時候,對與錯,只能交給時間來評價。

  上面那首詩是朱熹先生的《觀書有感之二》,翻譯如下:
  『昨夜江中春水大漲,以往耗盡力量也不能推動的那艘龐大的戰船,似乎變得像一根羽毛一樣輕盈,在水中自由地移動著。』

  現實中有許多難關就像巨大戰船擱淺在江中,並不是努力就能推動,必須靜待時機,韜光養晦,才能在適當的時刻收取成效。
  小亮,爸爸最後的決定帶給你許多苦惱,揠苗助長,情非得已,希望你明白。
  小光,真的放不下的過往,就別放下,這些過往將成為往後突破難關的能量。
  你們相逢在同一個時代、同樣的年齡,成為對手與知己,真的很幸運,記得珍惜彼此的情誼。
  爸爸知道你們都正在珍惜著,而爸爸很高興,你們知道這樣做。


父行洋字



  「亮…」兩人上了電車,光將父親的信再默念一遍,牢記後還給亮。
  「嗯?」接過,收回上衣口袋。
  「既然有之二,那就有之一囉?」光找個位置坐下。
  亮回憶了一下:「…嗯…『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坐到光身旁:「新初段系列賽前一天晚上,爸爸把我叫到棋室裡,對我解釋過一遍。」
  「就是我在京都的時候啊…」好懷念呢,對了,京都的房子…也要找時間打掃。
  「嗯,蘆原先生也知道這首詩,爸爸門下的弟子都一樣…大家聽完之一之後,應該也都會問爸爸之二吧…」悵然望向窗外……老鷹追逐電車飛翔。
  光也望向鷹大哥:「…所以,池塘指的是棋盤,那麼棋士就是源頭的活水囉。」
  「你讀過?」也不是很驚訝的語氣。
  「在韓國的時候徐老師做過類似的比方,說是源自中國的一首詩,但是他記不清楚原文了,所以亮剛剛一說,我就大致知道了。」下葬的時候,需不需要請徐老師過來…
  亮思索:「葬禮…不知道徐老師會不會過來…先前碰上老師的長女正在生產。」先生在外地工作也很辛苦…小孩嗎…我跟光是不會有小孩的,要認養嗎…感覺上有點麻煩…
  「嗯…亮不用擔心,先準備好本因坊戰吧,其他交給我處理。」亮會想要自己的小孩吧……那…以後…我養一隻孔雀陪我好了,羽毛好漂亮,至少看起來熱鬧些…不然拿來做羽毛筆也很炫。

  亮收回望向老鷹的視線,對光微微一笑:「謝謝,有光在真好。」
  「謝什麼啊…老是謝來謝去的不是很見外嗎…」眼神飄向窗外,淡淡笑著…算了…反正…我是不是外人…根本無所謂吧,其實……只要亮開心就好了。
  亮笑笑:「別亂想,我只是認為,即使是親密如同家人,也不應該忘記該有的禮節,任何語言都具有魔力,如果因為是最親近的人而反而疏忽,導致最後將對方為自己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不懂得感恩,是最要不得的事情。」
  「…不懂得感恩的確不好,所以對家人使用適度的禮節也是防患於未然。」這就是文化差異嗎…當初大哥倒是一下就接受我的觀念…不過每一種文化好像都有他的道理。
  明白光的心思,苦笑:「我就是在傳統家庭長大的,也改不過來了。」
  「也沒什麼,彼此瞭解對方所想的就好了,亮說的也不是沒道理。」車窗外的光影迅速掠過臉龐,淡淡一笑:「不過,就像亮改不過來一樣,亮也不可以指望我會對一些小事情一一道謝喔,因為我認為對朋友付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是一種默契。」
  亮笑笑:「我還不懂你嗎,放心,我們彼此瞭解對方的想法就好。」
  「不要學我說話…」捲起眉毛…
  「但我是真的想這麼說,這代表我們所思所想是一樣的。」
  「…到站了。」起身。
  「待會兒再唱剛剛那首歌,我很喜歡最後一段。」起身離開車廂:「I hear her voice in the morning hours she calls me. Radio reminds me of my home far away. And driving down the road I get a feeling that I should've been home yesterday.(清晨時分,我聽到家呼喚我的聲音,廣播節目提醒我那還很遙遠;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我有一種感覺,我應該早點回到家的懷抱。)」

  「噢,亮的英語聽力真的變好了…其實有日語改編也不錯…」

  社區的人行道上,兩人遠眺黎明,仰望著鷹翱翔天際的英姿,嶄新的一天又將開始,人們漸漸忙碌起來。



  日本棋院,幽玄之間,正因為他是許多著名棋戰的舞臺,也因此總是迴盪著莊重嚴肅的氛圍。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川端康成的題字前,亮已經長考了二十分鐘。

  光在記者室裡與伊角嚴肅地看著盤面。
  緒方一邊抽著菸一邊盯著轉播電視、倉田抱著一份鰻魚便當看藤原與伊角擺棋、和谷很慶幸桑原老師在對局室裡,一邊咬著吸管一邊看著凝神思考、越智則與本田在一旁另開一桌,小聲交談。

  「如果從這邊打入呢?」伊角嘗試著擺上一子。
  「嗯…」光點點頭,握緊摺扇:「擾亂局勢嗎…雖然桑原老師不會吃這一套,但比較混亂就也相對的有機會攻入中腹。」這一局滿有希望的…加油!
  「話說回來,沒想到今年的本因坊戰設在棋院。」另一邊傳來本田的聲音:「之前不都在外縣市的飯店舉行…」
  越智推推眼鏡:「桑原老師年紀也不小了,你想棋院會讓他東奔西跑嗎。」一副『你白癡啊』的神色。
  「那倒是…」本田只注意對局,也沒留心越智的神情。
  「啊!塔矢果然打入了!」倉田一邊噴著飯粒,肥胖的手指指著轉播螢幕。

  黑白二色棋子相互巧取豪奪,無煙硝的戰場上暗潮洶湧著棋士的執著…

  數手過後…光看看盤面:「…嗯,我先回去了。」Yes!!二連勝了!二連勝!
  「咦!?你不看完嗎?」伊角頗為驚訝。
  緒方撚熄香菸,接話:「不用了吧,小亮已經贏了。」說完,白色西裝消失在眾人眼前……小光已經預測到終局了,這兩個小鬼越來越不好應付。
  於是倉田開始『認真』吃他的第二份鰻魚便當,不再只專注於對局。
  「Bye囉…」光向大家招呼一聲,離開記者室…

  開玩笑,回家有一堆事情要處理,今天有三個人累癱了…


  同一時間,日本,東京,塔矢宅門前,白晝沉睡的小燈下。

  「是這一戶吧。」這是奇犽。
  「嗯,鷹大哥是這麼說的。」這是小傑。

  銀髮少年靈貓般直接翻牆而入…鋼絲頭中規中矩地拿著鑰匙開門進去。

  「奇犽…亮哥哥不是說有在信箱留下鑰匙嗎…」汗…幹嘛翻牆…
  來到玄關,評估的眼神掃視四周環境:「…我覺得傳統日式房屋的防禦性太低了…像是半藏哥他們的村子雖然也類似,但是至少他們是群居,有瞭望塔,還有層層嚴密把關…」
  「這不就是亮哥哥選擇回到光哥哥家的原因之一嗎…」鋼筋水泥的房子通常佔有地利之便:「伯伯的骨灰放這裡可以吧…旁邊應該是阿姨的。」
  「你叫得真順口…」環顧四周,嗯…有一小段時間沒人住了,收拾得真乾淨:「棋盤要放哪?」手上一直抱著很麻煩…
  「稱呼朋友的爸爸當然要叫叔叔伯伯啊,」理所當然……看向庭院正在指示方位的鷹大哥:「…牠說裡面最大的那一間。」


  棋室裡…奇犽在原有的棋盤邊擺上從東果陀帶回來的棋盤。
  亮哥哥稍早聯繫過,在拿下第一個頭銜之前不會見爸爸、媽媽…
  職業棋士都是這樣的嗎?該說追逐理想中的人們都是任性的吧…不過,這位大師這麼望子成龍,亮哥哥的決定也算是對父親的期待有所回應吧…
  但是我就是不會想當殺手,不管媽媽怎麼說都一樣啦!

  「奇犽,搞定了嗎?」小傑的聲音從玄關傳來。
  「喔!走吧!」帶上棋室紙門,與小傑一起離開塔矢宅。

  『我們回家囉!我們回家囉!我們回家囉!』



  而半個小時後,種有一整排食人仙人掌的藤原宅,玄關。

  「…我真的…很擔心,」有些鼻酸…真的太好了:「幸好…活著就好。」
  小傑:光哥哥的擁抱…還是一樣令人安心。
  奇犽:有人等著自己回家…感覺還真不賴。

  感人的重逢結束,隨即傳出『悅耳的怒吼』,英語版。
  「你們兩個到底搞什麼!弄成這麼狼狽!!」兩位少年在玄關尷尬地傻笑…
  「奇犽你怎麼臉色蒼白!?我今天一定要讓你進補!不准偏食!」奇犽汗…
  「髒死了!都快給我去洗澡!不准說還要去玩!」小傑話到嘴邊趕緊嚥回去。
  「衣服通通拿出來給我洗!!」光哥哥真的都沒變…
  「浴室有新的衣服了,洗完澡試試看需不需要修改…」好險,語氣緩和下來了…
  『還不快去!!趁亮回來之前洗好!!一、二、』

  小傑首先衝入浴室:「奇犽快點!」
  「啊!!你偷跑!!」
第四部 第一三○局 感覺很溫暖
  「沒有其他線索了嗎…」

  隔天一早,一家人在餐桌邊吃著鬆餅討論。
  晨光中,小傑嚴肅地思考著、回憶著………末了…

  「沒有了…」最後判斷。
  奇犽開心地將鬆餅塗滿楓糖漿:「其實要找你爸,就從日本北到南一路旅行下去也沒差,反正我們時間多,也沒事可做。」大口咬下。
  「奇犽,」光挑眉:「你需要多休息,至少一個禮拜。」
  「我也這麼認為,雖然你復原得不錯,但是還是再休息一陣子比較好。」好久沒吃到光做的鬆餅了……真的很幸福,可是光自己……
  小傑已經想好計畫:「事實上我們至少會在家裡待到八月中,我想趁奇犽休息的時候多收集金的情報…光哥哥…你…怎麼了?」其實從昨晚就發現了…
  「最近胃口不是很好,」注意到亮微黯的神色…幫忙掩飾,轉移話題:「目前關於金,還知道些什麼?」我必須加油才行…別再讓亮發覺。

  「……嗯…二星獵人、他應該很有錢、發掘了許多古代遺跡、培育了許多瀕臨絕種的動物…沒了。」繼續吃。
  「…過去我時常見到我爸爸,知道的卻比你少,」奇犽又拿了一塊鬆餅,塗了滿滿的楓糖漿:「是說…反正我爸也只會殺人而已。」
  「嗯…我爸爸好像,只會下棋呢。」亮顯然很認真思考自己的爸爸平常都在做些什麼…儘管知道爸爸給予自己的不只是棋藝,但是要說對爸爸的印象,還真的只有下棋而已…
  「那我豈不是更慘,我爸只會搞笑,然後惹我媽生氣。」無奈地聳聳肩:「所以八月中過後,你們要開始日本環島旅遊?」
  兩隻怔愣:「環島?」
  亮滿足地喝著紅茶,開口:「可以一人買一臺腳踏車,四處旅遊,說不定可以讓小傑想起更多東西…所以小傑的日語學得比較快,就是這個原因吧。」
  「嗯…雖然我不一定是日本人,但是很可能小時候有住過日本一段時間,記憶中才有喪禮的畫面…」大咬一口手中的鬆餅:「…或者我至少參加過日本式的喪禮…時間是在我非常小的時候…要有印象可能很難吧。」
  光思索一陣:「時間是在你兩歲之前…真的沒印象嗎…」
  愛憐而無奈地看向身旁的人兒:「光,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把從媽媽肚子裡開始的記憶都記清楚。」
  「嗯?是這樣嗎…我以為至少都出生了,應該記得。」深情地回應視線。
  「兩歲的記憶,我也只記得爸爸第一次告訴我圍棋的起源而已。」溫暖一笑。

  奇犽很高興,這兩個人看樣子總算有些進展了,可以回報酷拉皮卡…他也很擔心這兩位…唯一狀況外的就是小傑吧…啊,算了,別跟恐龍腦解釋。



  小傑與奇犽的回家,讓光開心很多,雖然依舊靠意志力吃飯,但是明顯話變多了……在閒談過程中,奇犽得知複製了自己絕招的花豹被亮哥哥解決後,實在頗為高興。
  「牠把我害得好慘。」
  「我當時以為牠把你吃了,一時氣憤就解決牠了。」
  光的神情頗為哀怨:「所以亮都沒告訴我這件事情…」一個人背負著…
  「因為真的不確定啊。」亮苦笑。


  在小傑與奇犽正在主臥房玩枕頭大戰爭執『從南到北』還是『從北到南』時,亮與光兩人正在覆盤。
  也不知道為什麼,搬回家後就很習慣性的將各自的行李提回各自的房間;亮稍稍有些體會到當初光認為,只要主臥房的門關著,感覺爸爸媽媽就在裡面的心情…儘管實際上爸爸媽媽從沒來過這個家。


  「昨天封手前還很明朗,今天卻一面倒。」光很直白的檢討著。
  「原來桑原老師在第八十二手時就料到這裡的局面…」實在不好應付:「已經連敗兩局了…」深呼吸一口氣,收拾棋子。
  「這對桑原老師而言也是一樣的…別心急。」

  事實上亮的應手都不是庸手,但桑原老師下的每一手,都讓我覺得那是絕對的一手…雖然棋風不同,但是強大的力量卻跟佐為一樣…看來外界認為我的名人頭銜拿得僥倖也無可厚非,相較之下,我跟鈿中老師那三局真的不算什麼。

  堅定的神情:「我明白,」看向光:「你是名人,我是本因坊…這樣我才覺得自己有臉見爸爸,才能安心下葬。」閉起雙眼疲憊地仰頭。
  「嗯…」希望亮真的能拿下本因坊,這樣換我挑戰的時候就不用面對桑原老師…而且至少佐為會暫時高興一些,亮比桑原老師好看多了……頻頻點頭。
  看著光捲起眉毛的模樣…光又在想些什麼呢,呵呵:「晚了,睡吧。」
  「嗯。」伸手熄燈。


  光很清楚感受到,本因坊戰開戰以來,亮的精神壓力很大…
  一方面是希望拿下頭銜,安葬父母,一方面也是因為亮知道我很在乎這個頭銜…還有,這是亮第二次挑戰頭銜,假如失敗了,媒體的壓力也不小…因為我已經是名人了,亮理所當然會被拿來跟我比較,再加上亮有個五冠王父親…挑戰成功似乎是應該的,失敗的話媒體會寫什麼可想而知。即使亮不在意別人怎麼說,也會不想輸給我吧,儘管連我自己都覺得能贏得名人真的有幾分運氣…
  媒體當然不會瞭解亮的壓力有多大…

  亮也很明白…已經七月中了,光每天都在照顧我,參加自己的棋賽之虞,還要幫我備戰…他已經很久沒管音樂相關的事情了吧。本因坊賽程結束後就接著光的天元戰…最令我擔心的是,光每次吃飯的時候依然如臨大敵,然後靠著意志力不讓自己吐出來…
  我一定要拿下本因坊,這樣我才有臉去見爸爸媽媽最後一面,而且光會很高興…只要拿下本因坊,光說不定一開心就能像過去一樣吃飯了,這樣就不用再消耗他的意志力…畢竟光會變成這樣是我造成的,就算不是我造成的我也會盡己所能讓光感到快樂…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光真的很高興我拿下本因坊挑戰權…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只要我守護著本因坊,光就永遠沒有機會成為名譽本因坊…也就完全杜絕了離開我的可能性。


  「光,」順著思路開口,枕邊細語:「如果我成為本因坊,光會高興嗎?」撫摸著臂彎裡的金髮。
  「當然,就像我拿下名人時的亮一樣高興。」很篤定。
  亮無奈一笑:「當時聯賽在深圳拼得火熱,我是過了三天才得到消息。」
  「但是知道後很高興吧。」至少…我能完成亮託付的事情…
  「高興是一定的,更多的是一種鬆一口氣的感覺,好像一顆心中的大石總算放下了…一方面可能是因為一開始就知道光會贏吧。」
  光眨著漂亮的藍色大眼…難得的調侃:「這麼說我現在會很高興,是因為當初不看好亮囉?」
  「又是什麼歪理,竟敢不看好我…」開始覆上身體吮吻,直到感覺到光的呼吸急促,才不捨的停了下來…
  「光…」深情的呼喚。
  「嗯?」乖順的應答。
  「只是很喜歡叫你的名字而已…」摸摸眼睛四周,真的很美。
  「亮果然把我當寵物呢…好像明明在叫他養的狗一樣。」
  「說什麼呢!」這顆腦袋:「怎麼把自己當成狗!」沒好氣。

  光喃喃自語:「…狗比人類優秀多了…能守護主人與領地,古埃及也將犬頭人身的安奴比斯當成冥界守護神…不管有沒有被馴養,他們只要生氣了就會立刻反擊,是很了不起的動物…」突然有些惆悵地將想法說了出來。
  「怎麼感覺比馬來貘、無尾熊好多了…」苦笑…草原上生靈一律平等…但是光…一點都不像狗狗呢:「如果光生氣了會反擊就好了。」愛憐地凝視著…依然對年初的誤會事件耿耿於懷。
  「都說了,沒關係的…況且我一直都沒生氣啊。」亮還在在意呢…至少…現在…還是疼我的…
  攬過腰,心愛的親親額頭:「以後想對我生氣就生氣,別忍著…」
  光淡淡一笑:「我也沒忍耐什麼…只是…」
  「只是?」是什麼…
  微笑:「亮…希望亮能拿下本因坊。」害怕眼睛洩漏情緒,趕緊將臉埋進亮的懷裡……我不會生亮的氣…只是悲傷罷了。
  「光真的很希望我拿下本因坊呢…」撫著懷中金色腦袋……

  只是悲傷嗎?傻瓜,我怎麼會不懂你呢…


  光突然眉開眼笑:「我覺得本因坊如果是亮的話佐為就絕對沒話說。」
  「喔?」要說原因了嗎?
  「因為亮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挑眉,隨後笑笑:「漂亮?先不理會這個形容詞,這跟頭銜戰似乎沒關係…」這又是什麼奇怪原因?
  「當然有!佐為很在意本因坊的形象問題,」認真敘述:「當初就是因為他看到桑原老爺爺長相…嗯…很不怎麼樣…所以很鬱悶。」

  亮一臉疑惑………始終搞不明白。

  說起往事,彷彿昨日重現:「所以啦…當時我就答應佐為:『如果你真的那麼在意形象問題,大不了以後我拿下本因坊就是了…反正我拿跟你拿還不是一樣都叫藤原本因坊』…嘿…說起來那時候我連職業棋士都不是呢…」當時真狂妄…
  「但是我拿的話就不姓藤原,沒關係嗎?」
  「佐為只是在意形象問題…」不過…我答應過要讓藤原本因坊留在世界上…
  「真難想像他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會在乎本因坊的形象問題…呢…」試探性的提問…繼續撫摸著懷中人兒。

  隨著話音尾聲消逝而來的又是一室沉默……聰明如亮光兩人當然都知道彼此現在所思所想……


  光當然聽得出來亮正在試探他這個秘密…但是…雖然自己之前也想過要告訴亮,卻在父親死去後的現在,有些希望這成為心底永遠的秘密,在亮面前…唯一真正只屬於自己的領地。
  年初的事件讓自己體驗到,萬一真的有萬一…亮不要我了,那樣的痛有多沉重。在自己把身世、愛戀、掌心、身體…全數都交給亮之後…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如果那一天我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東西』,將會很難撐下去;畢竟在成為名譽本因坊前,我無論如何都只能活下去。
  那對我而言,只是一次演習而已……讓我再次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痛。
  往後的生命中,亮選擇離開我的時候…我不想再撐下去了…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先暫時別說吧…或許消逝的時刻,我可以委託老爹對亮說出佐為的故事…


  「…我好像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摟緊…這也是年初的後遺症。
  「對不起…」我想暫時保留一點…自己的『東西』。
  愛憐地撫著背脊:「…沒關係,想說的時候再說吧,我可以等待…即使要我等一輩子也沒關係,我永遠不會放棄光。」牽起光的手:「來,牽著,睡吧。」至少光願意把掌心交給我…光把一切都給了我的當下,我卻沒好好待他,即使光說不在意,心卻是真的受傷了…要不然也不需要這麼努力吃飯了。

  光愣愣地看著交握的掌心,突然頑皮一笑:「Pourquoi tu me prends par la main?」
  驚嚇:「是那一晚!」隨即擁緊光:「那一晚不斷重複,嚇壞我了!」光把我當成翡翠的那一晚…我趁機讓光吃下退燒藥…光一直處於半意識狀態吧…
  「亮,沒事的…別緊張,這句話意思是說『為什麼你要我握著你的手』。」
  放心之後,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跟光在一起,很溫暖。」
  驚訝的笑容:「好厲害!他的答案是:Parce qu’avec toi je suis bien.」深情凝視著亮:「『因為和你在一起,我感覺很溫暖』。」
第四部 第一三一局 遠古傳說
  本因坊戰第五局,幽玄棋室瀰漫著火藥味的同時,光在天元準決戰中勝出,八月中旬即將要挑戰一柳前棋聖。
  近年來由於塔矢行洋退出職業棋壇,事實上自從光踏入職業圍棋界以來,六大頭銜就時常易主,唯獨大哥的碁聖與十段雙冠王非常穩定……而今年呼聲最高的是倉田九段,極有可能在秋天拿下王座。
  由於賽程問題,今年秋天才舉辦的王座戰又惹得倉田火冒三丈,原因是韓國的安太善取得了國手挑戰權,韓國國手戰將在日本天元戰舉行期間拉開序幕,安太善來信問候(刺激?)倉田,自己將比他早拿下人生的第一個頭銜,惹得倉田在棋院涉外部拿到信件時當場撕毀…

  「藤原!我要跟你交換!」
  「?」某日在棋院突然被叫住,亮與光兩人一起回頭。
  「我們交換挑戰權!我要比安太善那傢伙早拿下頭銜!!」
  「倉田先生想要挑戰夏天的天元…」之前是有聽說過…來真的…
  亮汗:「這…倉田先生,頭銜挑戰權並不是說交換就能交換的…」



  最後,本因坊戰在老將桑原連勝三局之後,塔矢亮又再度展開反擊,取得一勝,形成三比三的對壘局面,最後一局將於八月中旬展開,時間緊接在天元戰的第一局之後。
  小傑與奇犽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回合的枕頭大戰,終於採取了折衷方案:由東京都一路往南方步行,結束南方旅程之後再搭車回家休息幾天,緊接著北上行程。雖然奇犽認為天氣越來越熱,應該往北方走,卻依然拗不過小傑的『直覺論』。

  藤原宅門口,光瞇起眼看向熱情的艷陽……嚥了嚥口水…
  …天氣這麼熱…往南方走…天啊,用想的就覺得快溶化了……

  「你們確定沒問題嗎?」
  「沒問題!」這是小傑。
  「…我可沒這麼說。」奇犽哀怨地緊一緊背包。
  「其實讓小傑一個人上路,也沒問題吧…」亮故意說給奇犽聽。
  「那可不行!」銀色頭髮在陽光下張揚著:「要真是那樣,這傢伙就算發現了金留下的什麼蛛絲馬跡,也想不通其中道理…而且在這傢伙眼裡世界上每個人都是好人,被人拐走都弄不清楚狀況!」
  「嘿嘿!就是這樣,有奇犽在就很方便。」毫不避諱地承認了自己的粗神經:「很多事情我一個人是做不來的。」非常真誠地看向自己的夥伴。

  亮思索一陣:嗯…我怎麼覺得是奇犽被小傑拐走了…
  「我怎麼覺得是奇犽被小傑拐走了…」這是光,很直接地調侃。

  『光哥哥!!』
  「明明在獵人試驗時是奇犽先找我說話的…」說著往門外走…
  「我哪有,是你先找我說話的。」追上…
  「是你先!」還在爭…
  「是你啦!」一直吵…




  「這會不會只是一種怪談?」市河小姐坐在吧台前,看著眼前穿著圍裙的彪形大漢……悠閒的假日。
  椿拿出剛烤好的布丁:「大概吧…我朋友是這麼說的…新產品,嚐嚐看吧,給點意見。」對年輕小姐說話,還真有些找不到話題…便把以前聽過的鬼故事拿出來湊合。
  「為什麼我要給競爭對手意見啊…」說是這麼說,依然開始吃起了烤布丁:「不過我們兩家的老闆感情這麼好,我就勉為其難提供一點意見吧。」其實椿先生的手藝真的沒話說呢…呵呵,真感謝當初他給了我名片。
  「噢…你們聊得很愉快嘛…」一把聲音突然出現…
  從吧台內抬眼:「什麼啊…是倉田,嚇我一跳。」

  椿開始準備做拉麵的素材,市河小姐今天是客人身分,只向倉田點頭致意…畢竟倉田九段也不認識自己…不過…不知道有沒有可能請倉田九段下一局指導棋,很多會所的爺爺們都很喜歡樂天開朗的倉田老師。

  倉田『壯碩』的身軀依舊壓得吧台前不算舊的座椅吱嘎作響:「是你自己跟漂亮小姐聊天聊得太愉快了。」說得很老實。

  市河小姐俏臉微紅…

  「喂!你少說兩句行不行,人家的老闆是塔矢亮。」
  「喔?」眼睛直盯著椿下麵條的動作…毫不在意。
  市河小姐微微一笑:「我跟椿先生算是同行,車站前的棋會所是塔矢家的,我在那裡當職員。」繼續吃烤布丁。
  「喔。」看著鍋子裡還沒熟透的拉麵流口水,一邊隨口問問:「你們剛剛聊啥?那麼起勁?客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椿手中的抹布差點飛出去:「拜託!門口掛著『準備中』好不好…」
  市河小姐微微一笑:「剛剛椿先生在說鬼故事。」
  「喔…謝謝。」看著眼前冒著熱氣的拉麵:「都說了些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椿會說鬼故事…」真稀奇,管他什麼鬼故事,現在吃拉麵不用去京都…真好。

  「嗯…椿先生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魔王,與從小失聰的孿生姊姊相戀,因此唱歌給姊姊聽,魔王的歌聲擁有魔力,能夠讓姊姊聽見並且感到快樂,卻使得其他擁有正常聽覺的人類非常痛苦。」又吃了一口布丁,轉向椿:「然後呢?剛剛只說到這兒。」眼神閃爍著期待…
  椿看了看倉田的碗:「後來人們當然不能坐以待斃,於是聯合起來反抗,騎著龍和猛獁象與魔王展開激烈的戰役…」這我都在說什麼…女人都喜歡這調調嗎…準備再下一碗麵比較實際。
  「…龍與猛獁象?」那啥?侏儸紀嗎……繼續吞麵。
  發覺倉田怪異的表情,決定撇清關係:「照片上的朋友說的,不是我。」指指身後穿著老舊披風的青年照片。
  市河小姐看了照片一眼:「然後呢?」
  「後來人類抓走了魔王的姊姊做為要脅,魔王很生氣地創作了獨奏曲,只要有人演奏出來或者有人聽到,將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總之魔王與人類兩敗俱傷,龍與猛獁象共同長眠。」
  「噢,再來一碗。」顯然沒當一回事的倉田。
  「知道啦!」發現市河小姐用期待的眼神看向照片中的金…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大樂意起來…

  女人嘛…想聽就讓他聽完吧,計較什麼…

  「非常可怕的事情…嗎…」
  於是,椿清一清嗓子,繼續:「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樣的事情,不過,由於魔王的姊姊原本就有身孕…」
  「他懷孕了!?他們是姐弟吧!」這是倉田。
  「這只是故事、故事而已!」不要打斷我!
  市河小姐迅速回答倉田:「在遠古時代近親通婚很正常吧…」馬上轉向椿,非常期待的眼神:「然後呢?」繼續、繼續…
  「咳、嗯…總之他活了下來,知道弟弟為自己而死非常難過,哭紅了雙眼,流出血淚,又因為自己的快樂原來會帶給許多人不幸,覺得很後悔。但是他無法解除弟弟的詛咒,於是失聰的他就用自己流出血淚的眼睛,對自己剛出生的一對雙胞胎許下願望…」
  「喔?」唏哩呼嚕地吃麵。
  「血的眼淚…好可憐喔…那願望呢?」期待能將故事聽完。
  「凡是願意為愛人哭紅雙眼的人類孿生子,將能治療因為弟弟的音樂所帶來的詛咒。」
  市河小姐顯然鬆了一口氣:「…幸好能夠治療,也就是說,詛咒是一種疾病囉?」說著還頗為認真的思考著。
  椿難得溫柔地笑笑,雖然笑容在倉田眼裡看來實在不怎麼好看:「大概吧,這種傳說當個故事聽聽就好。」反正世界上哪有這種事情…
  「為愛人哭紅雙眼…嗎…」市河小姐喃喃自語…




  熾熱的艷陽下…亮看著眼前的『有熊出沒』招牌。

  「這…還真是新穎。」做出客觀評價。
  「是亮自己硬要跟來的…我只是想在明天到來前換個環境放鬆一下。」說真的,面對一柳老師這樣經驗豐富的前輩,還真有些緊張。
  環顧一下店面:「沒想到椿先生會來東京發展…」但是泰迪熊…這…
  「椿大哥正式營業後我就沒來過了…轉眼也一年了啊,剛開始的時候我來幫忙過幾次…但是那時媽媽很不樂觀,所以…」推開門:「現在還滿期待的。」

  看著光推開門進入店內的背影……
  去年一年,光其實也很辛苦…而我卻…
  別再想了,從現在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好好愛惜光,才是最重要的。

  「噢!知道要來看我啦!」椿大哥身著圍裙,正在調咖啡,店內顯然已經完全改走西式路線……一眼看向塔矢亮:「今天倒是大家都來了…」塔矢比起喪禮那一天,看上去精神多了。
  「大家?」異口同聲。

  椿就著手中的茶匙…指指不遠處的棋桌,有一群客人圍著觀棋的方位,亮與光兩人走上前去瞧個究竟。

  市河小姐…倉田先生…他…這…是說他以前就很喜歡這間店…光也是因為喜歡所以才買下這個地方的嗎?不過光做的每一件事情往往有他背後的涵義,即使只是一點小事,我都要在意…嗯,目前看來這裡營運的不錯。不過市河小姐怎麼會在這裡………嗯…原來如此…真沒想到,在喪禮舉行的同時,也有這樣的緣分悄悄牽引著…原來世界上也是有不錯的事情發生…真好。

  倉田先生…市河小姐…這是指導棋吧。嗯…雖然以前聽亮提過,但是一直沒機會跟市河小姐下一局…以業餘水準來說,市河小姐的棋力大概跟椿大哥有得拼…嗯!?跟椿大哥?噢!原來如此…是從喪禮上認識的,父親與媽媽的喪禮,原來還有這樣不錯的影響…呵呵……對喔!今天週六…亮的棋會所休假…嗯,現在的確是『亮的棋會所』,說起來…那裡還是我們相遇的地方…呢…


  「是名人耶…」一位小姐拉著另一位小姐…
  「是在中國『完勝』的塔矢耶…」竊竊私語。
  「他說不定馬上會成為本因坊…」期待地看向亮眼的兩人。

  「我們還是對局吧。」本來到這裡來也是要對局的,別管其他外在因素。
  「嗯,對局吧。」眼神看向同一個方位:「感覺跟在家裡不一樣…」

  兩人離開人群,在另外一桌開始抓子,旁邊坐了一隻認真凝視棋盤的熊。

  「呵呵,如果在家裡的感覺跟在外面一樣,那就沒必要有家了,不是嗎…」
  亮笑笑:「也對,儘管被熊圍繞著,但是這樣感覺反而不輕鬆。」
  「就是啊,」彎眉淺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們感情真好…」
  「永遠的朋友與勁敵嗎…好羨慕…」
  「可是聽棋院的朋友說他們感情不好…」

  一群年輕小姐圍到兩位美少年身旁,一個個眼神都開始專注地看向盤面………看來這間棋會所,無形中將圍棋推廣到年輕女孩的生活圈中。


  「就在這個位置上,光對我說了第一句話…」雙數嗎…
  「原來亮還記得啊。」拿過白子…淡淡一笑。
  亮眼神澄澈地看向光:「是你要我記得的,我怎麼會忘記。」拿過黑子,微微一笑:「還有就是…『語言這種東西要多開口才能進步』,對吧。」
  「呵呵,我現在已經很習慣現代用語了…請多指教。」欠身。
  「請多多指教。」行禮。
第四部 第一三二局 電話中的提示
  本因坊戰第七局第二天,盤面呈現膠著狀態,幽玄棋室的氣氛異常黏稠窒悶。
  棋院記者室已有不少記者聚集,無論勝敗塔矢亮都難逃一劫。
  亮的背上早已冷汗涔涔,儘管有空調,襯衫依舊黏在背上……不過就這一點來說,穿著正式和服的桑原老師並沒有比他好多少。

  這是我第二次參與頭銜戰,果然…桑原老師這堵牆太厚了嗎…
  不對!盤面還有些空隙,一定還有機會…在哪裡!?
  如果,跳脫出來呢!?這個位置…

  桑原睜著一隻眼睛,瞥眼看向坐在對面的少年…
  只論年紀的話,做自己的孫子綽綽有餘,乳臭未乾的小鬼們這幾年一個個兒冒出頭來,我豈能就此認老嘎!?


  光見到一群記者,早已躲出記者室,在另一間棋室裡與朋友們低聲討論。

  「塔矢的時間快用完了吧…」和谷用力瞪著盤面,似乎這樣就能找到活路。
  「好細微…目前看不出什麼,桑原老師也沒佔到什麼優勢。」伊角執著棋子也不知該在何處落下:「……好難落子。」
  「如果換成這樣呢…」冴木擺上一手…隨即:「唉…不好不好,當我沒說過。」

  和谷此時看向不發話的藤原。
  雖然和谷不想承認,但卻因為跟阿光走得很近,比一般年輕棋士更加能感受到這位名人堪稱恐怖的棋藝…的確是只有塔矢是他的對手…
  不過塔矢是什麼時候發現阿光的身分的…他們倆感情這麼差,到底要怎麼住在一起…感情差嗎?但是塔矢雙親過世的時候,阿光幫他忙裡忙外…阿光生病的時候,最緊張的也是塔矢吧…
  那他們這叫做感情好還是不好?
  啊!!和谷義高!別再想一些棋盤以外的事情!那不重要啦!!想辦法別被循環圈踢出來比較實際!


  「雖然局面有些艱難…但是我認為這一局亮會獲勝。」光的結論。
  「噢!藤原老師替對手發表了奪勝宣言嗎?」
  光回頭:「古瀨村先生…」不用守在記者室嗎…

  大家一陣忙碌……窸窸窣窣地挪出一個空位給古瀨村。

  「謝謝…」直接席地而坐:「…裡面好悶熱…大家都在抽菸…我出來透透氣。」
  伊角微微一笑:「古瀨村先生是少數不抽菸的記者呢…」
  「菸味是我成為記者以來最受不了的一點…不說這個,成澤老師跟院生師範都很看好你,你這次的天元戰中一路上戰況良好,加油。」
  「該不會到時候是你挑戰阿光吧…」和谷突發奇想…
  「義高,一柳老師不好對付…你還是好好想辦法別讓自己掉到三次預賽吧,要不然森下老師臉色會很難看。」很中肯的建議。
  『藤原光!!』暴走!!
  「對了,」伊角適時地制止暴動發生:「阿光你為什麼認為塔矢會贏?」

  古瀨村聞言非常敬業地馬上拿出錄音筆……新聞新聞。

  「道理很簡單,因為亮會認為我已經是名人了,這是他所重視的頭銜,然後他會進一步推想:『既然光拿下自己重視的名人,自己理所當然要拿下光重視的本因坊。』就是這樣而已。」
  「這算是對彼此的一種信任嗎?」記者本能地提問。
  「應該吧,但是我想競爭意識佔絕大多數。」這樣說可以吧…
  「原來如此。」



  這邊的檢討自然沒有幽玄棋室中棋盤兩端的緊張感…眾人交談間,桑原老師又落下一子…
  亮此時凝視著桑原老師剛落子的位置,電光石火心中立刻計算出千百種往後可能衍生的棋路,只一彈指,已然決定不理會左邊不明確的死活,迅速在右下角衝出一子。


  「這好像有些冒進了…」蘆原在煙霧繚繞的記者室看著螢幕,喃喃自語。
  「不,這樣那隻老狐狸反而不好下。」白色西裝,鏡片寒光一閃…重點是,小亮自從那一天突然離開棋會所,隔天輸給倉田…之後狀態就很好,儘管說起來不關我的事情,但還是很好奇究竟他跟小光在搞什麼鬼…
  蘆原在心中犯著嘀咕…緒方你也別在眾多記者眼前這樣稱呼桑原老師啊…



  另一邊…桑原老師挑起白色的眉毛,盯著盤面……不好下…
  聽說這小鬼兩歲開始接受行洋指導…轉眼十幾個年頭過去嘎…要說他天資聰慧嗎…若論天資嘛…森下門下的幾個弟子天資聰穎也不輸給他,由此可見這小鬼的意志力相當驚人,已經隱隱有塔矢行洋的雛型…再過個幾年成就非同小可。
  而且…有趣的是…我明顯感受到他對於這個頭銜的企圖心,比起緒方那傢伙強烈太多了…嘎嘎,有趣得緊。
  再看一眼對面的小鬼…沉著冷靜地思考著。
  看得出來挺緊張的嘎…額角滲出汗滴…我也很久沒這樣緊張…小鬼眼神清明澄澈…哈哈嘎…那是真心喜愛圍棋的眼神嘎。


  現在這個局面,相信即使是桑原老師也不好下。
  下一步只要把這裡接起來,左邊的棋形就明確多了…細算過後,到終局…嗯…我至少還勝一手!
  雖然桑原老師看起來神情輕鬆,嗯…總之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待會兒確實把棋形連接起來比較重要,接著還要小心桑原老師的應手…


  「我說小鬼。」靜默莊嚴的幽玄棋室中,桑原老師突然發話。
  在場記錄員與裁判都嚇了一跳……桑原老師衛冕本因坊多年,當然知道規矩…這…現在他老人家突然開口說話…這…一時間也不好阻止什麼…但是…

  「你叫塔矢亮嘎?」

  棋盤對面,塔矢亮反而並不驚訝…雖然不能說事先預料到,但是透過棋路的推移,總感覺這一局會這麼難下,是因為桑原老師正在思考著什麼…對局之外的事情…與圍棋相關…卻是對局之外的事情…

  「是的。」
  「到今天,你總共下了幾局棋嘎?」睜著一隻眼睛瞪著對面的『小鬼』。

  桑原老師問題一出口,對局室與記者室每個人都心中疑惑…
  誰都知道塔矢亮是前五冠王塔矢行洋的兒子,成長背景特殊…即便不是從小一天到晩接觸棋士世界的『半路出家』棋士…比方說倉田,也沒辦法知道自己下了幾局棋吧…
  不過有傳言藤原老師記憶力驚人,對看過或者經歷過的對局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據說佐為老師的所有棋譜都是憑他的記憶復原的…雖然只是傳言,但…莫非塔矢亮也有驚人記憶能力…

  亮斂眉沉思,聰慧如他自然明白桑原老師問的不是實際對局…
  幽玄之間內的空氣緩緩地開始流動………片刻過後…


  「晚輩兩歲時開始學棋,將於今年冬天滿十九歲。」
  『哈哈哈哈哈哈嘎嘎!有意思!有意思!』桑原眉開眼笑,儘管笑容實在不怎麼好看,卻是難得的爽朗豪邁:「你可已經預測到終局嘎?」
  恭敬的語氣:「至終局,晚輩還勝一手。」


  同一時間…煙霧瀰漫的記者室也鼓譟了起來。

  「咦咦咦!?真的嗎??」
  「快點到棋室門口!」
  看著瞬間從記者室消失的記者,緒方撚熄香菸,對一旁的蘆原:「我先走了。」離開記者室。


  而在沒有轉播的棋室裡,幾位年輕棋士看著新擺上的幾手棋…

  「…嗯…我差不多該回家了。」亮肯定累壞了…回去弄點吃的給他…
  「咦!?阿光你預測到終局了啊??」和谷十分瞭解朋友。
  「嗯…古瀨村先生,您最好快點到幽玄棋室門口去喔,亮已經贏了。」一邊語出驚人,一邊收拾隨身物品準備回家。

  光的話音剛落,古瀨村已經一陣風似的盡職地消失在眾人眼前。



  東方微微透出月亮的輪廓,與西邊的彩霞呼應著晝夜輪替的千年定律…

  「嗯!太好了!」

  亮一進門就看見光拿著手機,說著聽不太懂的話語…
  光抬眼看向亮,切換為英語:「他回來了,你要跟他說話嗎?」幾秒後……光將手機遞到亮眼前:「是酷拉皮卡。」說完,轉身進入廚房。

  『琥珀他…好像很不開心。』聲音的距離很遙遠。
  「…嗯…」拿著手機到更遠的地方說話:「年初的時候…我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傷害到他了…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沒事…但是,儘管我拿下他最重視的頭銜…」掩飾不了的懊悔語氣:「似乎也彌補不了什麼了…」
  『…果然…因為小傑打電話給我,說你們之間有他說不出來的不協調感…於是我做了占卜。』微微嘆口氣…這兩位真的不要緊嗎…
  「占卜?」能力之一吧…

  電話中聽得出來酷拉皮卡左右稍微張望一下,隨後低聲說:『琥珀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了,我的能力跟你一樣。』

  「嗯,他說過。」是制約與誓約,對象是蜘蛛。
  『此外我可以動用一點額外力量占卜,因為這半年來老是心神不寧,可是旋律又說琥珀與他依然有聯繫…於是動用占卜,結果顯示跟小傑的第六感一樣…你們這裡出了嚴重問題。』但是這種感情事,我是不是不要太介入比較好…
  「…這件事情,徹頭徹尾都是我的錯…」

  如今想來心依舊為光淌血……越洋的手機兩端陷入昂貴冗長的沉默…
  酷拉皮卡靜默等待了許久,發覺塔矢有些話似乎說不出口……隨後…

  『說不出口就別說吧,即使只有一個人都會出現情緒低潮,更何況是兩個人以上,更容易產生情緒…況且沒有陪伴在他身邊的我們原本就沒有立場指責你什麼,你別太往心裡去。』可別連塔矢都心情不好…那樣更糟。
  亮苦笑,這個民族的人都這麼體貼嗎:「…謝謝。」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對光做了什麼吧…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聽出塔矢苦澀的語調,酷拉皮卡斟酌開口:『不論…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琥珀還留在你身邊,對吧?』
  「嗯…」
  『想想他是為了什麼要留在你身邊、他最在乎的是什麼…』

  又是一陣讓亮心痛的沉默…隨後彷彿低聲自語般…訴說…

  「光為了誓言留在我身邊,他說過只要我沒有離開他,他也不會離開我…」光一直都堅持著…努力著…
  『那他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誓言呢?』奇怪…塔矢明明腦袋不錯,怎麼好像牽扯到琥珀的事情就不太靈光…
  「為什麼做出這樣的誓言…這…」因為光很愛我…很在乎我…是這樣吧。
  『你剛剛說他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那代表他在強顏歡笑吧…即使是你拿下頭銜,即使是我告訴他又找到了族人的火紅眼,都無法真的開心起來的悲傷…明明這麼痛苦,那到底是為了什麼還要偽裝?』


  再度沉默…
  光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活著…
  不是沒有想過光正在努力表現出開心的一面,為的就是讓我放心…
  但是被光從小到大的玩伴這麼一提起,證實內心的揣測,還真是…情何以堪。
第四部 第一三三局 古老的淵源
  夕陽隱沒了最後一絲金黃…手中的手機有些發燙…不知道是為了炎炎夏日或是過久的通話………亮在沉思許久後,終於開口…

  「…我想那是因為…他希望我放心吧。」
  『應該不只是這樣,』我要說出來嗎…但是由別人來說對他們倆而言有意義嗎……還是再觀察一陣子好了,他們倆都是很強韌的:『…你是今天拿下頭銜的嗎?』
  「嗯,剛才。」事實上現在好累……特別是知道光並沒有因為我拿下本因坊而真正開心,心中感覺更加疲憊…
  『恭喜…不過我要說的是,雖然琥珀的很多邏輯很難揣測,但是絕大多數都很貼近事物的本質,我想這次的事情也一樣。』
  亮思考片刻:「…接下來輪到我幫他備戰了,我會好好觀察他的。」要論觀察力,我是不會輸給光的…細心觀察、對症下藥…才是最有效的。
  酷拉皮卡釋懷一笑:『你放心,他既然承諾不會主動離開你,那就表示你有的是時間。』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




  近磯地方,滋賀縣,晚風帶著熱熱的氣息,郊區小商店前的長凳上…

  「你真的覺得光哥哥怪怪的嗎…」奇犽舔著冰棒…熱啊…
  「難道你能說他正常?」小傑灌著礦泉水…好熱…
  不加思索地回答:「食慾很差…但是我覺得他並沒有糟到需要跟酷拉皮卡報告…酷拉皮卡自己也很忙,鎖鏈另一端還要牽制著庫洛洛……亮哥哥應該能處理好。」用手掌搧搧風…熱死人了…
  「你跟酷拉皮卡都太依賴亮哥哥了…人有的時候會因為距離太近,陷入盲點,亮哥哥很明顯已經完全拿光哥哥沒辦法了。」拉拉衣領透透氣…超熱…

  奇犽將冰棒一口塞進嘴裡,半晌過後看著身邊的夥伴:「…小傑。」

  「嗯?」繼續灌水。
  路燈下,認真凝視夥伴:「你真的不瞭解他們之間的感情嗎?」還是裝的?
  「…不瞭解…嗎?」驚奇地看著夥伴,抹抹嘴邊的水滴:「雖然可能真的不是很瞭解…但是直覺他們之間有問題,然後把問題丟給擅長處理這種事情的酷拉皮卡,我覺得這樣比我處理來得好。」
  「誒?」挑眉:「那到底是瞭不瞭解啊?」這傢伙……$#@%$^%&
  「當然瞭解啊,我們都是很重要的夥伴。」篤定澄澈的眼神。

  奇犽眼珠子轉了一圈:「…趕路吧。」離開長凳…

  「接下來去哪?」歡快地站起身。
  「你問我我問誰啊!?到底是誰要找老爸!?」
  「是我們兩個要找金。」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為什麼是『我們兩個』!?』追上。
  「因為我們一直在一起啊。」理所當然:「以後也會一直在一起。」
  『笨蛋!南方是這個方向!』一掌巴下去!
  「可是我突然想往那邊走…」
  「一開始說往南的是你!」
  「直覺告訴我…」
  「誰管你啊!」




  亮掛斷電話後,看著光因為自己拿下本因坊,幾乎是要張燈結綵的歡快模樣……事實上很難分辨出他是不是真的快樂…或許光也希望透過這樣的偽裝使自己多少真的開心起來…
  光已經…越來越會偽裝自己了…他知道我希望他快樂,所以就表現出快樂的模樣…傻瓜,經過了這幾個月,或許一開始我真的沒發現,但又怎麼可能長期下來還毫無知覺呢…光總是在不小心洩漏情緒之後,用自己的聰明才思去彌補。
  給我獠牙項鍊時是這樣、說我的掌心溫暖也是這樣……光只是在哄我開心、在彌補自己不小心洩漏出的悲傷罷了…希望藉由這些貼心的安排,成功轉移我的注意力。
  而我又何嘗不希望自己能讓光快樂…
  年初時的一場誤會,所有的後遺症…都被光用笑容隱藏起來,他唯一隱藏不了的是依舊討厭吃東西,吃完飯後拼命用意志力控制自己不准吐出來…
  這樣的光到底是怎麼迎接緊鑼密鼓的天元戰的…一柳老師跟鈿中老師不一樣,不好對付…而光一直下得很好,至少第一局下得很好…
  或許只有在下棋的時候,光是真的心境澄明的。


  「怎麼又這樣看著我?」噘嘴,眼神盈滿笑意:「記者們真行,竟然把亮留到這麼晚。」
  微微一笑:「傻瓜…這麼晚了…可以不用等我吃飯的。」拿下領帶,拉開餐桌椅:「我還以為你會回家做軍艦捲犒賞我。」
  「哈,不是沒有想過,不過一想到不知道記者什麼時候會放人,海苔會軟掉,就覺得還是不要做比較好。」轉身打開冰箱:「不過有這個…」
  光替兩人都倒了滿滿的薄荷蘇打:「吶,恭喜塔矢本因坊。」乾杯。
  「謝謝光…總是等我回家。」乾杯嗎…即使現在光正在偽裝,依然讓我感受到溫暖…那麼光現在自己又是什麼心情…
  「真的不是作夢呢…亮成為本因坊了,呵呵。」太好了,佐為…你擔心的形象問題暫時解決了。
  亮微微一笑,喝了口湯:「不過…光得小心了,桑原老師說他想當當看名人。」
  『啥!!?』臉抽筋:「他都那歲數了,不退休嗎?」還以為他會退休的說…
  「呵…記者們也是這麼以為的,不過今天桑原老師在發表『桑原名人宣言』時,看起來好像年輕了幾十歲。」

  一回到家就有熱騰騰的食物…回想起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而我…到底能為光做些什麼呢…

  「對了,光總共下了幾盤棋呢?」或許這問題能暫時轉移光的注意力。
  嚥下一口湯,不解的眼神:「完整的有一萬三千三百九十八局,怎麼突然問這個?」
  亮笑開了:「果然記得呢…呵呵。」不愧是光…記性真好。
  「?」
  「桑原老師認輸前問我:到今天,你總共下了幾局棋?」自動省略桑原老師的招牌句末疑問語氣詞。
  「亮記得嗎?我知道正常來說是記不得的,翡翠就記不得。」
  「呵呵,」夾了一口菜:「當然不是這麼直接的問題。」
  光捲起眉毛,扒了口飯:「日本男人果然到了一定年紀就愛打啞謎…」碎碎唸…
  「光真的不知道?再想想看…」期待的眼神…

  廚房餐廳迴盪著碗盤輕微的碰撞聲響…光一邊思索一邊努力讓自己進食…

  「…哎…實在想不出答案,亮揭曉謎底吧,答案是什麼?」說實在,我很期待呢,在對局室沒裝電視轉播,聽不見交談…
  「桑原老師其實是在問我的棋齡。」微微一笑,一邊吃著遲來的晚餐。
  「…」疑惑的眼神…
  這回換到亮有些驚訝了:「…我是以為光知道…所以才讓你猜的…」原來佐為沒有告訴光嗎…
  「?」靜待下文,努力吃飯。
  亮放下筷子,眼神鄭重地開口:「光,早期的棋盤不是十九路的規格,經歷悠久的歲月,無數次的改良演化,最後才出現我們現在使用的棋盤。」
  聽亮開始講圍棋相關的事情,光也放下筷子,認真傾聽:「這些我知道,然後呢?」

  「棋盤為方,棋子為圓,子落在棋盤上寓意是『天圓地方』;子分黑白,寓意『陰陽』。」看光的神情,到這裡他似乎都還知道……繼續解說棋盤:「棋盤共361目,360大約等於一年天數,天元一點寓意萬物一元復始。」看向光驚訝的微微張嘴,愛憐一笑。

  光眨眨眼:「既然天元有天元的涵義,那麼星位呢?」肯定是佐為只顧著愛下棋,壓根兒沒想過要跟我們說…啐…

  光…像個孩子一樣的眼神呢…真可愛:「九個星位則是九宮之數,九宮的部分有些複雜,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記得有這回事就好;另外,星位將棋盤分為四個象限,」用手指在餐桌上虛擬比劃:「四個象限寓意一年四季,而每個象限約為九十目,代表每一季的天數,約三個月。」說起來…光在第一次看到軟陶製的馬來貘時…也透著新奇的神情…

  一段話聽得光傻眼:「原來是這樣啊…」亮說的…應該錯不了…

  「另外,」若無其事地吃起小菜:「棋盤一周共七十二目,寓意一年七十二候…嗯。」
  「…這…還…真是深奧…酷拉皮卡說過,360、90、72、36、7…都是特別的數字…」見亮動起筷子,自己也繼續吃起來:「七十二候是什麼?」
  「一年中的二十四個節氣又各自細分為三,就是七十二候了。」
  光彎眉一笑…什麼又是節氣…呵呵:「亮真的好厲害,知道好多圍棋的事情…呵呵。」這麼說我族所重視的夏至也是節氣之一吧…
  寵溺地笑容:「說什麼傻話呢,只是沒人告訴你罷了。」細心觀察著眼前的戀人:「所以你懂了桑原老師的提問?」
  「嗯,知道棋盤的淵源後就很容易理解。」

  亮靜靜嚐著光特意等到自己回來前才做的菜,平靜沉澱今天的一局…

  「…我想…桑原老師是想要尋找瞭解圍棋的年輕人吧…不見得棋藝精湛,卻真心喜愛圍棋、瞭解圍棋。」亮若有所思地說著。
  溫暖一笑…閒話家常般:「總之我的神經可得繃緊一些了,桑原老師要來挑戰名人…真是老當益壯…呵呵。」
  「我這邊算是告一段落,你的天元戰結束之後,緊接者名人衛冕戰吧…」爸媽的葬禮恐怕得延後了…
  「對手是大哥,是我熟悉的對手…嗯…越是這樣越不可大意。」今天的魚很新鮮…可惜我沒什麼胃口…加油吧,努力吃飯。
  看著光認真吃飯的模樣,亮觸動一根心弦:「光覺得緒方先生是個怎麼樣的人?」
  「怎麼樣的人…嗯…」筷子在臉邊蹭著…思考:「怕麻煩、有些現實…也有孩子氣的一面、說話一針見血…會給我很好的建議,跟大哥在一起很輕鬆…大致上就是這樣了吧。」


  璧玉般的雙眼正思索著……其實我一直很想問問光,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


  似乎是注意到亮的心思,裝做漫不經心的開口:「跟大哥在一起很輕鬆,跟椿大哥還有老爹在一起也一樣…我想…那是因為可以把自己當小孩吧。」
  「…這樣…」光大概是不得不獨立吧…

  現實的境遇,讓他不得不提早成長,面對生離死別…所以當時光才會告訴我…他『習慣』了…事實上光很希望有個依靠吧,可以讓他繼續安心當個『孩子』的地方…
  在這方面…從小沒遇到過太多挫折的我,才正要開始面對逆境,仔細想想,一直到前一陣子,我都還活在爸爸的保護傘下…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為光撐起保護傘…希望光能因此而感到幸福。


  「跟亮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很幸福。」淡淡一笑,繼續遲來的晚餐。
  「…真的嗎…光,我記得你是不能說謊的,對吧?」認真凝視眼前的光…
  驚訝的表情:「這種事情沒必要說謊吧,我真的很幸福。」非常肯定。
  「…」光……

  篤定而清澈的眼神:「跟亮在一起相處的每一天,我都是幸福的。」

  這不是謊言…這只是…自我催眠。
第四部 第一三四局 消逝的誓言
  見到光依舊是努力強迫自己用餐的模樣……亮有些黯然…於是邊動筷子邊自語:「…相濡以沫…了嗎…」
  「誒?」捲起眉毛,亮真的是去中國上成語補習學校啊…
  「意思是在困境中,互相以微薄的力量幫助對方。」

  亮一邊嘗著光弄的冷盤,炎炎夏日的夜晚,這樣的菜色清涼爽口…
  自己總是不知不覺的受到光的貼心照料…
  看向光不解的眼神,微微一笑…不管怎麼說,多跟光聊聊也很好…即使現在光在偽裝、即使光對於幸福的定義讓我感到悲哀…或許只要假以時日,就能讓光漸漸從偽裝演變為真心吧…
  光因為在乎我而強顏歡笑,當時光從韓國剛回來…被我識破的計畫,前一陣子…由於我的軟弱,使得光不得不實行了…而我竟然真的一直不知不覺的接受。如果我的心態夠堅定的話,至少光現在能夠好好吃飯吧…

  「光…這段話有點長,你記一下。」
  「嗯。」要記東西難不倒我…但是會是什麼呢…
  亮淡淡地嘆了一口氣,臉上完全見不到剛拿下頭銜的喜悅:「『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為父,而身猶愛之,而況其卓乎!人特以有君為愈乎己,而身猶死之,而況其真乎!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緩過一口氣,認真看向光:「記下了嗎?」
  「嗯,什麼意思?」既然已經記得了,就繼續完成吃飯任務…
  亮也繼續動起筷子:「這是莊子說的…人的生死就像晝夜輪替,是很自然的事情。」
  「嗯…」果然沒什麼胃口,至少得把這一碗吃完才行。
  「所謂理想的生活其實是無法刻意追求的…在看到爸爸留下的《觀書有感之二》時,我也突然想到剛剛要光記下的那段話…很多事情或許…除了努力之外,還需要時機吧。」真的…有些無奈…

  光聽著捲起眉毛:我怎麼覺得這一句跟上一句好像沒什麼相關連…

  「人們以為與他人和睦相處、相互扶持是最理想的生活方式。但是莊子認為這就像失去水源在旱陸上的魚兒一樣,為了存活,用口沫互相濕潤對方,雖然看起來很親密,卻不如當初仍在水中,互不相識時快樂。」

  聰慧如光,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亮的所思所想…
  無奈苦笑:「被發現了…對不起…」果然演技太差…一直希望讓亮快樂,結果還是被發現了:「的確不如我們互不相識時快樂呢…」


藤原,我很幸運認識你。
希望你這句話沒有有效期限。


  「亮,我很幸運認識亮,我們相處的每一天,我都覺得自己很幸福。」站起身…溫和地笑著:「亮吃飽後就放著吧,晚一點我再收。」
  「…光?」剛剛好像…流光有一瞬間的黯淡…
  「嗯?我想先去回E-mail,一會兒就下來。」彎起眉毛,招牌似的笑臉。



  房間內,光帶上門後,靠著門板,滑落地面。
  眼淚就這樣奪眶而出。

  笨蛋…這才只是第一個消逝的…承諾…
  怎麼這樣就受不了了…以後…還會…漸漸失去更多…
  我到底還能自我催眠多久…

  蜷縮在門邊,雙手緊緊擁抱著自己…似乎這樣就能讓涼透的心感受到溫暖。


  『光!』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胡亂抹乾眼淚,準備開機……打算真的回E-mail:「…什麼事?」
  「讓我進去。」光一定是想到了什麼我沒想到的事情…所以很悲傷…糟糕!我剛剛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

  光剛剛對我說很幸運認識我…這對我而言也是一樣的啊!都已經被現實丟到陸地上了,至少我們還有對方,這樣的我們已經很幸運了!

  好不容易等到光願意開門…真的在回E-mail…
  不過,光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光,看著我。」很溫柔的語調。
  滑鼠點擊視窗關閉,穩定心神,用亮最喜歡的笑容:「怎麼了?吃飽了?」
  伸手,指尖撫觸光的眼眶…傻瓜,都哭紅了雙眼…自己不知道嗎…
  「吶,亮的指尖剛剛拿下本因坊,呵呵,所以亮每次用右手指尖碰我的時候,我覺得好幸福。」將自己的金色腦袋埋入亮的腹部,努力吸著屬於亮的味道…
  「像這樣嗎…」深情凝視著仍坐在椅子上的人兒…指尖輕輕理順光的髮絲…仔細回想,當初光從韓國回來後…的確時常伸出手指輕輕碰觸我的指尖…

  光對於幸福的定義,渺小到令我確切感受到自己的無能…

  「光,對不起…」用力抱緊…對不起…
  「怎麼沒事突然道歉呢?」充滿笑意的聲音。
  「別這樣…光這樣勉強自己…讓我很難過,」收緊手臂…嗅著光的髮絲:「對不起…我知道光記得很多事情,但是我真的…無法記得太多。」
  光神色一黯,隨即卻在亮的懷中發出甜甜的聲音:「沒關係。」心中默默補上一句:只有我記得…這樣也很好…
  「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們對彼此的心意沒有改變,就算不記得曾經說過的話,也依然會照著當初承諾時的認知…對待彼此…」

  光沉默片刻…

  「嗯,那樣也很好。」
  其實…人們往往會因為遺忘…而不知不覺的改變,不過這樣對亮也很好,亮其實是很善良的人,如果老是記得一些…無聊的承諾…反而會讓他裹足不前吧。
  像媽媽那樣,即使忘記自己所說過的話,卻依然把我當自己的孩子,貫徹『你就跟我的孩子一樣』堅定的感情…世界上真的還能找到嗎…
  有一句話媽媽說對了…『母子的感情是最堅韌的、永恆不變的…』
  所以與亮的承諾…只要我記得就夠了。


  「光,對不起…」光到底在想什麼呢?我是不是又說錯話?我到底該怎麼做…
  「亮,沒事的,」挪開一些距離:「我下樓了,亮去洗澡吧,已經晚了。」

  看著光轉身的背影…已經晚了嗎…
  我說錯什麼話嗎…我是真的認為,即使遺忘了誓言,還能堅持原本的情誼,那樣更顯得珍貴啊…




  天元戰第三局,時序進入九月初秋,光已經連勝了兩局,只要再拿下一勝,就是最年輕的雙冠王。
  而記者室內,森下老師卻皺著眉頭看向電視螢幕…泛白的指關節握得摺扇發出輕微的抗議聲…

  「一柳老師現在一定在擦著冷汗。」冴木輕鬆地說著。
  「看現在盤面,藤原的贏面頗大。」蘆原擺上一手:「藤原的圍棋是我見過最乾淨的…像他這樣的年紀能夠保持這樣的情緒管理,真不簡單。」
  「我也有許多需要向他學習的地方。」冴木也認同這段話…不過,老師好像心情很不好…是因為昨天義高在NEC盃出賽的前一晚鬧肚子嗎…但好像又不是這樣…
  「藤原在這裡長出了…」白川擺上一子:「這一手看似平凡,卻很具威脅性,一柳的黑子再不振作,恐怕得退位讓賢了…」

  此時,坐在記者室一角的亮,注意到森下老師突然站起身,準備離開…

  冴木出聲:「老師…您不看到最後嗎?」還是老師已經預測到終局了…

  頓住腳步,沒有回頭,語調惋惜痛心:「…比起毫無意義的勝利,我情願那孩子在輸掉比賽的同時,體會到百分之兩百的深奧幽玄。」


  眾人看著森下茂男離去的背影……如此滄桑,連記者一時間都忘記上前追問這段話因何而起…只在一柳低頭認輸的那一刻,湧到對局室門口。



  「森下老師!」亮急急忙忙地追入電梯。

  電梯門關上後,稍微整理一下用語…有禮地鞠躬:「請老師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回到最初。」面向地板,非常真誠地請教。

  即便是本因坊、是名人、完勝、雙冠王…事實上他們都只是失去父母依靠的少年…唉。

  棋院一樓大廳,電梯門開啟,一中一少兩人踏入夕陽投入室內的金黃裡……
  「森下老師!請您幫助光!」看著森下老師寬闊的肩膀,祈求…什麼人都好,只要能讓光快樂起來,就算…就算要我永遠失去他也無所謂!
  我只是一直傷害他,做出讓光痛苦的事情、說出讓他傷心的話…光如果不快樂,留在我身邊還有意義嗎?我希望心愛的人幸福啊!

  森下老師無奈地輕嘆一口氣,隨即定住腳步,轉身認真地凝視身後少年:「如果連你都沒辦法穩定心緒,那麼阿光還能依賴誰…」
  轉向門外的斜陽光輝,悵然若失:「人們原本就是群居的動物,互相依靠、賴以生存,不管再怎麼有能力或者堅強的人都需要別人的幫助。」平緩的語調透著感嘆:「棋盤之外,阿光跟義高在我眼裡永遠都只是孩子,你也一樣…」

  亮看著森下老師的側臉,突然覺得森下老師好像在一瞬間年邁了許多…

  「阿光十四、五歲的時候,我還能扯著嗓門用力拍榻榻米,對他精神喊話…」看看身邊的故友之子:「你們終究是同年,想要站在更遙遠的前方引導彼此是不可能的,有些人生閱歷不是質量足夠就能理解…需要時間沉澱。」
  「你能做的只有站穩腳步,同行陪伴,如果那場喪禮上你是真心將阿光視為家屬,就千萬記得不要在他已經不知所措的時候自亂陣腳。」
  緩緩邁出步伐,走入落日的餘暉中:「兩個人都亂了套…怎麼成?」

  怔怔地望著森下老師的背影…消失在棋院門口過後,亮才深深鞠躬…

  爸爸很久以前就對我說過一樣的話……
  …沒錯,我怎麼可以自亂陣腳?光今天會變成這樣,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就算不是我造成的,過去我不也有幾次,幫他打開心結…怎麼這一回自己身在局中就方寸大亂…
  光接下來只剩下十月的名人衛冕戰,我必須冷靜下來,最好能在那之前回憶出光的一言一行。
  因為光每一次的微小動作、不經意的言語,很可能都有特殊的涵義。

  轉身看向樓上記者採訪的方位:「如果我的遺忘讓你感到悲傷,那麼我就想起來。」
第四部 第一三五局 四次大戰
  原本預定在七月的安葬行程,延至秋天。
  在前往塔矢家墓地的新幹線列車上,光接待著從韓國過來的老爹徐彰元,美津子阿姨一行人與蘆原低聲聊天,緒方與亮二人並排在最後。

  亮抓緊了每一分一秒不需要替光備戰的時間,分析光的行為思路。
  眼神看向窗外飛逝的景色…

  我真的說錯話了嗎…但是這種事情沒所謂對錯才對。光一向能夠接受許多種不同的思考模式以及各地文化,沒道理突然對我的想法耿耿於懷…目前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因為光已經太過脆弱,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會往最壞的方向去思考…對任何事情都做好最壞的打算。
  而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揉揉太陽穴,穩定心緒…繼續推敲…

  酷拉皮卡算是相當瞭解光的人,他問我為什麼光要偽裝…除了因為在乎我的感受之外,光很愛我之外…還有呢?
  他說光的邏輯雖然很難揣測,但是絕大多數都很貼近事物的本質…這一點從相識至今,我也感受到了。
  所以光並不是思想奇特,只是很直接的看出事物的原質,並且遵循這樣的規律。他接受許多不同的看待事物的方式,也瞭解許多不同的解釋…對於人性比較黑暗的部分,光也能夠理解…就如同我在年初對他做的一切一樣…
  光能夠理解,但是不可能認同。

  事物的原質…嗎…
  那麼我們的感情在一開始的時候,是什麼…
  感情的開始,自然而然…我們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好像不是這樣…
  雖然我們擁有彼此,但是一開始…我並沒有把光當成最重要的人,只能說光與爸爸、媽媽一樣重要…
  對了…光並不知道這一些,他只知道自己在我的心中並不是最重要的人,所以在得知螞蟻有可能傷害爸爸,而我又還沒告訴他『另一種模式』時,光情願犧牲自己…在他的認知中,擁有家人的人生就是幸福的人生…光自己失去了家人,他會這樣想非常合理。
  光情願犧牲自己,這是因為光不認為自己在我的生命中有任何重要性可言…但我明明說過,我最重視的就是圍棋、爸爸、媽媽還有光…印象中我的確清楚告知過…好像是在光回到草原之前的事情…


  眼神漫過窗外層層迭起的山巒…

  對了!光該不會忘記了吧!他好像有對我說過…有時候真正重要的事情反而會忘記…就是他對我透露自己擁有時間計算能力的那時候…現在想來,原來光是一個超級精準的節拍器。
  不對…或許光記得,但是由於戒指誤會事件長達兩個多月的折磨,讓他推翻了我的承諾…就是因為記得,所以痛苦…

  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光還對我說過什麼…時間、地點…快想…快點想起來…




  乘車時間漫長,一大早從東京都一路往東北,到了東北地方的青森縣,塔矢家的墓地,已是下午三點多。

  「這傢伙…生前不夠朋友就算了,死後也挑了個好山好水的地方享福…」徐彰元喃喃自語地說著,眼神中有些惆悵…

  亮與光安葬了爸爸、媽媽後,緒方與蘆原虔誠地上前向老師與師母行禮…
  幾位阿姨早已讓時間沖淡了悲傷,只是靜靜地彼此小聲交談,看看周圍的環境…依依不捨地凝望著塔矢家的墓碑。
  最後徐彰元在故友墓前敬了三杯酒…

  「第一杯,敬我巍巍如山的堅強朋友。」語畢,將酒一字型平灑在碑前。
  「第二杯,敬你溫婉似水的堅強妻子。」聞言,幾位阿姨的眼淚不自覺奪眶而出。
  「第三杯,敬我心中,對人世關愛,厚實如土的賢伉儷。」

  光默默地接過老爹手上已經空了的酒杯,與剩下半瓶的小酒瓶,稍作收拾…
  ……老爹他…大老遠的,還從韓國帶來…自己喜愛的酒杯…

  亮上前向長輩們致謝,離開墓園後,蘆原與幾位太太回原本的車站搭車,緒方則招來計程車,陪同徐老師前往青森機場,準備回到東京轉機,直接回到韓國。


  「老爹…」光有些不捨…想回家抱外孫也可以多留幾天嘛…才住兩天就走…
  「想回韓國的時候隨時可以回來,」轉向小亮:「你也一樣。」
  亮苦笑:「老師說得我好像原本就是韓國人。」
  「有什麼關係!你就是跟你爸爸一樣太古板,這一點我兒子就好多了,是不是啊?」轉向自己的『兒子』求證。
  「亮是不是很古板我不知道,不過…有時候在我心中不希望人與人之間有這麼多劃分,倒是真的。」替老爹打開車門:「老爹再不走,我怕我會哭出來囉!」
  「啐!你就這張嘴會哄人開心!」


  看著計程車漸漸駛離,消失在街道轉角,光有些失落…隨即微笑地看向亮。

  「塔矢老師怎麼突然延後兩天回去?」學著最近棋院裡的院生與低段棋士稱呼…還裝出一副恭敬的表情。
  淡淡一笑:「我沒什麼機會能請假,葬禮在青森…於是想約備戰期中的藤原老師來泡溫泉,可以嗎?」溫柔地笑著,徵求同意。
  「溫泉?」眨眨眼睛:「亮指的是Hot spring嗎?這裡?」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單字,去了就知道,如何?」
  雙眼放光:「去吧去吧!往哪裡走!?」說著就要邁出步伐…難得的歡快。
  愛憐一笑:「我已經訂好旅館了,走吧。」

  這是好的開始,利用這兩天假期帶光散散心……
  太好了,果然…根據我的觀察,即使再怎麼悲傷,新奇的事物還是會讓光轉移注意力…上次在解說棋盤的時候也是一臉像孩子似的開心表情。
  我絕對不能自亂陣腳,即使不知道該做什麼,該如何安慰,也要靜靜陪伴。


  笑得瞇彎了雙眼:「原來亮早有預謀啊?」亮在擔心我……我不能再讓亮擔心了,我只要在亮還需要我的現在好好陪伴他…這樣就好。
  「如果不是早有預謀,怎麼躲過棋院那一幫人…」從口袋中掏出一張舊名片,看看左右街道:「走吧,往那邊。」



  交通似乎不是很方便的溫泉旅館,門面看起來有些陳舊,不過卻很乾淨,通風良好,從外面看絕對想不到內部空間有這麼寬廣。

  「亮,這裡真是好地方…」看著長廊落地窗外的滿山黃色楓葉……讚歎…
  領路的老闆娘被這麼一稱讚,十分高興:「再過一個月啊…你現在看到的楓葉都會變成紅色,到時可是觀光旺季,我們這幾扇落地窗剛好占了最好的賞楓位置…都要提前預約呢。」
  雙眼似乎定在窗外似的,笑意盈滿眼底:「現在已經很美了!」


  亮謝過老闆娘的引領,兩人進入房間…環視四周…跟兒時記憶沒多大差別。
  榻榻米的室內銜接走廊的楓木地板,雖不算寬敞卻也應有盡有,廊外倒是別有洞天,大自然環繞下溫泉池水的溫暖味道…讓光手邊的落地窗更滲透出木頭的芬芳。

  「…亮…我是第一次見到溫泉…原來長這樣…」眼神好像在發光:「…室內有露天浴池耶…就像湖泊一樣…」好懷念…我有多久沒好好泡澡了……
  寵溺一笑,看著光驚奇的背影:「這家旅館只有兩間臥房有室內露天浴池…雖然比起湖泊小得可憐,不過我想這裡至少可以讓你好好泡澡,也可以把妝卸了,比較輕鬆。」

  亮彎身開始整理行李……由於事前一直瞞著光,所以光的衣物也都由自己準備帶了過來。

  『嘩…』

  亮聞聲,抬頭…完全見不到光的影子了,正在著急的當下,注意到浴池旁的一地衣物與濺起的水花…
  太好了!雖然不知道光是不是真的開心,但是至少他喜歡這裡。

  『噗哈…』褪去大半染料的腦袋浮出水面,甩甩頭:「亮!一起來玩水!」
  指著光的臉,很沒形象的笑出聲:「光,你的臉好花!」
  「誒?」摸摸自己的臉,手指沾了粉底,很顯然掉妝了。
  「光,像這樣泡溫泉是不好的喔,」同樣來到戶外:「你先上來,要先洗過澡才可以進入浴池。」指指一旁的蓮蓬頭。

  立刻站起身跑到池邊開始淋浴………剛剛就在想這個裝在這裡是幹嘛的…

  緩步來到光身邊:「手錶必須拿下來,」牽起光的手,發現光有極短一瞬的退縮,隨即安慰:「乖,沒事的。」其實…光很害怕我離開他吧…

  亮將光手上『亮的時間』拿了下來,隨即又將拉直的錶帶扣緊,成為一個空心的圈,並且將自己的手錶也拿了下來,俐落地將『光的時間』穿過亮的時間,最後扣緊錶帶…拎著形成8字型的兩人的時間,安慰一笑:「看…還在一起。」

  光看著那個亮手上的8字型…安心一笑。
  而這個表情盡收亮的眼底………果然沒錯…其實光很不安…
  至少光是真的喜歡這裡…雖然有點遠,但是很值得:「還有記得別泡太久,我叫你上來時就得上來,不然會頭暈。」看著正在努力卸妝的人兒…有些心疼。

  「是!」想著亮手上的那個8,開心地回答。
  「雖然只有我們倆所以沒關係,但是如果去了其他共用的溫泉,要記得不能跳水喔。」光真可愛…我才不會讓我的光去共用的浴池泡溫泉…呵呵。
  「是!」再度甩甩頭髮,已經原形畢露。
  「我個人認為毛巾放在頭上比較不會頭暈,光也可以試試看。」
  「是!」非常期待地眼神…
  「雖然在外面不行,不過這裡只有我們,所以盡量玩水沒關係…」光真的很急著想聽我把話交代完呢:「呵呵,去吧。」

  『嘩…』

  水花再次濺起,亮看著這樣的光,笑彎了眉毛…
  我們倆人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輕鬆過了呢…
  幸好小時候全家人一起來過這裡…才知道這麼個地方…

  再次環顧四周,與孩提時代的記憶重合…格局擺飾也差不多沒多大變化…
  「真的是十年如一日的地方…」印象中似乎也是這間房間吧…

  將行李稍作整理過後,自己也淋了浴,與光一起在初秋的山巒景色中,感受泉水的溫潤…
  『啪!』一團水花打在亮的臉上,破壞了寧靜的氛圍…
  或許原本就不寧靜,只是亮根深蒂固的觀念認為『寧靜』理所當然存在於泡溫泉時…

  「竟敢偷襲我…看我的!」不甘示弱的回擊…痛快地玩,有何不可!?
  「嘿嘿,是你的警覺性太低…來個熱水攻擊!」話音剛落,一片大量的水花朝亮襲來。
  「這傢伙!好心帶你來還損我!看我的!!」光剛剛對我用了『你』,我可不可以將這解讀為光因為一開心而卸下了偽裝、放鬆了情緒…
  「亮這個洗澡老是溺水的傢伙!打不過我的啦!」說著,還騰出手扮個鬼臉…金盞花的形象完全毀滅…
  「那是在想事情!想事情!」太好了!我想光是真的高興了!呵呵…完全沒有雙冠王的形象呢:「今天非分個勝敗不可!」我也放縱一下吧…
  「打水仗的話你是輸定了!」
  「那你就試試看!」


  火紅夕陽與滿山楓葉…在熱情的水面上輝映出金碧輝煌,歡快的情緒持續沸騰…
第四部 第一三六局 事實與真實
  水花飛濺…

  一番混亂的大戰過後,光筋疲力盡地趴在池邊的造景岩石上,終於安靜下來感受溫泉的療效。
  看著光盡興的模樣,亮也很開心:「怎麼這麼容易就累了?我剛剛可沒動用念。」光的纏正在流失,看樣子是真的玩累了。
  上半身滑回水中,悶悶的語調:「一直沒辦法好好吃飯,當然容易累。」
  「終於承認了?」雖然這是我們心照不宣的事實,但大半年來…卻誰也沒有提起過…
  聞言,立刻從歡快的情緒中回神:「對不起!」有些後悔自己一時嘴快:「對不起…我沒事,亮不用放在心上。」心中一陣抽痛,將頭沒入水中…

  笨蛋!亮已經不是過去疼愛我的亮了…又怎麼可能把這種小事情放在心上…說這種話根本就是多餘……亮只是暫時還需要我而已,所以我只要想辦法讓他快樂就好…
  對了…今天特地到這裡來…時間也被拿下來了…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該來的總是會來吧…都演習過了,不用擔心…沒事的。


  穩定情緒後浮出水面,已經是一臉甜甜的笑容…
  看到光這樣的神情,亮在心中微微嘆息…

  「光,過來。」已經伸手拉過…
  而光一如往常的乖順,沒有反抗,靜靜坐在亮的雙腿間,讓亮將自己圈著…

  這樣的姿勢,靠在亮懷裡…有一種被保護著的感覺…像嬰兒時期依偎在母親胸口,吸吮著母親的乳汁,那樣的感覺…很安心…
  那…就暫時讓我把亮當成母親吧…只要一下下就好…


  這兩天一定要讓光解開心結,都已經過了大半年了,我們倆不能這樣下去。
  啟動了周,護著光的周身,不讓纏繼續流失…


  「謝謝。」
  「…光對我說了謝謝呢…」撫摸著懷中人兒的肌膚,擁緊:「是我不好…都沒注意到光已經改變很多了…」
  「…」持續依靠著溫暖的體溫,不發一語。
  「對不起…」既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那至少把自己的心情傳達給光知道:「對不起,年初的那兩個月…對不起!」心疼地抱緊:「對不起!」
  有些無奈地笑著:「亮怎麼又提那件事呢?那些根本不重要吧。」亮是因為愧疚…所以…才對我好嗎…
  『怎麼能說不重要!光受傷了啊!光因為我受傷了!到現在都好不了!』緊一緊懷中已經消瘦好幾圈的軀體…為什麼老是不把自己受的傷當一回事?
  「沒關係的,亮。」亮為什麼不安呢…我都說沒關係了…
  「光,看著我。」

  坐直身體,拉開一點距離,乖巧的凝望。

  「光…假如我們易地而處,你對我做出同樣的事情,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那是不可能的。」眷戀的眼神…因為我愛你,所以不會傷害你:「像是最後對翡翠動手,扼殺生命,是情非得已…對亮,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撫著光的臉龐,痛心萬分:「翡翠也是光深愛的人吧,光…你知道嗎…你傷害翡翠,或者說是成全翡翠是在情非得已的情況下…那麼我呢?」

  再度拉過光的身體,相同的姿勢,擁緊光…

  「那麼我呢?光有沒有想過,你當時是情非得已,就已經受到了精神的折磨,那我呢…」心痛地臉頰挨蹭著光的頸間:「我只因為自己的任性與脆弱就動手傷害摯愛的光…光,你一向是最體貼我的…告訴我…你認為我會好受嗎?」

  本能地回應,擁緊亮…原來…亮不只是因為失去家人而受傷了…還有因為我…

  情緒難以克制…激動地只希望光明白:「為什麼你這麼聰明會不明白…我們兩個的心情是彼此牽繫的啊…不是因為制約與誓約、不是因為為彼此承諾的時間…是因為我愛你!而我相信光也愛著我啊!」

  …………………我可以相信亮說的話嗎…相信亮跟媽媽一樣,即使將承諾遺忘…也能夠貫徹最初的心情…

  「…對不起…說著說著,又對你大聲…」指尖輕撫光濕淋淋的髮…溫柔地按著髮間各處穴道:「…喜歡嗎?」小心翼翼地詢問…
  「…小時候…我常常幫我的母親按摩…」下巴擱在亮肩上…讓我依靠一下…
  「嗯,然後呢?」看不見光的表情,不過聽聲音…光應該覺得很舒服…
  「亮是因為很在意我…所以才會對我生氣…」再讓我依靠一下…拜託…


  怎麼光好像思路不連貫?不過聽聲音…光好像很喜歡現在趴在我身上的感覺…我也很喜歡…現在這樣…已經有多久…我們之間沒有這樣的氣氛了…


  「愛的相反面不是憎恨,而是漠不關心…」所以亮是在乎我的。
  「嗯,這句話我也聽過。」愛惜地親一親金色髮頂。

  輕輕按著光背上的各處穴道,用手掬起一些溫水潑在光的背上……
  光陷入思緒裡了,他正在想事情…別讓他著涼了。

  「所以母親會對我們生氣、媽媽會打我一巴掌…都是因為愛我…」
  「嗯,沒錯…世界上有許多人都愛著光,光並不是一個人。」
  「許多人…嗎…」語氣黯然…

  亮溫柔地撫摸著光,給予安慰與牽引:「在琥珀消失的那段期間…喜愛你的樂迷們組織了各式各樣的團體…大家都很想念你,牽掛著你…即使光不見得認識他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大家卻都在不同的國家,向不同的神明為你祈福…這些…光都知道的…對嗎?」
  「嗯…」的確是這樣…
  「…奇犽明明自己也是需要別人關愛的孩子,他卻警告過我…光哥哥若成為名譽本因坊,請我千萬要注意你的一舉一動。」

  原來有這回事啊…

  「這次小傑發覺了你的不對勁…所以打電話向酷拉皮卡報告…我想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擅長處理太細微的感情,所以乾脆請酷拉皮卡支援…」
  小傑的直覺向來很準確…
  「酷拉皮卡若不是把光當成重要的夥伴,又怎麼會每次一有火紅眼的下落,就高興地馬上聯絡你…在殺了蜘蛛後,只有在你身邊能夠感到安定…知道你要去韓國一年,馬上安排我去忍者村找半藏。」
  「…嗯。」那麼亮呢…亮真的愛著我嗎…


  我們已經泡很久了…這樣下去會頭暈吧…嗯…可是光若頭暈的話就比較不容易胡思亂想…偶爾頭暈應該沒關係,最重要的是把光的心結打開…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光的心結在哪裡…不過…只能見機行事了…
  總之我要保持冷靜,不可以自亂陣腳。


  「亮會對我兇…會發脾氣…甚至……那是因為…」
  亮真的愛我嗎…亮…即使不愛我,我也依然願意付出一切……所以請不要用虛假的謊言欺騙我…那樣只會在離別時更讓我難受…

  「因為我真的非常非常愛著光、寶貝著我的光,」深情地擁抱:「雖然理智上我也明白…愛不只是佔有,但是只要一想到或許有別人得到了光,不論是身體或是內心…都讓我心中非常不是滋味,最後醋勁大發…完全失去理性…」越說越愧疚…越說越小聲…

  聞言,光愣了一下。

  光好像想到了什麼…我剛剛說了什麼嗎?看樣子我無意中說到了某個關鍵…像這樣坦誠的說話果然對彼此都好,即使是隨意聊聊也有收穫。
  「有時候事實不等於真實…光不是一直都明白的嗎?人們往往因為太過在乎對方,說出傷害對方的話…被傷害的那一方因為文字語音的吸引力,而認為『自己被討厭了』…這是我們討論過的啊…當時光還說秀英與趙石語言不通,卻能做基本交流,就是個例子。」
  「…」原來是這樣…
  「我想行為也跟語言一樣,」心疼地擁緊光:「雖然我對光做出了那麼多…殘忍的事情…但是…不是那樣的…我只是…因為我太懦弱了,所以忌妒另外一個擁抱光的人…」
  「…」原來亮吃醋的對象…不是…

  亮吃醋不是因為媽媽把戒指留給我…我只知道亮在嫉妒…卻不知道…原來亮是在吃根本不知道是誰的醋…
  雖然後來誤會解開,但是我一直以為亮很在意媽媽把戒指留給我…而我卻因為尺寸戴不上…我以為亮不高興,以為只要想辦法讓手指變細…以為只要我戴上了…亮就會高興…
  可是亮阻止我了,我以為亮不想讓我戴上戒指吧…我以為亮在吃我的醋…所以才把猛獁獠牙項鍊給了亮…這樣我們彼此都擁有對方母親的遺物…我以為亮會平衡一點…我一直以為亮因為媽媽的事情…在吃我的醋…


  感受到擱在自己肩上的腦袋正在飛速運轉,於是慢慢哄著:「我一直因為光而感到驕傲…因為我的光不論走到哪裡都吸引著眾人的目光,我的光是最優秀的…這樣的人對我情深意重,總是對我百依百順…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

  亮說他…很幸運…亮不是覺得我們彼此互不相識比較好嗎…亮不是很後悔認識我嗎?亮到底是怎麼想的…
  挪出一點距離,看著垂掛在亮胸口的女王項鍊…百思不解…

  注意到光的視線,順著思路開口:「怎麼了?後悔把媽媽的項鍊給了我?」神色一黯:「只要光想拿回去,隨時都可以…如果光想要離開我…只要說一聲,我就解除制約與誓約…」的第一種模式。
  「就算光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辦法摘下來送你…」看向光驚訝的神色:「請不要以為這是陳腔濫調的誓言…我是真的會想辦法弄出一顆月亮給你…更不用提馬來貘或是企鵝…只要光說一聲,我什麼都願意。」光…好像終於能正常聽我說話:「因為我知道光也是用同樣的心意對待我,因為我想要用棋盤,你就願意犧牲佐為留下的半局殘棋、為了取悅我而做好即使受傷也要回應我的心理準備、因為我的不安而願意截去音樂家的手指…」
  認真而愛憐地凝視光的臉龐:「我承認我對於愛情真的很遲鈍…但是光對我的好,我都知道的…知道但是不認同…因為我無法坐視自己心愛的人這樣傷害自己而無動於衷…」
  發覺光依然看著自己胸前了球體鍊墜…光真的後悔嗎?但是我感覺到手腕還在第一種模式…咬牙:「我相信光絕對不會提出我做不到的要求…因為光也如同我愛著光一樣愛著我。」

  沉默片刻…光依然看著亮胸前的項鍊…亮的心漸漸地往下沉…
  光…難道真的後悔了…後悔認識我…
  對了!!是那時候!我好像說過類似…認識光很幸運的話…所以…
  所以光那一天晚上以為『亮認為我們彼此互不相識比較好』…所以光才突然對我說…說他一直覺得認識我很幸運…然後默默回到房間哭泣…

  是我無意間再度刺傷了光的心…但…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啊…
  我是真心認為…在現實中遇到種種磨難的同時,我們還擁有彼此…是很幸運的事情!意思正好相反啊!

  「光…」伸手攬過…這個傻瓜!到底是怎麼硬撐著拿下天元的:「真是個笨蛋!我們倆都是笨蛋!」抱緊…心疼萬分…原來這就是你落淚的理由…

  原來光以為我遺忘了承諾…
  光……就算我遺忘了承諾也會一直珍愛著你啊!
第四部 第一三七局 身心皆如是
  「光,你先聽我說…」沒反應…大概還在想事情…
  「光,那句話是沒有有效期限的!」感受到光的身體一顫,果然說到重點了:「那天莊子的那段話不是那個意思…或許有些感嘆的意味在,但是至少我沒有那個意思!」對不起…居然又傷害了你:「或許有一天我真的會忘記我們的承諾,但是就算遺忘了,我也是一樣珍愛著你啊!」

  氤氳的泉水熱氣中,胸口相貼…兩人感應著此起彼落的呼吸…

  發覺擱在肩上的腦袋似乎在運轉著許多其他事情,深怕光胡思亂想,於是又急忙繼續:「如果…如果光很介意,那我就…我就開始寫日記!這樣我就會記得了!我會常常溫習我們倆的回憶,這樣…這樣…可以嗎…」心疼地收緊手臂…拜託…千萬別胡思亂想…別傷害自己!
  「光也可以常常提醒我!只要光想要什麼就跟我說,或者我遺忘了什麼…請你一定要告訴我…因為…」憂傷而緊張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因為我跟你不一樣…不可能記得…所有的事情…」
  「亮…」疲憊的聲音…
  「什麼事?」緊張…
  「我在想事情,不要吵。」
  「…」

  竟然說我吵………嗯…我承認我很少說這麼多話,一直說還真的有些累。

  微風輕送著時間,水中的倒影輕巧挪移…隨漣漪,隨光影。

  光伸手攀上亮的脖子,原本擱在肩上的金色腦袋,滑到胸口…依偎著…這個舉動讓亮吃了一顆定心丸………看樣子光並沒有後悔把項鍊給了我的意思…
  亮明確感受到光已經停止思考,但是似乎很疲倦…於是更加愛憐地撫摸著。

  一陣寧靜的氛圍,兩人誰都沒再開口說話…
  漸次隱去的薄暮光輝告訴亮…兩人已經浸泡在水中超過一小時以上……剛剛一直在推敲光的心思,都沒注意到…真的泡太久了…

  「光,會不會暈?」其實我都有些暈了…

  光依舊沉默,不發一語的寂靜持續了半晌…亮感覺得到光的眷戀…

  「我已經沒那麼累了,亮…別再啟動周了。」亮會疲倦的…
  「嗯…」的確也差不多了。
  「我不會要求亮去摘天上的月亮,並不是因為那麼深奧的邏輯。」
  「嗯?」光剛剛在想這個?
  「為了全球各地的沿海城市居民著想,我認為為了一己之私而引發海嘯,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聞言,亮首先僵住…隨即笑了出來…果然是很貼近事物本質的思考模式…
  會說出這樣的話,代表我的光回來了吧。

  「…所以…我真的可以收下媽媽的戒指嗎…」些許猶疑…
  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有什麼問題嗎:「媽媽不是已經把戒指給了光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沒有移動身體…只是嘴巴動著:「亮不介意嗎?雖然知道這不是『某人』給我的定情信物,但是這樣有重要涵義的東西,亮真的不介意嗎?」亮吃醋的對象…真的不包括…我嗎……
  「…為什麼會這麼問…媽媽給我或者給光有什麼差別嗎…況且當然是有重要涵義的東西,做媽媽的才會給自己的孩子…不是這樣嗎?」
  「…嗯。」
  「既然媽媽將光同樣視為己出,那麼給光或者給我都一樣吧…」到底怎麼回事…好像有哪裡我沒弄懂…
  光將臉埋在亮的胸口,母親的項鍊與自己的臉頰微微相貼:「也對…因為…亮並不知道媽媽當時說的話…」說起來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媽媽…意思是媽媽將戒指交給光時,所說的話?」
  「嗯…」神色一黯,要說出來嗎…

  亮依舊撫摸著心愛的光,知道快要討論到問題的重點了…

  「之前光不也是這麼認為嗎,所以將獠牙項鍊給了我…正因為有特殊的涵義,所以才給重視的對象…媽媽也是因為重視光,所以把戒指留給光…」努力思索……蹙眉:「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啊…」光到底在想什麼…
  「因為媽媽說…」唉…該怎麼開口…

  亮凝神細細思量,到底是什麼事情讓聰慧的光如此困惑懊惱……


  彩霞漫天,斜陽親吻著環山…殘餘的熱情似乎想將山頭的楓林燃燒興旺…


  「我想我終於明白了…」所以光會這麼痛苦…
  光聞言一顫……
  「傻瓜!光…真傻…」愛惜地抱緊,順著背脊撫摸:「那是媽媽留給你的結婚賀禮,我一開始就聽緒方先生說了。」

  驚訝地瞬間坐起,凝視著亮……亮一開始就知道!?

  亮看著光如此驚訝的神色…心中暗自嘆息…隨後實在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跟『小亮』在病房裡解釋事情始末的時候太過簡明扼要…導致疏忽了許多細節;果然…光雖然讓我順利開口了,卻無法顧及到自己的心情…而我也真是的,怎麼不在光出院後就立刻解釋清楚…居然天真的滿心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
  直到最近發覺光不對勁時,光幾乎已經把自己逼得崩潰…
  幸好…一切還來得及。
  酷拉皮卡,我想我知道答案了……原來,光留在我身邊不只是因為時間的誓言…是因為光用他的靈魂愛著我,我終於明白他對我的愛戀不是深淺可以衡量的…光用最貼近本源的想法,執著地遵循他所立下的『時間的誓言』,什麼事都以我的感受為優先考量……他從不會計較自己傷得多重、心有多痛…


  「光,我們別泡了,原本十五分鐘就該起來的,」牽起光的手,貼緊掌心:「來,乖,沒事的,我們先起來再說。」
  乖順地讓亮引領回到臥房,換上浴衣,感覺很疲倦……

  「來…喝水。」亮遞過一個陶土捏成的杯子。
  光發現房間內附的兩個陶杯雖然容量外型差不多,色澤也雷同,卻明顯是手工製造……有些許微妙的不同,卻又有著和諧感。

  為光的神情疼惜一笑…
  一看到有趣的東西就很新奇地探索,像個孩子呢…不過光看起來有些累了。


  「好多了嗎?」片刻後,亮開口。
  兩人在楓木地板上欣賞著漸次隱去的絢麗彩霞……光覺得這一刻…即使不是夏天、不在草原,要在這裡隨風而逝也無所謂了…
  今天…算是真的幸福了吧。

  「光…對不起,當時太倉卒了,沒顧慮到你的心情。」溫柔的嗓音,解釋著:「即使緒方先生沒有告訴我,我也猜想得到…媽媽當時一定說,小光是自由的,不需要被塔矢家束縛…」

  光今天已經驚訝到無法再驚訝了…於是靜靜地側過頭,凝視著亮。

  「原本這是媽媽的心意,光也欣然收下了,卻因為一場戒指誤會,讓光認為我愛著家人勝過光…」抿一口自己杯中的水,繼續:「即使誤會解開,但是我的行為已經成為事實,在光的心中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於是…光會站在我的角度接下去推想:不管亮吃醋的對象是自己還是莫須有的某人…很顯然『在亮的心中,原來自己根本不重要』…」

  光只是聽著,眼眶漸漸泛潮…於是別過頭去。

  亮仰望著輝煌的暮色:「但是光即使受到傷害了…卻仍然一心只在意我,所以又有了進一步的想法…認為自己接受了媽媽給予的『結婚賀禮』,對我而言也是一種背叛…然後把一切都歸罪在自己身上…一方面認為不管自己以後會不會結婚,都不應該接受擁有這一層涵義的東西;另一方面認為『既然亮珍愛家人、既然自己在亮心中不重要…那樣的話…戒指應該還給亮比較好』。」揉揉自己的太陽穴……真的有些暈,不是因為溫泉,而是光的心思太過複雜:「但是我猜想,光應該已經答應媽媽會好好保存這枚戒指,於是在『答應媽媽的話』與『戒指應該還給亮比較好』之間掙扎…到這裡我應該都沒說錯吧…」

  側頭看向身邊的光…淚水在光的眼眶打著轉,緊咬牙關…最終依然滑落……

  「傻瓜…哭什麼呢…光又沒做錯事,一切都是我不好…」拉過光的身體,最後看見光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蜷縮成一團…臉埋在自己的腿上…

  亮神色一黯…原來在我以為事件結束的同時,光就開始偽裝了…這個把臉埋在我腿上的動作…那時…是在光對我說爸爸說過的話的那一天吧…當時光抬起頭時…已是笑容滿面。
  「傻瓜…對不起!對不起!」心疼地俯下身擁緊:「對不起…」

  我真笨!整整兩個月的傷害,怎麼可能在病房中稍做交談,便能輕易彌補…我什麼都沒發覺…讓光一個人強顏歡笑…我真是太遲鈍了!!
  愛憐地抱著,此刻除了能給予擁抱以及安撫,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

  兩人蜷縮地抱成一團,亮張開雙臂,盡可能保護著光,用身體包裹著光,彷彿害怕再有任何傷害加諸在光身上。
  「對不起…」最後連亮的眼睛也微微泛潮:「光,哭出來吧…不用忍耐…」

  都是我不好,明明就知道光受過那麼多傷害,心思比一般人纖細,竟然天真的以為整整兩個月的身心受創…能夠用三言兩語彌補…


  一直到傍晚的東方天空出現了第一顆明星,光才漸漸止住嗚咽的哭泣…

  「光…光…」心疼地蹭著光的脖子:「對不起…」反反覆覆,還是只能道歉:「光當時一定很害怕…每天都很害怕…對不起。」
  身下傳來悶悶地聲音:「…我…從來沒有怕過…」
  「光…」稍稍鬆開了手…

  隨即感受到周圍的空氣染上排山倒海的哀傷…哀傷的中心源自光…

  「光?你怎麼了?」所有動作瞬間停頓:「光…你的意思是要我別放開嗎?」

  保持緘默。
  因為我永遠無法說出…請求亮…類似『不要離開我』之類的話…

  「我知道了!我不放開!絕不放開!」再次收緊手臂…我做出那些過分的事情…光還願意依賴我,讓我抱著…光是真的從沒有怪罪過我:「謝謝…」既然沒有怪罪,又何來原諒之說:「對不起…謝謝…」
  光的心…即使受傷,卻依然高潔…反觀自己,居然傷害這麼完美的人…

  「我從來沒有怕過…因為是亮…所以我不會害怕。」依舊是悶悶的聲音,卻很真誠。
  「這個傻瓜!怎麼這麼傻!」從今而後,我塔矢亮絕對不會再做出任何傷害光的行為!當然也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光!
  就著亮的大腿,用浴衣吸乾眼淚,緩緩坐起身:「因為亮不是常常說嗎…說我是『你的光』…」

  紅腫的雙眼凝視著亮……亮心疼萬分…
  認真篤定的視線,望進翠綠的眼眸:「因為我是亮的光…我的身體跟心都是屬於自己心目中認定的對象,我以這份歸屬感而自豪,所以根本不需要感到害怕。」
  伸手撫上光依舊殘餘淚痕的臉龐:「傻瓜…」真是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就只因為我說過…你是我的光…就只因為這樣…」為了我不經意的言語,光就做到如此地步…可見得光是多麼深愛著我…

  疲倦地倒在亮的肩上…淺淺呼吸…

  「…光?」累了嗎?好像很睏?可能頭也很暈吧…
  「就只因為這樣啊,我永遠屬於亮…身心皆如是。」

  語末只剩下微微的呼吸聲,星光與彩霞在金髮間交錯…光已經疲倦地沉入夢鄉。
第四部 第一三八局 檸檬的酸度
  「…」嗅嗅…好香…
  微微睜開眼,迷濛中見到亮坐在自己身邊,看著詰棋集。

  注意到身邊細微的響動,放下早已爛熟於心的詰棋十講…
  「光?怎麼醒來了?再多睡一會兒沒關係。」擔憂地撫著額頭:「沒發燒…太好了…光才睡不到一小時…」
  「……嗯…」有些恍神地坐了起來…
  「快躺下,乖一點!我知道你很累了!」第一次泡溫泉就泡了這麼久…又說了一堆話…加上現在心情放鬆了,怎麼可能不累…

  光有些鬱悶地捲起眉毛…唉…
  亮見了這表情,隨即放柔語調:「怎麼了?想要什麼嗎?是不是燈太亮了睡不好?」我會對光更好更好……
  搖頭…
  「想喝水嗎?今天真的泡了太久了…」
  「…嗯…我是很渴…但是…」終於輪到我說話了:「我更餓…」

  亮聞言,怔住…
  隨即…

  「光?你是說你餓嗎?真的嗎?」驚喜異常!
  誒?幹嘛我不能餓啊?
  「光,你再說一次,是不是真的餓了?」期待的眼神…
  「嗯…」望向餐桌上已經被服務員擺滿的日式料理:「我好像已經有一千年沒吃東西了…」這句話用來形容佐為真是恰到好處。
  話音剛落,亮就欣喜地拉著光來到餐桌前:「我還怕服務員動作太大聲會吵醒光,幸好他們素質不錯…沒想到光還是醒來了!」邊說邊倒了茶給光:「來,多補充水分。」
  「…嗯…」接過茶杯:「我聞到天婦羅的味道…知道有炸蝦。」真的有耶…好像很好吃…
  看著光嘴饞的模樣,亮開心極了…帶光來這裡果然是對的選擇!
  「啊…生魚片…」今天終於能吃到了。
  「光沒吃過嗎?」都來日本這麼久了…
  「以前常常看到,但是在外面怕被人發現我是外國人…所以不敢輕易嘗試…怕吃了之後會有預料之外的反應…」
  「呵呵…」亮笑開了,坐定在光的身邊:「傻瓜,日本人也有一些不吃生魚片的,大不了嘗試一口就不吃,還能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我怕會過敏之類的…畢竟有不少人都不吃…」亮說我傻瓜說上癮了嗎…伸出筷子,準備嘗試生魚片。
  「光,先吃熟食,聽話!」
  「…這樣啊。」轉而進攻剛剛『吵』醒自己的炸蝦天婦羅。

  看著光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亮真是想要立刻張燈結綵…

  「感覺好久沒看到光吃東西了…」高興得自己忘記吃。
  「我的飲食每天都很正常啊,好吧…我知道感覺不一樣,」又喝了一口味噌湯:「我自己也覺得好久沒吃東西…若不是受過嚴格禮儀訓練,現在早就狼吞虎嚥了吧…亮怎麼不坐對面?」繼續吃。
  寵溺一笑:「我想把握每分每秒陪伴我的光。」非常直接。
  「…」臉刷紅…

  見到光紅了臉,倒也沒繼續調侃……現在是真的只希望光好好飽餐一頓。

  「光,吃慢一點。」非常疼愛的語氣。
  「我吃得很慢啊…」好吧…我承認我有比平常快了二又四分之一拍:「比起倉田先生,我算烏龜了…幸好倉田先生不是兔子,不然以後我恐怕會吃得比他還多…那樣未免太不健康了,想到就覺得恐怖。」嗯…所以我還是吃慢一點好…
  「?」拿起自己的碗筷…光竟然忘記等我開飯…呵呵,看樣子他真的『餓』壞了……不過為什麼會冒出兔子之說…嗯…是龜兔賽跑的故事吧。
  光歡快地吃著,彷彿真的許久沒見到食物:「其實生魚片還不錯,這是鮭魚嗎?」顏色很漂亮:「奇犽看了大概會吐出來吧。」
  亮苦笑:「呵呵…光真的確定他是揍敵客家的繼承人嗎…」
  「他好像目前還在跟他母親僵持中,不過父親已經放任他了。」
  「家人的感情真是複雜,即使奇犽說他只從父母那兒學到殺人的的本領…我想還是有相當的感情在吧。」說起來…東果陀事件也是奇犽的爺爺與爸爸參與才結束。
  端起茶碗蒸三口當兩口的舀著:「那是必然的,即使是小傑也會想找未曾謀面的爸爸,當然金設局的『獵人』遊戲也是引發他興趣的重點啦…」

  亮忽然想到了什麼,著急地放下碗筷。

  「光,剛剛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還沒告訴你,你就睡著了。」難怪才一下子就醒了…原來光根本沒有放鬆心情…不過吃飯倒是吃得很高興。
  「什麼事?」茶碗蒸還在手上………難得我有食慾,別打擾我…
  見到光沒有放棄食物的意思,於是自己也邊吃邊開口:「過去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圍棋、父母與光,現在也一樣。」
  「…」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這些對我都是最重要的,我無法欺騙你,只說光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是希望光能記得,對我而言有四樣最重要的人與物。」這樣還不夠嗎…父母親情與志業,跟相愛的人是無法比較的…但是我無法欺騙光。
  「…」向土瓶燒進攻,以前在輝夜姬常常看人家吃…自己都沒吃過…
  「光?」怎麼好像不是很在意?
  「…」好像要先擠檸檬在湯裡吧…用茶壺裝湯還真是奇特…
  「光…」
  「亮,我想吃這個…能不能幫我弄…」
  挑眉:「藤原光。」語氣不善。
  噘起嘴鼓著臉,不滿:「什麼嘛!看到我在吃東西高興的是亮,然後來打擾我吃飯的也是亮…」
  「打擾!?」火起來了!

  知道亮生氣了,故作委屈:「本來就是嘛!說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幹嘛!整個圍棋界都知道塔矢亮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用點腦子想想也知道吧…」好吧,我承認我之前是有點想太多了…一點點啦…只有一點點,嗯。到底要不要幫我擠檸檬啊…我不知道該擠多少…
  「光…你不覺得對你不公平?」立刻開始幫忙擠檸檬…別對光生氣、別對光生氣……難得光想吃東西。
  雙眼發光地看著亮熟練的動作,非常嘴饞:「我不是說過了嗎…所謂公平是指雙方甚至多方都認為沒什麼不滿,儘管我們所擁有的不一樣。」
  亮疼惜一笑:「我怕光會難過…但是我想對你說實話。」將土瓶推回光眼前。
  「那對我而言也是一樣的啊。」先倒了一小杯給亮。
  「一樣?」光有什麼好東西都會先想到我呢…光真的對我很好很好…………一飲而盡。
  能夠一飲而盡應該不會太酸,看樣子沒問題……嗯…我可以喝了:「因為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也是家人、圍棋還有亮啊。」嗯…好喝。
  「怎麼跟你之前說的不一樣,上次明明只說圍棋而已。」順便幫忙把香魚也擠好檸檬…方便光吃。
  「原來亮還記得啊…那是因為家人都死了,所以我就乾脆沒說,如果我的家人還活著,我也會跟亮有一樣的認知…」太好了…亮幫我弄了香魚…呵呵:「對家人、圍棋的感情怎麼能跟亮一起比較…根本是不一樣的東西,而且亮不是也把我當家人了嗎…在喪禮上做得這麼明顯,所以我說大家都知道嘛。」
  「…原來我們的想法一樣呢。」看光吃得開心,自己也吃了起來。

  「按照光的邏輯…只說活著的人的話,那麼塔矢亮最重要的人就是藤原光…光,無論如何,請一定要記得。」
  光低聲碎碎唸:「…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全世界記憶力與記憶容量最好的人說話啊…」一邊捲著眉毛,一邊開始啃起香魚。
  「就怕你當機,關鍵時刻搜尋不到原本已經儲存的檔案。」因為光說過自己會忘記真正重要的事情。
  光放下香魚,稍稍擦擦嘴,認真看著亮:「我知道了,亮最重要的人是我,我已經記下了。」溫暖一笑:「…謝謝。」
  「傻瓜,不是不習慣說謝謝嗎…感覺光漸漸被我感染了。」疼愛的眼神…光真的恢復了,謝天謝地…
  「都好啦…總之亮也要記得喔,我最重要的人是亮。」說著甜甜一笑,嘴角還有一點殘餘的魚渣。

  亮稍稍愣了一下。

  「怎麼了?」我可以繼續吃了嗎…我好想吃…
  「不,沒什麼…只是好像很久沒見到光的笑容了…」果然還是有很大的差別:「快吃吧,吃慢一點。」
  「…誒?那亮到底是要我快吃還是慢吃啊…」
  「藤原光,別挑語病。」
  「…明明自己說的…」喃喃自語…
  「你還有意見!?」莫名火起!
  「亮也快吃啦…」轉移話題…
  「…」
  「…」



  這一夜,光睡得很沉。
  或許是因為露天溫泉的關係,恍惚中,光夢見家鄉的湖泊…


  「根據一萬兩千年前的地理位置判斷,」翡翠指著湖泊正中央:「龍的遺骸在那一帶。」語氣肯定,隨後拿出『一萬兩千年前的世界地理位置球』確認方位,頻頻點頭。
  【小光、小亮…你們偷偷拿走女王陛下的項鍊…沒問題嗎?】佐為有不好的預感…頗為緊張。

  無視佐為的警告,琥珀拿著古代羊皮紙文獻,轉向身邊的小傑:「文獻上記載,嗯…說湖泊底下有龍的遺骸…然後中間破損了一大部分…然後是…《黑暗奏鳴曲》的破解方式…我看看…其他沒什麼。」擁有火紅眼後代用成雙成對的鋼琴、豎琴、長笛或者小提琴,與被詛咒者一起演奏一遍聽過的樂章…不過似乎只能針對女性…而且必須付出代價…嗯?旁邊有插圖?先前沒注意到…

  「真的有龍嗎?」小傑眼睛發亮地凝視湖面。
  【是遺骸而已!!小傑…你可千萬別真的潛下去!】佐為擔心小傑的安危,儘管明明知道這孩子聽不見,依然哇哇大叫地警告。



  這一夜,亮深情地凝視著睡得很沉穩的光。
  看著月光下,光浮著淡淡笑意的臉龐…
  這樣純粹的靈魂,失去了皇室的保護傘…依然保持純粹乾淨…
  佐為也是很辛苦才把光帶到我的面前的…我居然因為自己的懦弱傷害光……這次…幸好來得及…心中總算一塊千斤大石落了地。
  往後我必須更加保護好光,不要再讓光受到類似的心理傷害,就是因為光的靈魂太乾淨,偏偏又很聰明不糊塗…所以更容易受傷。往後我千萬不能自亂陣腳,假如連我都無法理解光的心思,真難想像世界上有誰能夠懂他…正因如此,我必須隨時保持冷靜…

  森下老師說的沒錯,絕對不能兩個人都亂了套,我可以做到的就是同行、陪伴。
第四部 第一三九局 都是星星惹的禍
  緊擁著窩在懷中的愛人…隨著月夜的夜涼如水,亮的思緒隨著時間流動到幼兒時期,與父母難得的旅遊…
  似乎也是前來青森祭拜親戚,於是繞過來這裡。
  印象中一家人似乎只有這麼一次,全家出動一起遊玩,雖然只是祭拜親戚,順道泡溫泉而已……其他…對了,我曾經跟媽媽出國玩過,但是爸爸總是留在日本下棋,偶爾去中國或者韓國。
  相較於光,自己的過往回憶真是簡單得可以,不過光到目前為止的人生…真是太辛苦了…我必須更堅強才能守護他。
  再次想起森下老師說過的話…有道理,我們畢竟是同年,要站在更高更遠的地方引領對方太困難了,不過往後,我們都會互相陪伴著彼此…一定!
  如果同行的路上,彼此相伴,再高再遠的地方也會有勇氣去尋訪。

  是這樣吧……



  次日亮清醒的時候,見到光依然窩在自己懷裡,不知道夢到了什麼…表情…

  「怎麼好像很痛苦…」臉頰輕貼額頭,溫柔擁抱著…
  『嚇!』光瞬間坐起,撞得亮臉疼。

  光捂著自己的額頭…判斷狀況的眼神…………隨即…

  「對不起對不起…」其實我也很疼啊…
  「怎麼了?做惡夢了嗎?」關心疼惜。
  光偏頭思量:「………美夢吧。」
  「美夢?」驚訝:「美夢會被嚇醒!?」
  揉揉自己的額頭,委屈:「就說是美夢嘛…夢到以前的事情,我跟翡翠差點被母親逐出家門…我媽是很嚇人的,錄影帶亮也見識過了…完全沒有女王該有的高雅氣質…超級凶惡…」說著還伸伸舌頭…

  亮哭笑不得,其實這一家人都一樣表裡不一,該不會我們的日本天皇一家也…嗯?我在想什麼…

  「既然醒了,到明天晚上之前,有沒有什麼計畫?」開始整理床鋪…秋高氣爽的美好清晨在光的慘叫聲中開始。

  半晌沒聽見光的回答:「光?」抬頭……怎麼自己在發呆?沒睡醒?真少見…
  「光?」大聲一點:「在想什麼?」

  回神:「呃…我…不知道亮有沒有聽小傑抱怨過…說我騙他湖泊底下有龍的遺骸…」在夢裡又被母親修理了一頓…好可怕…真是心有餘悸…
  「就是你說夏至時大家會去洗澡的湖泊…能淨化心靈的那個?」
  「嗯。」
  「但是光不能說謊吧,所以中間應該有些誤會…」談話間收拾好床鋪:「我也看過那個湖泊,真的很不可思議,明明是死水…卻從上古時代就保持清澈…」
  光也開始收拾起自己的床鋪:「科學家也找不出原因,湖泊其實沒有多大…但是真的很神奇。」雖然基本上兩人都擠在亮的那一邊,但是還是鋪了。



  出了臥房在旅館餐廳,晨光中窗邊的雅座依然見得到金黃璀璨的楓葉林……兩人悠閒地吃著早餐…亮斟酌開口…

  「光…或許你不知道…我也不清楚那位雷歐力有沒有告訴過你…」
  「?」滿眼驚訝:「亮還在想剛剛的事情啊?」
  亮看著眼前的德國香腸三明治,沒有要吃的意思:「當時因為感受到湖水奇特,嗯…總之我也稍微用凝看了一下。」
  「嗯…雷歐力沒提過,然後呢?」吃著自己選擇的鮭魚鬆湯泡飯。
  「雖然什麼都沒發現…但是那片湖水的確讓我感受到奇異的力量。」開始吃了起來。
  光的眼神中出現無限懷念的神情:「亮是不是覺得靠近的時候有一種渾身戰慄的感覺,但是馬上又有一種海闊天空的心情浮現?」繼續吃…
  亮微微一怔:「…每個人都感覺得到嗎?」
  搖搖頭,邊吃邊說:「至少我的父親母親都感覺不到,不過酷拉皮卡的爺爺告訴過我們,在世界還沒有紀元以前,草原曾經是戰場,死傷最慘重的地方很可能就在湖泊一帶,」又嚥下一口:「會有戰慄的感覺是因為曾經有過大規模的戰爭,而且亡者的意念相當強烈,」嗯…現在想來應該是念能力者的戰爭吧:「所以湖泊更顯得珍貴,是自然界的恩賜,因為能夠洗滌心靈,族人才得以安居。」
  「原來如此…」開始吃起三明治,壓低聲音:「這麼說,很可能是遠古時代的念能力者的戰爭,意念殘存至今…」

  兩人思索片刻後,亮再度開口:「但是湖泊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光聳聳肩:「這就不清楚了…酷拉皮卡的爺爺只說是自然的恩賜,剛好淨化了戰爭的仇恨…雖然我覺得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偶然…但是也想不出其他原因…地質學家也說千萬年來,草原一帶的地殼變動很少,湖泊是在更早之前存在的。」
  「這樣啊…光有沒有想喝什麼?」起身:「我去拿鮮奶。」
  「我只要熱的都行。」東北的秋天有些冷…



  沒有特別規劃什麼行程,早飯過後兩人在青森街道上悠閒漫步,看著商店街上忙碌的人群,大家都已經開始一天的工作內容……兩人有些心虛地相視一笑。

  「我是在備戰、備戰…嗯,調整情緒很重要。」裝做若無其事。
  「又沒人說你偷懶…呵呵,倒是我把採訪延後了。」瞇眼看向遠方:「鷹大哥昨天還在的。」
  驚訝:「是嗎?我都沒注意…我以為他跟另外兩位去旅行了。」也可能只是賴在尹老師家白吃白喝…
  「沒關係…鷹大哥會照顧好自己,只是我原本想要買蘋果給他的。」老鷹吃蘋果嗎……
  「對喔!既然來到青森,就一定要帶蘋果回去,我也帶一些給森下老師。」歡快地四處張望,尋找店家。
  亮看著光,安心一笑:「我也要買一些給尹老師,不過別買太多,明天回程我們要去別的地方。」
  「可以請店家寄送吧!」開心地走向路旁某家商店:「明天我們要去哪?」
  「S-E-C-R-E-T,秘密。」戲謔的笑容。
  聞言…光再度驚訝、回頭:「…好過分喔!什麼時候發現的,都不告訴我…」
  「你還在韓國的時候。」微微一笑:「還有,高永夏有Mail告訴我,要我注意千萬別讓你唱什麼風箏的歌,那調子我已經記下來了。」

  光捲起眉毛,用審視的眼神打量著亮。

  又是這表情…愛憐一笑:「有話就說。」
  「亮要不要去當間諜啊…」看向亮不解的神色:「這簡直是一種滲透…先是酷拉皮卡、然後鷹大哥、奇犽居然說出『名譽本因坊』的事情…現在又是高永夏…」真是太恐怖了。
  「呵呵,挑蘋果吧。」已經來到店家前。


  光…聰明如你卻一時沒看透,他們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
  我固然是大家的朋友,但真正吸引人目光的是你啊…呵呵…他們只是希望我盡可能照顧著你、守護著你。
  因為我的光無論走到哪裡、在任何場域都像個發光體,吸引著眾人的視線。大家都擔心你,希望你幸福。
  而我很榮幸,你的朋友們都信任我,認為我能帶給你幸福。



  這一天,亮與光在青森的街上漫無目的地悠閒緩步。
  兩人靜靜的,極少交談,氣氛卻是和諧溫暖,與周圍忙碌的人們形成鮮明對比;最後居然步行來到距離稍遠的塔矢家墓前,亮與光兩人再度向家人行禮。

  雖然只過了一天,卻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黃昏時分,入秋的日本東北已經有些寒意,於是亮提議再度回到溫泉旅館用晚餐,光則是想再泡溫泉,畢竟機會難得。

  飯後兩人握著彼此的雙手,誰也沒開口說話,躺在榻榻米上,仰望著天花板。

  「光…在想什麼?」亮打破沉默。
  「想泡溫泉。」很難得啊…
  「再休息一下,我們才剛吃飽,乖…」有時候真像個孩子…只會對我撒嬌呢。
  「我知道啦…早知道別吃那麼飽。」都是亮啦,吃飽才跟我說不能馬上下水…
  看穿光的心思:「這可不是我的錯,光來到日本這麼久了,這是常識。」
  「…」噘嘴、不滿。

  而當亮好不容易首肯,再次將時間做成8字型,讓光下水時,光卻沒有預料中的興奮…或許是昨天已經玩夠了吧。

  「這次真的不能泡太久。」氤氳的熱氣中,兩人依偎著。
  「亮越來越像媽媽了,真囉唆…」有點暈的時候難道我不會自己起來嗎…真是!
  「竟敢說我囉唆?」攬緊光的身體,開始索吻…

  光時不時會有淺淺地回應,但是回應比起前一段日子少了許多…亮知道…這樣的光才是正常的…這代表光沒有勉強自己做出回應。
  因為光依然對未來充滿了不信任感,要光相信永遠…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而偏偏先前已經回應過我,雖然很有可能只是在勉強自己…但是也因此演變成今日他覺得突然不回應我有些說不過去…
  其實這是好現象…讓光自己去判斷自己的極限…久而久之他會習慣,然後慢慢回應更多…就像一開始只是輕觸我的指尖,到現在願意主動窩在我懷裡一樣…


  「…嗯…」呼吸開始不順。
  亮稍稍放開,額頭貼著額頭…兩人彼此凝望著。

  「光…假如我們倆都溺水了,到最後我們都即將缺氧,你會怎麼做?」在溫泉池裡做這比喻好像不太好…
  毫不猶豫,笑容溫暖:「我會把體內剩餘的氧氣渡給亮,並且由衷希望亮能脫困。」
  「所以光知道我所謂的相濡以沫的涵義了?」依舊貼著額頭,眷戀凝視。
  微微一愣………隨即:「…亮認為人畢竟是生活在現實中,遇到困境以有限的力量彼此互助,是很難得的事情。」所以…亮事實上是認為認識我…很幸運…意義…剛好相反呢…
  「所以說光完全誤會我了,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哭泣…讓我心疼,該怎麼補償我?」愛憐地看著,攬緊腰…額頭蹭著額頭…

  「不知道是誰連自己媽媽的戒指也認不出來…」碎碎唸。
  「不知道是誰明明知道問題出在戒指,也沒說清楚。」跟我打太極嗎:「…是誰呢?」稍稍拉開一點距離,愛惜的眼神。
  「…啊,是誰呢…好蠢。」眼神向上飄向星夜…靈機一動:「是星星。」
  怔愣:「…為什麼?」怎麼突然出現這個答案?
  光彎眉一笑:「因為天上的星星不說話,所以也不會反駁我們的結論。」略作思索:「嗯…是天上的星星的問題,嗯,」頻頻點頭:「就是這樣。」下好結論。
  亮愛憐一笑:「星星真可憐…還替我們背黑鍋。」
  光靜靜凝視亮的翠綠色雙眼,伸手輕撫墨髮:「一直好喜歡亮的墨色髮絲。」
  「我也很喜歡光的金髮…光的一切,我都喜歡。」伸出指尖輕觸髮梢。

  深情地凝視著亮,眼神早已洩漏出無盡的愛意:「…But I could have told you, Akira, this world is never meant 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
第四部 第一四○局 民俗學報告
  每個年代都有不同的傳奇故事,相較於如今在古典音樂界家喻戶曉的火紅眼音樂家,稍早的六零年代,成軍於英國的披頭四樂團以多變的曲風、熱情詩意的歌詞,瘋狂襲捲流行音樂界,使人們趨之若鶩。

  光微微張開嘴巴,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建築。
  建築只是一般的綜合廣場,造型現代感十足…但是光驚訝的不是建築外觀,而是他很清楚裡面有什麼。

  「這就是…不直接回家的理由…」喃喃自語:「…亮…這不是作夢吧?」
  亮愛憐地苦笑:「看樣子光早就知道這個地方了,離家裡也不算很遠,你想來可以要求我帶你來的。」
  「所以…所以亮真的是要帶我來看約翰藍儂?」蹦跳著開始興奮:「亮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的……嗯…我也沒想到光會這麼高興,只是以前聽久美子阿姨提過,說公宏哥畢業後在這裡工作,才知道有這麼個地方,就帶你來了。」光現在是…在興奮?原來光還會有這樣的表情…
  「啊?對了…好懷念那一次的面具嘉年華…」有些感嘆:「已經是…嗯…七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我們認識很久了。」話鋒一轉:「等一會兒說不定能見到公宏哥喔,光不是很想向他道謝嗎?」
  「嗯嗯!快走吧!」拖著亮前進!



  「謝謝公宏哥特地出來,」好像給人添麻煩了,不然在裡面坐辦公室比較輕鬆吧:「還有…久美子阿姨能夠放下自己的家庭,花了不少時間照顧媽媽,都是因為有公宏哥幫忙打理家務的關係,謝謝。」
  一樣的黑框眼鏡,斯文的笑容:「那沒什麼啦,更何況你們難得來,正好我也出來透透氣。」神秘地笑笑:「我們這裡有展出『一色棋』,我想你們會很有興趣。」
  亮光兩人驚訝:『一色棋?在這裡?』
  「按照順序參觀吧,我先去附設咖啡廳訂位。」話音剛落,人已經快步走遠,看得出來由於兩人的出現很高興,熱忱招待。


  「訂位?」亮不解,走向售票處。
  光倒是很高興:「每個月只有一個週日會在這裡的咖啡廳舉辦小型現場演唱會,都是館方邀請的樂團。」與亮一同走向售票處。
  愛憐疼惜的神情:「看樣子你真的注意這裡很久了………兩張全票,謝謝。」拿過一邊供人取閱的簡介資料閱讀:「原來他的遺孀是日本人…Yoko Ono,小野洋子嗎?」所以博物館才在日本嗎…
  「小野洋子也是一位藝術家喔,現在應該已經是一位奶奶級人物了吧,不過他不是藍儂的第一任夫人,只是…藍儂後來愛上洋子了…」我跟亮算是結婚了吧,雖然只有我們倆知道…
  亮蹙眉:「光!別想那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在我的人生中,不會出現另一個另一半。」接過售票員找回的零錢。
  光笑笑:「…若是真的遇上適合的對象,又有什麼關係,若是明明心思不在了,還要強留,豈不是兩個人都痛苦。」慢慢走向在入口處招手的公宏哥。
  「…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像藍儂與小野的確很登對,雖然看樣子有不少人不喜歡他…」收起資料簡介:「不過我只想再對我的光強調一次,藍儂的狀況不會出現在我身上,因為我確信光就是我的小野洋子。」
  「…謝謝。」只能道謝接受吧……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未免也太漠視亮的心意了。



  「售票處一旁牆上有大量的黑白照片,是一代巨星的生平紀錄。」公宏哥非常盡職地介紹著:「這個白色空間內的展覽品大多數是由小野提供,當然也有小部分來自私人收藏家。」

  亮光二人放眼整個空間……展示廳中陳列了一個老式的白色撥接式電話機,這讓兩人感到十分新奇。

  「這個電話和住在紐約的小野是連線的,他會不定時打電話過來,」公宏哥表示:「可以讓參觀的客人和小野聊天。」
  「咦!?那要是現在突然響了不就要接?」光顯然沒什麼心理準備…有點慌。
  亮苦笑:「你也可以選擇不接啊。」
  「放心吧,他也不是經常打,不過我們這裡的確有不少客人被嚇到,呵呵。」
  「雖然好玩,但感覺好怪…」


  「這就是一色棋…」
  「原來是西洋棋啊…都是白棋呢…」好精緻…
  公宏哥微微一笑,繼續幫忙介紹:「一場意義深遠的棋賽,來自與賽雙方彼此無私的信任,我相信身為職業棋士的你們看了這個,應該會有更深的體會。」
  亮認真凝視這個精緻的棋盤,上面鐫刻著:「…『Play It By Trust』…的確是要彼此互相信任。」


  希望我跟光就像這一盤一色棋一樣…我的修養還不夠,希望我能更加貼近光這樣高潔純粹的靈魂…只要我繼續成長,光有一天一定能夠信任我的承諾,我傷害他在先…現在,我會付出更多的耐心陪伴光。

  有時候真的會希望我跟亮能像這一盤一色棋一樣…彼此互相信任對方……信任這種事情是互相的,亮會對我施加暴力…代表他心中真的很不安,歸根究底應該是我不信任他的關係…


  「沒錯,『Play It By Trust』,下棋的雙方在遵守『起手無回大丈夫』的規則,還要記住自己的棋路位置,絕不能顛倒黑白,把佔住有利位置的棋子化為己有,一切全憑良心與智慧。」頓一頓…手探進褲袋裡:「輸了比賽,贏得友誼,非常可貴。」掏出手機…凝神一看:「呃,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亮微微欠身:「公宏哥去忙吧,工作要緊。」畢竟是我們突然出現的。

  筒井公宏在不遠處拿著手機低聲說話,不知怎麼的,光覺得斯文的好好先生好像有些語氣不善…
  轉身再度欣賞眼前的精緻棋盤…嗯:「我還是喜歡圍棋多一些。」
  亮笑笑:「圍棋要下一色棋,不容易。」
  「回家試試看!」雙眼放光。
  「小心過幾個禮拜你的名人頭銜就不保了,還玩。」
  捲起眉毛:「下一色棋也可以很認真啊。」
  「下棋認真是必然的…我知道了,回家就下。」真像個小孩…呵呵。



  博物館附設咖啡廳提供精緻西式餐點、甜品、下午茶…但是,亮與光兩人敏銳發覺,公宏哥自從接了電話後,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公宏哥如果忙的話,不用陪我們。」
  「我們突然來打擾,您還熱情招待,真是過意不去。」
  看著眼前懂事的兩位少年,公宏不禁嘆氣:「…其實我今天真的沒什麼好忙的,剛剛是鐵男的電話。」

  意料之外…

  「鐵男哥怎麼了嗎?我聽說他拿了碩士學位…」有什麼不妥嗎?
  「是長了知識但是沒長常識…唉。」吃起自己的雞腿簡餐。

  兩人疑惑,靜待下文…

  「好不容易碩士拿到了,結果竟然說心裡懸著那篇論文的真相…跑去流浪,剛剛打電話來跟我借錢。」就不會好好找份工作踏實過日子嗎…
  「論文的真相?」我只有國中畢業,不是很懂…眼神看向一旁的光。
  「嗯…我是可以理解心中渴望知道某些真相的心情,但是…跑去流浪,還跟弟弟借錢,怎麼不準備萬全再出門…」這就有點離譜了…
  有些忿忿不平地吃著雞腿簡餐:「你們才十幾歲都知道不該給別人添麻煩,所以我說那傢伙長了知識但是沒長常識。」好像雞腿得罪了自己似的…用力吃…
  「呃…公宏哥別生氣…怎麼說鐵男哥也是把錢用在正途上。」亮開始吃起自己的煙燻培根飯…
  光也開始動起食物:「公宏哥的財務狀況很吃緊嗎?」
  「我倒不是為了借錢的事情,事實上鐵男很有信用…我只是擔心他的安危。」
  「…安危?」做個學術研究能有什麼危險?

  看得出來公宏哥已經將這件事情憋在肚子裡很久了,今天是不吐不快,雖然語氣斯文,卻仍少不了一些埋怨…

  「就是他大二那一年因為沒有認真寫民俗學報告,所引發到現在的一連串事情…幾乎是一拿到碩士就出國去流浪了。」快兩年沒見面了吧…
  光眨眨眼:「就是在假面藝術節趕的那個報告嗎?」我記得…當時就在想哪有人這樣寫報告的。
  「啊?喔!!對喔!」明顯想起來的表情:「對,就是那一次報告沒通過,於是他重新寫了一份。」

  兩人繼續吃,靜待下文…

  「後來…原本他也打算隨便交差了事,我也懶得理他…可是到最後他卻異常認真,碩士班的研究計畫也針對這個主題。」斯文的用刀叉切割雞腿。
  「是什麼主題啊?」禮儀性質的提問,總不好讓公宏哥自己一直說。

  光邊問邊吃,亮靜靜聽著樂團開始演奏輕音樂。

  「窟盧塔族一萬兩千年前的歷史暨兩項王權象徵物不會風化的秘密。」說出來也無所謂吧,應該沒多少人會在意這種歷史消息。

  聞言,光完全獃滯…一萬兩千年前的歷史…

  亮見狀立刻接過話題:「這好像是個很難的題目。」
  「其實也還好,在我們文化歷史相關專門裡面,窟盧塔族的資料算是相當好查的…我想你們應該也聽說過,那個民族致力保護遠古的人類遺跡,」盡量淺顯地解釋:「理所當然的,他們也妥善收藏許多上古文獻…即使是在其他民族還沒有文字產生的年代,他們就已經知道曆法的推算,並且製造類似圓規的器具,測量星辰位置。」解釋得簡單而專業。
  「所以國王權杖上雕刻的天體運行球是貨真價實的遠古技術了…」亮接話。
  公宏哥很顯然十分高興有人接得上話:「沒錯,女王項鍊也是遠古地理位置圖,而且相當精準…這些是我們相關專門裡面大家都知道的。」緩了緩,又吃了一些小菜:「鐵男原本只是想找個容易寫的題目蒙混過關…卻發現了其中更多秘密,為此一頭栽進去研究…」
  光忍不住插話:「所以公宏哥才擔心他的安危…也對…怎麼說都是那麼久以前的歷史…挖出來一定會牽涉到許多國家的利益層面…引起糾紛。」
  「就是啊,你們才十幾歲都懂這些,鐵男那傢伙,我真怕他惹麻煩上身,他事實上已經成立一堆假設了,說不定真的會挖出不該挖的史料…他是真的有那個能力與毅力…」我都不敢讓爸媽知道…
第四部 第一四一局 小狐狸
  NEC盃是日本的小型棋賽,擅長快棋的和谷贏面頗大,卻在與明明能贏的對手對弈之前鬧肚子,理由是前一天晚上與自己老師的女兒森下繁子吃了一堆不知名甜點;為此兩人都被處罰得很慘…
  因此第三十六期NEC盃快棋錦標賽,伊角再度勝過門脇之後奪冠;而這些感覺上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是感覺上。

  楓葉由金黃轉為火紅,隨後是深秋的暗褐色…時間來到十一月中旬。

  光的名人衛冕戰上,在連續敗給緒方兩局之後,在外界認為緒方精次極有可能成為新的三冠王的同時,光急起直追,非常驚險地連勝兩局…大有『被逼急了』的感覺,用和谷的說法就是『狗急跳牆』…不過總算暫時緩解了緊張。
  森下老師倒是不太在意光的輸贏,反而看著輸掉的盤面安心微笑,令和谷覺得不可思議。

  『你還不認真一點!!』酷斯拉開吼!!
  「是…」無奈中…
  『說『是』的時候不要拉長音!』用力拍榻榻米!!
  「是!」立刻挺直背脊!




  秋夜的社區,晚風襲捲落葉而過,微寒。
  鷹棲息在屋頂上,四處張望,藤原宅的小院子,仙人掌依然倚著圍牆站了一圈…似乎『他們』平時會捕捉一些蚊蟲蒼蠅果腹…不過光偶爾也會把廚餘倒給他們;當亮發現光有這項行為之後,嚴格禁止光靠近仙人掌。
  「但是不能浪費食物…反正他們也很餓吧。」
  「拿來,」向光伸出手:「我去,以後絕對不准你靠近。」
  「又沒有很危險,知道之後只要保持適當距離就好了…」當我是小孩啊!?
  「不准有異議。」將『仙人掌飼料』一把奪過,轉身走向庭院仙人掌…

  幸好光後來沒再提企鵝與馬來貘的事情,只是不會動的仙人掌我就覺得頭痛了……不過光常常會想要養一些有的沒的奇怪生物…幸好他沒想過要養小孩…以光的處境而言,養個人類會更麻煩吧,先不談要教育還要負起一生的責任,萬一有敵人找上門就會很慘…但是,說是這麼說…光會想要自己的孩子嗎…

  夜色的草坪上,亮望向遠方的夜幕…………孩子…光會想要嗎……


  「光…下一局得失心不要太重,放輕鬆下。」路燈微微透進室內,亮撫摸著懷中愛人的金髮:「乖…別擔心,公宏哥Mail過來的資料,我會細心閱讀。」
  「嗯…」貼緊蹭蹭,睡意漸濃:「…但是那是亮很重要的頭銜…」
  亮愛憐一笑:「傻瓜,不管在你的手上還是別人手上,我遲早要拿回來的。」其實當然還是希望光能贏…
  「好大的口氣…」軟軟的音調。
  寵溺地摸摸臉頰:「剛開始還要我讓子呢,現在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呵呵……」低聲回憶著過往。
  安心地找個舒服的位置窩著:「必要的話請酷拉皮卡幫忙,他會很樂意解讀那些歷史資料…」感覺意識已經漸漸飄離:「…不過…這段期間他的…老闆好像很忙…」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嗯,光放心,我會請他幫忙的,光安心備戰。」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已經被疲倦睡意籠罩的微闔眼睛。

  水藍色眼睛眨一眨後,完全睜開,乖順地凝視著亮…

  「吵醒你了?對不起對不起…」一時克制不住…真是…明明知道最近光很累…我怎麼老管不住自己…對不起…
  溫婉一笑,持續凝視:「我是亮的光…亮只是吻了自己心愛的人,為什麼要道歉呢…」乖巧溫順的言詞…令人心動。
  「……也對。」亮無奈一笑…眼神中透著百般疼惜…


  然而記憶中一直纏繞著光遍體鱗傷的模樣,每回一想到就忍不住一陣戰慄…
  絕對不可以再發生這種事情,永遠不可以!我會一直護衛著我的光,這樣就夠了!

  亮果然…害怕著傷害到我,那一次的誤會…由於我們彼此不信任…才傷害了亮…對不起,如果我能早點發覺亮的心思就好了…
  對了…萬一…萬一亮以後娶妻,會不會也不敢碰女人…那樣好像不太好…我怎麼現在才想到這一點…雖然亮要我不要想這種事情…但是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誰都很難說…至少幫亮把以後的路都鋪好…
  可是我今天真的有點累…


  「光…在想事情?」溫柔地撫摸著身體…好喜歡這樣順著光的肌肉起伏撫摸…掌心與肌膚貼合的感覺…溫潤如玉。
  「嗯…」調整一下姿勢,閉上眼睛…讓呼出的氣息正好對著亮的耳腄:「亮,我最喜歡亮了。」
  「!」光剛剛對我說…『最喜歡』,這是真的嗎?我沒聽錯吧…用力抱緊:「光…剛剛那句話…能不能…再說一次?」
  有些疲倦地睜開眼:「哪一句…剛剛嗎?」佐為,我真的越來越會演戲…唉。
  亮用力點頭:「光剛剛才說的,你剛剛自己說的!?」期待的提示!

  思考的表情…隨即…甜甜一笑:「我最喜歡亮了。」
  『光…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高興嗎!!?』欣喜地開始啄吻著光的眉梢眼角……不是喜歡指尖、不是喜歡頭髮…光剛剛說他最喜歡我!!


  明明我只說『最喜歡』而已…亮就高興成這樣…亮跟我在一起,果然太委屈他了…亮可以更快樂的…
  唇貼上亮的耳根,惹得亮一陣發麻,接著細細低語:「最喜歡了…亮。」腳指彷彿湊巧般地輕輕挨蹭過亮的小腿…………隨即緩緩闔上雙眼,安心地依偎著:「真的…好喜歡。」氣息在亮的脖頸周圍遊走…


  剛剛那是什麼感覺…光只是在我耳邊說話而已…只是不小心碰了我的腳…但是…那是什麼感覺…
  很陌生,卻很令我…陶醉!?為什麼會這樣?
  以前光不也在我的耳邊說話過…這很平常,為什麼感覺完全不一樣!?而且我…好熱…突然好想……
  不行!!塔矢亮你在想什麼!難道你還想再發生一次那樣的事件!?光傷得那麼重,那只會…帶給他痛苦而已…但是…我好想…只親一下就好…平常也會親吻…不會弄痛光的…


  很好,亮開始吻我了…希望別NG一次搞定。


  光…這是無意識的回吻嗎…跟平常不一樣…這是…這不是佔有的支配感…而是…舒服的感覺?
  很陌生的感覺…卻很美好…


  突然再度腦中閃過光毫無知覺的冰冷容顏…細雨微涼的清晨,光傷痕累累地倒臥在客房的那一幕…
  「!」甩甩頭…我絕對不可以傷害光!
  還有…怎麼很像媽媽以前看的連續劇中…形容狐狸精的感覺…
  「…光,」再次甩甩頭,瞬間坐起身:「你是故意的。」真的要很小心光的想法。

  光微微一愣………唉…NG了…
  「亮…不喜歡…嗎?」裝出委屈的神色:「對不起…我以為亮會喜歡的…」

  「…不是,只是…」糟糕…光對我一片真心,我心疼他反倒變成我欺負他了!
  我只是不想傷害你啊…我要冷靜…
  「我只是覺得光今天已經累了…而且,我不想讓我的光受到任何傷害。」非常真誠疼愛的語氣:「…我明白光為了我著想,這樣就夠了…謝謝。但是我又怎麼捨得你痛苦…」

  「受到傷害…」痛苦?為什麼亮會直接說出來?真是意料之外…
  嗯…原來如此…看樣子,亮雖然害怕,但是…嗯…應該是亮的性觀念真的很薄弱,誤以為那次的誤會就是所謂的性愛…東方人都這樣嗎?不對,是因為他從小只在乎圍棋吧…居然直接把原本應該很美好的事情當成傷害。
  雖然我也不是很懂,但至少我明白這不應該是痛苦的事情,像之前那樣根本是單方面的佔領…唉,要怎麼跟亮解釋…

  「我去喝水。」放開光之後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轉身離開。

  望著虛掩的房門,聽見緩緩走遠的腳步聲:「意志(抑制)力真是驚人…」算了,反正我最近的確很累…大哥的棋真不好對付。
  不管亮以後會不會另外娶妻,我都必須把他的這片傷痕治好才行,儘管他自己沒有意識到自己受的傷害是不見血跡的…
  面對圍棋與工作上的一切、生活點滴都很細膩,面對愛情與這方面的事情…就:「…唉…真不是一般的遲鈍…」但是也多虧了這份遲鈍,讓亮不至於意識到自己的痛苦。
  喃喃自語:「什麼都知道的人跟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誰比較幸運呢…」




  緒方精次覺得自己被包圍了…而且狀況空前的悽慘…
  居然從那一手就想到現在的佈局…難道真的是我的企圖心不夠?
  不,應該是小光用很超脫的心境在下棋,比起只想得到頭銜的我而言,他有更遠大的理想…
  耳邊傳來過去老師研究會上的場景…當時老師對大家說的話…


我們追求的是最完美的一手,當一個人有更為遠大的理想時,近程的目標就會順勢到來,我希望你們能細細思考這其中的道理。


  擁有更為遠大的理想時,近程的目標就會順勢到來…搞了半天,我現在才出師嗎…真是有些不甘心啊!明明幾年前還是個要小亮讓子的孩子…

  記錄席上計時器持續運作,機械齒輪互相追逐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清晰。

  緊抿著唇,齒縫間終於洩漏聲音:「…我認輸了。」還是沒能拿下名人…
  「啊??」衛冕者的反應:「呃…謝謝您的指教…」有些不可思議的眼神。
  『啪嚓、啪嚓。』鎂光燈的聲音。
  「也謝謝您的指教。」頗有風度的躬身行禮……但輸了,就是輸了。
  『啪嚓。』

  「藤原老師是不是覺得有哪裡不妥?」棋院出版部總編輯天野先生注意到了方才一瞬間的不自然表情。

  此時原本聚集在記者室的棋士們也都湧入了對局室參與討論…一同進入對局室的亮率先開口:「光應該是以為緒方先生會在這裡押上一手吧。」指著角邊的一個位置。

  隨即高段棋士們倒吸一口氣,緒方更是瞪大了眼睛……
  想不出棋步不代表看不懂棋步的涵義,對局中的緒方雙冠王沒看見這一手,或許可以解釋為當局者迷,但是其他冷靜觀棋的人,除了塔矢亮之外誰也沒有看到這一手。

  「如果照這樣的話,到終局…」和谷迅速細算:「阿光會輸三目耶…」好多…
  「不…」光依舊端坐著,指尖揉揉太陽穴……疲倦地看著和谷:「在第182手我先棄一子就不至於了。」
  和谷恍然大悟:「噢!但那還是輸半目。」

  整個棋室靜了下來…
  塔矢亮與藤原光的棋藝眾人早已熟悉,優秀而有相當大的發展空間,現在和谷的瞬間細算功力也實在叫人刮目相看…再加上逐漸在各項比賽上嶄露頭角的伊角與門脇…這些年輕人…真是不得了。

  緒方突然豪爽而大方地笑笑:「我是真的輸了,甘拜下風。」再次向小光欠身:「不過我也是致力於追逐神乎其技的棋士,下次可沒這麼輕易完結。」
  光對著大哥真誠一笑,退去棋局之外…大哥還是大哥。

  「如果在前面這邊…」眾人開始討論。
  「我想那裡不要輕易妥協比較好…」年長一輩的芹澤也加入了。
  「那樣的話左邊要先扳一手吧…」伊角指著右側某個點。

  對局室的眾人開始討論棋局,無論老少都沉浸在圍棋帶來的感動裡,一室和樂的檢討氣氛;但是畢竟有藤原老師與塔矢老師在…所以一幫年輕棋士已經做好隨時避難的心理準備。


  此時棋院一樓大廳,桑原老師正在揮舞著新買的柺杖,神情得意…
  『嘎!哈哈!至少我明年挑戰名人時不用看到緒方小狐狸的臉嘎!!』
第四部 第一四二局 社交辭令
  時序進入十二月,隆冬時節。
  絲絲細雨將整個城市打上柔焦,溫哥華時間凌晨兩點。

  酷拉皮卡看著塔矢與琥珀發過來的E-mail,悄然色變。
  這個筆名為『加賀』的人,未免太大膽了些…而且這種事情…有可能嗎?
  有可能嗎…其實也不盡然不可能;但是一般人不知道『念』的存在,以文章內容來看,這個筆名加賀的人應該不是念能力者,但是塔矢說他專攻民俗文化研究,並且擁有碩士學位,提出的理論未必全然不可信。
  只要是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許多不合理之處,比方說從一萬兩千年前至今不會腐朽的『天體運行球』與『世界地理位置球』…但是加賀提出的假設追溯到一萬多年前…可能嗎…

  「酷拉皮卡,還沒睡嗎…」門外傳來悅耳的女聲。
  「進來吧。」轉身看向剛走進門的旋律:「正好請你幫我看份文件。」離開電腦座椅。
  「大小姐總算願意睡了…你看,有希臘牛奶咖啡喔。」微笑著遞過一個寶藍色馬克杯,坐到電腦前查看酷拉皮卡說的文件。
  「謝謝…………嗯,就是這個…你看完之後給我點感想吧。」

  現在才發現…旋律對我真的很好…呢…總是會在我需要他的時候,不著痕跡地出現,是因為他能聽見每個人的心跳聲嗎…可是他好像不會隨時出現在別的隊員面前…而且旋律的國家沒有希臘牛奶咖啡吧…
  嗯,一定是因為我們是特別重要的夥伴,而且旋律也喜歡這種飲料。
  沒錯…就是這樣,非常合理。


  細雨親吻著窗櫺,微微的聲響與咖啡的香味一同氤氳室內………半小時後…


  「嗯…我想加賀只是假設吧…文字間看起來不像是念能力者,但是對於民俗文化有相當的研究…嗯…」喝了一口自己的奶茶…怎麼酷拉皮卡從來沒注意到我喝的飲料跟他的不一樣呢…呵呵,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捧著寶藍色馬克杯,輕輕搖晃………靜待下文…

  「我想這是匿名吧,加賀未必是本名,畢竟要是他往後發表這種言論,非念能力者會認為他瘋了…」握著滑鼠蹙眉思索…思索:「但是就算是取出人體內臟,封印在那兩顆球體裡,有什麼關係嗎?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是上古時代,一、兩萬年前…許多民族都有這一類的祭祀吧……一直到了君主專制時代,活人陪葬的民族也不在少數。」又抿了一口奶茶。

  旋律泡的牛奶咖啡…有溫暖?不對…是一種特別的味道…這是為什麼呢…明明跟琥珀調的是一樣的飲料…是我自己的心情問題嗎?

  「所以加賀的理論是,酷拉皮卡的祖先利用了某種祭祀得到了『能量』,將這種能量包裹在那兩顆球體裡…所以球體不會風化腐敗,他所謂的『能量』其實就是『念』吧…但是為什麼會認為是內臟呢…」不解地眼神看向身邊的人。
  酷拉皮卡呼出一口氣,頗有一種嘆息的感慨:「『球體』裡包裹的內臟、『窟盧塔族』,旋律…別告訴我你猜不出那兩顆獠牙裡面是什麼東西…」
  旋律愣了幾秒,隨即蹙眉:「…紅火睛!?」不可思議:「這未免也…這…但也要加賀的假設成立吧?他只是假設而已……這…也可能只是某種祭祀用的禮器,受到念的保護,封印在球體裡…我覺得這樣也很合理。」
  「儘管眼睛的事情可能只是假設,但是我也有一種自打嘴巴的感覺…」因為我很清楚加賀假設的準確度…高得令我頭痛…




  「雖然只是假設,但我有一種自打嘴巴的感覺…」

  冬季冰冷的低氣溫,讓光只想待在有暖氣的家裡,不願出門…真不適應冬天。

  「自打嘴巴?怎麼說?」亮疑問地問著光…光很懷念草原的四季如夏吧…
  坐在書桌前,滑鼠點擊,關閉視窗:「我們族人最害怕,也最憤怒的就是別人挖出我們的眼睛,」流光的顏色突然淺了一些:「但是如果連自己人都這麼做…不是自打嘴巴嗎!」說著開始火了起來!
  亮站在光身後,輕輕將光的頭往自己身上靠:「光,別生氣,先平靜下來。」

  靠在椅背上,蹙緊眉頭…

  「這樣會好些吧。」指尖輕按頭部穴道:「其實鐵男哥說得很含蓄了,沒有直接點出裡面包裹的是火紅眼,而且這也只是假設而已。」溫柔安慰著。
  「嗯……幸好鐵男哥只是假設…」好累的感覺…

  事實上光非常清楚,鐵男哥的論點基本上有相當大的可能性,幾乎九成九不會錯…而且,相信酷拉皮卡也察覺了…
  畢竟只有酷拉皮卡知道流光就是翡翠的眼睛幻化而成。
  從過去到現在,不是沒思考過為何翡翠的眼睛會變成現在的流光…但是當初因為一直認為翡翠不是念能力者,因此將『被念保護而不會腐敗』的想法直接剔除……後來日子一忙,也就沒再繼續思索這問題…
  對了!當時流光的眼淚…難道…是真的是翡翠的眼淚!?當時我很直覺的解讀為…因為翡翠也捨不得佐為…應該沒錯吧?
  仔細思考過後…事實上後來尹老師也提過,普通人常常不自覺的使用念…像父親的『指尖會發光』就是一個例子…佐為也不是念能力者,但是他對圍棋的執念竟足以讓他在世間徘徊千年歲月。
  死亡蜘蛛的怨念也纏繞過酷拉皮卡…佐為跟著虎次郎還有我們兄弟倆,如果說翡翠其實從當時到現在一直藉著自己的眼睛跟著我,也不奇怪…畢竟蜘蛛之於酷拉皮卡、佐為之於棋盤…所以翡翠之於流光…這樣解釋很合理。


  「光?」在想什麼呢…
  「嗯…」抬頭:「出門吧,下午不是有採訪餐會?」
  看看手腕上的時間:「嗯,是差不多該出門了。」轉身離開光的房間,回房準備。


  當兩人在一樓玄關處,發現彼此圍著熟悉的圍巾時,不禁相視一笑。


  「說起來…亮,你的生日又要到了呢。」媽媽不在家,我來烤些餅乾吧。
  電車上,窗外景物飛逝,亮無奈一笑:「別忙了,你一定在想要代替媽媽烤餅乾,對吧。」肯定句結尾。
  光看向身邊的亮,眉開眼笑。

  「光生日的時候,我都沒替你準備什麼…」寧靜的眼神,看向窗外:「有一部份原因是我不知道光到底想過八月的生日,還是九月的生日…而且…」有些惆悵的語調:「真的不知道光想要什麼…」
  光擺擺手:「誒!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亮當然也不知道啊,這很正常。」有些無奈:「歸根究底說起來,我一直都是這樣呢…從來沒想過自己想要的東西…不要的倒是有一堆…」
  「呵…那麼光倒說說看,不要什麼?」溫和的語調:「省得我哪天不小心送禮送出個地雷。」彎眉一笑。
  「不要叫我做化學實驗、不要叫我算數學、不要叫我起床、不要叫我在冬天出門………」偏偏現在不得不出門…唉。
  亮無奈苦笑:「這些我都知道,有沒有正常一點的…」
  「不要叫我做沒意義的事情。」
  「太籠統了。」
  「我很誠實的說啊,」捲起眉毛:「明明生日的人是亮,幹嘛都是亮在問我…」
  亮笑笑,繼續問:「那麼剛剛在房裡,光到底在想什麼呢?」
  「那個啊…」思索一下措辭:「有點類似歷史的問題吧。」佐為橫跨了千年呢…


  隨著一陣慣性定律的震動…電車到站,停駐。
  時間還算充裕,兩人緩緩步上通往採訪處飯店大廳前的一小段人行道。
  兩人都刻意放慢腳步,有點不太願意接受採訪………每次都一樣。
  高樓林立的建築群中,光仰頭,瞇眼看向冷風中奄奄一息的太陽,亮也隨之瞇起了雙眼。

  「歷史這東西…從來就不是直線前進的…」雙手撐著後腦勺,無所謂地說著:「彎彎曲曲,綿延而行…唉。」我幹嘛跟亮說這個…亮是專精於圍棋的特殊人才,但是基本學歷是國中…能理解嗎…
  亮微微偏著頭…思索:「嗯…我想你的意思是隱喻,國家民族經歷長久歲月中的種族排他性、同類包容性、戰爭、融合、貿易、通婚…等等…從來不是單獨存在的,繞了許多遠路…」看著眼前的路牌指標:「但也因為這樣而更加豐富,帶來現代的多元社會,不是嗎?」
  訝異地眼神放光,開心一笑:「亮總是讓我很驚訝呢…」左右張望:「是往那兒吧…」
  「嗯…路標是這麼寫……因為歷史是由每個人生活上的大小事情堆砌而來的吧…每個人雖然有專長或者喜愛的領域,卻不得不、或者心甘情願涉獵其他事物…」彎過一個轉角,目的地出現在眼前不遠處…實在不太喜歡在棋院以外的地方接受採訪,待會而一定會………算了。
  「嗯,比方說我雖然是職業棋士,但是熱愛美食,就會去研究吃的…」怎麼倉田先生就從沒研究過食譜…連拉麵都不會自己下:「…嗯…說起來過去棋院真的對我不錯,事情都盡量安排在棋院裡…我還是第一次以職業棋士身分在外面接受採訪…」

  亮覺得還是稍稍警告一下光比較好,但是很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盡忠職守的飯店門衛已經為貴賓拉開大門。

  「是名人與本因坊耶…」某穿著水手服的女高中生。
  「他們在聊天呢…」幾位貴婦型的太太。
  「他們總是在一起呢…真有眼福。」某明顯只是個外貌協會的。


  「大哥還沒到嗎…今天有不少人要來吧。」四下張望…彷彿沒聽見周圍的聲音。
  「頭銜持有者都會到,我看見我們的新任王座了…」果然在吃東西…


  「請問…」某清純的小姐跑到光的面前:「藤原老師聖誕節有特別想收到的禮物嗎?」一口氣說完,緊張地捏著裙襬,手不安地扭著。

  瞬間全場靜默。
  雖然採訪餐會還沒開始,記者們卻已經注意到耀眼的二人組…過去塔矢老師總是很不留情面的回絕人家女孩子…導致如今愛慕他的女性都不敢上前…那麼藤原老師呢…他們同年吧?他會怎麼處理…

  雖然來不及警告光會發生這種狀況,但是光已經有我了,才不會接受呢。

  女孩話音剛落,光便認真凝視著眼前女孩的雙眼……溫和有禮的笑容好像會放電:「謝謝,只要是充滿心意的禮物,我都很期待。」

  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而會場人們似乎各自繼續忙著自己的事情,沒再理會這邊的小小插曲…儘管藤原老師又再度應對了幾位女孩也一樣,記者沒有特別在意。




  『你為什麼要一一應對啊!!為什麼要答應!?』晚風湛涼……還沒到家,才剛出電車站就吵了開來…還知道刻意壓低聲音以免吵到住戶。
  『你哪隻耳朵聽見我答應了什麼!!那是社交辭令!社交辭令!』光抽著臉…顯然也卯上了。
  『萬一那些女孩當真怎麼辦!?我也知道那只是客氣話啊!』但是我就是不是滋味!為什麼對他們這麼客氣!?
  『既然大家都知道不就好了!沒看見那些記者對我的應對沒興趣嗎!!?那些女孩也只是想表達一下而已!任誰都聽得出來那是社交辭令!!』亂吃什麼醋啊!
  『你不會乾脆#$^$&^*&^(*&)&##%^&*』得理不饒人的亮…
  『誰像古板的某@#$#&$*%(^(*&(&*(*!』火上澆油的某光…


  新月,當空,微笑。
第四部 第一四三局 Say Yes
  四國地方,德島縣,地震災情雖不至於非常慘重,但目前已有七人死亡,無數人輕重傷也是事實。不少中古的民房半倒,水泥牆剝落,儘管鋼筋結構沒有損傷,卻也不能再讓人靠近。
  奇犽與小傑剛好途經這裡,理所當然向救難隊表明職業獵人的身分,開始協助德島縣回歸正常秩序。
  而根據地質學家推測,這只是一個前震…沒有人知道下一次更猛烈的衝擊將在何時何地發生…

  「阿姨,咬這種草會舒服一點。」小傑一邊包紮患者傷口,一邊與傷患聊天:「嘿嘿,甜甜涼涼的對吧?」爽朗的笑容。

  雖然周圍都是急急忙忙的醫療人員,哀嚎的輕重傷患,但是只要在小傑周圍,人們似乎就不會這麼緊張…

  「謝謝你…聽說你跟那男孩是職業獵人?你們才十幾歲吧?」望向另外一邊看起來好像正在用…氣功嗎?搶救重傷者的男孩…
  「嗯!可是奇犽不會說日語…」『喀!』『哎喲!』
  「阿姨動動看腿…應該可以動了。」
  驚奇:「真的耶…」

  一旁的一對小姊妹花聽見媽媽的叫聲,立刻哭得淅瀝嘩啦,隨即看見媽媽居然坐了起來,馬上眉開眼笑………撲上前來擁抱。

  「讓你們擔心了…來,向大哥哥道謝。」
  年幼的姊妹花向小傑鞠躬,患難中依然得體大方。
  「呃…哪裡,別這樣,這是應該的…這幾天別走太多路。」

  其後,奇犽繼續『默默地』用『氣功』搶救重傷者,小傑則是在較外圍處與許多鳥類、犬類交談,收集情報之餘順便治療輕傷者。
  「大叔,他們說郊區的圖書館幼兒圖書區的位置,還有六位以上等待救援。」指向一排麻雀。
  『第四小隊出發!目的地西邊的圖書館!』
  『收到!』

  母女三人在一旁互相依偎著,地震發生在傍晚,學校正在放學、路上正在塞車的時候…都不知道爸爸在哪兒…母親憂心忡忡,卻不敢讓孩子們發現。

  「媽…爸爸呢?」姊姊首先想到。
  「一會兒就到了,」堆起笑容安慰著:「等爸爸來了,我們一起回東京,提早到外婆家準備過年,好不好?」幫忙整理一對姊妹花的衣衫。
  「好啊好啊!外婆會弄好多好棒的菜!」天真的妹妹高興了起來。
  「也可以看到媽媽小時候彈過的黑白色鋼琴嗎?」姊姊顯然冷靜一些,但畢竟年幼,於是也將爸爸暫時遺忘…
  「當然,」瞇眼微笑:「不過聽你們外婆說,它們其中有一架被放到小型音樂廳…現在只有一架在社區練習室…」幸好孩子都沒事…
  『哇…是那種演奏型的嗎?大大的那一種?』
  「嗯!」總算轉移孩子們的注意力:「跟我們家的不一樣喔,大大的演奏型鋼琴。」
  「我們到外婆家就可以彈了嗎?」
  「社區練習室白色的那一架沒問題…小型音樂廳就難說了…」老公…希望你也沒事…


  小傑一邊與動物溝通,一邊不經意地記下了這一段對話…




  「死亡人數已經攀升到二十多人了…」光蹙眉看著網路新聞…
  「嗯…那次在CD店裡真是好險…」亮忽然愣了一下,指著螢幕圖片:「嗯?那個人是奇犽吧。」
  滑鼠點擊,放大再放大:「…對耶,沒想到他們走得挺慢的,是剛好到了四國所以幫忙救災吧…」這也是身為獵人的義務。
  「這次出遠門回來又要被你念了。」好像每次都弄得很狼狽…
  「如果大規模地震發生在東京…」人口這麼密集…天啊…光想就不寒而慄…
  「以前發生過。」若無其事的丟下炸彈……看著光震驚的臉龐:「聽說當時死亡與失蹤人口高達十四萬人…」陳述事實的語氣。

  光手中的滑鼠差點飛出去…

  「…十、四、萬、人!!?」我們全族也才三千多人:「簡直跟東果陀事件一樣恐怖!」全世界有這麼多人可以在同時死亡…天啊…
  亮知道光幾乎沒什麼地震經驗:「那大約是八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頓一頓,回憶著讀過的資料:「日本位於地震帶,光…我好像應該要對你說明一些安全事項才好。」怎麼之前都沒想到…太危險了!!萬一對局中我不在光的身邊…不行!一定要訓練光!

  於是亮開始向光解說地震發生時的所有因應反應,情況允許時立刻關閉火源及瓦斯、逃出屋外時要小心頭上的墜落物……光坐在地板上,聽得非常認真。

  最後亮寬慰地看著光…看樣子不用擔心你輕生了…

  捲起眉毛:「怎麼又這樣看著我?」我們每天見面啊…
  安心一笑:「先前…我一直害怕光會放棄自己的生命。」藉機試探一下…
  光一愣…隨即:「說什麼呢…我答應過家人無論如何活下去的。」所以…如果有萬一…會違背誓言吧…

  亮細心觀察光的神色……笑容很溫和,眼神波瀾不興。

  「光,看著我。」果然還不行嗎…
  依舊平靜的視線…
  「答應我,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能自尋短見。」拜託你…如果光本身存活意願不高,即使我再怎麼用心守護也是枉然…
  安靜凝望…眼神中透著些許無奈…
  亮著急地蹙眉:「光自己說過!沒有人可以任意扼殺生命,當然自己的一樣!」盡量努力和緩語氣:「答應我,算我求你…」越說越小聲…
  「嗯,我以金盞花的強韌對亮發誓,絕不自尋短見。」這樣說可以吧…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似乎是放下了懸了很久的心,亮疲倦地在光身邊坐下…呼出一大口氣…

  「光不怕死…但是我怕你死…」疲累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亮的樣子好像非常累…原來我給亮製造了那麼大壓力…幸好剛才那樣說了:「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造成亮這麼大的壓力…對不起。」
  「先前…看著心愛的光想要為了自己輕生,即使是現在我也明白,光的存活意願不高…光就不會想想我的心情嗎?」用手臂蓋住眼睛,忍住怒氣沒有發作。
  溫和一笑:「對不起。」因為等藤原光死了的時候,代表他已經不是亮心愛的人了……所以…亮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因為屆時你將不再在意。
  「光…」剛剛語氣好像不太好,我得溫和一點:「可不可以…不要在類似這種情況的時候,再跟我說對不起了…」已經有太多次了…

  無奈的眼神…亮明明就知道…我無法對你說出我愛你…

  「如果真的想說些什麼的話,那就說『謝謝』吧。」

  疑惑…

  「任何語言都有特殊的力量,所以大多數人特別重視取名…光自己不也說過名字的重要性嗎?畢竟名字是自己最常聽到、也是最早接觸的音節…有人格養成的催眠效果…」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思考…隨即:「聽亮說的那麼神…好吧,就當他是吧,然後呢?」意思是叫瑪莉的人都會想養小羊嗎…………誒?我又在想啥?
  「說『謝謝』的話意思是接受對方好意,聽起來比對不起好多了…」溫和的視線,看向身側的光:「『對不起』的意思是自己做錯事了…或者明明認為自己沒有錯,卻故意認錯…想平息別人的情緒。」光就是屬於後者……非常真誠地看向光:「或許光真的不害怕死亡,但是我根本無法想像沒有你在我身邊的日子。」

  光沉默片刻後,輕輕將頭靠在亮的肩膀上…

  「我不知道名字有沒有人格養成效果,但是好像真的有…」像我的封號就是忍耐的意思……說起來真倒楣:「但是我想我也很怕死…吧…又或者…我害怕的是死亡帶來的未知感覺,而不是死亡這件事情本身。」舒服地靠在亮肩上,輕閉雙眼:「人活著不就是為了等死嗎,怎麼還這麼多道理…真是!」滾到亮的大腿上…
  「總之你剛剛答應我了,不可輕生,任何情況都不准。」執著的眼神,嚴肅的語氣。
  「嗯,我以金盞花的名字向亮發誓了,放心吧。」持續閉著雙眼休息。


  其實這句話中的涵義,亮聽得分明。
  意思是生命雖然不會消逝,但是會捨棄『藤原光』的身分吧。
  但是不管用哪一重身分,至少…還活著。
  總之…我必須守護本因坊,這樣才能完全杜絕『藤原光』離開我的可能性。

  而…光也明白亮肯定聽得出自己話中有話……要我活著可以,但是到最後藤原光將會消失在塔矢亮的生活中。


  大窗透著冬日裡明亮的光線,隔著一層玻璃的戶外是凜冽寒風…室內寧靜溫暖。


  「亮,」光突然睜開眼睛。
  愛惜心疼地撫摸著,示意自己有在聽。
  「如果亮真的希望的話…我答應亮…」笑容真誠:「不再抱持未來會分離的想法,我也想開開心心與亮度過每一天。」眼神明淨。

  神情呆滯…

  「呵呵,亮這是什麼表情…不高興嗎?」甜甜一笑,發自內心。
  「不…」看著這樣真心的笑容…疑惑:「怎麼今天…突然…」我在作夢嗎?
  認真眷戀的眼神:「我只是想…這樣我們倆都會過得比較輕鬆吧,或許…」溫柔愛戀的神情,伸手輕撫亮的臉龐:「或許我沒辦法一下子改過來…但是請亮相信,我會嘗試著去信任『所謂永遠』。」

  光的境遇已經夠糟了,我又加深了他的傷痕……我一直都在要求光信任我,而我又為他付出過什麼?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呵呵,我聽見亮的聲音囉…」耳朵貼近亮的心臟位置:「可是亮自己不是說過嗎:『歷史是由每個人生活上的大小事情堆砌而來的。』」臉埋在亮的胸口蹭蹭:「感情也是一樣吧,我是這麼認為的。」就這一次吧…不然對亮太不公平了…嘗試著去信任吧…一次就好。
  有些顫抖地擁緊懷裡的愛人:「…光…你現在說的是真話?不是為了讓我高興而演出的戲碼?光千萬不要勉強自己!我可以等!等一輩子也沒關係!」天曉得我有多希望這是真的!!

  「是真的…亮,」主動摟上亮的脖子,深吻。

  震驚的視線…

  「生日快樂。」

  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第四部 第一四四局 愛情真偉大
  銀色的雪花散發著淡淡的光暈,飄落地面的一瞬,因溫暖而逝去。
  如此寧靜的白色世界,若將鏡頭轉向棋院前咖啡廳,則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結婚!!?』和谷率先將自己的義式摩卡噴了出來。
  對面的女孩拿起手帕擦擦自己被噴到的地方,雖然靦腆,倒也沒有在意。
  畢竟剛剛成年的兩人,在二十一世紀的日本…怎麼說怎麼早…

  「正確來說是私奔了。」阿社再度投下一顆炸彈。
  看到和谷已經石化,光接過話頭:「你跟家人的關係還是很緊張嗎…」銀灰色頭髮的傢伙都會跟家裡處不好嗎…
  「反正我做什麼他們反對什麼…」一臉不爽…
  「春,別這樣說話!」總算聽見女孩的聲音,細得像蚊子一般:「春的家人也在為春著想…」看得出來是個乖乖女…

  …卻跟自己心愛的人私奔了…愛情真偉大。

  「所以…」光抿了一口自己的焦糖瑪琪朶:「你們需要什麼協助?」

  阿社的表情顯然鬆了一口氣…這的確是此行的目的。
  女孩顯得相當感激,與光彼此禮貌性的一笑。
  和谷漸漸回到狀況內…

  「事實上我們需要住的地方…」看向腳邊兩人的行李。
  和谷於是提問:「但是你是屬於關西棋院吧…跑來東京尋找支援,未免太遙遠了…或者乾脆轉過來好了?」捂著下巴,客觀分析:「這幾年你也常常往返東京棋院吧。」怎麼說都是熱門的挑戰者候選人…
  「在我們的地盤雖然太容易被找到,但是生活上我們還是習慣關西。」愛憐地看著身邊自己的另一半:「於是趁著快要過年了…跑到東京來,再想下一步行動。」
  和谷汗:「這種事情怎麼不先計劃好啊…唉。」太衝動了…
  「…我在京都有一棟空房子。」光突然開口。

  另三人獃住…
  和谷在心中叨念……對喔!怎麼說也是雙冠王…有一兩棟不動產也…說得過去…都能在十九歲結婚了,阿光為什麼不能有房子?

  阿光看向和谷…解釋:「椿大哥的棋會所,我把它買下來了。」
  『啥!!?』之前都沒聽說…不過想想也很符合阿光的性格…
  不理會和谷的二度震驚,光面向對面兩位:「你們結婚了嗎?我的意思是…」
  「嗯,早上去登記的。」沒什麼特別的儀式…女孩卻很幸福的表情。
  「恭喜…」和谷已經不覺得有什麼事情可以再讓自己驚訝了。

  「那是一棟…呃…說一棟其實也沒多大…也就兩層而已,」就著桌上的餐巾紙,拿著點餐原子筆畫起外觀:「一樓是店面,二樓有兩房…這邊有個儲藏室…」大概長這樣……比例好像不太對…哎,算了:「…雖然離關西棋院遠了些,但是反正你也不想離大阪市太近吧。」畫完將餐巾紙推過去:「有一年半沒人打理了,如果你們能幫我打掃房子的話,就麻煩了…」
  「春…會不會太過意不去?」女孩扯扯『春』的衣袖。
  和谷此時插話:「反正你們暫時不知道要上哪去不是嗎!那樣很剛好,先告訴你們,那裡很破舊,木造的…別太大期待。」說得很實在。
  「就是這樣。」光無奈微笑:「但是如果沒人住的話會繼續荒廢吧…所以你們不住的話,我恐怕還得另外請人來定期打掃…就當是我們各取所需,拜託了。」說完還欠身。

  社思考著……聽藤原的語氣是不打算收自己房租了,這樣怎麼說都過意不去…不過這房子地點適合,自己現在手頭上也沒多少錢…以往自己一個人就算了,如今總不好委屈妻子…
  「藤原,算我欠你一次,我們夫妻倆以後會報答。」與自己的妻子一同欠身。

  和谷聽到『夫妻倆』三個字時寒了一下,說起來自己都二十多了…但是繁子明年才成年…
  光倒是很認真的還禮:「鑰匙一直都是由隔壁的店家保管………………」接著交代一堆注意事項。


  光與和谷在車站送走了這對迫不及待想看見新家的新婚燕爾後…光心中也升起了盼望著快點回到自己家的情緒……亮或許已經到家了。
  與此同時也想著自己的『時光膠囊計畫』。
  呵呵…阿社真是不錯的人選,剩下就是我找個時間再回去青森一趟…



  當人們忙著準備過年時,『加賀』又有了驚人之舉。

  目前的狀況是,亮刻意向公宏哥表現出對窟盧塔族文化的高度興趣,所幸自己當初為了學語言,的確研讀過一些原文書籍,最後語言沒學成,倒是多了一些古老知識,與專攻『近代流行音樂史』的公宏哥比起來,兩人程度半斤八兩。
  光看得出來公宏哥為了自己的哥哥,神經已經脆弱得近乎崩潰,幾乎亮問了一他就回答了十…說穿了只是想找個吐苦水的對象。

  「如果是我有這樣的哥哥應該也會崩潰吧…」酷拉皮卡知道日本這邊的情報來源後,十分同情這位小博物館館員的處境。

  光與亮兩人總是在事先看過資料後,細心地提出看法,與資料一併Mail給酷拉皮卡…當然光會事先翻譯成英文,也方便旋律閱讀。
  在這整個古老謎團上,旋律與亮只是站在輔助的角色;而酷拉皮卡與琥珀兩人隔著遙遠的時空,彼此對彼此的目的心照不宣…


  四人的表面目的:『儘管有可能是事實,也要防止加賀(鐵男哥)公開發表不當言論。』
  「這實在牽涉到附近太多國家民族的長久恩怨,不要引起不必要的糾紛比較好。」亮如是說著…畢竟怎麼說都是光的祖國,自己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無論國家種族,糾紛開始之後最後可憐的都是人民…不應該為了研究而發表這樣的論點…」旋律如是說著…畢竟怎麼說都是酷拉皮卡的祖國,自己怎麼可能置身事外…但是酷拉皮卡始終不明白…唉。

  而酷拉皮卡與琥珀的真實目的,除了以上的『嚴密監視加賀的舉動』外,還有更重要的:『在不破壞那兩顆球體獠牙的前提下證實加賀的假設、確認翡翠的靈魂是否在流光裡。』


  以被蜘蛛靈魂纏繞的經歷,酷拉皮卡立刻聯想到由翡翠眼睛幻化成的流光…
  看樣子…幸好目前除了自己,琥珀沒有告訴任何人流光的來歷。所以…就算有任何人看到這樣的『加賀學說』,一定會以為是遠古時代的一顆血淋淋的眼球…再不然就是器官標本之類的東西,包裹在猛獁象獠牙裡。當然更多的人不會相信這種事情,像旋律就認為很可能只是一般的禮器,就連加賀自己也不是很篤定。
  總之不會認為是值得觀賞的物品…當然有特殊嗜好的人體收藏家與古董收藏家除外。

  光這一邊則是以『落淚』的過往,最近一直仔細思考翡翠存在與否的問題…
  為什麼那一年五月…流光會『落淚』?仔細想想,這真的很不合常理。
  就算眼睛被『翡翠牽掛我』的強烈意念轉化成流光,但是若按照念能力的解說,『落淚』本身是一種能量的釋出吧……就像氣球中的空氣被放了出來,氣球會消減一樣…
  對啊…氣球之於流光、空氣之於眼淚…能量既然已經釋出,那麼流光應該消失才對,或者變成普通眼球…為什麼還會維持如同寶石一般的型態?怎麼說怎麼不合理…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翡翠如同佐為守護棋盤一樣,留在流光『裡』。
  佐為因為放不下圍棋,所以心甘情願為了追逐神乎其技在世間流連…但是翡翠是自願的嗎?他若真的牽掛我,為何從不開口說話?他也沒像佐為一樣出現過啊…
  難不成翡翠是被困在流光裡!?若真是那樣又該如何是好?要如何得知他是不是被困住?還是是他自己要留在流光裡面的?他真的在裡面嗎?



  而過年前夕,加賀又再度提出驚人論點…

  「權杖與項鍊分離…太久?所以那顆天體運行球跟我身上這條項鍊會腐朽…是這個意思嗎?」怎麼有一種越來越離譜的感覺:「我覺得比較重要的是湖水會壞死這一點,但是他又是從何得知…」亮回憶剛剛看到的資料畫面…喃喃自語。
  「若湖水真的壞死…」我捨不得吧…

  光抽出事務機總算列印完的資料。

  這一臺HP Office Jet 4355 商用彩色多功能事務機,是亮某一天在車站附近看中意後直接買下來的。除了整合通訊電話、提供單機彩色傳真、多頁連續影印之外,還能連結電腦,處理列印、掃描文書…等。對於這一陣子總是在追查古老學說的兩人而言,感覺上這真的是一項非常新穎的高科技…儘管所有辦公大樓裡,已經清一色都是這樣的東西。
  套一句亮當時說的中國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說完非常爽快地付現交易,當天直接把機器抱回家。

  售貨業務員還以為兩位知名棋士是要列印棋譜…


  「到底何謂太久啊!?他對太久的定義是什麼!?」沒好氣地翻著資料:「況且一萬多年前,我們的祖先真的有什麼祭祀活動嗎…」
  「沒有嗎…」亮反問,也是真的不清楚…不過光應該捨不得自己家鄉的湖泊,湖水污染壞死吧。
  如果能有辦法阻止的話,一定要幫助光,那片草原有光重要的童年回憶。而且…先不管心情上的問題,本身是重要水源的湖泊假如壞死,所衍生出來的衛生問題、生態問題…將會非常嚴重。

  光坐到亮身邊開始仔細閱讀這一次鐵男哥傳給他弟弟的資料,亮也細細地看著…

  「我從小到大除了節慶之外,最熱鬧的就是誕生、結婚…當然喪禮也很熱鬧啦,不同性質的熱鬧…祭祀…嗯…我們都是無神論民族了還會有祭祀嗎!?」越說越覺得莫名其妙!
  「祭天或者大自然呢?」以光的民族性來說,這比較有可能…
  「就算亮說的是好了……那這又是啥!?」光簡直快暈了過去…為此確切體認到公宏哥所接受的疲勞轟炸是多麼的累人。

  亮抽過光手上的那一頁,閱讀過後:「論點一、他說是因為孿生質數…是指一對的質數嗎?」沉吟一會兒:「所以…意思是湖泊已經失去保護好一陣子了…」
  光已經有些對加賀的邏輯傷腦筋了:「鐵男哥認為權杖與項鍊會在彼此分開的第七年,漸漸開始失去『能量』的保護。」這個人在想什麼啊…天:「因為七是第二對孿生質數之一…」站了起來,有些火大了:「真搞不懂,那他幹嘛不說是因為西方古典音樂有七個音階?若要隱射『琥珀』的話,這個論點比較站得住腳吧。」啐…這人在想什麼!?
  亮一邊聽光的埋怨一邊掃視著文件:「嗯,他的確有說。」論點二嗎…
  光抽臉:『啊!??』還真有!?


  接過資料的光在閱讀字裡行間的同時,心思轉得飛快,似乎有什麼微妙的訊息在心頭成形…但卻一時間抓不住重點。
  是一個任何人都會認為瘋狂的想法吧……
  一萬兩千年前、第二對孿生質數、七個音階…祭祀、念能力…

  到底是什麼…我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是最近才想起來過的事情…
第四部 第一四五局 偶然與必然
  光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那位新初段…
  過年期間,自己的心思可以說已經完全飄離了圍棋,儘管伊角認為那一局下得溫和又不失穩重,很適合面對新進棋士。
  倒是新任王座倉田先生嚇壞了光在棋院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庄司,據傳他跟他朋友幾經失敗,今年好不容易一起考上職業棋士…於是在被嚇壞後情緒十分低落。
  亮以經驗不足為由,婉拒了這一次新初段賽的邀請,事實上是在家查資料、上圖書館收集情報。
  對於這一點光覺得對亮很過意不去,總是認為自己接受了亮太多幫助…


  「光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理所當然的態度。
  亮總是這樣說…唉。


  窗外細雪漸漸,廚房裡瓦斯爐的火焰燒得歡快,溫暖宜人。

  「況且如果等到湖水壞死導致嚴重污染的話,對該區域其他鄰國都會有影響吧,尹老師說過念能力者要保護一般人。」兩個人吃火鍋…好像有點奢侈…
  「又不確定那個『第二對孿生質數論點』還有『七個音階論點』是真的還是假的…緊張什麼…況且為什麼影射我是『第二對雙胞胎』啊?明明我的祖先裡面沒有其他雙胞胎…」事實上我希望亮盡可能不要碰觸這件事情:「因為我想吃,沒特別原因。」發覺亮的心思,於是補充說明。
  亮挑眉:「這真不像你,光…」
  怔愣……隨即表情委屈的鬱悶聲:「…可…可是我真的很想吃…過年期間不是可以吃好一點嗎…」越說覺得自己越可憐。
  「當然不是指火鍋!傻瓜,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我高興都來不及!」看向光不解的眼神:「我是指,你真的要等到確認真假了才有所行動嗎?鐵男哥的數據顯示湖水的水質的確已經在惡化中…面對眼前局勢不採取行動,這一點真的很不像你。」光肯定是不想給我添麻煩,所以才故意裝作不太關心…

  但是,我不明白…
  光到底在想什麼…等到自己的家園完全變了樣,到時候你又能挽回什麼?這一點就太奇怪了…我總覺得光好像…有什麼事情不想讓我知道…

  慢慢把火鍋端上桌:「呼…燙…我只是覺得亮太專注於這件事情了。」
  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既然事情在偶然的情況下讓我得知,如今又在過年假期,我怎麼可能置之不理。」開始動起筷子:「好燙…」
  光看著亮……神情轉了幾瞬,最後擠出話來:「所以亮認為我們的相遇是偶然嗎?」不燙還叫火鍋嗎…真是…
  亮苦笑:「難道你要跟我說我們是命中註定相遇的?」怎麼感覺有點像連續劇上的劇情。
  「是不是命中注定我不知道…不過,老實說,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偶然,所以我們的相遇也是必然的。」頻頻點頭評估…因為是在一千年前就決定好的…

  一邊吃著一邊靜待下文………像這樣在寒冷的冬天,與自己最愛的光在一起,吃著溫暖的火鍋…我真的很幸福。
  只是我很在意,光到底…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我因為與佐為相遇而學會下棋,因為火紅眼而離鄉背井,理所當然的來到佐為的祖國,在沒有辦法謀生的情況下來到距離車站最近的棋會所…坦白說當時我真的走不了多遠了…」這還是第一次像現在這樣…與亮提及那一段往事…花枝丸好吃…
  亮的神情閃過心疼與懷念:「當時你雖然臉色蒼白、嘴唇發紫…但是背脊挺直,讓我覺得印象深刻。」當時光還用初學者的手勢拈子呢。
  「還記得我用初學者的手勢拈子嗎…真懷念。」流光閃了一下澄藍光彩。
  「豈只是記得…是記憶猶新,我想再過十年、二十年…自己都不會忘記吧。」

  光的筷子微微定格了一下,隨即安慰一笑:「亮,一定要記得我們相遇時的事情喔。」
  「嗯,我一定記得。」發覺光似乎有意在提醒自己什麼,默默又在心中提醒了自己一遍。




  『所以真的只有我知道。』這樣也好,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也就是說塔矢現在不在你身邊?』
  烈日當空,酷拉皮卡拿著手機,刻意遠離旋律與琥珀對話。
  「嗯,他洗澡都洗很久…那…旋律…」
  『放心,我離得相當遠,還刻意混在人潮洶湧的街上。』針對這件事情今天是第一次私下與琥珀交談:『你有什麼對策嗎?』
  「所以你才說英語啊…」在大街上說方言多少會引人注意吧:「嗯…我只希望不論真假,盡快將權仗拿回來,與項鍊放在一起…因為某種原因,我已經把項鍊送給了亮。」

  怎麼說蜘蛛都已經盜走了父親的冠冕與日常戴著的項鍊…嘖…真可恨…不過湖水比我現在的心情重要多了,嗯…儘管亮不介意,但是送出去的東西也不好拿回來吧…還是很奇怪…


  酷拉皮卡沉思:『…嗯…如果能有機會與加賀面對面對談的話,說不定會知道更多。』比我們這樣旁敲側擊來得強。
  「那恐怕沒辦法,連他弟弟都必須等他主動聯絡…」可憐的公宏哥…
  『我透過你們提供的手機號碼,查詢加賀的所在地,但是很顯然對方已經放棄這支手機很久了…』這個加賀挺小心的:『不過我推測,他有極大的可能主動聯絡你。』畢竟琥珀是知名倖存者,也有公開信箱。

  而且這位加賀應該非常清楚,女王的項鍊很有可能在琥珀這裡。


  光微微側頭張望自己的房門口,聽見樓下浴室依然傳來水聲……略微安心:「這一點我也有想過,所以我最近一直很注意『琥珀』的信箱…我比較在意的還有,到底是將兩顆獠牙都放我這裡就會沒事,還是要將他們都放回草原,甚至湖泊?」
  『這種問題恐怕只有那位加賀知道了…還有,關於流光溢彩…其實我覺得讓塔矢知道也沒關係。』我們這幾個人都很靠得住。
  「不行,只有這個我絕對不會讓亮知道。」非常堅決的語氣。



  光卻不知道,雖然浴室的水聲持續著,亮卻已經站在虛掩的房門邊,聽見了這一句話。
  頓時心中有些委屈…
  我還以為…光會真的相信我呢…光說過要試著相信永遠…


  『那小傑他們呢?雖然我暫時不想讓旋律知道什麼,但是我認為大家都是彼此信任的夥伴…或許不必刻意去提,但是該說的時候還是要說。』理性分析情感。
  光癱坐在床邊:「對小傑、奇犽…等他們回來了若事件還沒結束,我就照你說的…不會刻意去提,但是時候到了還是會說…對旋律我倒是無所謂…我沒特別想隱瞞他,我只是單純的不想讓亮知道而已。」
  『…』酷拉皮卡挑起好看的眉…很想問到底是什麼原因…



  所以光這幾天才刻意對這一整件事情表現出不太緊張的態度…果然不是我太敏感,是因為他真的有事情不想讓我知道…
  不過就剛剛光說的話聽起來,目前去尋找金的兩人與旋律也都不知情…
  到底是什麼事情呢…需要這樣嚴密防範…
  特別是防範著我…



  「因為亮他對我太好了…我不想增加他的困擾…」有些懊惱的語氣:「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等加賀主動聯絡身為琥珀的我,如果他不聯絡的話…我大概只有想辦法把權杖拿回來吧。」



  原來…光是在為我著想、不願增加我的困擾,所以不想告訴我某些事情…
  無奈而疼惜地對著門內一笑…這傻瓜…



  酷拉皮卡在街上找到一個稍微涼快一點的地方:『你要私闖博物館?』
  看向門邊,剛剛好像…嗯…浴室依然有水聲:「那是我的家,我只是回家拿東西而已。」閉上眼,後腦靠著床,仰視天花板……無奈。
  『有道理,況且也不是夏至,你回去應該還好…』只是私闖博物館,又是熟悉的環境,琥珀應該沒問題:『娜娜會出現嗎?』
  光扯出一個苦笑:「畫那種妝很累…我考慮換個造型。」
  『我誠懇的建議,琥珀,』忍不住還是要說兩句:『把流光溢彩的來由告訴塔矢,讓他大致知道獠牙內有可能是什麼,然後跟你一起回家。』不然我實在不放心。
  「我拒絕,你也最好別告訴他,」苦澀而真誠的笑容:「吶…酷拉皮卡,或許你不知道,但是如果亮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個秘密的話,我會有兩個結局…」


  遠洋之外與咫尺門外的兩人:兩個結局?什麼意思?


  『兩個結局?什麼意思?』好熱…吉隆坡的空氣髒髒黏黏的…
  「一個是我自由了,一個是我會永遠跟亮一起愉快的走下去,」無奈一笑:「現在告訴亮這種事情,他肯定會殺了我…太可怕了,我不要。」好冷…窗外髒髒灰灰的…


  看著爬到窗邊看著窗外,繼續通電話的光………原來如此。
  看樣子光為我許下了一個與我的莫比烏斯帶雷同的誓言吧…
  不過幸好光不是念能力者,應該不至於會對自己造成危險,況且酷拉皮卡似乎也知道光對我的誓言…但是他並沒有阻止光,應該只是建議光對我說而已。
  呵呵,光剛剛說了『永遠』呢…
  看樣子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去關水龍頭要緊。


  『什麼意思?』不過…琥珀決定的事情誰也勸不動,況且的確越少人知道越好。光是人體收藏家就已經很難纏了,如果又多了寶石愛好者…之類的貪婪人們,那只會更增加琥珀的危險。
  光彎眉一笑:「也沒什麼,總之兩種結局都不賴啦,你放心。」手指劃過玻璃窗上的水氣:「等到四月,若到時加賀沒聯絡我,我就回家拿權杖。」
  『嗯…到時候若他們倆還沒回來,我或者旋律跟你一起去好了,這樣比較妥當。』還是別讓琥珀一個人回草原,太危險了。



  浴室裡,亮靜靜地分析事情…
  唉,我竟然會偷聽別人說話…雖然實在不太想用這一招,不過還是用了…嗯?別人?不過光是我的光吧,所以我理所當然可以聽他說話…怎麼覺得這樣解釋怪怪的…
  不過重點是,光要回他家一趟,目的是拿回他父親的權杖…這主要應該也是為了我,要不然光大可以把項鍊捐給博物館,減少許多風險…不可否認他多少也有些捨不得的心情吧,希望家人的東西都能回到自己身邊。但是按照鐵男哥的理論,到底是要將兩顆球體放回草原,還是只要在一起,由光留著在日本也無所謂?
  輕輕撫摸著胸前的鍊墜…裡面真的是眼球嗎?其實也不盡然吧,古往今來被念保護的物品這麼多,就算是窟盧塔族,裡面也未必是眼球…也可能是祭祀時的某種禮器,鐵男哥也不是說得很肯定。

  微微一笑…真拿他沒辦法,我要注意光的動向,看來得再跟蹤他回草原一次了……真是的,你什麼都不說我就不會擔心了嗎…呵呵。
  又思索一陣…以酷拉皮卡的個性,應該會私下告訴我光要回家的事情吧,所以我還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著光回家…嗯…棋院那邊才是比較難辦的地方…
第四部 第一四六局 佔有與存有
  年初的棋院還不算太忙碌,亮想去學開車。
  有鑒於幾次追著光到處跑的情況(如:不得不搭乘倉田的Hello-Kitty粉紅色小車車),以及接下來光很可能又要瞞著自己,不按牌理出牌的不知道又要跑到什麼地方去(就算搭飛機回草原有車的話也來得及追到機場)…評估再三之後決定還是盡快考到駕照。

  「我才不要學那種浪費地球資源又自以為方便的東西,」光這麼說著:「事實上光是偶爾搭大哥或者河合先生的便車我就覺得很不妥了。」

  夜闌人靜時,兩人相擁而眠,卻說著不太有情調的話題…十分現實地生活著。

  「有規定不能學嗎?」雖然理由很出乎意料,但是這樣正合我意。
  「是沒有明文規定,只是大部分族人都這麼做,我自己也堅持而已。」太好了,亮有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不會太過集中在遠古歷史上。
  輕吻一下鼻粱:「…所以,即使以後我想載光進出棋院,也行不通囉?」
  「沒錯,除非狀況特殊。」同樣回吻在鼻粱上。
  「我明白了,」摟著懷中戀人的腰:「我暫時也沒想要買車,先學而已。」必要時可以跟尹老師借,沒問題……緒方先生的車太招搖了,至於倉田先生的車我完全不列入考慮範圍…
  光微微一笑:「亮不必為了我改變什麼,如果喜歡又覺得負擔得起,就照自己的心意走就好。」安心地蹭著…
  「光總是這樣呢…對我最好了,」望進水藍色的眼睛:「人與人之間都是互相影響的,更何況我們朝夕相處,為了對方自然而然的改變是很正常的。」
  又在亮的頸邊蹭蹭:「亮才是對我最好的人呢…」希望亮…以後…能幸福。
  「光!」微微的怒意:「說過了,不准你想那些有的沒的。」說完開始吮吻(啃咬?)著枕邊人。

  直到光又一次感覺到呼吸不順時,雙唇已被咬得鮮紅欲滴。

  「糟…會不會很疼?」心疼地撫摸剛剛親吻過的肌膚與唇瓣:「對不起…」
  撫著亮的臉頰:「與其說對不起,還是說謝謝比較好…我終於理解亮的感受了。」溫和的笑意:「被說對不起的時候,感覺好像被拒於千里之外…聽到謝謝的時候感覺到自己被接納…被鼓勵呢…」說完輕吻亮的額頭…

  糟了…光對我越來越主動…
  雖然很高興,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傷害他了!

  「光…」挪開一些距離:「我想…我們明天開始分開睡。」還是說出口了…雖然已經想了很久,卻一直沒有提出。
  「…」唉…明明每晚都死命抱著尤加利樹…我們分開亮睡得著才怪。
  「光!你放心,我會每晚都留意你房裡的狀況,不會讓任何敵人傷害到你!」顯然誤會了光的無奈神情,連忙解釋。
  「…」持續無奈地看著亮好一會兒…

  「或許…唉,也是呢,」擁緊亮的身體,順著背脊撫摸:「我所受到的那些皮肉傷,亮會幫我治好…誤會也只要解開,之後盡量溝通,彼此瞭解,即使無法馬上痊癒卻也能釋懷…畢竟我也不是那麼愛記仇的人…」
  「光…你先放開我。」天啊…為藝者貴其心性…塔矢亮你不准傷害光!
  「事實上…我只要想著亮有許多對我好的地方,這些對我的好很容易就能輕易蓋住那一次的事情…」臉頰挨蹭著:「亮…不也容忍了我許多任性的部分嗎…堅持只說喜歡就是其中一件……嗯…亮…已經一年了,不要在去理會那一次的事情,不是都說好了嗎?是星星惹得禍…」耳鬢廝磨著:「我沒那麼輕易受到傷害的…放心。」彷彿是故意沒理會亮的情慾反應,輕咬了亮的喉結…


  天啊…這是什麼感覺!?跟那一晚光輕輕擦過我的小腿時一樣…
  完全陌生的戰慄感…卻同時令我…興奮與…陶醉…


  「亮…」軟軟的嗓音,澄澈的音色:「難道亮…不想要我…」
  「不…當然不是…我只是…光!放開我!」即使理智要自己掙脫,卻依然依戀著光帶給自己的溫暖感受…
  而光…依然故我地挑逗,從耳朵開始若即若離的親吻…
  「光…別這樣!」我會傷害你!我不想再看到那樣淒慘的情況!
  嗅了嗅亮的髮絲,繼續親吻…完全不理會亮的言詞。



  『砰!!!』
  「光!!對不起對不起!我…」立刻翻身坐起,我居然用力把光推開…

  所有曖昧的氛圍消失殆盡,光按著頭…有點恍神…

  「對不起…我…對不起!」我又傷害到光了…我太差勁了!!
  「我看看!頭很痛?一定很痛…對不起…」越說越小聲,懊惱極了…我居然把光推開…撞到牆了…我…我怎麼會這樣…
  「亮…」穩定過後,坐起身,伸出雙手擁抱:「我沒事的,別慌。」輕聲安慰…亮的情形比我想像中嚴重…那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而這樣的心靈創傷深度,很諷刺的,正好與他愛我的程度成正比。

  「不行!光說沒事就是有事!光說沒事就是有事!」慌張地開始給光做個全面性檢查,放出的繃帶不管三七二十一纏了光周身,特別是頭部…

  當繃帶全數迅速退開,代表光真的沒怎麼受到傷害,亮才稍稍放心了些…而隨即又開始用肉眼確認光的金色腦袋,再三檢查之後才真的放心…接著緊緊環抱著光的頭部,深怕再讓光受到一丁點傷害……
  「光…光,我不要光受傷…」語聲竟有些發顫…
  「亮,好了……受傷的是亮的這裡,」騰出手來按著亮心口的位置,溫和的語調:「請亮告訴光,到底在害怕什麼呢?」

  寧靜的夜,寧靜的交談。

  持續緊擁著光:「對不起…我…我總是弄痛光…對不起…」又開始不安地用雙手檢查光的身體:「沒受傷…沒受傷…幸好沒傷到…對不起…」心愛地抱著…
  「對吧,我說了沒事嘛,」像是安撫孩子一般的撫著髮絲安慰:「亮還沒告訴我,到底在害怕什麼呢?」沒想到亮會變成這樣…該說對不起的人,或許是我才對……
  語調痛苦而顫抖:「…我只是不想…再發生…類似的事情而已。」

  兩人緊貼著彼此,相擁而坐。

  「我覺得…」平穩情緒後,亮繼續開口:「我們現在這樣也很好…」
  擁著亮躺下,溫柔地撫摸安慰…水藍色雙眼靜靜望入翠玉雙眸…
  「我們每晚都牽著彼此的手、依偎著彼此入睡,我覺得這樣就很夠了…我不要再看到光...」悲痛萬分地閉上眼:「遍體鱗傷的模樣…我再也不想看到…而且居然還是我下的手!」話到最後已經語帶哭音,緊緊抱住枕邊人。

  光靜靜地思索、溫和地擁抱…
  說真的,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處理亮這樣的情況,剛剛自己是不是太一意孤行,傷到亮了?
  唉…誰對誰做了什麼、誰又讓誰受到傷害…真的很難定論。
  像這樣表面上看來我是受害者,亮也這麼認為…才會如此自責,卻偏偏針對那件事情上,我也沒怕過什麼…若真要說的話,我只怕亮會離我而去吧…儘管我不會為此作出實質的挽留,但是害怕是必然的。
  加害人,亮也是這麼定位自己…在加害人恢復神智之後,會無法原諒自己的行為;但是亮只是表面上的加害人罷了…反倒是我當初不該縱容他的。
  何著怎麼算倒楣的都是我………
  沒想到我當時的縱容反而使現在的亮受到這麼深的傷害…難怪一直當無尾熊,每晚死命扒著我不放手。
  該怎麼做呢…


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需要時機嗎?但是…有些事情拖久了不好吧…
  不過這種問題的確不是說解決就能解決。亮雖然能夠仔細觀察我的言行舉止,策劃出讓我心情放鬆的環境來進行溝通,但那也是因為人的行為或多或少,總會不經意地透露出些許內心情感…像亮這樣,我已經完全剖析透徹,卻仍然束手無策的狀況,或許…真的要靜待時機吧…


  「亮,」隨意跟亮聊聊吧:「我不知道為什麼亮會對那次的事情這麼耿耿於懷…我那天說過,因為對象是自己心目中認定的人,我沒有害怕什麼。」雖然不害怕不代表沒受傷就是了…

  光…那是你的過去已經把你傷得太深,以至於你已經感覺不到了吧…光是真的習慣受到傷害了…可惡!怎麼會這樣!都是我不好……

  見亮沒有回應,繼續溫柔的撫摸,訴說:「真的要說當時最害怕的事情…大概就是怕亮的心情好不了吧,當然…我也怕亮會離開我。」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亮盯住光的雙眼:「光…你剛剛說…什麼?」
  「…」這句話我真不想再說第二次…唉。
  「光…」乞求的眼神:「再說一次?」拜託你…
  真拿他沒辦法:「這句話我只再說一次…我害怕亮離開我。但是,」加重語氣,看著亮小心翼翼望著自己的眼神,隨即輕嘆,語調卻很溫暖:「這從來就不是我最害怕的事情。」

  光最害怕的事情!?會是…什麼??
  有什麼比心愛的人離開身邊更令人感到恐懼?

  溫柔愛憐地將亮擁入懷裡,像母親在安慰受到驚嚇的孩子…
  「我最害怕的事情從來就不是亮不再愛我,最讓我恐懼的是最重要的亮…當然還有周圍的朋友、那些平常關照我們的人們無法過得幸福。」

  依戀著光的體香,亮聞言……腦子像被什麼炸開了洞,瞬間呆滯…

  「亮…愛不只是佔有,佔有只是愛的一部分…」溫柔的語調,低頭…在亮耳邊呢喃訴說:「每個人對愛的定義,都會因為境遇而有所不同…」緩緩撫摸,喚回懷中『孩子』的穩定思路:「…就我個人對愛的詮釋,愛是真誠地敞開心胸去接納世間萬物,不計較性別、不分物種、更不分長幼尊卑。」
  「所以…如果無法佔有…我會選擇存有。」在亮的耳邊輕聲婉言:「只要知道重要的亮依然幸福,我也會為亮的這份幸福而感到慶幸。」


  東方人對於愛的詮釋真的相當含蓄,即使到了現代社會,對像亮這樣從小專注於黑白分明的世界的專業人才而言…可以說根本從未觸及過。
  溫柔地撫摸懷中正在思考的孩子…對於感情,特別是愛情…真的只是個孩子…儘管本能地知道,愛情降臨,儘管能夠大膽說愛…以世人的標準做大致上的詮釋,憑著感覺與我立下誓約…偏偏對我的感情卻又如此複雜,摻雜了友情、親情、與對手的惺惺相惜在內…導致無法更深刻地瞭解自己對愛的定義…

  真是難為了亮。
第四部 第一四七局 『小光,Action!』
  『他果然聯絡你了…』這樣好辦多了。

  櫻花盛開的時節,棋院走廊上,光與遠洋之外的酷拉皮卡低聲快速交談。

  「他會私下聯絡我,我覺得比較好辦,至少他的主要目的不是發表學說,而是跟我們一樣挽救古文明。」
  『古文明?怎麼說?』不是只有湖泊的水資源問題嗎…
  「因為鐵…我是說加賀也認為湖泊底下有龍的遺骸。」直接點出事情重點:「而且就他直接傳給我的資料看來,遺骸應該是一大群的群葬。」
  酷拉皮卡挑眉:『這實在太誇張了…就算是一萬多年前,要找到成群的龍根本…更何況還要死在一起的遺骸…況且小傑下去過了,琥珀,』斬釘截鐵的語氣:『湖泊底下沒有龍的遺骸。』
  「啊啊……先不跟你辯這個…你不覺得事情太過湊巧嗎?」
  『太過湊巧…』酷拉皮卡仔細思考…

  光看向編輯室的方位,亮還在與古瀨村交談著。

  『嗯…的確有些巧合,不過我得再想想,』思考的語氣……看向窗外薄暮餘暉:『你們那邊是中午?』
  看向手腕時間:「嗯,快要下午一點。」亮居然突然約我去吃輝夜姬…
  『讓我再想想…再過六小時我回你們Mail,』突然有些猶豫地開口:『琥珀…你…』
  怔愣:「怎麼了嗎?」疑惑…
  『塔矢知道這封Mail嗎?』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看向亮的身影:「…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
  『這件事情先不考慮你的感情面,但是塔矢若知道你瞞著他,他會很受傷,而且我也不贊同你的做法。』略作思考…嗯,還是說好了:『我已經告訴過塔矢你要回家的事了。』看你還能任性到什麼時候…
  「…」徹底無言…有一種完全被這兩人打敗的感覺…唉。
  酷拉皮卡繼續:『流光溢彩的事情我可以不管,那畢竟是屬於你的東西,但是這次的事件還有這一封加賀給你的Mail…琥珀,你應該試著與塔矢分擔壓力。』下一帖重藥好了:『不要老是因為自己的怪異性格把人家搞得很累!』
  「…」很想反駁些什麼,卻也無力…唉:「我知道了啦…」你們倆聯合起來了我還能說啥………嘖…




  看著光津津有味地吃著日本料理,豪華版的生魚片定食…
  還真是迷上吃這個了…也好,很有營養。

  「怎麼一直看著我?」開心地吃著。
  看著光微笑:「以前你都在這裡工作,沒什麼機會在這裡吃東西吧?」
  「嗯,」抿了一口麥茶:「離職後只有跟大哥一起來過一次,當時他請我吃火鍋。」漫不在意地說著。

  兩人小包廂內的氣壓瞬間低了下來…

  「怎麼了嗎…我…說了什麼嗎?」察覺亮的心情,反問。
  「…光,」
  「嗯。」放下筷子,認真等待下文。
  「緒方先生告訴我,他對你告白過。」觀察眼前人的反應。
  驚訝…隨即:「嗯,已經很久了,是有這麼一回事……亮很在意嗎?」果然是佔有主義者…唉…我都還沒問酷拉皮卡什麼時候透露我要回家的事情呢…怎麼反倒亮先來…呃,審問?
  亮無奈苦笑:「是他要向你告白,我能說什麼呢,」開始吃起自己的鰻魚定食:「又不是我的光自己跑去跟別人告白。」看樣子光沒有把緒方先生放在心上。
  「噢!!那若是那樣我會有什麼下場?」順便問問。
  眼神犀利:「絕對不准,這是命令。」
  「我只是想知道會怎麼樣而已…亮不滿足我的好奇心,難不成想讓我效法華盛頓?」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繼續享用自己的大餐。

  片刻過後,包廂內氣壓降至冰點…

  「華盛頓為了測試斧頭利不利而砍倒父親的櫻桃樹…光,我勸你千萬別為了測試我的行為而向別人告白。」語調已經有些冰冷。
  「喔?這次花了比較長時間想通呢…」喃喃自語。
  『藤原光!』
  「耍什麼笨啊,」雙色頭率先開口,嘴角微微上揚:「不是有制約與誓約嗎?就算我對某人告白,亮也馬上就能知道我在騙人。況且我也不可能欺騙任何人,特別是這種至關重要的大事,弄不好會讓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受到傷害。」
  「…」有道理,我果然一遇到光的事情就不夠冷靜,啊!

  注意著亮的神情…看樣子亮發現我的用意了。

  半晌過後,亮苦澀一笑:「我果然沒什麼長進,上一回是因為誤以為我們之間出現第三者、這次則是閒談中的假設就即將失去理性…」放下筷子,有些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懊惱…我對光太過執著了!
  原本我就決定了,所以才製造出第二種制約與誓約啊…那就是為了讓光…若是有一天光不再愛我,或者是決定離開我的時候,我能夠用自己的生命捍衛光的平安。

  「光…如果真有那麼一天,」
  『不會有那一天,我絕不食言。』正經八百的語氣。
  不理會光的言語,繼續:「我依然會用我的生命,今生今世護衛著你。」
  「…立場顛倒了。」原來亮也有些不安,他也是做好分離的心理準備才跟我在一起的,雖然症狀沒有我嚴重…但是這一陣子,亮對於感情的定義思考了很多。
  「?」夾起眼前的小菜。
  「…也對,」無奈一笑:「亮也跟我一樣不安呢。」
  「不過我一向對我的光很有信心。」自信的微笑……眼神澄澈地開始幫著光擠檸檬。
  沒好氣,噘嘴:「什麼嘛…剛剛明明差點暴走…」EVA初號機…
  「一年以前一直到剛剛那一刻除外,我總是對光很有信心…」放下檸檬,開始慢慢吃起自己的定食:「我想…是因為對光做了那些事情…所以開始怕光離開我吧…說穿了從中國回來後我就開始對自己沒信心,特別是針對光的事情。」

  光沒說什麼,繼續吃著…

  「已經過了整整一年,感覺似乎…終於回到原本的我了,」溫和地對著光笑笑,語調真誠:「當年對光說著『只要對生命有信心,無論多少輪迴都能相遇』…結果自己卻先失信於自己所說的話…人的改變真的非常可怕,而我很幸運,一路上光都陪伴著我…沒有離開我…我真的覺得自己非常非常幸運。」
  聞言…光放下筷子,對亮溫暖一笑:「我也很幸運,在剛逃亡到日本的時候、在對於翡翠的死亡掙扎的那段日子裡,我真的很慶幸亮在我的生命中出現…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若沒有亮在身邊,我又已經失去了佐為了…真的…撐不下去吧…」抿了一口麥茶:「雖然亮可能覺得沒什麼,但是對於當初一直隱瞞亮一切過往的我而言,真的很感謝亮為我付出的一切…」
  「光…」光真的…一直都只記得我對他的好,謝謝。
  感激的笑容:「當時亮細心地引導我說出一切,雖然手段有點粗暴…但是那也是因為我百般不配合…我一直很想為那一次…剛睡醒時對亮的惡作劇道歉。」
  「光?傻瓜…那沒什麼…都是小事情而已。」原來光還在在意這種事情…
  認真看向亮:「那不是小事情…北斗盃過後,亮守護了我兩個月,每天陪伴不省人事的我、對我說話…一肩扛下所有棋院的工作,而我卻賭氣裝做不認識亮…」有些彆扭的眼神,卻是語氣誠懇:「亮…對不起,當時我太幼稚了。」

  亮無奈一笑:「傻瓜,都說什麼呢…這麼久以前的事情,」今天明明是我特地安排到這裡來想對光道歉的…怎麼反而…
  光彎眉淺笑:「所以…我真的覺得自己能與亮相遇,是非常非常幸運的事情,亮總是不離不棄照顧著當初那位任性的我…謝謝,我真的非常感謝…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還有…我很愛你…亮。

  望著光的眼睛,突然發覺彼此竟然都眼圈微紅…
  回憶過往…實在有些不知道該對彼此說些什麼,兩人各自拭去眼角的淚光…
  那是感動的眼淚,也是誠摯地打從心底認知『幸好有你』的眼淚。
  往後…我們會一直扶持著彼此走下去吧…

  「還是先吃飯吧…我最喜歡看著光吃東西了。」轉移話題…怎麼說兩個男人在餐廳包廂哭哭啼啼也不太好,許多事情我們彼此有默契就夠了
  配合著轉移話題…只要我們此刻明白彼此的心意就夠了:「我一直很喜歡亮對我說的一些中國故事,亮以前補習班的老師真的很厲害。」也是亮自己熱心學習吧…嗯…這個好像很好吃。
  「嗯,他常常說一些故事,但是正課卻上得不怎麼樣…」懷念一笑:「還被學生投訴落下了進度呢…不過我很喜歡他的課。」
  「呵呵,也是有這種老師…」細嚼慢嚥,語調依然輕鬆:「所以…亮,」
  「嗯?」將擠好檸檬的土瓶燒推到光眼前。
  「亮現在對於自己當年說過的話,應該有更深層的瞭解吧。」繼續進攻土瓶燒。

  亮思索了好一陣子,雖然沒有回答,室內卻迴盪著寧靜溫暖的氛圍…
  我們都必須對生命有信心,才能將關係維持長久…畢竟就算我們失去了信心,時間還是會毫不留情地往前推移。

  許久過後,當服務員撤走杯盤,兩人開始喝著麥茶,大麥被煎焙過的香味自口中溢開…

  「媽媽說過…」亮凝視著杯子開口:「在昭和前期,麥茶叫做『麥子開水』。」
  光捧著茶杯,細細端詳裡面的液體,一會兒瞇眼湊近盯著瞧、一會兒拉開整隻手臂的距離遠遠觀望。
  「有夏天的味道,我喜歡。」捲起眉毛,認真得出最終結論。

  「呵呵呵…」亮被光逗樂了………來到光身邊:「光…」
  「嗯?」拿著茶杯眨巴著黑色大眼。
  「對不起,」突然跪坐著對光行了個大禮,低頭:「雖然已經道歉過很多次,雖然光是真的不在意了…但是我還是想這樣做。」

  這一來光顯然有些慌了手腳…萬一這時候服務員進來…這…

  「別這樣…快點起來啦!!」吼!搞什麼飛機!!
  「…我想用最正式的禮節向光道歉。」平淡地說著,仍然躬身面向榻榻米。
  真是個任性的傢伙!從頭到腳都很任性:「吼!快起來啦!這樣很怪!」
  「不要,」斷然拒絕:「在沒有得到光的原諒之前,我都不會起來…做錯事情原本就該道歉,更何況是這麼嚴重的錯誤,我就是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不卑不亢的語氣,顯然有相當的決心。

  光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有一種備受亮重視的感覺…很溫暖,很窩心…但是…

  這傢伙要嘛在家跪一跪也就算了!幹嘛要選在輝夜姬啊!!被老爹說中了,果然是個死板的傢伙!特別安排在這種比較正式的地方以顯示誠意嗎!!?可惡!!跟去溫泉一樣,老是設局讓我掉進陷阱!!到底是有把我放在眼裡還是沒把我放在眼裡!!嗯?我在語無倫次什麼!?
  好樣的,沒關係…我還是能對付你!
  亮的弱點就是『總是把光的感受擺在第一順位』,對吧!這可是亮自己說過的…好!看我的!小光Action!
第四部 第一四八局 千萬不能說的話
  為難的語調,軟軟的嗓音:「…亮都不覺得自己說話矛盾嗎…都已經知道我沒怪過亮當初的事情,現在要我原諒就等於要讓我責怪亮…存心讓我為難嘛…」
  「…」
  委屈的聲音:「…人家以為…」失望的語調:「亮帶著人家去泡溫泉…事情已經過去了…虧人家還開開心心地去看約翰藍儂…原來亮根本沒把光的話放在心上…」語氣透著『我好可憐』的感覺…
  「…這…」仍然低著頭,沒抬起來。

  而若是亮此時抬頭,將會見到光有些戲謔奸詐的笑容…可惜亮無緣看見。

  嗯…差不多了,可以加上表情:「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表情悲傷萬分,語調黯然了整室氛圍。
  「光…」依然堅持跪坐道歉的姿勢。
  哼!就不信你不起來:「亮剛剛說犯了嚴重的錯誤…人家…嗚…人家把一切都給了亮…亮卻說只是個錯誤…嗚…」天啊!我可以去演狗血連續劇了!
  『不是這樣的!!』瞬間坐起身:「光!我不是那個意思!」糟了!光怎麼眼角濕濕的…

  立刻伸出手指,拭去光眼角的『淚痕』,若是亮用餐桌上的紙巾的話,將有可能會注意到紙巾上印出了茶漬…只是亮依然無緣發現。

  「原來我只是亮的一個錯誤…」背過身去,肩膀抽動著…竊笑…

  光哭了!糟糕!光把他的一切都交給我了!我這樣做等於是為難他!就是因為光不懂得心疼自己所以我才要加倍小心地心疼他!
  「光…」來到光的眼前…光一定很傷心:「光…我…」都不敢看我了,手摀著臉…
  「亮…認為…是個錯誤…所以亮都不再要我了…還把人家推開…嗚…」哇哈哈!我快笑翻了!好想看亮的表情!
  『不是那樣的!是因為我…我很珍惜…』已經結巴得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我只是個錯誤…所以…嗚…所以亮才拼命道歉…嗚…」
  『不是那樣的!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光很傷心!我這個笨蛋:『光…光把一切都交給我了!我很幸福!真的!』安撫著不斷抽動的肩膀…這該如何是好:『…我…我以後不道歉了!我不會再提那次的事情了!光…我是說真的,不會再為難你了!』

  光抬頭,燦爛而略顯狡猾的笑臉:「噢!別忘了自己剛剛答應過的啊!!『以後不道歉,不會再提那次的事情』。」緊接著捧腹大笑…頗有學森下老師用力拍榻榻米的架式:「惡作劇愉快啊,亮。」這回是真的笑出眼淚:「幹嘛每次都是亮算計我,我都不能耍點手段啊!!」很沒形象地笑倒在一旁,完全不像雜誌上的雙冠王與金盞花。

  不可置信的眼神,塔矢本因坊石化當場…
  開始明白光的母親的心情…我居然連續被光耍了三次…
  突然覺得自己方才的道歉不受到光的重視,有些氣惱…
  到底自己剛才是為了什麼!!?

  觀察著亮的神情,光的臉色轉為嚴肅,緊盯著亮的雙眼:「亮,或許亮會有些不甘願、生氣,但是請想清楚,」坦率地直視著亮:「亮是真的希望聽到我說出『我原諒你』這樣的話來嗎?」
  「…」愣在當場…
  豎起一根指頭:「第一、當然我們曾經彼此大費周章地溝通過,我相信亮是真的明白我對那時候的事情釋懷了,最重要的是亮現在對我很好,而且誤會都解開了,這才是重點。」
  「…」
  第二根手指:「第二、請亮一定要認真想清楚,是真的希望聽到我說『我原諒你』這樣的話嗎?還是只因為傳統上認為該道歉就道歉?請務必仔細考慮後果,若我說出『我原諒你』這種話,我們的關係會變得如何?」
  「…我們…」輕輕摀住自己的嘴唇,神情有些驚愕。
  看了亮的表情一眼:「弄懂了?所以知道我為什麼惡作劇了?」捧起麥茶繼續喝。

  有些話,表面上聽起來沒太大問題,事實上問題很大。
  說出『我原諒你』不就等同於自己畏懼過當時的一切?而我害怕的始終只是亮無法得到幸福而已……要說我已經習慣失去或怎樣都好…總之我明白這句話不能隨便說,說出口就等同於指責亮是加害我的人…
  我才不會做這種無聊的蠢事,真是不懂亮的腦袋在想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一整年都沒弄懂…幹嘛要我講得這麼直白…
  嗯!?我果然是天才,嗯…也對!我一直都是天才!
  因為在圍棋的世界待久了,覺得自己跟大家智商差不多,特別是跟義高在一起的時候,簡直覺得自己是笨蛋…
  不過這種事情看的是EQ吧?呃…日語叫做…情緒商數?佐為沒說過這個詞…但是好像又不是這個詞…啊,隨便吧…怎麼看起來亮還在想事情?
  觀察著亮的臉色表情…嗯,雖然想很久,但是有在思考,很好!今天這件事情可以正式完結!接下來要等酷拉皮卡的電話…
  嗯,不管怎麼說,我一直都是天才,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嗯。

  此時服務員上了甜點…色彩分明的宇治金時。
  「一起吃吧,很冰涼呢。」笑瞇瞇地捧到亮面前。

  看著眼前…光捧著裝飾精緻的冰品…即使戴著黑色隱形眼鏡,眼神依然光彩了整個室內…
  「…也對,若是光真的那樣說…我將會永遠抱著對光的歉疚活著。」接過已經送到眼前的甜點………傻瓜…總是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身心都是。
  除了第一次之外,剩下的兩次惡作劇…其實都是光在替我著想著呢…
  明白過後,愛憐地看著光:「…真拿你沒辦法。」



  春日的午夜,氣溫微涼,兩人在光的房間,亮坐在電腦前查閱兩封信件…

  「所以…光,」看完酷拉皮卡傳過來的Mail:「你還是堅持湖泊底下有龍的遺骸?」跟鐵男哥說的一樣…未免太過巧合了些…
  光頹喪地癱坐在床邊地上:「文獻上是這麼記載的,那是國家機密檔案庫裡的資料,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去…既然是如此珍貴的資料,列為極機密,我想不會無聊到騙人吧…好吧,我的確沒潛水下去看過。」其實所謂極機密也不怎麼機密就是了…
  亮一邊思索著,滑鼠游標繼續往下拉:「這麼說鐵男哥應該沒看過你說的文獻…酷拉皮卡知道這是文獻上記載的嗎?他對書本上的知識有一定的信任程度…」那個人很博學…
  「在書本上能找得到的東西就不能稱為知識了…啊!不扯這個…總之就算是小傑,也不可能整個湖泊底下都看過吧…」有些歉疚地神情:「況且他到後來差點溺斃…」連小傑都會溺水,可見湖泊很深…要去的話要帶潛水裝備嗎…
  「嗯…其實酷拉皮卡相不相信根本不重要,重點是鐵男哥直接寄了信給『琥珀』…」隨手點開『加賀 To 琥珀』的Mail…

  他的意思是…石油污染嗎…說得不明確。

  在地上滾來滾去:「總之事情很簡單啦,必須盡快將兩顆獠牙都放入湖泊遺骸處,否則…失去念保護的古代動物遺骸將會造成污染,影響整個生態。」繼續滾:「所以大致上他相信所謂的生物成油理論。」
  「這是一般社會大眾最普遍的認知,」嘗試著作其他方面思考:「嗯…就算不是生物成油理論,突然腐敗的遺骸也必定會污染水源…那附近的森林與草原…」想一想真是恐怖,簡直是一場浩劫…

  水…非常非常珍貴。

  回頭…光真是越來越沒形象…特別是在我面前。
  所以光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最輕鬆的、沒有壓力的。
  嗯?光好像很久以前就這麼對我說過…是什麼時候…

  「他直接在給我的信中挑明了,他也在某種機緣下知道了念能力…因此一切都合理化了…」揉揉腦袋:「所以他只是瞞著公宏哥念能力的事情…然後公宏哥又瞞著鐵男哥把資料給了我們…」
  「嗯…由此可見鐵男哥很小心謹慎,沒有把這種危險的能力告知弟弟。」亮若有所思地下了結論。
  光瞬間翻身坐起:「明明知道是危險的能力還去學!!」沒好氣:「居然是尹老師強制喚醒念能力!真是夠了!」

  離開椅子來到光身邊…
  日前去借尹老師的汽車練習時,光與老師在一旁閒聊…偶然提到此事…

  伸出雙手擁抱:「都已經那麼久的事情了…況且光後來不是也知道了嗎…」
  「我只知道念能力很危險,其中有一種學習方式是強制喚醒,但是我不知道是這麼危險的過程!」居然將全身精孔打開!簡直瘋了:「要是失敗的話怎麼辦,亮都沒考慮到父親和媽媽嗎!?」
  慘了,光又開始叨念了:「當時我年少氣盛,太過相信自己…對不起。」的確…現在回過頭想想是有些莽撞了…
  「知道就好!」輕咬一口眼前的肩膀,表示不滿。
  愛憐而無奈地苦笑…這個傻瓜,一向對我這麼溫馴,連咬我都輕巧地像棉花糖似的…疼惜地撫摸著光的背脊:「不過…光,」將下巴擱在光的肩上。
  「嗯?」
  「即使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依然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平淡而篤定的語氣。

  光沒說什麼…因為太瞭解亮了,所以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麼…光呢?」若有所思地詢問,擁緊。
  「嗯?」
  「若再讓光選擇一次,當年,你還願意踏進棋會所,與我相遇…嗎…」緊張地用力擁抱…揉入骨髓的力量。
  光想了想,身體依靠在亮身上:「我不是說過嗎…我很高興認識亮,所以別再問這種話了。」伸出雙手回應擁抱:「人類無法做到的兩件事情:更改歷史與遠離死亡…所以…問這種問題…我只能說,現在能與亮在一起,我很幸福。」
  有些失望的語氣:「光避開我的問題了呢…」
  察覺亮的失落,馬上加深彼此的擁抱:「我會進入棋會所,然後我依然會讓佐為與亮對弈…亮,別亂想。」
  「那之後…光還願意每天到會所陪我對弈嗎…」像個孩子似地追問。
  「當然!」畢竟我當時沒飯吃…
  亮有些安心地笑笑:「也對…光根本沒得選,難不成被餓死。」我才捨不得:「呵呵,對呢…光根本沒得選,佐為把光帶到我面前,所以光是我的。」愛惜地蹭蹭。
  「…」這關佐為什麼事…唉,果然是佔有主義者。
  「…或許光很難體會,不過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佐為與翡翠…」

  稍稍放鬆了力道,手掌來到光的後腦,深情凝望過後…索吻…
  依舊溫和地回應著…

  「…嗯,亮…」額頭貼著額頭…
  「嗯?」眷戀的眼神,望進水藍色大眼。

  光輕輕地啄吻了亮的唇,每次這種突如其來的主動都會使亮莫名驚喜。

  「我想我能體會…」同樣眷戀的眼神:「因為我同樣感謝亮的父親與媽媽,也同樣感謝從小致力於研究圍棋的亮,因為圍棋,我們才牽絆在一起…這是從一千年前就決定好的。」
  愛憐而疑惑…貼著額頭:「怎麼說是一千年前呢?」
  「呵呵,」光笑彎了眉毛。

  近距離感受這樣的笑容,幸福的感覺似乎連整個春天都略顯遜色…

  「這是秘密…呵呵…」將腦袋擱在亮肩上。
  「這都什麼呢…弄得這麼神秘…」溫柔地笑笑,輕撫髮絲,將下巴也擱在光的肩上……光…你是我心中的無價之寶。
  「或許有一天………說得也是…」

  兩人誰都沒注意到溢彩微微泛了一瞬淡黃色光暈,流光也掠過了些許翠綠…

  「或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亮真相。」

  即使是沒有人發覺的短短一瞬,卻真實存在過…
第四部 第一四九局 芭比娃娃
  棋院各大頭銜戰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王座戰在一陣如火如荼中結束…
  桑原老師老當益壯,儘管名人循環圈尚未展開,卻已經成為王座挑戰者;對此,接受記者採訪的倉田…

  「桑原老師啊…」大口咬下仙貝:「嗯…對我來說從後面追上來的人比較恐怖…」
  「喔?倉田老師有特別注意的新人?」記者敏銳的提問。
  「新進棋士的戰績還少,看不出來…不過像藤原光與塔矢亮,算一算才幾歲就是頭銜持有者,這實在太恐怖了…」奮力的吃:「韓國的洪秀英與高永夏也一樣,這些人還年輕,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吞了一口茶。
  「這麼說倉田老師並不擔心桑原老師囉?」尖銳的問題。
  「擔心?」睜著圓眼睛:「擔心也沒用吧…」繼續吃仙貝:「…你要不要也來一點?新潟的喔!」
  「不了…謝謝。」記者汗…
  「其實我也捨不得給你…」
  「…」記者再汗…
  「總之擔心也沒用啦,前五冠王塔矢老師退出棋壇後依然在追逐神乎其技,我想我們這些職業棋士不到踏入棺材的那一刻都不應該放棄。」繼續吃。
  總算說了一句可以上的了版面的話…




  「不過我始終很難相信,球體裡包裹著眼睛…」雖然是光給我的鍊子,但是想一想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又不一定是眼睛,鐵男哥自己在給我的信中也說不是很肯定…」好吧,就算是也不會跟亮說:「只是有這個機率罷了。」

  離開市河小姐那兒後,兩人緩步走在街頭,低聲交談。
  霓虹燈閃爍的鬧區,讓光頻頻蹙眉…
  一輛烏賊般的巴士駛過,光立刻陣陣嗆咳…

  「光…我們搭電車吧…」心疼地看著光,帶頭轉進最近的地鐵站。
  「嗯…」


  回到住宅區後,光明顯鬆了一口氣…雖然同樣在東京,空氣仍然稱不上頂好,但是能接受多了。
  「東京住宅區的空氣大致上與在維也納的宿舍同等級。」下了結論。
  「我一直覺得光的爸媽這一點真的很明智…沒有給你太多保護,而是直接把你丟在學生群裡面一起住宿,要不然之後……光很難生存吧。」剛來到東京的時候…
  光有些懷念地望向天空:「是呢…我的家人也存在於我的言行舉止之中…」恬淡一笑:「呵呵,不過事實上在維也納時每天都有十位以上的保鑣輪流跟著我。」
  「這麼多!?」有些驚訝…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畢竟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彎起眼睛,淺笑著:「呵呵,所以吶…亮現在一個人要抵十個人,辛苦啦。」說著還花俏地行了個禮。
  亮被逗得呵呵直笑,隨即依著光方才的動作還禮:「那是我的榮幸。」

  可見光的爸爸、媽媽真的很疼愛光,才會這樣安排…話鋒一轉:「我們要怎麼跟棋院請假?」不太可能同時請吧…
  「現在正是各大棋戰吃緊的時候…雖然我也覺得比較想下棋,但是事實很明顯,另外一邊比較重要……唉。」家就在眼前了。
  準備掏出鑰匙:「光『體弱多病』是常態…所以沒問題,但是我這邊就未必了,雖然圍棋推廣活動不至於每次都需要頭銜持有者出面…但…總之,還是水的問題比較嚴重。」
  光苦笑:「說穿了再怎麼影響也不至於影響到日本,亮可以不用在意的…」踏入自家庭院…
  正色:「你認為我是那種看著心愛的人的家鄉毀滅還無動於衷的人嗎?」
  「不是。」唉…阻止無效。
  打開家門:「那就不要多話,」眼神犀利地看向身後的光:「覆盤過後來整理一下這整起事件的重點…」現在有點混亂了…
  光進門,脫鞋:「也好,現在這樣挺混亂的。」



  夜涼如水,亮看著最近已被資料佔據的光的房間…

  說起來…這間有大窗的房間幾乎已經變成工作室,兩人當年在這裡忙著編輯佐為的棋譜、光也在這裡整理樂譜、自己時常在這間房間使用光的電腦…
  現在這裡正在等待另一起事件的發生,事實上已經醞釀很久了…
  開機過後…滑鼠游標隨意逛著。

  「這……」居然有『塔矢亮』的資料夾……什麼時候出現的…呢…
  身後傳來腳步聲:「呵呵,亮的資料夾我設了密碼,不可以偷看喔。」微微一笑,擦拭著還在滴水的一頭金髮。
  「不生氣了?」每次覆盤都大吵大鬧…我也真是的,怎麼老跟著一起吵…
  噘嘴:「我哪一次會在結束後還生氣…」打開窗戶,風,微涼…
  「關上!」命令語氣:「會感冒,不然就先去把頭髮吹乾。」
  「喔…」將窗戶拉上,有些鬱悶地坐回地上。
  亮來到光身邊,愛惜地親一親髮頂:「怎麼會突然出現『我』的資料夾呢?之前都沒注意到。」幫忙擦著頭髮……好好摸。
  「…嗯…因為還是覺得看得見比較好。」瞇眼享受……好舒服…
  「什麼時候弄出來的,我一直都不知道…」溫柔地擦著。
  光愣了一下…隨即淡淡一笑:「想弄就弄了,總之不准偷看。」

  注意到光剛才的微愣,停下手來…凝視著光…

  「怎麼又這樣看著我…」試圖用笑容蒙混過去。

  翠綠色的眼睛持續緊盯著光,片刻後…

  「傻瓜…」緊緊擁抱住眼前的人兒:「…雖然我已經答應過不再為了那件事道歉了…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光倒是笑彎了眉毛:「有亮現在這一刻的擁抱已經足夠,我已經沒關係了。」
  「…光…」這句話好像…在哪兒聽過…想不起來…
  「嗯?」
  「謝謝…我一定會好好待光,一定!」
  伸手輕摟著亮:「嗯。」


  那一瞬間亮很清楚,這個資料夾是過去的那一年冬季…光拿來回憶用的。
  當時的光一定是覺得自己若少了這些回憶…將會支離破碎…
  其後將近一年,光靠著曾經快樂的回憶支撐自己、說服自己…甚至很可能催眠自己…『亮是對我很好的』、『我是幸福的』…
  謝謝…我不會再為這件事情道歉,但是我會永遠守護你。


  「別感傷了,談正事吧。」說是這麼說,依然挨蹭著亮。

  充滿憐惜地擦拭著金髮…有個人願意為自己付出一切、對自己百依百順…從無怨言,想要不疼他都難,更何況原本就是自己摯愛的對象…

  「亮!都說了啦,別感傷了…」增加了些許音量。
  「嗯,讓我幫光擦頭髮…」愛惜地擦著,眼神溫柔眷戀:「光把想法說出來吧,我在聽。」真傻…到底是天才還是傻瓜…
  「雖然不想拖到五月,但是我們行程都很滿…所以我想利用黃金週假期與酷拉皮卡會合。」享受著亮對自己的疼愛…好舒服…
  「我想也是,鐵男哥是算準了兩顆球體分離的第七年,保護遺骸的念能力將會開始消逝…按照他的理論現在顯然已經正在迅速消耗了,不過看了污染指數的數據資料我還是寧可信其有…」細心地找出梳子開始梳理光的頭髮:「像芭比娃娃一樣呢……你倒好,『體弱多病』,棋院不會要求你假期外出工作…我可就有些困難。」

  光驚訝:「亮也玩芭比娃娃嗎…其實說穿了也就是把父親的權杖拿出來,然後按照鐵男哥給琥珀的『最後指示版本』,跟母親的項鍊一起放入湖底深處,可惜他自己也不清楚要放在湖底的哪裡,這恐怕需要一些時間摸索…是說我自己去也沒關係,亮跟酷拉皮卡都太擔心了。」可能的話…我還想回機密文獻庫一趟…
  梳頭的力道加重了幾分:「你別想自己偷跑,這是命令。」回憶的神情:「小時候看明明玩過,我沒那種嗜好。」要我玩芭比娃娃!?怎麼可能…
  「啐!把我當小孩啊!」那現在一直梳我的頭髮還說我像芭比娃娃又算什麼……真是不老實…
  「不准就是不准,棋院那邊我會想辦法。」放下梳子,擁著光:「我有光就好了,真不明白為什麼女孩喜歡玩那種沒有互動的玩偶。」
  光笑笑:「全球可是有十萬個以上的芭比娃娃收藏家,每年購買超過二十個芭比娃娃,九成是超過四十歲的女性。」伸手回應擁抱。
  「真的?」這又是從哪知道的……老是知道一些奇怪的事情…
  「幾年前偶然看到的雜誌片段…應該是真的吧。」安心地靠在亮身上。
  亮思索了一陣…隨即:「實在不明白女人在想什麼,幸好我不用理會他們,有光就夠了。」沒錯…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
  光苦笑:「亮也沒資格說他們…之前亮不也是一樣,明明我從不回應,還是自己親得很高興。」
  「那完全不一樣!」正色,扳著光的肩,額頭貼著額頭:「光是活著的人,即使不回應我,我也感覺得到呼吸強弱、心跳速度…可以藉此解讀光的狀態,甚至所思所想也能夠有所感應。」非常嚴肅的語調。
  怔愣,眨巴著水藍色大眼:「是這樣啊?」
  「不然光以為是怎樣?」疑惑…這不是很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雖然我知道亮當時也是體貼我才這麼做…讓我不用回應…但我一直以為那是亮的特殊嗜好…畢竟亮還用項圈拴過我…」漸漸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不是啊。」
  「特殊嗜好…」一臉疑惑………什麼意思?

  塔矢本因坊陷入沉思…特殊嗜好?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呃…亮,那不重要啦!不用想那個!」糟糕…我這個笨蛋!亮對這方面的事情很單純不是很好嗎!?我都是給以前的室友害的啦…
  「對了…光上次也說過…『沒想到亮有這種嗜好』…」到底是什麼嗜好?
  「呃……那不重要啦!!不要胡思亂想!!」啊啊啊!越描越黑!怎麼辦…算了…走為上策!

  正當光悄悄退出亮的視線範圍,準備施展絕,躲到別處避難一陣子時…

  「藤原光。」語氣不善。
  背上寒毛豎起:「是!」
  「我那是體貼你!你竟然把我想成愛玩芭比娃娃的女孩!?」太過分了!
  「誒?」光汗…好像對又好像不太對…非常的不對…
  「我是心疼你才捨不得要求你!竟然把我當成喜歡玩扮家家酒的小女孩…」絕對無法接受被當成小女孩的事情!
  「呃…」無言…亮真的是…從小只在圍棋的環境下成長…這樣…很好。
  「藤原光!給我解釋清楚!」火大!

  汗……亮生氣成這樣了…看來我得使出大絕招…

  開始故作委屈:「…我…人家不是後來都有回應了嗎…還計較這個…」
  「…這…」明顯沒了氣焰…
  深情凝望:「我…我已經很努力了…」
  「這…我知道…」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況且光現在都會回應我…我還計較什麼?我怎麼這麼小心眼…
  「…我只是以為…亮…很喜歡我不要亂動…喜歡讓我完全聽話…嘛…」越說越可憐的表情:「我不知道亮不喜歡…人家現在不是都有回應嗎…是亮自己推開人家…」越說越小聲…
  「這…」立刻上前,深情地抱住,心疼地親一親:「乖,沒事了,對不起…不該對你大聲。」

  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光在故意搏取同情,但是光說的也都是事實…

  「其實當時…就是光剛從韓國回來的時候吧…」愛惜地吸著金髮的香味。
  「嗯?」懷中傳來的細微聲音。
  「我很喜歡,只要是光…有沒有回應我都沒關係,我都一樣喜歡。」
  「嗯!」孩子一般的笑容…


  亮注意到…流光似乎微微泛著綠色的光暈…隨即消失…
  嗯?是光線的關係吧…流光與光的眼睛一樣美麗。
第四部 第一五○局 山一樣的愛
  五月的黃金週,是日本在四月及五月間,由多個節日所組成的公眾假期。
  以往棋院總是會利用這樣的民眾休閒空檔進行圍棋推廣活動,今年當然也不例外。年輕棋力又強的伊角待人親切,自然是推廣活動中下指導棋的首要人選,預約人數超過當年豪爽的倉田;擅長帶動氣氛且圍棋敏銳度高的和谷適合做大盤解說,與長相甜美的女流棋士奈瀨又是院生時代的朋友,儼然組成大盤講解的最佳拍檔。

  「關於社五段上邊的這一手長出,我怎麼看都不瞭解其中深意…」做勢撫著下巴,認真萬分的思考狀。
  「目前佈局剛剛成形,我想白川老師這一手飛的目的是希望進攻社五段的中腹。」綁起俏麗的髮型,奈瀨適時地接話。
  「喔?您的意思是認為阿社的長出用意為防守…」故作為難狀:「以我對阿社的熟悉,實在不認為一個閃電結婚的棋士會如此謹慎…」
  『義高!!』某五段棋士受不了了一把搶過助理的麥克風。
  『哈哈哈哈哈!!』臺下的圍棋愛好者們倒是很高興。
  「看吧,他就是這種衝動性格…」對奈瀨及圍棋愛好者們擺出一副無奈的臉。
  『哈哈哈哈哈……』


  社清春五段與同年的女友一起私奔,並且閃電結婚已經成為整個圍棋界都知道的事情,眾人的八卦程度可不一般,這一次的表演棋局和谷也是事先知會過阿社才敢這麼調侃…
  知會…不代表同意;不過阿社一向性格不羈,自然也沒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阿社在意的只有在自己登記結婚那天,阿光將房子交代給他,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實現了十五歲那年的太鼓機承諾後(這行為使得自己為了阿光的特殊身分捏把冷汗,儘管阿光並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阿光私下拜託的事情…
  雖然只能說是小事一樁…但還是覺得很妙…
  不過我只管下棋,還有八個月後即將出生的孩子就好,別管其他。

  是說…難得的假期,那兩個傢伙都放假吧…在做什麼呢?




  亮光兩人首先來到酷拉皮卡與旋律目前所在的曼谷,方便以『觀光』名義掩人耳目。在曼谷,光見到多年不見的酷拉皮卡,馬上衝上前來一個大大的擁抱,酷拉皮卡自然也相當高興,畢竟電話及網路與實際見面的感覺完全不同…
  先不論彼此是兒時玩伴,面對目前僅存的同胞,就足以讓兩人大大的開懷。
  旋律偷偷笑著看向表面鎮定,內心節拍早已亂七八糟的塔矢…

  「別這樣,他們倆的友情很純粹,」指指自己的耳朵:「我可以向你擔保。」
  亮苦笑:「這我知道,只是依然不是滋味罷了。」不習慣光這樣的肢體語言…
  「是這樣嗎?」旋律微微一笑:「琥珀他啊…可是曾經為你寫過不少曲子喔。」
  『咦!?』非常驚訝!
  「我從來沒聽過這麼溫暖的旋律…」

  說著,趁著酷拉皮卡與琥珀還在相見歡,在塔矢面前就著手中的長笛,輕輕吹了一小段。

  「…這是光時常唱給我聽的旋律之一…」原來是特地為我做的…
  「對了,旋律…能不能請你告訴我其他的這些曲子各是什麼曲名?」

  然而即使亮努力地模仿光的音調高低起伏…很遺憾,旋律依然有聽沒有懂…
  果然人無完人,或許他們這樣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吧………旋律如是想著。



  其後,酷拉皮卡將塔矢與琥珀安置於自己在老闆私人飛行船的房間內,一起飛往奇塔嘉鹿共和國,飛行船起飛後,酷拉皮卡逕自陪在老闆身邊。
  畢竟是私人飛行船,保鑣隊長的個人房並不大,三人在一起稍顯侷促。

  「酷拉皮卡的安排到底是?他只叫我們先到曼谷……」光開口…哇…酷拉皮卡有三分之一以上時間都以飛行船為家…比較起來自己很幸運了。
  旋律攤開酷拉皮卡事先畫好的計畫圖:「畢竟為了保護『藤原光』的身分,你們的假期很短,扣除飛行時間與時差之後,我們剩下一天又十八小時可以行動…」繼續在圖上畫著:「酷拉皮卡煽動了大小姐前往奇塔嘉鹿共和國,該國大公曾經私藏火紅眼而被獵人協會逮捕,但是當時並沒有找到眼睛…」
  「原來如此…」亮已經明白:「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
  「沒錯,」光也已經瞭然:「一方面將我們偷渡入境,一方面如果順利的話,那位人體收藏家小姐將會得到火紅眼…這就等於酷拉皮卡又收集到了火紅眼。」
  旋律嚴肅:「沒錯…大小姐是知名的人體收藏家,奇塔嘉鹿大公想必不會懷疑,先不論他們私下交易火紅眼的價錢是否談得攏,只要酷拉皮卡確定了東西所在,就一定會奪回來。」

  「也就是說這一天半的時間裡,酷拉皮卡沒辦法跟我們一起行動…」光蹙眉沉思…我們或許需要他在歷史文字方面的解讀能力。
  「他當然會跟你們一起行動,事實上他極少理會大小姐,通常都是直接跟小姐的父親…也就是我們真正的老闆聯繫,」旋律稍稍停頓一會兒:「我會一直跟著大小姐,找出火紅眼的所在位置,或者至少觀察個大概情況,酷拉皮卡會等有空再去拿回來。」拿回族人的眼睛…
  「這次真是辛苦他了…」亮比劃著眼前的地圖:「所以…我們一落地得一路往東南前進…因為那一帶的邊境守備比較薄弱嗎?」
  旋律點頭:「沒錯,但是你們還是得小心,他們之中也有念能力者,雖然不是很多,大多數都是一般士兵。」
  「只是入境的話沒有問題,」光發話:「只有絕功我很有自信…我比較在意的是酷拉皮卡原本是怎麼打算回到我家的?」要先拿權杖…
  「走市區。」見琥珀微蹙眉頭:「有什麼不妥嗎?」
  「嗯…讓我想想。」光開始陷入沉思…


  亮明顯感受到光似乎並不是真的在思考,而是在做某種心理準備,相信旋律也已經從光的心跳聲聽出來了…
  也對,上次回到草原的時候,光過門不入,沒有回家…況且週遭危機四伏,根本沒有可以讓他感傷的時間,如今…光是真的要進入自己的家了…


  幾分鐘後,光開口:「走密道。」
  「密道?」亮驚訝…對了…我從沒問過光是怎麼來到日本的…該說是也不敢隨便亂問,怕光回憶起過去覺得傷心…光也極少主動提起。
  「有這種東西…」旋律也驚訝…也對,因為琥珀很平易近人,所以我完全忘記了他的皇族身分,既然是皇室,有一兩條逃難密道也很正常。
  「嗯,因為酷拉皮卡並不清楚這件事情,所以才會擬定走市區的計畫…」開始用手指指劃著地圖:「如果按照原定計畫往東南前進之後再入境,即使不觸及到鹽城聯邦的管轄,怎麼也躲不過水路與樹海…在經歷了這兩項之後還要進入市區,再回到我那如今戒備森嚴的家拿權杖…我不認為對非念能力者的我以及對地形不熟悉的亮而言是有效率的方法…」

  光看向眼前兩對眼睛…

  「酷拉皮卡雖然知道皇宮有密道,但是他不清楚從哪兒進出…如果他知道的話…」用原子筆畫了一個小圈:「大概在這一帶…當初我跟翡翠離開時很小心地隱藏了出口,我有九成九的把握這幾年間沒有被人發現。」繼續畫出密道路線圖。
  旋律觀察著……隨即:「很近!而且路程筆直距離也相對短了許多,」顯得很高興:「這樣一天半就絕對可以完成兩項任務了。」
  「出口呢?」亮詢問…這一點很重要,也就是光當年逃亡的入口。
  光安靜地說著:「在我房間。」我跟翡翠的房間…也是母后自盡的地方。
  注意到琥珀心跳聲透露出的哀傷,旋律悄悄收起地圖:「路程還長,慢慢討論,我去拿點吃的給你們,」忍不住提醒交代:「…記得任何人敲門都別應門喔。」

  亮此時此刻真的非常感謝旋律的體貼與善解人意。

  飛行船持續航行著…亮來到光身邊,與光比肩而坐…

  「……我跟翡翠一向睡同一間房間…那裡,也是母后自盡的地方。」忍不住閉上雙眼,似乎這麼一來就看不見腦海中呈現出的當時情況…
  在心中想想是一回事,真要說出來,學著放下又是另一回事。
  父親要我放不下的過往就別放下,我想是要我不要遺忘的意思,必須將這些回憶轉化為面對新人生的動力與能量。

  亮的手掌覆上光的手背,兩人的時間不斷流逝…

  「有空再說給亮聽吧,現在不太適合。」我會控制不住情緒…
  看向身邊的光,溫和堅定:「嗯,光想說的時候就說,我會陪伴著光。」
  「嗯…」輕輕呼出一口氣:「有亮在,真好…」眼神有些惆悵。
  「傻瓜,」十指彼此交握起來:「我們一直都會在一起。」
  「嗯…」終於忍耐不住,太陽穴輕靠亮的肩膀,將悲傷靜靜地流淌出來。

  並不是不想給予光屬於戀人的安慰方式,只是想信任光的堅強。如果光認為只需要肩膀,那麼此時此刻的光陰中,我們就比肩而行;如果光需要我的擁抱,那麼彼時,我將收緊雙臂,給予光想要的溫暖…
  光,我不知道什麼是愛,但是我對你的愛屹立不搖。


  悄悄等待光平靜過後,旋律再度適時地(再度發揮他的特殊能力)出現,酷拉皮卡找了不少好吃的東西也一起進入房間參與討論。


  「原來密道在這裡,這樣時間就充裕多了。」顯然贊同這一條捷徑。
  「不過我想回機密檔案庫一趟。」指著剛剛畫出的皇宮平面圖中的一間房間。
  亮沉思…開口:「你想去拿你說的那一份文獻?」
  「文獻?」另兩人不解。
  「嗯…」有些不甘願地看向酷拉皮卡:「有記載龍的遺骸的文獻。」
  「…還真的有?」怎麼這種小時候的惡作劇會演變成現在這樣的情況…
  光的腮幫子鼓得像倉田一樣:「就是有嘛!你看了就知道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就是文獻騙人、第二就是小傑潛水太久眼花了。」
  「去確認一下也好,還有第三種可能就是你誤解了文獻上的涵義…畢竟球也不是扔到湖裡就好,說不定會有記載加賀沒有提到的湖底『適當的放球位置』,」看向仍然很像河豚的琥珀:「屆時還要你來打開文獻庫,我開的話可能會超時。」

  「有安全裝置吧?」亮提出重點問題:「那些安全裝置現在啟動會不會引來不必要的保安人員?密道是不是也有安全裝置?」
  旋律也點頭:「到時候你們恐怕…沒有多於時間理會多餘的人。」
  酷拉皮卡將自己心中所想全數說了出來,把握討論時間:「我倒是覺得保安人員很好打發,就算遇上正規獵人看守,只要我們隱匿得當,有屏住氣息相信沒什麼問題……嗯…看守的人我們能避就避,畢竟加賀的理論對一般人而言怎麼說都很荒唐,我們也是看了污染指數的數據資料才寧可信其有…相信無法在短時間內對一般人解釋清楚。」況且我們怎麼看都是潛入博物館盜取國寶的竊賊吧…實在很不想這麼說……但在別人眼中,這就是事實。

  光摸摸自己的眼睛又看看自己的手掌…隨即:「就算我的掌紋與眼角膜能正確開啟密道與每一道關卡,也一定會碰觸到獵人協會為了保護我家而全新增設的紅外線熱感應器…而文獻庫的安全裝置只是…呃…一種…鎖。」光嘗試著解釋:「所謂國家機密文獻庫其實也不怎麼機密,『有才能的人即可出入』,是在這個條件下設立的安全裝置,只是一個純手工的鎖,搭配了…空間卡榫與數碼排列。」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比劃著大小:「我跟翡翠從一歲起就常常玩那個鎖,只有那個我開得比翡翠快。」

  「那個有點類似中國的魯班鎖,不過我們經過改良,」酷拉皮卡沉思過後:「…現在想來,那顆鎖也受到念能力保護吧,不然有心破壞的人依然能夠破壞,共有『三十六萬道題目隨機出現十二道題』…除了那個之外還需要琥珀的掌紋與角膜辨識才能通過他家的許多地方…所以我們得一路隱匿,麻煩能避免就避免,避開那些保安人員。」
第四部 第一五一局 被遺忘的旋律
  暮靄蒼茫的景色,亮與光兩人在酷拉皮卡房內,凝視窗外不斷流動的浮雲。

  「…飛得很低呢。」光說著。
  「因為飛行船跟飛機不同…」望著十分貼近的彩霞:「這是我第二次搭飛行船呢,在中國各地轉戰的時候都搭飛機或巴士。」呵呵,真沒想到再次搭乘飛行船會是偷渡的情況…
  「那另外一次是…」疑惑看向亮…
  「小時候與媽媽一起去法國觀光,同行的還有美津子阿姨與明明。」頓一頓,懷念著唯一一次與媽媽的旅遊經歷:「當時搭的是小型飛行船,速度比我們現在搭乘的慢…其實我也不懂它們的種類,只記得當時是從亞爾往巴黎飛行。」
  「亞爾…」光若有所思地看著亮…細細地看著,漸漸有些驚訝地微微張開嘴…
  發覺光的不自然:「…怎麼了嗎?」關心與疑惑。

  光歡快一笑:「不、沒什麼…呵呵,」明顯地喜悅:「只是沒想到這個地名會從水墨畫人物的口中說出來…仔細想想,亮說英語就很怪異了…哈哈。」
  「還不都是為了你,居然敢取笑我?」伸手捏捏光白皙的臉龐:「『水墨畫』人物又是什麼?老是想一些奇怪的東西…」
  「呵呵…」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因為亮很漂亮…快放手啦…像水墨畫裡走出來的人物一樣,呵呵…」
  「總覺得你剛剛似乎想到了什麼,沒告訴我…」伸出另一隻手捏捏:「還不快說…」
  「別捏了啦…就是覺得亮真的很漂亮,如此而已。」笑著試圖格開亮的手:「亮再繼續捏…我會痛的喔。」
  挑眉、不信:「少來!裝可憐以為我不知道嗎…」說著說著…卻又有些心疼明明沒有很用力捏的臉,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撫摸有些微紅的皮膚。

  「疼嗎…」愛憐的眼神…
  捲起眉毛:「亮不是已經知道我在裝可憐了嗎…幹嘛還問…」
  苦笑:「也對…總是拿你沒辦法…」

  不再理會繽紛的雲彩,亮只是凝視著光…這樣的視線讓光覺得自己正被亮的眼神親吻著、擁抱著………非常溫暖。

  「吶…亮,」霞光照耀著光的金髮,水藍色的雙眼繽紛炫目。
  「嗯?」欣賞著眼前的光,不忍心再次觸碰這份唯美…
  「亮要記得喔,光說過亮很漂亮、很美麗…」開懷的笑容。
  亮笑笑:「又有什麼鬼點子…不記得會如何?」
  「嗯…」故作思考狀:「不會如何…至少對我又沒損失,呵呵。」
  「也就是說,忘記的話就是我自己的損失囉?」一定是光安排了什麼主意…真是:「行了,我記得了。」

  光笑笑,眼神閃動著光彩…那樣的光彩讓亮感覺到自己彷彿被光照耀著、溫暖著……覺得胸中充滿了希望。

  「Hikaru, this world is never meant 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這個世界根本配不上一個美麗如你的人…在我心中,最美麗的是你高貴的人格。」真的…很美…
  微微驚訝盯著亮…隨即:「謝謝。」大方接受來自心愛的人的讚美。




  「飛行船將停靠在諾斯拉家族的私人機場飛行船區,預計是當地的傍晚…」較為年長的酷拉皮卡對著塔矢與琥珀重整計劃,旋律已經回到大小姐身旁執勤。
  「一路往東南前進…除了奇塔嘉鹿的邊境守衛之外,順利的話…我們行經的路線應該人煙稀少。」最理想的狀態是不要遇見任何人…
  「最理想的狀態是不要遇見任何人…」亮將酷拉皮卡未說完的話接上後,頓一頓:「…我不太清楚潛入光他家的情況,但是一定要讓光離開飛行船嗎…我的意思是,光不要去的話比較安全,反正項鍊也在我這裡。」
  「…亮,又來了…」懊惱、嘆息…
  酷拉皮卡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為了琥珀著想,但是沒有他的話我們就必須破壞許多道的門鎖,恐怕會驚動更多不必要的人…」
  光也幫腔說服:「就是啊,回去還有一堆棋戰等著,『塔矢老師』哪有那麼多時間在『泰國觀光』。」就讓我回家一趟嘛!幹嘛小氣!
  「我不是不讓你回家,」讀出光的心思,無奈望向酷拉皮卡:「我只是擔心光的安全問題…畢竟酷拉皮卡你只能對付幻影旅團吧,外面會發生什麼狀況實在很難預料。」
  酷拉皮卡沉吟半晌:「…其實我也不是沒想過你的考量,不過我認為你的能力專門用在保護琥珀,所以沒什麼問題。」思索一陣:「但是有一種狀況…」越說越低聲,幾乎是喃喃自語……

  亮與光兩人相視疑惑…

  「不,應該不會這麼糟…」還在喃喃自語…
  末了酷拉皮卡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的神色……

  跟亮一樣神經質的具現化系……光如是想著。
  跟光一樣事情都放在心裡不說清楚……亮如是想著。

  「不好意思,」酷拉皮卡回神:「我剛剛只是突然覺得塔矢不願意讓琥珀冒險……實在跟我有點像,我也總是盡量讓旋律留在後方支援。」


  光微微一愣……原來酷拉皮卡對旋律…原來如此…話說我怎麼最近老是看到旋律的臉就好像…覺得自己快要想通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應該是我早就知道的,卻一直想不起來…一直忘記…奇怪…果然重要的事情會忘記嗎?
  亮心中思量:原來如此,相信旋律也對酷拉皮卡有些情愫吧…他們倆一直在一起,酷拉皮卡為人很可靠,旋律體貼善解人意…的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光說過他狀態良好的話,能換回旋律原本的相貌…雖然酷拉皮卡也不是在意外表的人,但是如果可能的話…女人都會希望自己擁有美貌吧…媽媽就有很多保養品。


  「不過我跟旋律只是重要的夥伴,就像跟小傑與奇犽一樣…好幾次都是依賴他的幫助才解除危機。」認真地說著……


  光愕然………這…但是看酷拉皮卡說話的神情,明明就對旋律有所愛戀吧…會不會太遲鈍了一些…我需不需要說些什麼?嗯…還是等這一次危機結束再說。還有…我到底忘記了什麼事情…似乎是有關於旋律的…
  亮愣了一下……這…明明就完全不一樣…雖然一開始的確是夥伴,但我這幾天觀察,酷拉皮卡精神上很依賴旋律…怎麼這人看起來精明,對自己的感情卻這麼的……該說是遲鈍嗎?


  「酷拉皮卡…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自己會盡量安排旋律在支援的角色,而不是第一陣線?」亮小心試探,也是暗示…
  酷拉皮卡不解:「我一向都會安排女性隊員在後方支援,當然也要參考每個人的能力,不能一概以性別而論,也有些男性只擁有收集情報的能力,也有些小姐十分強悍。」
  光有些不耐煩:「所以說你到底為什麼會把旋律放在後方支援?」
  「當然是因為他的能力適合監聽作業以及判斷他人的心理狀態…我頂多讓他去跟蹤而已…」說完頻頻點頭,頗為認同自己的說法。


  光覺得自己快要石化了…不是都說具現化系心思細膩,怎麼對自己身邊的事情這麼…粗枝大葉?一個認不出自己媽媽心愛的結婚戒指、一個看不透自己的感情…我怎麼覺得不管是酷拉皮卡還是亮,最後他們有問題都會來找我…何著最後倒楣的都是我!?還有亮為什麼能看透酷拉皮卡卻看不透自己啊!!?
  算了…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還想不明白,或許時機未到吧…只是可憐旋律要對牛彈琴…嗯!?關於旋律,我到底忘記了什麼?好像跟這次事件隱隱有些關聯…到底是…什麼呢…

  亮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在說我的時候不是一下子就看清了我跟光之間的狀況嗎…怎麼別人的事情想得通,自己的事情卻完全想不通?未免也太過粗心大意了…可憐旋律恐怕要陪著酷拉皮卡繼續耗時間了…
  我跟光之間也花了許多時間,或許…酷拉皮卡與旋律之間的時機未到吧…旋律有可能主動一些嗎?當初光就完全被動,旋律的性格…對了!旋律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外表而不敢主動?至少媽媽跟明明對自己的外貌都有一定程度的在意…光說過要自己的狀態良好才能幫旋律恢復…
  嗯,我不要主動提起比較好,免得光硬著頭皮苦撐…雖然我不瞭解要怎麼才能恢復旋律的相貌,但是光好像說過會耗費許多精神力,程序也不簡單…等他覺得自己的狀況可以了,自然會記得幫助旋律。這樣…與酷拉皮卡的戀情應該…會順利很多…吧,畢竟就怕旋律自己在意自己的長相…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怎麼兩個人用這種眼神看我…接下來可要繃緊神經,千萬不能在狀況外。
  「不,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最近老是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事情。」酷拉皮卡很顯然自己還在狀況外…不過我覺得先想起自己的事情比較重要,到底是什麼事情…關於旋律的…
  「總之降落後,我會寸步不離的守在光身邊,保證光的安全,這一點請放心。」我絕對不能對光提起旋律的事情,光一直都是會勉強自己的個性…萬一有什麼危險…總之我千萬不可以讓光受到任何傷害!


  這時旋律微笑著進門,替每個人都帶了食物,一起加入討論。
  「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在奇塔嘉鹿降落了,你們討論的如何?」其實只是把權杖與項鍊放入湖泊底下,沒問題的。

  雖然不是在夏至這樣的敏感時間,又有兩位念能力者同行,但是大家還是非常注意細節,以確保光(琥珀)的安全。

  「首先拿到文獻,再拿權杖…最後就是前往湖泊這一段…」酷拉皮卡思索一陣:「琥珀,你別去了,」轉向塔矢:「你先護送琥珀回到旋律這邊吧,我下水就好。」
  「我想去。」我想親眼證實湖泊底下有龍的遺骸!
  「光,聽話!」
  光不甘示弱:「我想親眼證實湖泊底下到底有沒有龍的遺骸,而且只有酷拉皮卡一個人下去…」我不放心…
  「也對…」亮看向酷拉皮卡:「只要按照加賀的論點把兩顆球體放到適當的位置…我想請酷拉皮卡照顧光,由我下去吧。」
  「你下去琥珀就會放心了嗎?」旋律無奈一笑…塔矢跟酷拉皮卡對於感情的遲鈍程度真的非常類似:「我想你們三個一起下水吧,不是夏至應該只要躲避遊客,夜晚不會有太多人聚集在那裡。」
  「我贊同旋律的提議,」光附議:「亮根本對鐵男哥所謂『適當的放球位置』沒有概念吧?這還要借重酷拉皮卡的歷史知識,萬一地點不好找不就白忙一場…啊!!!」
  『怎麼了!?』三人異口同聲…
  光陷入沉思:「七個音階…七個音階…我好像快要想起某件事情…很重要的。」喃喃自語…到底是什麼?跟音階有關…


  片刻後,光依然想不出所以然…由於既不可能單獨把光留在岸上、旋律要頂替酷拉皮卡的工作也無法接應、光很在意七個音階的事情與擔心亮及酷拉皮卡的安全……最終,依然決定三人一起下水。

  「現在開始把握時間休息,接下來我們得一直跑步,還必須時時提高警覺。」收拾起眼前的地圖,嚴肅交代。
  「嗯,放心,沒問題。」在心中回想一遍計劃路線。
  「由光帶路開鎖,一邊躲避保安人員,接著拿文獻、取出權杖、下水找『適當的地點』。」

  沒問題,至少不是夏至,不會有那麼多人想害光,況且我跟酷拉皮卡會全程陪著,嗯…沒問題。
第四部 第一五二局 刺耳的鈴聲
  與八年前相同,新月當空的夜晚,能見度相對有限。
  亮再度換成棒球運動裝的打扮,畢竟不好讓『在泰國觀光』的塔矢亮出現在這裡,況且東方人在這片土地上實在過於顯眼。光與酷拉皮卡倒是沒有偽裝什麼,光的相貌已經與十二歲時相去甚遠,黑暗中不仔細辨識相信沒有人能夠認出,而酷拉皮卡則是堅持從不偽裝,頂多戴著黑色隱形眼鏡。
  三人施展絕,屏住氣息,背著必要裝備以極快的速度沿著奇塔嘉鹿邊境往東南方前行,時時提高警覺,偶遇巡邏士兵時倒也都順利避開,畢竟『麻煩能避就避』是這一次行動的中心原則。附近幾個小國原本面積就不大,只不到一小時的功夫三人便逐漸放慢腳步…
  「在這一帶…我看看。」光低聲開口,尋找著多年前被自己隱匿起來的入口。
  「…那一晚也是新月,天色很暗,」星辰閃爍下,酷拉皮卡站在河邊,語調有些惆悵:「你慢慢找,時間還夠,沒關係。」

  亮看著酷拉皮卡掬起河水洗臉的背影………
  他也想起自己當晚遭遇的一切吧…夜色中,再看向於樹林中尋尋覓覓的光,即使能見度低,亮也知道那是悲痛感傷的神情…
  ……今生今世,我想我實在無法認同戰爭。

  「光提過…翡翠是在這條河邊過世的。」輕輕說著…發覺酷拉皮卡怔了一下。
  「是嗎…」哀傷地望著河水。
  沉默一陣後,酷拉皮卡低低的音調:「…………這河水,就這麼流逝了。」
  不知道能開口說些什麼,自己一向不擅長安慰光以外的人,還是謹守崗位要緊:「…我去守著光。」至少讓酷拉皮卡靜一靜吧…翡翠,也是他的兒時玩伴。
  「一起走吧。」酷拉皮卡毅然地起身,離開。

  不是不感傷,只是挽救這片土地才是我們共同的願望。


  三人一起深入森林,亮觀察,每一株大樹都約有八、九人合抱的口徑,各個參天聳立,宏偉的姿態彷彿從天而降的神兵,這樣的環境相信即使在白天也伸手不見五指。盤根錯節的樹根綿亙於土壤,或深處、或地表、或形成比人還高上許多倍的天然拱形…彷彿無限延伸般覆蓋在這片乾淨的土地上。
  此處已經十分接近光的祖國,但酷拉皮卡依然走得相當謹慎,亮也時時屏息傾聽動靜,好像自己的聽覺已經完全被黑暗開啟,到達臨界狀態;不過所幸除偶爾有小動物經過之外,再沒其他聲響。
  密道入口的確相當隱密,位於兩棵巨樹的樹根中,交織而成的天然細縫。
  說是細縫,是對巨樹而言,事實上那寬度足以讓一個人不必側身通行;按照光的指示,三人將掩飾通道的枯枝敗葉移開…
  三條人影沒入密道之中。


  「呵呵,」趕路的腳步聲迴盪在密道內,光突然笑開:「若是倉田先生肯定得側著身體才能勉強通過。」
  「倉田先生?」酷拉皮卡一邊環視密道四周,一邊提出疑問。
  亮也在密切注意著周圍動靜:「一位很胖的棋士,從幾年前開始很喜歡用手機傳簡訊。」簡短回答,加快腳步。

  密道十分黑暗,但是似乎有做通風口,空氣不至於污穢,令亮覺得可悲的是東京都的空氣品質,甚至比不過窟盧塔族一個長年無人使用的密道。
  由此可見光在東京生活得有多痛苦…怎麼自己上一次來都沒注意到這裡的參天古木所帶來的乾淨環境?回去給光買一臺空氣清淨機裝在家裡,至少讓光在家裡的時候會舒服一些。
  而這也能增強光留在家裡,不要往外面到處跑的意願。
  雖然不想承認自己的心態,但是我真的巴不得時時刻刻、每分每秒都讓光留在家裡別出門。儘管由於醫生兩度建議要讓光靜養,所以棋院極少找光出去應酬,儘管通常都是由我出面工作或是採訪…儘管光因為在家裡不用化妝而原本就常常待在家裡…儘管有很多儘管,而我依然希望光只生活在我限定的範圍內就好。
  亮揉揉自己的額角,我這是在想什麼…人類是動物又不是植物,我這樣的想法跟當初軟禁光的時候有什麼分別?真是太可怕了…沒想到我的佔有慾強到這種地步…要改進、要改進…


  「琥珀,我從見面時就一直想問你…」此時酷拉皮卡打破沉默,指著琥珀手上的手提袋:「那個袋子是裝什麼的?為什麼長途跋涉要帶那個…」琥珀過去常常旅行,應該不是會帶多餘東西的人才對。
  「這是大家的冠冕,我想畢竟這裡已經是博物館了…有溼度微調比較容易保存貴重物品,拿走了老爸的權杖至少把老媽的冠冕放回去頂替吧…兩只腳環也順便帶來…省得我還要時時注意黃金的氧化情形。」說得一派輕鬆…

  另兩人沉默數秒…

  「光…你剛剛說什麼!?」天啊!我居然不知道光帶著這麼危險的東西:「你…你就這樣提著過海關!?光…你到底在想什麼!?」

  酷拉皮卡顯然若不是急著趕路,也會當場石化…臉頰微微抽了一下。

  「放心啦,過海關的時候我把冠冕跟一堆道具放在一起,有假的寶石項鍊、披風…海關問我說這是做什麼的…我說可以演話劇,這也不算說謊…真的要演話劇當然可以演。」毫不在意地說著………趕路中。
  「你就這樣拎著一個袋子,過海關…海關看到冠冕沒說什麼嗎…」酷拉皮卡對琥珀的大膽行為似乎已經從小『只能』習慣。
  「他根本沒注意,還祝我演出成功。」腳下絲毫沒有放鬆。
  亮顯然也接受了光的行為事實:「嗯,藏樹葉最好的地方是森林…但是,光,下一次我希望你能先告訴我。」
  「何著亮還希望有下次?」蹙眉。
  「不要挑語病!」

  或許是故意扯話題沖淡感傷氣氛,三人有意無意地閒聊,但三人也都同時不敢放鬆戒備,步行好一陣子後酷拉皮卡看見旁邊有一間小房間…

  「這是…原來如此,避難裝備都事先放在這裡…」

  黑暗中,亮依稀辨識出有兩個行囊還好端端地放著……那應該是光的父母,由於當時的種種原因無法逃離,給落下的…裡面有許多生存裝備吧…想一想就很諷刺…而光現在又是什麼心情…當初…他就是沿著我們今天走過的路逃亡嗎?

  三人不再多話,轉眼在前面引路的光停下腳步。

  「到了,當年的入口。」光回首向另外兩人示意:「從現在開始若啟動了這種掌紋辨識的鎖,我們的行動就絕對會被發現…早晚的問題而已。」
  「嗯,再複習一次,琥珀知道哪裡必須經過辨識才能前進,」轉向塔矢:「麻煩你時時注意周圍情況,一有什麼動靜就先躲起來再說,這是琥珀熟悉的環境,他會帶你躲到適當的地點,總之你們倆人當一個人使用。」頓一頓:「盡可能我們三人在一起行動,如果我看你們快要被發現了,會想辦法引開保安。」
  「嗯,若走散了直接回到旋律那邊再會合。」亮補完酷拉皮卡沒說的話。

  事實上這次行動沒有太大危險性,只是過程有些繁複瑣碎,每一處細節若不處理好都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偏偏意料之外的狀況時時可能發生,根本也無從計劃,只能在事前一再重複大概策略。
  三人明顯提高戒備,畢竟只要越過這道魔術玻璃,就代表麻煩即將開始…

  「準備好了嗎?」較為年長的酷拉皮卡話音剛落,三人立刻進入絕的狀態。

  亮以眼神示意光,準備就緒。
  光將已經長大不少的手掌放在感應面板上…只要有九成以上符合就可以,應該沒問題…
  機器感應過後,魔術玻璃門無意外地悄然開啟,光探出身體的一瞬,警報器如意料中響徹整個博物館。

  迅速關上密道門,三人動作加快,光拉著亮往熟悉的方向飛速前進,不時停下來凝視某些角落的小型機器做眼角膜辨識前進許可,酷拉皮卡緊跟在後,隨時注意著追兵是否到來。

  一行人奔至機密文獻庫前,亮在觀光時理所當然的沒有進入過這裡。
  眼前是一個明顯阻擋去路的平臺,上面擺著一個類似魔術方塊的東西,應該就是光提過的鎖,而且突破一個還會再度出現一個,酷拉皮卡說共有十二顆鎖隨機出現。看這平臺的裝置恐怕內部有大型電腦,每當順利解開一道鎖,將鎖放回平臺上,隨即經過電腦確認正確,機械便會將新的鎖送上臺面,如此必須反復操作十二次。
  但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太奇怪了…
  四周的氛圍讓人毛骨悚然…為什麼完全沒有人追過來?連管理員都沒有?
  側頭望向酷拉皮卡,也是一臉戒備神色,額角滲出汗滴…
  看向已經站在鎖邊的光,顯然也察覺了事有蹊蹺,非常猶豫是否繼續進行下一步的開鎖作業…

  三人迅速思考,事前如何計劃都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保全鈴聲持續響徹偌大的皇宮,卻連一個尋常巡邏警衛都沒出現…怎麼想都不合常理…
  不是沒想過保全鈴聲沒響的情況,那代表沒有觸碰到獵人協會新增設置的感應器,雖然機率微乎其微…但…
  怎麼都比現在聽著震耳欲聾的鈴聲卻不見半個人影正常些。

  亮立刻下了判斷啟動『圓』,以自身為圓心開始感應,半徑在十公尺以內…嗯,沒有我們三個人以外的生物,至少敵人不是很近。
  與亮同步,光以極輕的聲音詢問:「要開嗎?」聲音卻準確地傳入如今神經已繃得死緊的亮與酷拉皮卡的腦中。

  三人想的都大同小異,目前情勢很簡單,有兩階段可能。
  第一、是保全人員(無論是不是念能力者)被入侵者解決了,而很顯然的,除掉保全人員的入侵者不是我們之中任何一個。這些我們以外的入侵者為了某種目的進入皇宮。
  第二、這些目的不明確的人,九成九絕對是敵人,萬一他們也同樣想進入文獻庫,很可能已經埋伏在我們四周,等待光將鎖開啟。畢竟這不是任何人都有能力開啟的鎖,凡想要進入文獻庫的人都必須依賴光,敵人也一樣。
  亮啟動『圓』與光的一句『要開嗎』,接著換回酷拉皮卡思考的視線,準確確認了三人心中所想的是同一回事。

  亮與酷拉皮卡互相交換了眼色後:「開吧。」

  隨即兩人將光圍在中間,左右護法,已經進入備戰狀態。
  光一咬牙,隨即穩定情緒,活動一下十根手指頭,展現出如同對局時的氣勢,彷彿狠狠咬住對方棋子的眼神…解鎖開始!

  類似魔術方塊的正立方體,每一面上都有九宮格的井字分成九等份,每一等份上各有不同數字與顏色,顏色共六種。
  光幾乎在一瞬間做出判斷,靈巧的手指在思考的同時已經快速轉動…這一道題是初級問題,解鎖限時三十秒,每一種顏色都要轉到同一個面,同時每一直排三格與橫排三格的數字加起來要剛好等於九。

  而同時,已經繃緊神經到臨界點的亮似乎聽見腳步聲,酷拉皮卡甚至嗅到了一點血的腥味。

  亮此時心中出乎意料的冷靜:有什麼人過來了,有…三個人嗎!?很近…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竟然解決了管理員,到底是什麼人?光現在就在我身邊,我只求光平安,不管是什麼人來都一樣,我會護衛著我的光!
  酷拉皮卡也快速思考:肯定是守護皇宮博物館的管理人員的血…什麼人這麼殘忍?竟然連我都能嗅到氣味?塔矢沒聞到嗎…都市長大的孩子…不過隨便想也知道來者是解決管理員的人…而且管理員中應該有職業獵人。

  此時光已經全副心力投入解鎖,完全無法顧及其他,在有時限的情況下要解開這些東西,幾乎等於連續下了十二局番棋,空間的角度、卡榫的方位、數字的計算…每一步都不能有錯,絕對沒有犯錯重來的時間!而不可否認在日本待了八年,另外加上在維也納與在世界各地巡迴的時間,自己已經超過十年沒解過這種鎖了…當最後一個八角錐形球體出現時,看著每個錐體各有的三個面,凝神細算中的光上衣早已溼透…


  「好刺耳的鈴聲,俠客,沒辦法弄安靜點兒嗎!?」
第四部 第一五三局 門裡門外之一
  「噢…鎖鏈手。」一位藍色頭髮的女子,頗有些意外的語氣,末了毫不在意地拿出毛刷般的梳子,梳起自己的頭髮:「看吧,我就說過別再往裡面走,你們不相信第六感也怨不得我。」
  「…我實在非常意外會在這裡見到你們。」黑色隱形眼鏡下,火紅眼已經發動,準備攻擊眼前的三隻蜘蛛。

  「真的碰到冤家了,團長還被控制著又殺不得他…」一位有些娃娃臉的青年有些無奈地說著,手中還拿著國王的權杖……明顯是蜘蛛這次盜取的寶物。
  『難道我們就只能挨打啊!!?』打扮成日本武士的男子:『我是絕對不會放過鎖鏈手的!!』
  「信長,現在動他只會害了團長,你冷靜一點。」

  右手的鎖鏈已經開始隨著主人的情緒,氣憤地顫抖著…
  可惡……我得快點冷靜下來…

  『那至少活捉他!』說著就要拔出武士刀!
  「無聊…抓了他又能幹嘛?」收起毛刷般的梳子,拿出鏡子照照…末了:「我比較有興趣的是…鎖鏈手在隱瞞什麼?為什麼一直盯著那根權杖?」眼神掃向酷拉皮卡:「…該不是也來盜取權杖吧。」

  「你們話太多了,」我得先冷靜一點,琥珀跟塔矢在裡面…我已經不只一次遇見蜘蛛了,但是琥珀現在應該會很火大:「想開戰,來吧。」其實我應該拖延時間,等塔矢把琥珀搞定…嘖!果然最糟的情況發生了!

  如果來不及的話,湖水就拜託了…



  時間拉回一分鐘前,當光解開最後一個錐形球體鎖的一瞬間,亮與光同時聽見一位男子的聲音正嚷嚷著要『俠客』把鈴聲弄小。

  這句話話音剛落,亮只覺得自己被酷拉皮卡往文獻庫裡推進,亮本能的以為執行計畫中的『麻煩能避就避』,於是也順勢護著光進入文獻庫…
  卻發現,酷拉皮卡將他們兩人反鎖在文獻庫內,自己並未進入。

  亮完全獃住………怎麼酷拉皮卡自己破壞了原定計畫?

  「蜘蛛。」光低著頭,沉穩的聲音。
  「什麼!?」看向被自己下意識護在身後的光。

  原來如此…我怎麼沒想到?膽大妄為到血洗博物館…能做出如此囂張行徑的除了幻影旅團,根本找不出第二種可能性。
  但現在這種情況…要怎麼出去?根本不知道酷拉皮卡是什麼情形??這門這麼堅固,隔音應該也相當好…畢竟這裡存放不少上古文書,連溼度與溫度都有所控制,等於是跟酷拉皮卡完全隔絕。
  對了!光應該知道怎麼出去…不能扔下酷拉皮卡,對方有三個人…嗯,幸好這裡很堅固,只要讓光躲在這裡就好…
  「光,你知道…」


  亮發覺了剛剛沒發現的事情…光已經抬起頭來了,彷彿被烈焰燒紅的雙眼定定地盯著厚重的門,流光也是清澈透明的無色…
  看著流光與光的火紅色大眼,一瞬間似乎觸動了一根心弦…彷彿想通了什麼,卻又沒銜接上。
  來不及讓亮繼續深入細想,光已經開始動手進行某項作業…那是一個黏在門邊牆上的巨大拼圖版,在亮看來好像一種文字遊戲…
  直覺的認知告訴亮,這也是解鎖的一種…若進入文獻庫考驗的是絕對的理性,那麼出去很可能會需要解開一些文學性或哲學性的密碼,才符合『有才能的人即可進出』的準則。
  但是看看光現在的模樣…


  「光,你先冷靜下來。」慘了!若是面對蜘蛛,外面的酷拉皮卡肯定殺紅了眼,光現在也同樣非常憤怒…恐怕是想出去復仇…
  「光!住手!」一把將光拖離拼圖版:「快冷靜下來!」你出去根本是送死!
  「請讓開。」非常冷靜的日語,火紅眼瞪著亮。
  「光,你聽我說…先冷靜一下。」殺害全族同胞的仇家就在眼前…平時沒遇上就算了,現在遇上了叫光怎麼冷靜…
  「讓開。」少了『請』字…亮看著光如今的眼神,覺得自己若繼續擋在光與拼圖版之間,光說不定會跟自己開戰…
  「光,我記得之前你明明不贊同酷拉皮卡去復仇,不是嗎!?」如果跟我打一架就能消氣也沒關係!不管怎樣我都要勸光!
  「…」

  雖然光的表情很冷靜,但是以亮對光的熟悉度而言,非常確信完全不是表面上那回事…光現在一定很想出去宰了那三個人,根本不會考慮實力懸殊的問題。
  現在這兩個人都失去冷靜了…我得快想想辦法,說服光讓我出去就好…

  「想想酷拉皮卡當時殺了兩隻蜘蛛後的情況,你想要變成那樣嗎!?」還是直接把光敲昏!!?不行,我不想傷到光,而且我解不開那個鎖。
  「…讓開。」
  「…光冷靜一點!這一點都不像你!不要忘記我們是為了湖水而來!」不…其實我或多或少有些慶幸…光還有比較像人的一面,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負面感情,只是光平常控制得相當好罷了…其實現在這樣才是正常的…
  「…」開始向拼圖版前進。
  一把拉住光:「光,你一向都很聽我的話,別這樣…」
  『放手!』死命往拼圖版走!
  『不放!』拽著光的左手用力往反方向拖!
  『放手!』可惡…
  『就不放!』光…拜託你!!

  一陣勁風掃至,亮抬手輕易地格開光明顯只是驅逐意味的右手刀,繼續阻擋於拼圖版前。
  「光,我知道你不是存心要對我動手,別這樣…」盡力勸說,不知道外面酷拉皮卡怎麼樣了…得快點把光的情緒穩住!
  第二波驅逐意味的攻擊…
  亮準確地抓住再次砍向面門右手。
  「光,你很清楚,你已經無法突破我了。」怎麼以前好像有類似情形發生過…
  『讓開!!』嘶吼著:『放手!!』雙手開始掙脫!
  「光,別這樣!」雙手緊了緊:「光…聽話,我拜託你,先平靜下來。」
  『放開我!讓我出去!!』
  「光,你安靜下來,我就放手。」

  火紅眼與翠綠的雙眸互相凝視著,彼此評估…
  一陣寂靜…

  「…光,冷靜一點了嗎?」光的臉已經氣得發白…可見是真的動怒了。
  「…」對峙的眼神。
  「那…我要放手了,你確定會安靜?」如果對象不是我,光肯定已經大打出手,絕對不會像剛才那樣客氣…即使氣極,光依然對我非常容讓…
  「…」以極微小的幅度快速點了一下頭,做為答應。
  「那我鬆手了喔…」緩緩放鬆力道。

  而在亮放手的那一瞬,光立即衝到拼圖版前。

  『你鬧夠了!光!』拎著後領,直接往反方向拽!
  『砰!!』
  『小心!!』
  衝力與拖力兩鼓強勁的力道抗衡下,光重重地摔了一跤。
  「對不起對不起!光…哪裡疼?」跪在光身邊,緊張地開始檢查光的身體。
  不理會亮的關心,企圖站起來繼續往拼圖版前進。
  「別這樣!你剛剛已經答應我了!」緊緊抱住。
  「我只答應我會安靜而已。」的確是非常安靜的聲音。
  聽了這樣的說法,亮已經不知該接什麼話才好…隨即繼續緊擁著光:「拜託…光,先平靜下來。」至少抓住光就比較好辦了…

  「放開我。」依然遵守著『安靜』的約定,只是語調有些發顫…顯然氣極。
  「…」保持緘默,擁抱著同時也牽制著…騰出手來順著背脊撫摸。
  『你不會明白的!!放手!!』雖然沒有掙扎,但卻氣得全身顫抖,顯然已經快要容忍塔矢亮到極限了。
  「…」依舊不語,揉揉金髮,如同輕撫著孩子的頭般。
  『放手!!』
  愛惜地蹭著光的脖頸,溫和的聲音:「…光一直遵守約定呢…說過不會傷害我,就真的沒有…就算非常生氣也沒有。」繼續安撫著早已失去冷靜的人兒:「…我的確不明白,為什麼光要自己去復仇呢…」
  「…快點放開我!」
  疼惜地撫摸著髮頸背脊:「為什麼光要自己去呢…光不是有我嗎?」摟緊:「光想要復仇,可以叫我去啊。」

  亮明顯感覺到光聽完這句話後,完全靜止了一切活動,所有的顫抖、聲音、思路…甚至連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果然…光重視我勝過一切。
  光根本不可能讓我去做這種事情。

  「你…在胡說什麼…」火紅眼依舊瞪得老大。
  持續擁抱著,不敢鬆手:「光想做什麼都可以讓我去,不管是棋院的工作還是面對幻影旅團,這對我而言是一樣的,只要光說一聲我什麼都願意做。」留意著光的身體傳達出來的心理狀況…光依舊被我的言詞震住了:「即使光不說,但是只要是光內心希望的,我就會去做。」
  「因為光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如果光想復仇,那麼我現在就行動,但是我希望光待在文獻庫裡就好,千萬別出去。」不知道外面現在是什麼情況…酷拉皮卡怎麼樣了…

  現在只有我是冷靜狀態,必須先控制好光。

  雖然我知道光不可能讓我做這種事情,但是…如果光真的被仇恨淹沒的話…就算我替光復仇,最後受到傷害的還是光自己吧…就算我表明了只是捉拿盜匪,但是依光這麼敏感的個性,恢復理性後也一定不會原諒自己叫我去殺人。
  「光,真的想復仇嗎?」溫和的語氣,實質的逼問。
  「…」經由光的身體,亮明顯感覺到光已經當機。
  「只要光說一聲,我馬上行動。」溫柔地安撫著,稍稍鬆手。

  怎麼真的完全沒反應了?

  「光不說話…是希望我去復仇嗎?」
  凝視著亮,神情呆滯…
  「我知道了,」輕吻額頭,起身離開:「沒有完成光的希望我不會回來。」
  凝望著亮的背影,所有的話語似乎梗在喉嚨裡說不出口…
第四部 第一五四局 門裡門外之二
  幾乎是出自本能,以極快的速度攔在拼圖版前:「…不…不要…不可以…」凝視亮的雙眼呈現雜亂的顏色:「…我…」眼淚就這麼奪眶而出…
  「怎麼了?光不是很想復仇嗎?」溫柔的語調,說著凌遲人心的話語。
  劇烈搖頭,護著拼圖版不讓亮靠近:「不…不要…不要復仇…我沒有…」

  亮凝視著光…隨即…

  微微一笑,上前抱緊:「傻瓜,沒事了,別哭了…乖…」我是不是說得太狠了…那也沒辦法,酷拉皮卡還在外面,得快點出去幫他。
  「…不要…亮不要殺人…我不要復仇…我沒有…亮不要去…」嗚咽著…
  「沒事了,光…好乖,別哭了,」一遇到當年的事情,真的脆弱得像個孩子…很脆弱,卻也很善良:「沒事了,光的心思我明白的…」看著已經淚流滿面的光,指尖輕輕拭著淚水:「光不是真的想復仇,只是突然看到蜘蛛,太憤怒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對嗎?」
  大幅度地點頭,緊緊抱著亮:「不要去…亮不可以殺人…我不要…」
  「光放心,我根本開不了這道門…不是嗎?」看樣子光是真的很慌亂…
  愣住:「……………嗯…」想通後,稍微安心了些,依舊緊摟著亮。
  「但是…光,酷拉皮卡還在外面喔。」

  震驚的神情,彷彿現在才發現這個事實…隨即,呆在原地。
  心思翻騰得飛快…

  亮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如果請他支援酷拉皮卡…但是亮的安危呢…會不會兩個人都沒命??酷拉皮卡的能力可以專門對付蜘蛛,但是…但是亮沒有啊…除去保護我之外…亮只是一般的念能力者…可是酷拉皮卡在外面…我…
  看著亮微笑望著自己的眼神…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頹喪地跪坐到地上,抱著頭…十分苦惱。
  「當然是光把鎖打開之後,我出去幫忙,光留在裡面啊。」也坐了下來…

  陳列滿古老文書的庫房內,兩人面對面跪坐著。

  「我不要…我不要亮出去!」馬上脫口而出。
  「難道光不想幫助酷拉皮卡嗎?」其實我很清楚光在苦惱什麼…
  「不是的!!我…」
  「我是不可能讓酷拉皮卡一個人面對旅團的,不是因為光,是因為酷拉皮卡是我的朋友…」看著光震驚的視線:「我跟酷拉皮卡很投緣,光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因而認識了他…我們只是透過光的關係彼此認識了,現在我們共同的朋友有困難,我們要一起幫他。」
  「…一起?」腦子高速運轉,依舊沒什麼頭緒。
  牽起光的手,十指指尖輕觸光的十指指尖:「光…把那扇門打開,我才能出去…如果沒有光,我就沒辦法去幫忙了,」認真而溫和地凝視:「所以是我們一起幫忙。」
  「是我們一起…是我們共同的朋友…」沒錯…是我們共同的朋友。
  「那…光,準備好了嗎?」亮牽著光站起身,手指指向巨大拼圖版。

  這一瞬間,光覺得好像看見曾經…佐為用摺扇指著棋盤,對自己淡雅微笑的神情。

  「…嗯!」站在拼圖版前,眼神明淨,電光石火之間,心中已然有些東西有了巨大的轉變。

  我不是已經決定相信永遠了嗎!?幹嘛還這麼分你我?父親與媽媽都叫得出口了,亮從一開始就敞開心胸接納我,願意與我共同擁有家人…所以理所當然認為我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
  那我幹嘛下意識地一直認為不要讓亮太深入我的世界…儘管長久以來我們一直不斷走入彼此的生活,並且逐漸深入…但是…如今面臨危急的時候,我依然沒有把亮當成自己人…
  搞什麼!??到最後無法敞開心胸接納別人的是我自己,嘴巴上說得好聽,而亮卻在沒意識到這麼多道理的情況下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我的故鄉就是亮的故鄉,所以亮才會來到這裡;我的朋友就是亮的朋友,所以亮能夠馬上知道該怎麼處理現況…我這個笨蛋!現在才弄懂!真是太蠢了!


  密閉的空間裡,空氣被專為古代文書設置的空調系統弄得有些微寒,靜謐的氛圍裡除了兩人的呼吸聲,亮似乎還能聽得見光腦子在飛速轉動思考的聲音…
  時間過了許久…


  「亮…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一題是最後了…………只要將這個字母向下移動一格,」眷戀地看向身邊的人:「門馬上會開啟。」

  亮看向拼圖版,旁邊的計時裝置已經開始進入最後讀秒…逾時的話解鎖程序將要從頭來過…而我們不可能讓酷拉皮卡一個人面對三隻蜘蛛這麼長的時間。
  所以這最後的讀秒…很可能是我們今生…最後能夠相處的時光。

  亮給了光一個深深的擁抱,以極快的速度在光耳邊低語:「三個小時後再出來,不管看到了什麼樣的情況,都要記得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湖水,還有…更重要的是…世界上有許多人都愛著你。」
  光什麼都沒說,身體有些發顫,這一次,似乎也是第一次…敞開心胸擁抱…深情地回應……掌心的溫度,眷戀不捨。
  亮注意著讀秒,手指悄悄來到拼圖版上,準備背著光自行移動字母:「光,一定要記得,世界上有許多人都愛著你,我也愛你。」將字母向下撥…

  亮放開光,轉身,消失在門外。



  「果然裡面有人。」亮跨出文獻庫聽見的第一句話。

  看樣子酷拉皮卡跟他們拖延了不少時間…看向身邊已經蓄勢待發的某人。

  儘管知道拖延時間對我們的情勢有利,但是酷拉皮卡很顯然已經將原本的計畫…『麻煩能避就避』拋諸腦後。害自己國破家亡的仇家在眼前,即使已經控制了旅團團長、殺了對方兩人,依然無法消氣…這是必然的,正如同我當初對螞蟻的心情一樣。
  如果現在再讓我遇上螞蟻,說真的我也無法預料自己會有何反應…儘管光說螞蟻為父親設置了靈堂…但那對我而言…一樣是失去重要的人,媽媽因病毒而亡也是事實。

  觀察目前的情勢…依然沒有要開戰的模樣,同時發現此行目標之一的權杖在對方手中……這…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提些什麼才好…

  「不只是我,裡面還有位生命垂危的人。」亮說著…可能的話盡量不要開戰,因為我們的勝算趨近於零,所以這時就更要鎮定了。
  酷拉皮卡聞言一驚,看向塔矢…該不是琥珀怎麼了!!?

  「在我進去之前已經有人待在裡面了,」刻意忽略掉光的存在:「大概是自己進去之後,沒想到出來也要解鎖,結果無法開門,被困在裡面…」如果光不理他的話…大概會被餓死了吧。
  酷拉皮卡稍稍放心一些,看塔矢如此放心的神色,料想就算是事實,琥珀也沒什麼問題,眼前最重要的是…

  「那個權杖,」亮直接開口:「你們一定要拿走嗎?」坦然地面對眼前三人。
  酷拉皮卡聽聞塔矢此言…微微一愕。


  亮心下尋思:酷拉皮卡一定在想著要消滅對方吧…先不論有無勝算,不管戰鬥的結果會是如何…光在三個小時後,肯定會受到傷害。
  如果我跟酷拉皮卡都喪命了…光出來後將會見到兩具屍體,光會是什麼心情…光真的能夠承受嗎?然而,就算死了三位旅團團員又怎麼樣…光真的會開心嗎?光的心裡一定會留下陰影,我答應過光不可以殺人…相信他也不希望酷拉皮卡再重蹈覆轍。
  光的一切是我的第一優先考量。

  「那麼你呢?你們想要權杖吧?為什麼?」藍髮女子問向塔矢。
  「主要原因是因為這裡的湖水,」
  『你跟他們說這些做什麼!!?』酷拉皮卡不可思議地瞪著塔矢,氣得發抖。
  亮深深地凝視酷拉皮卡:「…無論目前在場的五個人開戰後的結局如何,你有考慮過那些活著的人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嗎?」看向幻影旅團那一邊:「既然還沒有開戰,那麼一切都還可以交涉,相信你們也想省去不必要的麻煩。」目前我們手上的籌碼只有他們的團長,酷拉皮卡…請你一定要冷靜。
  「噢…漂亮,」娃娃臉青年贊同:「信長,別鬥了,你替窩金復仇後,團長又被鎖鏈手的執念纏身而亡,窩金與派克也都不可能回來,這根本不划算。」攤攤手,一臉無奈的表情。

  提著武士刀的男人恨恨地瞪向娃娃臉青年一眼,又瞪了塔矢與酷拉皮卡…
  『噹』地一聲,負氣地收刀,但卻依然以拔刀術的姿勢站立。

  酷拉皮卡也是一副鎖鏈即將飛出的神態,神情狠辣至極。

  藍髮女人沒說什麼,似乎正在等待下文,亮感覺的出來,這女人很強…與自己見過的女性念能力者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無論是旋律,或是當年北斗盃襲擊光的女人…自己未必是他的對手,況且對方三人除了身經百戰之外還殺人不眨眼,能夠和平解決對我方而言才是上策。

  娃娃臉青年轉向塔矢:「你剛剛說湖水怎麼了?」
  看來這人有同意交涉的可能:「我們得到一些情報,必須將你們手上的權杖放入湖底的某一處,這片土壤才不會受到污染…否則無法想像的自然破壞將以湖泊為圓心,逐漸蔓延。」並未說出自己擁有的項鍊也是關鍵的一環。


  酷拉皮卡顯然察覺到塔矢並未說出全部,而是以非常理性的冷靜溝通進行交涉…
  理智上自己當然贊同塔矢的做法,畢竟不管怎麼說…琥珀還在文獻庫裡…
  但是…但是!三隻蜘蛛就在眼前啊!叫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可惡…
  不知是什麼原因,腦海中突然閃過旋律的身影…笑容溫和地對著自己說話,露出兔寶寶般的大門牙…


那些活著的人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琥珀出來後的心情…當琥珀發現他失去親如手足的同胞,會是什麼心情…當他發現自己日常依賴的避風港已經消逝…會是什麼心情…他現在在門的那一邊…是什麼心情…
  耳邊彷彿聽見數年前琥珀說的話…


我真的不想再失去同伴了,酷拉皮卡,就當作是為了我…請你別去復仇,可以嗎?


  從一開始…琥珀就勸過我了…………只是…實在很難平靜…
  耳邊琥珀的話音轉換成一陣旋律…那是旋律時常吹奏的《原野之春》…
  對了…旋律在等我回去…



  門內,光的腦中不斷放映著亮離開時的那一幕…
  傷神地閉上眼,似乎偌大文獻庫內所有的遠古文字都在隨著光的心淌血…
  拜託…希望…你們都平安…

  「呃…很抱歉…打擾你想心事…」日語。
  驚愕地回頭望向聲源處,數枝竹筷已握在手中…高度戒備狀態!
  「呃…別這樣…好不容易撐到有人進來…」氣若游絲的沙啞嗓音。

  剛剛我幾乎失去理性…加上這人已經很虛弱,導致完全沒發現這裡原本就有一個人!!嗯?怎麼很眼熟?而且他說日語…

  「……看你一堆裝備…能不能…給我一些水…」
第四部 第一五五局 故事裡的事
  原本張揚的頭髮無精打采地軟在地上,網路上的『加賀』躺在不遠處的角落。

  『鐵男哥!!?』這…太…這:『你是怎麼進來的?』邊說邊找出水壺,餵鐵男哥喝水…
  像是幾百年沒喝水一樣,鐵男哥根本顧不上說話,猛灌著…
  「慢慢喝…別急,我有辦法出去。」所有的感傷都消失了…這算好現象嗎…


  「…呼…總算得救…」舌頭舔著嘴唇邊的水滴,一滴都不浪費。
  「你是怎麼進來的?」
  鐵男擺擺手:「…說來話長…我還想問勒…你真的是飛鏢射氣球那傢伙?」剛剛那人是老媽朋友的兒子塔矢亮吧…所以應該是真的…
  「嗯,」反正都被聽到了,亮應該早就發現了,只是剛剛只顧得上我而已:「我一開始逃難到日本,塔矢家收留了『藤原光』…然後『琥珀』收到你的Mail,亮跟我都覺得寧可信其有,所以就利用黃金週來了。」非常簡略的概要。
  鐵男也沒想太多,反正剛剛那兩位吵了這麼久,自己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於是最後確認一次:「…所以…你真的是那位倖存的王子?」明顯非常虛弱。
  「嗯。」點頭。


  鐵男盯著眼前少年…除去偽裝,細看之下與自己在雜誌上查到的十二歲孩子的外貌,確實有幾分相似;事實上自從學生時代在假面藝術節見過一次,之後就沒有再見面…頂多就是老媽拿著電話長舌的時候聽到一些近況…

  鐵男哥似乎正在評估著什麼…或許是不相信我的身分…不過這也沒什麼差別,待會兒一起把他弄出去就是了,總不能讓他留在這裡…嗯。


  「…真是!原來要找的人就在自己的生活四周…搞什麼…」稍稍坐直身體,倚著一排卷軸櫃:「呼…我根本不記得自己被困住多久…這幾天都喝尿度日…我還以為完蛋了…」說話依然沒什麼底氣。
  「你在找身為琥珀的我?不是已經用E-Mail聯繫過了嗎…」不解…看來事情沒有書面上寫得那麼單純。
  「你聽好…我沒什麼力氣說第二次…」緩一口氣:「…以下我說的都是事實,是真實的歷史……………………」




  「這是…」奇犽翻出一本巨大筆記本,撣撣灰塵:「咳、咳…真髒…」

  嘉彌真島,位於沖繩縣石垣市西方約十五公里,小濱島東北方約兩公里。全島表面被亞熱帶低草木覆蓋著,自然生態活躍。島周長不到三公里,目前雖然是無人島,但在島的高處區域曾發現石材遺跡,內有沖繩產的土器、陶器和外來陶瓷器。

  「怎麼了?」島上荒廢的工作人員休息室內,小傑湊過頭去。
  「好像是…」奇犽翻開內頁:「喔!英文!在這裡見到還真奇特…」說不定是線索…不過也有可能是美國人留下來的。
  「的確是英文…會不會是線索?」好厚的筆記本…

  兩顆腦袋瓜湊在一起,閱讀筆記本的第一段…

  「…從前從前,有一個海上小島叫做鯨魚島,島上有一間與大樹纏繞在一起的房子…………………」兩人念著。
  『這啥鬼!!?騙小孩的枕邊故事集!!』奇犽翻臉,一路上已經有太多次遇到類似線索的東西,最後都以搞笑收場。
  小傑若有所思,翻著被奇犽唾棄的大筆記本:「但是這種大家都聽過的故事為什麼要特地用手寫…去買不是比較快嗎?」
  「大家都聽過?」奇犽一愣…狐疑的視線:「小傑,你聽過這上面的故事?」這好像…說不定…
  小傑隨意翻著故事筆記書,大幅度地點頭:「是啊,幾乎裡面每個故事我都聽過…不過不是記得很清楚就是了,但是看到了文字,就確定自己一定聽過。」繼續翻著手中的筆記書:「…嗯…像是這個…第十五個故事,『森林裡的傑太』,我很確定是在講一種叫做狐熊的動物…奇犽…你…」對喔…揍敵客家會講枕邊故事給奇犽聽才怪…
  「有喔,」瞭解小傑的思路,於是開口:「我媽媽每晚都會說故事陪我睡覺。」
  『咦!?』這回輪到小傑驚訝。
  奇犽得意:「我最喜歡《安徒生童話死亡揍敵客版》。」

  銀髮少年說完還一副『你絕對沒聽過』的表情……看得小傑啞口無言。

  「不過,小傑,」奇犽轉為嚴肅:「你確定這裡的故事你都聽過?」
  小傑翻了翻手中的故事筆記書:「……嗯,不能肯定每一個,但是八成都聽過…我想過去也有某個人對我說故事吧…大概。」
  「…你有沒有聽過《國王的新衣》、《青蛙王子》…之類的?我指的是市面上的正常版本,不是我家的版本。」試探…
  「那是什麼?」小傑不解:「不是大家都聽《森林裡的傑太》、《軍艦島探險記》…之類的嗎…」翻到書本最前方的目錄處:「你看,像是那個…還有這個,《龍象戰記》。」手指指著目錄其中一行。
  奇犽開始思索…嗯…有蹊蹺:「小傑,你記憶中印象最深刻的故事是哪一個?我覺得說不定我們這次是真的碰對了。」
  小傑驚訝:「你是說…這是金的線索?」翻到最後幾頁想找出寫作者的名字…
  「說不定在前面…」奇犽也出主意。
  「有了!NIGG!真的是金!」跟在貪婪之島登記的遊戲玩家名字一樣!
  「嗯!其實是GING…小傑!快想想你印象最深的故事,說不定對尋找金有幫助!」立刻幹勁十足。
  「其中就是《龍象戰記》我記得特別清楚…在第…77頁…」

  將故事筆記書推到奇犽面前…兩人聚精會神,一起閱讀著……

  「…遠古的魔王愛上了從小失聰的孿生姊姊,每天在唱歌給虛弱的姊姊聽,歌聲嘹喨具有魔力,能夠讓姊姊聽見並且感到快樂,卻使得其他的人們痛不欲生。」
  奇犽緩一口氣,小傑繼續:「人類聯合起來反抗,騎著龍和猛獁象與魔王展開激烈的戰役,直到人類擄走心愛的姊姊後,魔王非常生氣地創作了獨奏曲,只要有人演奏或者有人聆聽到,將會發生無法想像的災難…………現在回想起來,怎麼好像在說《黑暗奏鳴曲》…」喃喃地加上自己的評估…

  「就是旋律聊天時提過的…」奇犽接著小傑停住的段落繼續:「…於是魔王與人類兩敗俱傷,龍與猛獁象共同長眠…」龍?吃仙人掌的傢伙都能出現了,金也未免太沒有創意:「…咳…魔王的姊姊存活了下來,知道弟弟為自己而死非常難過,哭紅了雙眼,流出血淚…嗯…後面還有…」翻過一頁後繼續:「…又因為自己的快樂原來帶給許多人不幸,覺得非常後悔……但是他無法解除弟弟的詛咒,於是失聰的他用流血的眼睛,對著剛出生的一對孿生姊妹許下心願:凡是願意為愛人哭紅雙眼的人類孿生子,將能治癒詛咒…呼……」緩口氣…抬頭看向夥伴:「到目前為止,有想起什麼嗎?」

  小傑搖頭:「跟我記憶中一樣,只是覺得很像旋律提過的他在找的東西。」
  奇犽繼續:「由於魔王姊姊的」一句話還沒結尾便被小傑打斷…
  「咦!?還有?」小傑驚訝…探頭…
  「看樣子我們的重點來了…說不定這裡每個故事都跟你的印象有些出入…看來線索在這本故事筆記書裡。」看向明顯已經非常興奮的夥伴:「繼續?」
  「當然!」




  「由於魔王姊姊的行為,人類並沒有為難這位可憐的殘疾女子,」鐵男哥看著神情凝重的藤原,緩一口氣後……繼續:「魔王姊姊由於過於虛弱,不久後便死去了…呼…人們相信那位姊姊的眼睛能夠平息戰爭帶來的怨氣,因此將之做為工藝品流傳在草原上…而雙胞胎女孩長大後嫁給了一般的人類,與人類繁衍下一代…」

  在這樣的關鍵時刻、被古代文書環繞著的狀況下、配合這一陣子發生的事情…光在心中已經猜到七七八八,眼見鐵男哥已經有些無力……
  「…所以窟盧塔族是魔王的後代?」將自己的猜測說出口。

  鐵男哥虛弱地點頭:「雖然這種說法可能有些難以令你接受,但是我說的都是真實故事。」
  「其實也沒什麼難以接受的…」細細評估的神情:「如果這樣想就很合理…魔王根本也不是什麼魔王,我想他其實是一位遠古時代的念能力者吧…」
  鐵男哥確信地點頭:「沒錯…雖然我不太瞭解所謂的念,但是我想那位姊姊能夠化解那些音樂帶給人類的傷害,應該是憑藉許下願望時的強烈執念…」
  「嗯,我也這麼認為…那紅火睛…就是俗稱的火紅眼又是…」

  「古代文書寫『為愛人哭紅雙眼』事實上是一種含蓄的敘述方式…呼…其實指得就是紅火睛…魔王姊姊原本就沒有聽覺,最後眼淚哭乾了,流不出淚水…於是流出血的眼淚…將眼睛染紅,這就是最原始的紅火睛。」像火一樣紅的眼睛…
  光細細思量,發現鐵男哥依舊虛弱,便扶著鐵男哥幫助躺下:「蜘蛛在外面,不可能馬上出去,你再撐著點。」
  「嗯,我聽到了…剛剛說三小時後…對吧…」
  「沒錯…」亮…你一定要平安,拜託…

  整頓情緒後,光繼續說出自己的猜測:「身為母親的魔王姊姊將自己悲傷的強烈情感遺傳…或者說是感染給了自己的孩子,這一對雙胞胎也擁有了紅火睛,因此他們的子孫代代相傳著魔王姊姊悲傷的強烈情感…」
  「沒錯,」鐵男雖然虛弱,頭腦倒也清楚:「不過跟現代不同…他們倆的眼睛顏色是永久的紅色…這一點有許多相關文獻可以提供線索…當然經過了長時間的各個民族通婚、融合…後代人數一多也等於平均分攤了悲傷的意念,所以紅火睛現在只有在情緒十分激動的時候才會出現…」

  光沉默著…同時也思考著一些事情。

  「雖然外界說你是最後的純種窟盧塔族人,但是你的祖先之中或多或少有些外族吧…我要說的是…這或許可以扯到遺傳學…但是不可否認,最原始的紅火睛的確是『留著血淚的眼睛』。」
  光點頭同意:「時間經歷了一萬多年,許多祖先的名字早就不可考…很久以前我的祖先有外族也不奇怪,只能說血統混到的成分較少而已…」要不然我也不會有黃色的眼睛…所以我的眼睛其實是因為多重情感同時呈現的結果…這…應該吧…

  「…我有一堆研究資料…你可以打開我包包裡的筆記型電腦…裡面比較詳細…」抬手指著身邊自己的背包…怎麼自己裝了一堆資料就沒想到要帶食物?但是這就跟在圖書館禁止飲食一樣吧…誰知道自己會出不去…
  「我想不需要證實什麼,我相信你說的…這比什麼『孿生質數理論』聽起來可信,至於『七個音階』…」疑惑地看著鐵男哥。

  「『孿生質數理論』是我胡謅的,只是想要增強可信度把你騙過來搞定湖水,當然也是想暗示你事件與『魔王雙胞胎有關』…呼…另一方面我以為你生活得很危險…也怕你身邊有不該有的人一起閱讀信件…」
  光苦笑:「真的是兜了一大圈,結果我們居然在文獻庫裡相遇…這是當初在玩飛鏢射氣球時怎麼也想不到的。」
  鐵男擺擺手:「這都無所謂了…你來了就好,配合『七個音階論點』其實也不能說是騙你…我想你身為音樂家…應該多少聽過類似的怪談…」

  光笑笑,阻止鐵男哥繼續說下去:「剩下的我都知道了…魔王,也就是那位古代的強大念能力者創作出的獨奏曲,演變成今日…嗯…可能經過了長久以來不少念能力者們努力逐步企圖消减樂曲的殺傷力,因而將之分成四種樂器的分別獨奏曲…有長笛、豎琴、小提琴、鋼琴…」看向鐵男哥:「《黑暗奏鳴曲》,沒錯吧?」
 「沒錯,這就跟時間一長、子孫一多,『紅色眼睛』因悲傷被人數淡化而演變成今日的紅火睛是一樣的道理…長久以來有音樂素養的念能力者們也企圖淡化『魔王獨奏曲』,因此四種《黑暗奏鳴曲》便產生了。」

  「嗯…所以你在信中寫『七個音階理論』事實上也是想暗示我,事件的真相與《黑暗奏鳴曲》有關,沒錯吧?」因為這七個音階是構成旋律的基本要素。
  不愧是當年小小年紀就大學畢業的神童,說一就知道三…放心一笑:「沒錯…我老媽當年主修長笛…《黑暗奏鳴曲》的故事小時候我也聽過其他版本…後來公宏主修近代音樂史,又聽到了不同版本。」

  「學生都是這樣的,」光瞭然一笑:「大家都喜歡聽些怪談,以訛傳訛、穿鑿附會…說得很高興,我在音樂院時期也聽過不少版本。」
  鐵男勾起嘴角:「相信今天的版本絕對是最誇張,卻又最完整的。」頗為自豪的張揚語氣:「重點是你相信了我。」
第四部 第一五六局 存活的記憶
  藍髮女子心下尋思:真是沒事找事做…好好待在基地不是挺好,幹嘛非得搞出一堆麻煩…看現在可好了!那湖泊位置離流星街不遠不近,要是會有污染的話還不只能將權杖交給人家…吃飽了撐著白忙一場。
  拿出毛刷般的梳子繼續梳理頭髮…不想管事…

  娃娃臉青年思索著……流星街離這裡不遠,說起來也是污染波及範圍,我們旅團的發源地是在那裡吧。雖然我個人不是很在意,但是其他團員基於感情因素應該不希望流星街有任何損傷…原本這次行動只是一時無聊臨時起意,但是要我方讓出剛到手的寶物,實在說不過去…嗯,還得看看對方願意拿什麼做為交涉條件。

  武士打扮男子皺緊眉頭:基於情感因素實在不希望流星街居民受到波及,但是這位東方人的說法破綻連篇,要人如何相信!?況且到手的東西要我們交出去!?別做白日夢了!我們是盜賊,想要東西就用搶的!沒理由聽從別人的指示交出自己得來的物品!哼!

  「你以為誰會相信你的鬼話啊!」名為信長的武士眼看即將要拔刀。
  「信長!冷靜一點!」娃娃臉青年轉向塔矢:「你憑什麼要我們相信你說的話?況且如果沒有對等的條件進行交涉,我們不會交出剛到手的寶物。」

  武士男子聞言稍稍克制了情緒,同時娃娃臉青年看向藍髮女子,以眼神詢問意見。

  藍髮女子感應到了視線,卻似乎對眼前的事情沒什麼興趣…收起梳子後:「我沒什麼意見,一開始就不想參與這次無聊的行動。」真是沒事找事做…
  「瑪琪!」握著武士刀的手已經激動的捏緊、泛白…
  「如果我們能開出你們滿意的條件呢?」塔矢插話。


  目前看來只有這位叫做信長的男子不同意交涉,那女人很明顯從一開始就對整件事情抱持漠不關心的態度,所以這位娃娃臉青年就是『俠客』了…他是裡面頭腦比較冷靜的人。

  酷拉皮卡保持緘默…雖然明白塔矢的做法是最有效率、對眼前局勢最有幫助的,而自己過去也曾經與蜘蛛交易過,但是實在不願與這群人渣多費脣舌!不過塔矢應該明白,於公於私我都不會放了旅團團長進行這項交易,簡單說我們沒有能夠交涉的本錢。


  「於公於私我的同伴都不會解除對你們的團長的制約來進行這項交易,」亮陳述事實般地說著:「而且我認為以現在的情勢而言,你們明顯佔了武力上的優勢,卻願意考慮交易,唯一合理的原因就是…」眼神犀利地掃向面前三人:「肯定有一個你們所在意的地方在污染範圍之內,而比起權杖所帶給你們的利益,你們寧可相信我說的話,沒錯吧。」肯定語氣…對三隻蜘蛛冷靜異常:「只要你們願意將權杖交出,我保證你們所在意的地方不受這次污染波及。」


  亮很明確的知道自己並不喜歡這樣與人說話,以往不論是面對棋迷或是記者、棋壇前輩、年輕棋士…對待任何人自己都客氣有禮;就算拒絕那些明顯只是盲目崇拜的年輕女性,自己雖然冷漠,但是該說的話還是都照著禮節走。
  不過…面對幻影旅團這樣的恐怖分子,沒辦法吧…況且光還在裡面…光的一切都是我的第一優先考慮…光已經夠可憐了,難得回家一趟都要偷偷摸摸…
  我絕對不讓我的光再受到一分一毫傷害,身心皆如是。


  「…流星街…原來如此,」似乎想通了什麼,酷拉皮卡總算發話,轉向塔矢:「蜘蛛的發源地在預計的污染範圍之內。」

  亮隨即瞭然,任何人都有故鄉,看樣子這個叫做流星街的地方對蜘蛛成員而言,有相當的重要性。

  娃娃臉青年攤攤手:「沒辦法,被識破了。」轉向自己的兩位同伴:「其實我個人無所謂,但是你們兩位比較重感情吧。」看向信長:「任何事情只要牽扯到念能力,都有可能發生。」
  『哼!』武士男子冷冷地瞪向明顯守在文獻庫前的兩人,換掉拔刀術的姿勢,尋常地站立著:「千萬不要讓我再次遇見你。」令人戰慄的聲音,卻明顯已經妥協。
  藍髮女子不發一語,轉身離開…神情看起來不太耐煩。




  位於日本本島西南方的嘉彌真島上,兩位少年已經捧著書本移出室外,大海藍天下,一邊呼吸著新鮮空氣、一邊繼續著剛才的故事話題…

  「魔王姊姊死後,人類害怕魔王的詛咒…相信善良的魔王姊姊能夠保佑他們,於是取出當初許願時的對象物,也就是眼球,封印在最大頭的戰死的猛獁象獠牙裡…」說到這裡,奇犽躺在籃天下,看著朵朵旅行中的白雲。
  「…這感覺好像琥珀哥的爸媽的權杖與項鍊。」小傑突然想到…

  兩人安靜片刻後…

  『啊!!是這樣!!』這是奇犽。
  『原來如此!!』這是小傑。

  奇犽思索後坐起身,開口:「我想…這其實是窟盧塔族的故事吧,當年的戰場就是草原…所以最原始的火紅眼是因為魔王姊姊的悲傷幻化而成…強烈的悲傷意念傳給了後代子孫…」
  「嗯…以念能力來解釋就很合理…」小傑正在連貫剛剛腦中的思緒:「所以魔王其實是古代的強大念能力者,所以…琥珀哥他們不是騙我,應該只是…」
  「啊?」怎麼突然冒出光哥哥?
  轉向奇犽:「我記得我提過吧!關於『湖泊底下有龍的遺骸』這件事情?」
  「嗯,我們第一次遇見亮哥哥的時候你提到過,但是被我打斷了…後來你不是還對我說過,湖泊底下根本沒有龍的遺骸嗎?這怎麼了?」
  「湖泊底下雖然沒有龍的遺骸,但是有猛獁象的遺骸。」平靜地陳述語氣。
  『什麼!!?』奇犽覺得自己被徹底打敗了…

  於是奇犽在短暫的當機過後暴走,鼻子頂著小傑的鼻子手指戳著小傑胸口開始發飆!

  『在你當年看到猛獁象遺骸的時候就該想起曾經更小的時候聽過的故事再不然聽到旋律提起黑暗奏鳴曲的時候就該知道光哥哥可以幫助他恢復原狀重點是!!』緩一口氣,鬆手,無奈看向小傑:「我們早就知道金發掘過一些遺跡、雷歐力又是他的舊識。」
  「??」小傑不明所以…
  『啊啊啊啊!!!怎麼你還不明白!?結論就是你會在窟盧塔族的森林裡成長並不是偶然,是有人把你丟過去的,而且很可能是金把你丟過去的。』
  小傑眨眨眼,額頭冒出一滴汗:「奇犽,你說的我都知道啊。」

  於是奇犽再度當機…石化在碧海藍天下。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記得是雷歐力帶著我來到窟盧塔族定居的,這也是我很懷念他的原因。」望向遠方旅行的白雲:「在貪婪之島遊戲開始前聽了那卷黑盒子裡的錄音帶,我想大家都知道是金基於某種理由把我委託給雷歐力,之後雷歐力又基於某些因素定居在草原上。」
  奇犽扒扒銀色短髮:「所以儘管你知道結論,但是還是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再度不明所以…
  「唉…你都不會奇怪嗎?」
  「奇怪?」哪裡奇怪…
  奇犽盯著小傑,語調認真:「令你印象最深刻的故事有極大的可能是窟盧塔族遠古的歷史,而你又剛好被金丟到那裡去…或者說是被金委託雷歐力送到那裡去…怎樣都好,總之這一切導出了一個結論就是…」拍拍身邊的大書:「要尋找金就要回到窟盧塔草原,並且仔細閱讀這本書裡的每一個細節。」
  「我知道啊。」
  「…」無言…
  看向奇犽無奈的表情笑笑,語調真誠:「在你問我要不要繼續閱讀故事的時候,我就知道啦…」眼神澄澈:「因為我們總是在一起,所以奇犽在想什麼,我都知道。」
  「…」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視線:「行了,既然知道金很可能來過這座島,就在這島上再找找吧。」




  「不對不對…是右邊那一卷…對…」鐵男哥指揮著。

  文獻庫內,光與鐵男哥快速拼湊著彼此知道的一些細節,以補足記憶與歷史中的一些盲點。

  「啊…真的有…」光坐回鐵男哥身邊,攤開羊皮紙卷:「原來如此…這比我當年找到有提到《黑暗奏鳴曲》解除法的那一卷更古老…」大概當年那一卷有所疏漏吧。
  鐵男被困在文獻庫裡的期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早已利用精神稍好的時間將大部分相關文獻摸熟:「我不知道你從前拿了什麼東西,總之…與其說湖水污染不如說是『失去念的保護導致遺體腐敗』。」
  光閱讀著眼前的古代文字:「……這大致上的意思…這文字我大部分已經不認得了…」要是酷拉皮卡在這裡就好了…
  「我也只能解讀大概意思…」看向藤原:「你應該知道海馬這種生物吧?」

  光點頭,將卷軸推到鐵男哥身前…靜待下文。

  「不用了…再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稍稍緩口氣,繼續:「海馬是屬於海龍科的生物,在遠古時代,人們對海洋十分陌生,以近代化石看來,海馬的祖先…巨大的海龍確實存在過。」
  光點頭:「海洋是十分深奧的一門學問,即使是現代也不能完全理解…」
  「那麼你知道這個位於赤道的島嶼…屬於你的祖國的這片土地,曾經是靠海的平原吧?」
  「嗯,南方的鹽城是後來才出現的陸地,古代的族人有產鹽的通商貿易記錄…啊…」

  鐵男哥得意地笑笑,那笑容與自身狼狽的模樣成強烈對比。

  「所以…所以…」再次看向剛剛找出的卷軸,『用力』地看:「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一卷大致上是說…湖泊本身就是龍的遺骸!!」
  「沒錯,我推測,遠古的海洋生物『海龍』,死亡後屍體幻化為海水,經過萬年鹽的成分已經消逝,也因為代代相傳文字記載難免有所謬誤…你剛才說的『湖泊底下有龍的遺骸』,我想應該是這一卷上的『龍與猛獁象共同長眠』的意思。」

  光啞然…但是…現代的海馬的確有部分民族稱之為海龍…自己看大哥飼養的管海馬也馬上知道是海龍科的生物…

  「所以…湖泊底下的應該是猛獁象的遺骸…」喃喃自語著:「龍…吃仙人掌的傢伙都能出現,為什麼遠古時代海馬的祖先不能是被稱為海龍的巨大海馬?」

  小傑當年溺水醒來後說『湖泊底下沒有龍的遺骸』,但是他從沒說過沒有其他動物的遺骸…以他的個性的確很可能認為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有龍的遺骸就是沒有龍的遺骸』…那直腸子的傢伙一定是這麼思考的。
  過去湖水總是保持乾淨是因為『祈願平息戰爭怨念的擁有念能力的眼球』從來沒有長時間離開窟盧塔族草原…

  所以才會在接近湖水的時候有戰慄感,之後歸於平靜…因為戰爭已被撫平…
  所以湖水沒有水源卻是活水…因為龍是極具靈性的生物…
  所以地質學家無法理解為何會出現湖泊,因為湖泊的出現與念能力有關…
  所以才會代代相傳在湖裡洗澡可以淨化心靈…因為這水是龍幻化而成…

  等等等等!!

  龍為何幻化為水源?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龍在死亡的時刻思念著自己的故鄉…這種有靈性的生物同樣擁有強大的情感,憑著對故鄉的記憶使自己的遺骸,幻化(具現化)成故鄉的樣貌…
  那翡翠的眼球為何幻化為流光?因為翡翠在死亡的時刻牽掛著我,人類這樣擁有靈性的生物因而運用強大的執念,憑著對自己姓名與從小的記憶,將自己的眼球幻化(具現化)為真的翡翠…

  所以翡翠不在流光裡面,流光只是記憶。
  因為龍也不在湖泊深處,湖泊只是記憶。

  而記憶依然存活著,因此湖泊成為活水,能夠感受到守護的獠牙遠去。
  而翡翠的記憶依然活著記錄我的生活,因此佐為離去的五月,流光悲傷落淚。
第四部 第一五七局 隱喻
  三個小時後。
  光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做好最差的心理準備,將虛弱的鐵男哥扛到靠近門邊的地方,準備開始解鎖…

  「你沒問題吧?」看剛才的情況也知道他跟塔矢的關係…外面又是蜘蛛,這傢伙現在心情鐵定七上八下:「是說長痛不如短痛就是了…」他們似乎還有另一位同伴在外面…
  「鐵男,你未免太直接了。」兩人在患難中混熟後,便直呼起名諱。
  「行了行了…你專心解鎖吧。」出去遇上蜘蛛的話,說不定又是死路一條…唉。

  這次事件告訴我,往後作報告要專心。假如大二那一年好好寫報告一次搞定的話,就不會搞出那麼多名堂…說穿了自己就是無法放著懸疑事件不顧,好奇心都能宰了一隻貓了,人被自己害死也無法埋怨誰吧…
  總之當觀光也不賴,窟盧塔族的國家文獻庫可不是隨便人都能進入,幸好活著…回去可以好好向公宏炫耀了!哈!總不枉我走了這一回!
  嗯…下次上羅浮宮去。



  好不容易送走蜘蛛,坦白說亮的心中有如千斤大石落了地。
  任誰來事先計劃都無法想像到這樣的情況…
  幸好,等一下光出來後沒什麼問題了…只是我的長相既然曝光,以後恐怕要更加小心…儘管這幾年都沒事,但是我還是要時時嚴密防範守著光。
  緩口氣,跟A級罪犯交涉後的疲憊感馬上湧現,簡直跟頭銜賽一樣緊張…

  「酷拉皮卡…」緩步來到另一位被迫害的遺族身邊………或許我是自私了些,只想到要護著光:「別再跟幻影旅團鬥了,你已經牽制了他們的團長,夠了…」

  酷拉皮卡保持緘默,沒什麼反應,只是沉默地坐在魔術方塊平臺邊。

  「不只是為了光才這麼說,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的心靈平靜。」亮在酷拉皮卡身邊坐了下來,心中微微嘆息…我實在不擅長安慰除了光以外的人…
  抬腕看看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光才會出來,另外一個人雖然沒看到臉,但是仔細一想…應該是鐵男哥吧,這樣推測比較合理。


  緊繃到臨界的神經稍稍緩和,似乎周圍的空氣也跟著流動起來…
  許久後…酷拉皮卡輕輕的聲音,打破沉默……

  「其實剛才好險…」終於開口…
  「…」看向身側的同伴。
  「你的能力只適用於保護琥珀,在其他狀態下只是一般念能力者…面對對方三人,我們毫無勝算可言…」輕聲的言詞,恍若自語。
  「…」看樣子總算是真的冷靜下來了。
  「他們有三個人…若是毫不顧忌的開戰,等到琥珀出來將會看見你我的屍體,這就是現實…幾乎可以肯定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坦白說我鬆了一口氣…幸好他們沒有想到要把我帶走,用來交換權杖,仔細想想這也不是不可能。」仔細估量的語調:「如果我是他們就會這麼做。」
  酷拉皮卡沉默了一陣後…緩緩開口:「他們懶得動你吧,曾經他們抓過小傑與奇犽當人質,結果只是多給他們添麻煩而已…」嘆口氣:「其實我也不清楚蜘蛛怎麼想的,這麼容易撤退…往後你還是要小心一些…說起來…」我就是不夠冷靜。
  「…」不知該開口接什麼話,只有沉默…或許不只是針對光…對一般的朋友,我也比較適合同行與陪伴吧…這是天生的個性使然嗎?

  酷拉皮卡牽動嘴角,語調有些頹喪:「我…很抱歉。」無神地說著。
  過去也曾經擅自行動,不按計畫行事…當時害得小傑與奇犽被旅團抓去當人質…我怎麼老是犯一樣的錯誤…說好了這一次遇上麻煩能避就避的。

  亮無奈一笑:「這不全是你的問題,光剛剛在裡面也很憤怒…」望向平臺上的魔術方塊,聲音有些迷惑:「如果…剛剛出現的是三隻嵌合蟻,你也會用我剛才說的話勸我,這是一定的。」

  酷拉皮卡靜靜思索,數秒後…

  「呵…好像真的是這樣。」轉向塔矢:「你很會安慰人。」塔矢是個很讓人安心的個性吧…
  「…」明顯不以為然的眼神。
  「呵呵…」有些悲傷又有些釋懷的笑容:「或許你不知道,不過琥珀恐怕比你想像中的依賴你。」終於…總算有蜘蛛已經離開的平靜感覺…
  亮苦笑:「…事實上…我時常覺得,光沒有遇上我或許人生會過得順利一些。」有些無奈地看向前方地面:「光他…跟我不一樣…他擁有多方面的才華,有相當的智慧面對人生…最重要的是,他擁有人性最完美善良的一面。」神情有些悵然若失…儘管自己明白自己從未失去過光。

  酷拉皮卡倚著平臺,靜靜地觀察身邊的同伴…

  「我只希望盡可能守護著他…儘管,我一直做得不怎麼好,但我還是希望這麼做。」怎樣都好,只希望光能從我這裡獲得些許照顧…
  酷拉皮卡似乎若有所感…開口:「…我承認琥珀有相當優秀的聰明才智,但想必是他在你面前還沒恢復本性,你才會說他完美善良…」想起琥珀過去的前科累累,酷拉皮卡寒了一下:「就某種層面的意義而言,他比蜘蛛還可恨,卻又常常讓人無法討厭他。」
  「呵,比喻成蜘蛛,太誇張了。」光的個性有這麼惡劣嗎…怎麼我不覺得。
  酷拉皮卡微微一笑:「所以我說他比你想像中的依賴你…他啊…是怕你討厭他,所以盡可能表現出好的一面…他是個很體貼的人沒錯,但是誰跟他卯上了就有得受了。」
  「我們這樣隔著一道門說人是非,好像不太好…」神情卻完全不是說的這一回事…原來光…也會怕我討厭他…對呢,他親口說過怕我離開。
  「但你想聽,不是嗎。」溫和的肯定語氣。
  亮笑笑:「光他…雖然常常說佐為,也不介意提及家人…但是似乎只是很表面的帶過,也可能是下意識地不想深入家人的話題吧…」有些苦澀的語氣:「其實…如今的我對光的遭遇感同身受…所以特別能理解。」
  「…」酷拉皮卡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接口,畢竟若只是為了對琥珀感同身受,塔矢所遭遇的代價絕對不是琥珀願意見到的。


  兩人接著是靜靜地休息著,只不過時間一久,連從小生長在東京都的亮也聞到了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血腥氣味…只是在文獻庫外的兩人無能為力。
  如今權杖在己方手中,出去幫忙的話,說不定外面聞風趕至的獵人會把自己當成罪犯帶走…
  按兵不動,等光(琥珀)出來後繼續前往湖泊,從現在起真的要低調行事了。


  「對了…」亮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一件事情…」評估的眼神,看向身邊同伴。
  「?」不解…靜待下文。
  「光曾經對我說過,他有一樣重要物品需要交給某個人…這件事情對他而言甚至比自己所隱藏的身分更加重要…」看向酷拉皮卡正在思考的眼神:「你知道對象或者是什麼東西嗎?光他很重視信用,如果能主動找到對方的話,能辦的事情還是儘早辦妥。」嗯…這樣比較好…
  酷拉皮卡思考著:「嗯…有道理,琥珀已經是日本棋壇的雙冠王了,儘管你替他做了大多數的工作,但是棋賽肯定只會越來越繁重…再加上音樂的事情,的確能辦的事情儘早,心裡會比較踏實…但是…」

  思索數秒後,酷拉皮卡坦言:「我想你自己問他吧,說不定他將與別人的約定忘記了,他偶爾會忘記真正重要的事情。」琥珀該不是放了某人鴿子吧…
  「原來…你也不知道啊…」神情有些失落,更多的卻是擔憂:「其實我沒問他還有一個原因…光雖然對我非常好…但也因此他有許多事情不願告訴我,怕我擔心…總覺得這件事情他不會對我這麼乾脆,光一直有很多秘密…至少,幾年前他對我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誰…」頓一頓,無奈一笑:「我常常覺得自己快被光訓練成福爾摩斯了。」

  聞言,酷拉皮卡開懷一笑:「呵…真是有勞你照顧他了。」
  「…你還真坦白,不過我很樂意,我很喜歡跟他在一起。」神采飛揚的語調。
  看著塔矢澄澈的雙眸,酷拉皮卡有感而發:「…以朋友的立場來看,我真的認為琥珀能遇見你是很幸運的事情…」
  微微怔愣……隨即:「光自己也這麼說過,只可惜我…」傷害過他…能為他做的也有限…所以我會對他更好更好!


  此時談話中的兩人身後傳來些微響動,文獻庫的門緩緩開啟…

  「光!」「亮!」兩人迅速奔到彼此眼前…

  酷拉皮卡很自動地上前扶著被琥珀扛著出來,如今已經被琥珀因為一時激動而險些掉到地板上的『某人』。

  「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怎麼樣!?」
  「我很好!」「我很好…」

  以掌心觸摸著彼此的臉龐,用眼神來回巡視彼此的身體,確認毫無異狀後…才戀戀不捨地鬆手。

  酷拉皮卡稍稍檢查了一下身邊這位陌生人的情況,一邊提高對方體內的一些氣,一邊若無其事地開口:「關於琥珀覺得重要的事情…你都還沒問,怎麼就知道他不願意告訴你?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他要回家不是都讓你跟了嗎?」雖說是我從中攪局…看向塔矢:「說不定他真的已經忘記了你說的什麼物品的約定了,也說不定早就處理好了。」末了又瞄向琥珀。

  光只是一臉莫名……顯然在狀況外。

  翠玉般的雙眼似乎瞬間盈滿笑意……………酷拉皮卡,謝謝。
  亮望進光那雙充滿疑惑的雙眼…酷拉皮卡製造了機會,這麼一來,是不得不問清楚了…也好,反正該辦的事情還是應該儘早處理。

  「什麼物品的約定啊?」光持續疑惑…我忘記什麼了嗎?是說我最近真的好像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而且是關於旋律的…

  「在幾年前…大概是在…對了,面對御器曾前後的事情…」
  「…嗯,冒牌秀策簽名事件,我記得。」在這地方談論秀策…怎麼以前我都不覺得佐為穿著狩衣在巨大拱形迴廊走動是非常怪異的景象…
  認真地盯著光的雙眼:「當時光說過,你擁有一樣別人想要的東」話沒說完便被光伸手捂住嘴。

  光的眼角餘光瞥見酷拉皮卡正忙著與鐵男溝通,已經開始討論湖泊的問題。
  而光擔心酷拉皮卡聽見的神情盡數落入亮眼中…亮的疑惑更深了…

  「笨蛋!」日語……彆扭地別過頭,躲開亮的視線:「幹嘛在別人面前說…真是…」
  「?」居然說酷拉皮卡是『別人』!?看光的神情,恐怕雖然是很重要的約定,但是也很私人…

  此時酷拉皮卡也注意到琥珀的神情………嗯,看樣子不用我擔心,應該只是戀人間單純的小約定而已,所以塔矢不知道琥珀所說的約定對象就是自己吧…的確很像琥珀會搞出的事情,塔矢也真是當局者迷。

  亮見到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配合地用日語,但是明顯語氣不善:「到底是什麼事情?」竟然有人能讓我的光露出這樣的表情!?
  噘嘴…鼓著臉:「…不就是在尹老師家過夜的那一晚…答應把溢彩給亮嗎…」越說越小聲…
  愣住…隨即:「重要的物品…原來…是這樣?」所以從頭到尾光所謂重要的約定、重要的物品……全部都只是為了我而已,那樣靦腆的神情也是為了我…
  「別跟任何人說喔…」捲起眉毛,越說越彆扭…
  「呵呵…」看著光如此神情,亮笑開了:「知道了,我不會再跟任何人提起,不過…我不會拿溢彩的,因為我跟光會永遠在一起,所以我不需要靠溢彩的顏色來推測光的情緒。」怎麼…剛剛我好像想到了什麼…卻沒抓住重點?

  光彎眉一笑:「流光與溢彩…亮可以把他們想像成擁有超大容量的電腦記憶體,只不過外觀比較漂亮而已。」

  嗯…現在想來的確是超大容量記憶體…不過還需要契機證實……況且說好了…我要對亮有信心,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還有…現在告訴亮的話我肯定會被亮給殺了…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慄…還是別讓他知道溢彩就是眼睛比較好。

  亮看向光左耳的流光:「這麼說,放到電腦裡就會讀取記憶?」用寶石製作的高科技產品,真是大手筆…但是有這種可能嗎?好像有些離譜……不果如果是光說的應該就是真的,因為光不能說謊……難怪光當初說有需多人想得到…還能隨著溫度改變顏色…

  光燦爛一笑:「嗯!放入電腦就能讀取記憶!」所以…只要把權杖與項鍊放入湖泊深處,古老的記憶將會啟動,再次守護這片草原。
第四部 第一五八局 微妙的生物
大家說英語。





  「儘管獠牙離開了這麼久…」月色微光下,酷拉皮卡伸手輕輕攪動湖水…

  雖然當我以嚴肅要求的語氣質問時,這位筆名為加賀的先生並沒有百分之百的自信,但那是因為他不知道流光、溢彩也是以差不多的形式產生的……不過他肯定權杖與項鍊不能離開草原太久…雖然他告訴我的《黑暗奏鳴曲》故事也只是九成九九把握,但已經相當高了……況且如今我很肯定獠牙裡面的東西根本不是什麼禮器…這位學者先生的大膽假設與採信神話,其實都說中了。
  不過既然他不敢百分之百肯定學說,也不會發表…我跟琥珀還是不要多嘴幫他確定,畢竟流光溢彩的事情若太多人知道,危險的是琥珀,麻煩的也是塔矢。

  最令我在意的果然還是他進入文獻庫的方式…那位幫助他暫時停止一切博物館防盜裝置的職業獵人…
  根據加賀先生的描述…高個子、個性有些隨意、身穿深藍色西裝、戴著圓形鏡片的墨鏡…………………會是他嗎…
  當年…我頭也不回的抓了小傑逃走,的確什麼也沒看到…
  或許我該趁這次機會順便回神木那裡看看…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
  嗯…在事情確定之前先別告訴琥珀好了,省得讓他空歡喜一場…幸好加賀先生似乎還來不及告訴他這件事情…


  打斷酷拉皮卡短暫的失神,亮接話:「比起東京的水源還是乾淨多了。」用眼神提醒酷拉皮卡…拜託清醒一點,任務還沒結束…
  遠處有一堆獵人正在大規模搜索血洗博物館的犯人,目前權杖在我們手上,萬一被找到了跳到再清澈的湖泊也洗不清…一切都要小心為上。
  不過也幸好酷拉皮卡剛剛意氣用事地留在文獻庫外,不然幻影旅團就這麼帶著權杖走了,我們這一次的行動就等同於宣告失敗;畢竟…要追擊蜘蛛,就算聯合酷拉皮卡、小傑、奇犽、旋律再加上我…也絕不是短期內可以完成的事情。
  裝了一水壺的水往鐵男哥身邊走去…公宏哥若知道現在的情況大概會暈倒吧,鐵男哥還是補充水分要緊。


  光盯著湖水輕輕說著:「水質比起以前的確差了很多,最好的證據就是附近夜晚的蟲鳴聲減少了,岸邊的青草也稀疏了。」
  「…人類往往是最後知後覺的生物。」回過神的酷拉皮卡也有感而發…這次幸好塔矢來了,不然我跟琥珀剛剛絕對無法平安離開文獻庫…


  光凝望著夜色中亮的身影…正在照顧鐵男。
  這次幸好亮跟來了,不然別說是我…酷拉皮卡也難逃一劫…果然我們見到蜘蛛就會失去冷靜。
  不過會冷靜才奇怪吧,我們都是人,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亮若見到嵌合蟻大概也會跟我見到蜘蛛一樣吧…何著都是一些昆蟲?咦?蜘蛛不算是昆蟲吧…昆蟲泛指六隻腳的昆蟲綱生物…那蜘蛛是…嗯?我在胡思亂想什麼…
  用清水拍拍自己的臉,稍稍清醒後,又再度望向亮的身影…

  對不起…雖然說好了相信永遠…不過還是刻意交代鐵男別對你透露太多關於湖泊的事情。畢竟亮也不是傻瓜,如果知道了湖泊成形的線索…應該遲早會猜出所謂『溢彩』為何物吧…那我豈不是慘了,亮肯定會很火大…
  也好…相較於亮為我付出的心意、對我的好…就讓這個承諾成為我的秘密,畢竟我無法為亮付出什麼…
  我當然也希望我們倆今生能彼此陪伴到最後,不過…就當作我最後的任性吧,只有這件事情永遠不會讓亮知道,不論我們的未來如何都一樣。我不希望亮因為我的眼睛而被束縛…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不過…
  「呵呵…」突然笑了出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我想…或許我們真的會一直在一起吧,呵呵…

  「…行動還沒結束,先別高興。」酷拉皮卡完全恢復冷靜的聲音。
  「也差不多了,潛下去應該不難找到,這次跟小傑那一次不一樣,明明只是湖泊卻連氣瓶都帶了。」快點完成之後回去參加本因坊循環圈…啦啦…
  酷拉皮卡挑眉:「還真好意思說,小傑差點就被你們倆害死。」
  「他本人都不計較了,酷拉皮卡…別生氣啦!」如同孩提時代的頑皮笑臉。
  「懶得理你…所以我們該從哪兒下去?」
  「都一樣吧,一會兒得把探照燈打開,盡量往中間游…」應該是往中央沒錯。



  遠處博物館方向由於發生強盜殺人事件,已經喧囂震天。三人一陣整頓過後,確定了在水底的簡易暗號,鐵男留在岸邊較為接近森林的地方,隱避在夜色與林蔭中。
  「可別一去不回。」是說把我扔在這兒休息一會兒之後我也能行動啦……再撐一下而已。
  光汗了一下:「就不能說個『一切順利』之類的嗎…」
  「這人很務實。」酷拉皮卡已經戴上面鏡,半身在水中。
  「東西都帶了吧?」亮檢查一下胸口的項鍊,看了一眼光手中的權杖…

  三人彼此以眼神示意…

  接著鐵男在黑暗中隱隱看見三顆頭沒入水中…



  一潛入湖水深處,亮的內心頓時大叫不妙…
  所謂的潛水裝備也只有氣瓶而已,畢竟只是在湖裡,為了在陸上的行動輕裝迅捷,節省體力消耗,並沒有使用其他重裝備;反倒是針對這次下水行動有防水指南針、探照燈、手錶、照相機…
  實在不該讓光跟下來的,夜裡的湖水這麼冷…他怎麼受得了!應該要藉口讓他陪伴鐵男哥才對…我太粗心了!
  看向身邊的光…幸好…一副如魚得水的模樣…
  也對,他小時候應該時常在這附近遊玩,就算現在是半夜,也依然讓他倍感懷念吧。嗯…回去若是感冒了就照顧他吧,他現在這麼高興,難不成讓他現在上岸…我也不應該對他保護過度,至少光的纏還沒有任何損傷。


  光是真的相當欣喜……好不容易玩水玩夠了後,才細心地感應………嗯…
  深處的湖水水質似乎比上面的差…怎麼會這樣呢…是因為猛獁象的遺骸都沉在底部嗎?所以光是將獠牙帶回草原還不夠,必須直接深入湖底…以往人們都在岸邊戲水、洗澡…還真沒到這麼深的地方探險過……
  遠古時代的人們相信魔王姊姊的祈願擁有強大的執念…因此將眼球製作成工藝品。雖然鐵男在被質問的情形下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我想那是因為酷拉皮卡用過去與蜘蛛談判的口氣跟一般人說話的關係……事實上我跟酷拉皮卡心裡也有數,所謂『眼球製作成工藝品』絕對就是權杖與項鍊的獠牙。
  不過…到底是原本眼球就有強大執念,還是因為集結了人們的希望依託造成眼球的保護念能力?唉…或多或少,都有吧。遠古時代的事情…已經很難分辨了…只能說不管是魔王姊姊,或是存活下來的人類,大家都希望這片土地永遠純淨。
  而這也是我的希望,相信翡翠也這麼想。

  看一眼一直護衛著自己的亮…
  我的故鄉就是亮的故鄉,所以亮也希望這片土地平安…

  突然歡快地牽起亮的手向前滑…這舉動使得亮微微一怔…

  謝謝,能遇見亮…我真的很幸運。


  酷拉皮卡似乎有所發現,手勢傳遞訊息…繼續往下。

  往下再往下…光從未想過原來平時大家遊戲的湖水居然深不見底…過去大家總是在岸邊嬉戲閒聊…誰也沒有真的下來過…那麼小傑當時有來到這麼深的地方嗎?不過酷拉皮卡剛剛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思索間…左顧右盼了起來…

  亮在光身邊,拉著光的手,時時注意著水流的動向。
  嗯…雖然不明顯,但是這裡的低窪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抬眼往向前方引領的酷拉皮卡,正在觀察著低窪地的地質吧…

  突然間,亮一愣…
  不見了!?

  顯然光也在第一時間目擊了這件事情的經過,酷拉皮卡憑空消失!!?
  兩人握緊彼此的手,迅速思考…


  很明顯,前方有連一向機警的酷拉皮卡都來不及應變的狀況。
  不過幸好酷拉皮卡的氧氣也還夠…我得現在想清楚對策…
  以現階段現在的情況,只有讓光先上去,冒然向前絕對是不智之舉…不過看光的神情…鐵定不會這麼乾脆。
  嗯…也好!我們一直在一起,這不是面對蜘蛛的仇怨,這是搜救朋友,兩個人多一雙眼睛也多一份力量…況且若換做我是光的立場當然也不肯上岸。鐵男哥還在森林裡,我們放了不少水及野果在他身邊,若沒回去找他,他也足以自保了…
  看向腦袋正在飛速運轉的光…握住的手緊了緊…
  我們一直在一起,永遠在一起…最優秀的勁敵、最信賴的朋友、最依戀的愛侶、最溫暖的家人…我和最重要的光在一起,所以不需要感到害怕。
  嗯?光怎麼突然開始敲自己腦袋?


  光腦中飛快思索……這裡沒有水草,況且我們身上都有小刀,酷拉皮卡不可能被水草絆住…所以,前方肯定有連職業獵人都應變不及危險!
  嗯?酷拉皮卡不會像半藏哥一樣學了類似障眼法的隱身術捉弄我吧…
  呃…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啊!!?這腦子什麼時候能正常一點運作!?嗯??我知道什麼叫做正常嗎?啊啊啊!!這種事情不需要現在思考吧!救酷拉皮卡要緊!!但是我要怎麼救他啊!??


  亮看著神情變化多端的光…肯定又在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然後突然發現自己的邏輯已經不在合理範圍內,因此而懊惱…
  緊握著光的手,繞到光正前方,騰出一隻手輕輕撫著光心臟的位置…

  亮在叫我放輕鬆…
  對喔…緊張的話氧氣消耗會變快…我不是一個人…亮陪著我…
  穩定心緒。

  很好,一下子就安定下來了……開始拉著光在酷拉皮卡剛剛的消失點附近緩緩繞圈觀察、移動……
  雖然酷拉皮卡目前狀況不明,我不該在這裡想這些…但是我似乎每次都在緊要關頭才能夠更加貼近光的心理層面;引導他說出翡翠事件的時候是這樣、在溫泉旅館也是這樣…
  從十二歲遇見光之後,不可思議的事情不時發生,不過一切都還在我的理解範圍內…現在冷靜仔細思考,其實理解起來最費神的就是光自己本身吧…對特定事情執著得可怕,比方說秀策、比方說對我的誓言…老是想養一些另類的生物卻沒想過自己就是一種微妙的生物…用很複雜的思路去捍衛自己單純的心。
  嗯?那裡好像有什麼?

  光瞇眼…是漩渦……看來酷拉皮卡剛剛被水流捲到不明確的地點了…這會不會與放獠牙的位置有關?
  看向身邊的亮…讓亮先上去吧…都已經陪我走到這裡,已經夠了…亮他…當年沒遇到我的話,今天這個黃金週應該好好在家休息或者參與棋院舉辦的圍棋活動,他可以過更平靜的日子…

  亮再度繞到光身前,即使沒有拿下面鏡,光也能感受到亮有些許警告意味的嚴厲眼神。

  光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討饒的笑容:我不會再胡思亂想,對不起對不起…

  隨即,亮用力握住光的手,向渦流移動。

  光凝視著交握的掌心…微微一笑。
第四部 第一五九局 石化的兩人
  在緩緩接近渦流的過程中,亮光兩人已經感受到水流的不尋常方位。

  亮心中尋思……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總覺得酷拉皮卡消失後,水的感覺有些…躁動!?嗯…酷拉皮卡做了這麼久的保鑣,不可能對危機毫無感應,以剛剛目擊的情況判斷,事件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也就是說再往前就會有危險。怎麼說他也是個念能力者,我們只要在氧氣耗盡前找到他就沒問題…嗯,先保持距離觀察…探照燈…

  光心中暗想…水的感覺…怎麼好像很不安??在這樣的距離就能感受到不尋常的水流,以酷拉皮卡的機警性格不可能會一個人冒然前進,所以他的消失絕對出乎他自己的預料,事件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使他措手不及。有什麼方法可以知道他有沒有在附近呢…水中又不能發出聲音…啊!!

  正在警戒四周的亮分神看向身邊極度不安分的光…只見光正在畫圈圈…
  嗯?圈圈怎麼了嗎?這是…下棋的手勢??什麼意思…啊!!


  與此同時休息中的鐵男感應到湖水表面有些微的波動。


  幸好有光提醒,我怎麼到現在都不會活用自己的念能力…這種情況下啟動『圓』不是正好嗎…這是最安全的找人方式,只要確定了何處有生物我們再前進就好。
  雖然因為我認為我們應該患難與共、因為我明白光的心情所以帶著他一起前進,但是盡可能不要讓光遇到危險…這一點十分重要,一切都要非常謹慎。

  好厲害,這應該很難做到吧…亮現在的高等應用技發動得真流暢!剛剛在文獻庫前因為少了水做為媒介所以我沒有多大的感覺…每天早上靜坐果然是有用的。不過…怎麼好像亮不太習慣在日常生活中活用自己的能力…並不是只有在感應敵人的時候有用啊,以前不也都透過棋子來找我…


  數秒後,亮低頭、瞇眼,看向下方深處,光瞧見了也順勢提過探照燈。
  光線穿透水流,射入水底…迷濛的光束透入不清晰的深處……
  尚未看清下方動靜,只一瞬間,漩渦的速度突然加快飆至極速!有如飢餓的豺狼虎豹襲捲而來,以撲天蓋地的氣勢將亮光兩人吞噬!
  光完全失去反應能力便被水流向下猛拖,頃刻間由於強大沖擊失去意識…亮就著一直緊握著光的手在第一時間將圓迅速切換成『周』護住兩人的身體,同時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在急速渦流中拼命緊緊環抱住光,將光的頭往自己胸口靠緊,深怕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外力突然衝擊而來!
  正當亮緊咬牙關強撐意識之際,更加強大的水流如千斤巨岩般從頭頂上往下猛灌!四面八方的混亂水流往兩人身上奔騰而至!將光緊緊護在懷裡的亮有一種背脊被千軍萬馬狠狠踏過一回的碎裂感…洪流彷彿想掩埋兩條弱小的生命…
  亮在昏迷前不禁感嘆…在大自然面前,人類………真的非常弱小。





  日本棋院全體職員,藉著黃金週的空檔,進行全面性的『超級大掃除』。
  原因是一位姓栗本的議員贊助了日本棋院全新的辦公桌椅,正好趕上假期讓職員們汰舊換新,也順便打掃環境。不過…昨天剛結束棋院講習活動回來…到家都半夜了…今天全體來大掃除,都有些筋疲力竭之感。
  編輯部、涉外部,事務所裡的人事部、會計…等部門,文件資料的堆積真的只有『一眼望不完』來形容。儘管已經是全面電腦化的時代,圍棋世界的進化速度還是較為緩慢,每一疊資料的海拔都有兩公尺以上…不時還可以看到自己走路的成小山狀的資料夾………被人用推車推著,人徹底隱沒在資料後面…

  「又不是過年…幹嘛現在大掃除…換換桌子也就是了…」累趴的古瀨村。
  「前輩撐著點吧,我們早餐還沒空吃呢…」新加入的小記者,有不少同事都直接從外地回到棋院…

  身著容易活動的休閒工作服,古瀨村有些疲憊地坐在地上,放眼望去是一片即將報廢的辦公桌桌腳。

  「前輩…要不…我去買些冷飲?」小記者善解人意地說著。
  「你也休息一下吧…待會兒就去吃早點…」緩口氣:「我怎麼會累成這樣…果然在棋院日子過得太沒緊張感…」自言自語…
  小記者在古瀨村前輩身邊坐下:「前輩之前是做什麼的?」攀談。
  「自由攝影師,不過薪水太不穩定了,而且常常會被委託一些我不想知道的事情。」越說越小聲…
  茫然,隨即興奮:「是指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嗎?是不是像偵探一樣?」
  古瀨村汗:「這…差不多吧。」其實還是棋院單純…雖然勞碌了些,但是我也不是頭腦很精明的人,這份工作只要努力就會有一定的回報,這樣的生活真是悠哉…

  古瀨村話鋒一轉:「這些桌子就這樣報廢好可惜…」
  「我倒是不覺得什麼,前輩你們用久了有感情吧?」
  「我才沒有戀物癖…對了,抽屜裡面確認過都沒有落下的資料吧?別的部門不管,至少我們編輯部有很多照片什麼的最好要小心收好。」歷經幾年,古瀨村儼然成為(可靠?)的前輩。
  小記者點頭:「大家都各自確認過了,我想沒問題。」
  「這樣啊…我們部門報廢的桌子…就十九張吧,再幫大家確認最後一次再去吃飯…」
  「OK,前輩。」聽到吃飯,小記者很有活力。


  古瀨村其實也不覺得同事們會落下什麼重要資料,只是想要灌輸新人做事務必仔細的觀念…像當年『高永夏氣暈藤原光事件』,事後追究起來原來是自己搞錯日期引來的疏失…唉。
  高永夏又回到韓國棋院了,不過他們的年輕棋聖倒是當兵去了…時間過得真快…
  天野先生這次的休假去中國也會順便去棋院做個例行性訪談吧,中國聯賽剛開始,當記者資歷越久就越不得閒,連休假也犧牲了…
  是說…大家都很樂在其中吧!!

  嗯?這抽屜…打不開?
  這張桌子是…天野先生的…他應該有交代別人整理文件吧…
  啊!好像是他去中國後才決定要換桌子的…都是栗本議員!搞什麼飛機!
  其他抽屜倒是有同事幫忙收拾了,但是這個…


  「前輩,我這邊都沒問題了!」
  「喔,你過來幫我看看…」使用暴力拉抽屜拉得面紅耳赤…

  小記者汗…前輩其實不擅長裝穩重……嗯,這種話千萬別說出來。

  「前、前輩…這樣硬拉裡面的鎖會壞啦…我去找鑰匙。」說完轉身想前往暫時堆放雜物的地方。
  「你該不會想要從那堆東西裡面找到抽屜鑰匙吧…」古瀨村想到編輯部那一堆海拔超過三公尺的雜物就頭痛…奈何天野總編輯不在,怎麼說自己也算資歷深的前輩…唉…

  小記者一想也是…看到那一堆東西就想到惡名昭彰的暗殺家族住的枯枯戮山…對一般小老百姓來說,這堆雜物山的確比新聞常常播出的枯枯戮山還要令人頭痛…不過…

  「呃…前輩,要不撬開它吧?說不定雜物堆裡也沒有鑰匙,或許總編輯帶在身上也說不定…」是說這樣好嗎…總編先生特地鎖起來的東西…但是棋院所有物品這一次都一同作業處理掉吧…萬一重要的話遺失了可就不好…
  古瀨村眼睛一亮:「喔?你會嗎?快快、我可是餓扁了!」讓出位置。
  小記者蹲了下來,觀察一下抽屜鎖:「…嗯,應該沒問題…小時候我常常偷開媽媽的抽屜找零食吃…」
  「你是倉田第二啊?」零食幹嘛放抽屜…
  在一片桌海中四處尋找著適合的工具:「我小時候太胖,媽媽把零食都鎖了起來…啊,有了!用這個可以…」拿著一把鐵尺跑回來。


  「你真的行嗎…」古瀨村想來不是對新人很有信心…已經五分鐘過去了:「大不了這張桌子先放著不送走,等天野先生回來再處理掉。」先去吃東西吧…
  「…雖然、前輩、這麼說但是…很麻煩吧…」氣喘噓噓:「我明明、用老方法啊…」

  突然由地心深處傳來一陣顫動,隨即吊在天花板的日光燈閃了幾閃…

  「開了!真感激這一次小地震!」啊…不知道震央在哪…說不定某個地方又有慘重災情…最近地震真是頻繁…
  「呼…終於。」古瀨村倒是沒想這麼多,打開抽屜:「嗯…都是一些雜物…去拿個袋子過來裝著。」以前輩的姿態下達指令。
  「是!」快點吧,我也超餓的…


  這些空資料夾還要嗎…還有塑膠茶壺、簡便型刮鬍刀…嗯?這一本是夏目漱石…天野先生看這麼深奧的書啊…不愧是總編輯…啊!!可是還真亂…都是一些亂七八糟東西…我還以為有什麼好料的雜誌才這麼熱心的說…是說天野先生這麼穩重的人…也不可能藏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啦!果然都是一些有的沒的…辦公室坐久了都會這樣嗎…
  對喔,前幾年他升總編輯時大家換座位,天野先生好像一直都說喜歡這張桌子………哈!該不是這桌子鎖難開所以喜歡吧!
  咦?這是棋院事務專用牛皮紙袋…只有這個牛皮紙袋好像很小心地壓在最下面…天野先生該不是忘記了什麼…還是…棋院的什麼機密文件?

  「別蠢了,棋院哪來什麼機密…一切公開化、公開化…我們追求一切真實的工作環境…」喃喃自語,毫不猶豫地打開。

  見到一小疊照片,瞬間石化…

  「前輩,只有小的袋子,分兩袋裝OK嗎?」小記者從身後探頭:「前輩!!」加大音量。
  「啊!是、是!」古瀨村反倒比新人還要緊張了起來…
  「嗯?」看向前輩手中一疊資料:「這是藤原老師在棋院年終晚會的照片吧…」
  「啊!!」古瀨村難得的男高音。

  在小記者摸不著頭腦的注視下,手忙腳亂地開始以迅雷之速將資料塞進牛皮紙袋,之後…沒兩秒便將所有雜物丟進另兩個袋子:「走!去吃飯!」手裡緊緊揣著牛皮紙袋。
  「…是。」汗…前輩真的有夠怪的…我要不要換份工作啊…

  正前往某處準備覓食飢腸轆轆的小記者,與心裡七上八下額冒冷汗已經開始在心中求神拜佛的古瀨村,完全錯過兩分鐘後飛奔至棋院的某青年。

  青年手上拿著一把小小的鑰匙,大口喘著氣…在一片桌海中迅速努力搜索…
  末了,一臉慘澹莫名地站在很明顯已經被撬開過,空無一物的抽屜邊…

  伊角慎一郎,五分鐘之內在日本棋院同一定點石化的第二位可憐人。
第四部 第一六○局 黑暗中的護衛
  「…」恍惚中,睜開眼睛。
  …好暗…………身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我被保護著。
  『亮!!』想要立刻坐起身,卻發現亮緊緊護著自己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即使失去意識也如此固執地守護著自己。
  明明已經暈過去了…仍然持續發動著周…雖然覺得很窩心,更多的卻是心疼…到底是什麼動力驅使亮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我塔矢亮今生愛上藤原光是三生有幸,即使光永遠無法接受我,我也願意一生一世護衛著你,這就是我對你的感情。


  「…笨蛋…」企圖讓包裹住自己的亮鬆手,亮卻一直死命抱著,一手護著光的頭顱、一手攬緊光的腰。
  於是,最後…光宣告放棄。
  「…」苦笑…真傻,還說我呢,自己不也一樣…
  果然是媽媽的兒子…即使不一定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依然按照著原本的心意行動,並且毫不遲疑。
  嗯…亮的呼吸聲很正常……探手撫摸亮的背脊…嗯…主要要害似乎都沒受傷,倒是我好像有點暈……廢話,剛剛根本就是溺水,不暈才怪…嗯,我們倆身體都沒事的話情況還不算太糟,只是這裡太暗了,無法判斷太多情況。
  情況太糟!?對了,原來酷拉皮卡當時在飛行船上是想到萬一不巧遇見蜘蛛,應該是最糟糕的情況。
  也對…這輩子我是再也不想看到蜘蛛了,八隻腳的兩隻腳的都不想看到。

  光仔細評估周圍情勢…這裡有空氣,但是伸手不見五指…酷拉皮卡應該也被沖到這裡吧,這樣就不用擔心氧氣的問題,這裡的氣氛給人一種…戰慄感…所以只要感覺稍微敏銳一點的人也不可能昏迷過久。
  眼睛向外瞟了一圈…完全看不見。
  看不見四周就不太樂觀了,不知道探照燈有沒有一起被沖過來…嗯…不過除此之外至少我跟亮都沒事…算了,這裡是湖底,會有光源才有奇怪。不過地質比我想像中的硬,還以為湖底是泥沙…

  嗯?亮的呼吸聲變快了,應該是快要醒了…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哪裡傷到…我好像一點事情都沒有…



  「…嗯。」亮稍稍動一動指尖…
  『光!!』瞬間坐起。
  「…我沒事,呵…亮這樣突然坐起來很危險喔,應該要確認自己的身體無異狀才能坐起來。」哈,我根本沒資格說亮。
  不理會光的言語,雙手上上下下將光的身體檢查一遍…
  光汗了一下…如果現在能見度高一些的話,亮一定會看見我的表情非常詭異…哪有人一醒來就這樣摸的啊…聽聲音也知道我沒事。
  「…沒事,太好了…」確認沒問題後,環繞光身體的周消失。

  緩緩放開光,站起身:「這裡的空氣讓人感覺很緊繃。」亮環顧四周。
  「大概就跟在陸地上接近湖泊時的戰慄感一樣,我想我們是被沖到了核心的部分吧。」稍稍做一些伸展動作,也站起身:「不過我想不通,怎麼會有空氣。」
  「總之…先往裡面走吧。」收拾起被沖到附近的裝備:「光,要不要先擦乾身體,真空袋應該沒浸水。」

  接著光聽見打開背包,拉開拉鍊的聲音。

  「嗯,氣瓶只剩一個…不過若只是浮出水面也夠了…」嗯?那是…太好了:「權杖也還在,很幸運。」
  亮看向不遠處:「嗯…酷拉皮卡的氣瓶放在一邊,看起來是人為特意放好的,他沒事,看樣子是往裡面去了。」這麼看來被沖過來的氣瓶應該是光的…比較之下,果然非念能力者空氣消耗量真的很大,明明我們倆都沒有潛水經驗…
  這裡沒其他路了…探照燈四處照了一圈。

  隨即注意到光呆站在原地。

  「…光?發現什麼了嗎?」怎麼一臉錯愕的表情…
  觀察光的神情…剛剛說話的時候都還很正常,但是眼神怎麼沒有聚焦…
  亮緩緩心緒,隨即一個令人驚恐的念頭閃過。
  不要…千萬不要…
  「…不管怎麼說先換衣服…光,接著。」試探性地拋了真空袋過去。


  『啪。』袋子落地的聲音,而光只是傻了般地望向落地聲響發源處。


  天啊…光失明了…可惡!!我居然讓光受傷!!

  深呼吸穩定心緒,快步回到光身邊:「光,放心,我想是剛才水壓太大,在圓切換成周的間隙受到水壓壓迫。」擁抱住光的身體…體溫好低,看來光真的被嚇壞了。
  「乖,沒事的,我馬上治療,別擔心。」安撫地撫摸金髮:「光先放鬆一些。」
  「…嗯。」原來……這就是看不見的感覺。

  不過沒關係,亮還在我身邊,就算沒有辦法治療,我也不會感到害怕。

  「對不起,居然讓光受傷了…」低聲的懊惱語氣,深情地擁抱…繃帶環繞住頭顱………應該是哪裡有內出血吧,我也不懂醫學,只能全面性治療!剛剛居然還放開光自己去收拾剩下裝備,我太大意了!第一次檢查時怎麼沒發現!
  光卻突然笑得很溫暖,搖搖頭:「說什麼呢,失明就不用去棋院了,嘿嘿!」
  瞬間挑起好看的眉:『你這是什麼反應!這是職業棋士該有的態度嗎!!?一般人應該會緊張吧!本因坊循環圈就要開始了!你瘋了嗎!!?』氣不打一處來,生自己的氣也生光的氣:「怎麼對自己的身體這麼不愛惜!!!誰讓你有剛剛那種想法!?」一邊治療一邊發脾氣。

  「呵呵,又沒關係,反正就算我看不見亮也不會不要我,不是嗎?」十分真誠的笑容:「因為亮會一直在我身邊,就算我不去棋院也可以在家跟亮對弈…啊!這樣好了,亮就一直當本因坊,我們在家裡對弈的時候只要我連贏四局就算我是本因坊。」接受了暫時失明的現實之後,立刻開始異想天開:「還是要按照正式規定下番棋?亮放心,我的記性超好,下盲棋下兩天絕對不成問題…」已經開始計劃將來,一點都不懊惱。

  光他…現在是真的很信任我呢…相信了永遠。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還真是哭笑不得。

  「連贏四局…光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對於這句話…還是有些火大。
  「嗯!」大幅度點頭:「塔矢本因坊。」
  亮放緩語氣…實在很難對著光的笑臉生氣…不過光的思想需要糾正:「既然記性很好那麼就算真的失明,你也得乖乖讓我開車接送進出棋院,再多棋路應手都記得住的話就休想偷懶,職業棋士有應盡的義務,不是只顧著追逐神乎其技而已,即使無法再參加任何圍棋活動也應該以身作則表現出應有的職業棋士風範。」
  「耶??這樣啊…對喔,我想佐為一定也會這樣認為…」頻頻點頭,認同亮說的話:「…不過亮真愛說教。」小聲…
  挑眉:「…你說什麼。」在亮發話的同時,光明顯覺得周圍氣溫變低,寒了一下。
  「沒、沒什麼…我沒說什麼…哈。」這些東方人就是開不起玩笑…不對,這些年相處下來,義高也挺愛鬧的,好像只有亮是這種個性…啐!父子兩代一個個性…我跟媽媽好可憐。

  觀察光變幻莫測的表情…光這顆腦袋又在想些什麼…
  不過…我怎麼覺得有點累?對了,是剛剛啟動周太久了嗎…
  抬腕看看時間…我們下水後已經過了三小時…那我們倆真的昏迷滿久的,要不就是在漩渦中被捲了很久…

  「亮,別勉強。」
  光?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疲勞…
  「我們下水過後到現在過多久了?」
  唉,果然發現了…不必老是這麼體貼的:「過了三小時。」
  「居然那麼久…亮太勉強了,我沒關係,把繃帶弄下來吧。」企圖掙脫頭上的繃帶。
  「不行!至少要讓你看得見,前方還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會發生。」可是…我真的有些力氣耗盡的感覺…剛才至少啟動了一個半小時的周吧…
  光晃晃腦袋:「其實我已經好多了,剛剛還覺得頭重重的,可能有些內出血吧…現在感覺似乎減輕許多…」眨眨眼:「也看得見光源了。」望向亮著的探照燈。
  亮依舊不死心:「那就繼續治療。」
  「亮!聽我說…前面不知道還會有什麼狀況,」一愣…突然壓低聲音:「…說起來我們好像太大聲說話了…還是小心為上。」
  「有道理。」也壓低聲音,但是治療持續。
  唉…這人真固執:「亮,正因為前面不知道還會有什麼狀況,所以我不想浪費亮的能力…現在我大致上不會再惡化就好了,亮不是要保護我嗎?如果接下來有什麼特殊狀況怎麼辦?」
  「…」手頓住…竟然無力反駁…

  權衡輕重緩急過後數秒,亮撤回繃帶,無力地微微嘆口氣:「……只有先委屈你了,光。」心疼憐惜地凝望著光毫無聚焦的雙眼…如果自己是強化系的,光應該可以痊癒吧。
  將氣瓶放在酷拉皮卡留下的氣瓶旁,亮將被水流帶到此處的所有物品收拾成一個背包;光在一旁七手八腳地換衣服,模樣讓亮覺得微微有些好笑,卻也有些心疼自責。

  聽著亮整理裝備的聲音停止過後,腳步聲來到自己面前,於是伸出手示意亮:「吶!還不快領路,牽好…別愣著!」
  「…竟敢藉機使喚我。」亮再度挑眉,末了又有些好笑地牽起光…自己都這種狀況了還使壞,是太過信任我還是早已有失明的覺悟…

  失明的覺悟…嗯!?怎麼我剛剛好像…想到什麼,但是又沒想通?
  其實光有失明的覺悟也不奇怪,很可能窟盧塔族有絕大多數的人隨時都抱持這樣的覺悟而活,也是因為這樣,光剛才才能振作得那麼快嗎?
  感應到亮的心思,光開口:「是因為我知道亮遲早能把我的眼睛弄好,所以才不緊張。」
  「…」牽著光的手,吻了一下:「一定,等我稍微恢復一點馬上讓光看見。」愛憐的語調:「來,背上。」

  微微出乎光意料之外的……亮似乎讓光背上了所有裝備。
  光覺得自己眼眶紅了…很感動…
  隨後亮緊握著光的手前進,亮手中只拿著探照燈。


  「嗚…很重的說…亮…」開始裝可憐:「亮都讓我背重的東西…我好可憐。」
  「少來,全部都背好,不准偷懶。」

  這樣萬一又遇到像剛剛那樣類似的意外,因而走散的話,擁有裝備的人能夠活得久一些,這是必然的道理。
第四部 第一六一局 有亮牽引著我
  「所以…他們兩人出發了。」奇犽拾起玄關踏墊上兩位哥哥留下的字條。
  「不是早就收到簡訊了嗎…」小傑帶上門。
  奇犽放鬆情緒往屋裡走,準備上樓先好好睡個覺:「光哥哥不在也好,不然我們一身狼狽又要被念了…」就某種意義來說,其實我還挺高興被念的。
  「呵呵,其實有人管我們這樣很好啊。」也走上樓。

  卻見奇犽呆站在房門口。
  小傑湊上前去。
  兩人看著門上的紙張…一分鐘後…

  「…該來的還是躲不過。」奇犽汗。
  「這是一種關心的表現…」小傑笑笑,撕下紙張:「突然有一種真的回來了的感覺。」


  紙張上寫著:

  你們兩個到底搞什麼!弄成這麼狼狽!!
  髒死了!!都快給我去洗澡!!不准說想先睡覺!
  浴室有新的衣服了,洗完澡穿上吧。
  還不快去給我洗澡!!!



  「所以,」奇犽跳進剛放好水的浴缸:「…啊…真舒服,還是檜木浴缸好。」
  小傑一邊幫自己刷背一邊評價:「奇犽,你好像老頭子。」
  「是你乳臭未乾…」沉入水中,數秒後抬頭:「…噗哈…所以,你看到了猛獁象的遺骸,然後呢?」這才是一開始要說的話。
  「然後?」小傑怔愣:「沒有然後了。」
  「誒?」還以為有啥奇幻歷險故事…
  小傑回憶:「當時我在湖泊中央附近吧,突然被漩渦捲入…清醒之後發現自己在湖泊底部,但是光線很微弱,手電筒也故障了。」
  「以你的夜間視力只要有點微光就行了吧…被漩渦捲走?」奇犽頭上頂著臉盆沉思:「嗯…你事先沒感覺到危險嗎?這真不像你…」敏銳地發覺問題所在。
  「後來我自己想了很多,大概是因為手電筒的關係…」小傑也跨入浴缸:「當時我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往下深入了,於是想看清楚底部,燈光一照似乎啟動了什麼,漩渦就開始了。」
  「燈光一照就開始…」奇犽思索:「大概是古代的平靜的執念受到外力干擾吧,你想想,上萬年的歲月沉浸在黑暗中,突然有光線任誰都會嚇一跳。」所以湖泊才是活水…………跨出浴缸準備給自己洗頭。
  小傑也沒多加思索,在水中伸展四肢:「大概吧。」
  「然後呢?」一邊揉著自己的銀髮,一邊問:「你被捲入漩渦之後?」

  「嗯…醒來發現在湖泊底…其實我也來回走了一圈,耗費了不少時間才發現…」回憶的語氣…
  奇犽滿懷期待地聽故事:「才發現什麼?」




  「亮,怎麼了嗎?」亮好像很緊張?
  「…沒什麼,你放心。」緊握著光的手,小心翼翼地前進…

  我突然有點慶幸光暫時看不見…走了十分鐘才發現…我們根本是踏在某種動物的脊椎骨上…這就是龍的遺骸嗎?我們踏在一萬年前的骨頭上…但是…雖然我沒有見過龍,不過…我怎麼覺得這骨骼不像是龍…

  「光,我現在看到了一些骸骨,但是…我總覺得他們不是龍。」
  「噢!已經看到啦?」拼命睜大雙眼四處張望:「在哪?在哪?」
  亮苦笑…怎麼一副很期待的模樣:「看你不害怕就好辦多了,畢竟這裡若出現了什麼奇怪文字,還得靠你解讀,我必須把自己看見的完整描述給你聽才行。」看來擔心他膽怯是多餘的。
  「嗯!其實亮看見的應該是猛獁象的遺骸,這是鐵男說的,他認為文獻記載有誤。」沒說出全部,卻也不是謊言……嗯。
  亮張望四周:「原來如此,如果把大象放大數百倍的話,就比較像了。」
  「好想看看…」捲起眉毛…懊惱:「這可是遠古時代留下來的…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見識到…」啊……好可惜……
  亮再度苦笑,隨即細心描述:「嗯…骨骼部分保存的相當完整,我想是因為念的保護吧…獠牙的部分有些斷裂了,很可能是一開始在戰爭中就弄斷了。」緊緊牽著光:「骨骸每一處都被時間打磨得如同…雲子一般。」想不出比較貼切的形容詞…
  「雲子?」不解…一種棋子嗎?這種情況應該不會用棋子做為形容吧…

  佐為沒對光提過雲子嗎…真不可思議:「雲子是中國雲南特產的棋子,歷史上也有『雲扁』或『雲窯子』的稱呼;」看著光望向自己的崇拜眼神…心疼一笑:「你想聽我會慢慢解釋。」還是沒有聚焦,我得快點恢復才行。
  「亮,然後呢?雲子很光滑嗎?」期待接收新的知識。
  「嗯…像玉一樣,色澤晶瑩柔和、堅而不脆、沉而不滑…黑白雲子不太一樣,各有特點…」仔細回憶:「小時候曾經有客人送給爸爸,所以我印象深刻…不過現代的雲子已經和以前的不同了。」
  「不同?」眨巴著眼睛。
  「爸爸收到的那一副雲子是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白子溫潤如玉,柔和不透明,偏向些微淡黃色,不過還有另外一種白雲子偏向翠綠色;黑雲子有『仰視若碧玉,俯視若點漆』之稱,對著光線看會發現它是半透明的,棋子周邊有一種的碧綠或寶藍色光輝。」
  「那現在那副棋子呢…好想摸摸看…」亮知道好多圍棋的事情…
  亮笑笑,依舊前進著:「在棋院八樓的資料室裡,爸爸交給棋院保管了,裡面還有五百年以上的棋譜真跡,平時嚴禁閒雜人等進出。」
  光失望:「嚴禁閒雜人等進出啊…」那也摸不到了…
  「可以摸到的,」看穿光的失落:「光已經是頭銜持有者了,怎麼會是閒雜人等?只要報備一聲,就能進去了。」
  「真的!?」明顯開心的聲音:「如果佐為知道的話一定很高興!可惜…他就算在也摸不到就是了…」而且佐為已經離開了…

  緊一緊光的掌心…亮只是默默引領著光前進,沒有追問佐為的過往。

  察覺亮的體貼,光便繼續:「呐…亮,再說說雲子的事情?」
  「我應該要描述周圍情況才對吧,光怎麼這麼沒有緊張感!?」好氣又好笑。
  「有什麼關係,有亮牽引著我,我完全不緊張。」語調真誠………亮好像拉布拉多導盲狗狗…呵呵…啊,千萬不能讓他知道我是這麼想著的。
  又在想著什麼呢…這顆腦袋就是不老實,微微一笑,繼續注意著四周環境:「後來我查過書本,相傳九百多年前,一個名為…」回憶一下:「呂洞賓吧…好像是這個名字…這個人在中國的雲南永昌,見到一位孝順的窮苦農民,為了幫助這位農民,呂洞賓教他用當地盛產的瑪瑙和琥珀製造出棋子做買賣,這就是雲子的由來…當然只是傳說。」

  光大幅度地對著身邊的發聲處點頭,表示瞭解。

  「光,走路看前面。」光真的完全信任了我,才能走得這麼平順。
  「我又看不見,沒關係。」握著亮的手,彼此的掌心傳遞出非常安心的溫度。
  苦笑:「看不見那你看著我又有什麼意義…」真是…我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
  「這是感覺問題!快繼續啦!」使起壞來了…
  亮無奈…隨即注意到前方似乎有骨骸形成的天然岔路:「光,有岔路。」
  「嗯?酷拉皮卡往哪邊走?」應該會留下線索吧。
  「…我看看,」探照燈照了一陣:「右邊,他撕了衣服的一角放在入口。」

  光突然蹲下身來,耳朵貼著地面傾聽。

  「…雖然非常非常遠,但是是右邊沒錯…那走吧!亮繼續說嘛!」開始撒賴。
  亮評估右邊這條路:「目前看來沒什麼危險…你那樣聽得見嗎?」
  「不一定,」光搖搖頭:「有時候聽得見,有時候只是一種感覺…似乎遙遠的某個方位有人在走動的聲音,旋律可以不用貼著地面就聽見更遠喔!還可以分辨出有多少人、性別、是什麼人,跟亮一樣厲害。」
  亮苦笑:「這都什麼呢…他是音樂獵人,你是音樂家,完全不同…我也只是剛好知道雲子的事情而已。」牽起光的手,看向光已經準備好聽故事的眼神,疼惜一笑……果然一聽到新奇的事物就很忘我。




  「所以你進入了左邊的岔路,然後呢?」毛巾擦著滴水的銀髮。
  「然後就出來了。」跨出浴缸。
  「誒?」意料之外的答案…
  小傑用手擦擦泛著白霧的鏡子:「其實一開始直覺就告訴我往右邊走,只是想要確認一下左邊有什麼東西,結果發現兩邊都通往同一個定點…再繞回岔路口走右邊確認,結果果然如此,只是右邊路面比較平坦罷了。」拿過毛巾擦身體:「…毛巾真好聞。」好柔軟…
  「然後?」怎麼還不講重點…
  「雖然整群遺骸讓人有緊張的感覺,但是我倒是沒遇到什麼危險。」
  「說重點啦!!」奇犽終於忍耐到極限。
  小傑怔愣:「其實…也沒什麼所謂重點,總之遺骸舖成的道路通向的方位應該是湖泊邊緣的樹林正下方。」
  「喔?」重點來了。
  「我想,有空氣應該是因為那些古木的樹根已經深入地底,因為我看見不少樹根懸空在我的頭頂上。」毛巾擦著鋼絲般的頭髮:「微光中還看見不少綠色植物爬滿四周…」

  奇犽拿起吹風機…原來窟盧塔族的森林地基掏空啊…真危險…嗯?不過千萬年來都沒事,那應該是在非常深的地底囉?

  「小傑,你印象中,被捲入漩渦之後,身上有沙子嗎?」雖然亮哥哥他們一定將手機留在曼谷,無法聯絡上,但是還是想問清楚…嗯…反正小傑在小時候就活著走了一回,他們沒問題…而且他們也未必是要去湖泊吧。
  「沙子?」不解:「為什麼這麼問?」
  奇犽吹了一陣頭髮後…關掉吹風機,開口:「就你的說法,那個湖底空間跟森林的地底空間是以猛獁象遺骸舖成的道路相連的吧…先不管是不是天然形成的道路或是萬年前的窟盧塔族人刻意製造,」看向小傑:「你現在想來不覺得奇怪嗎?水的下面是空氣耶?」
  小傑甩甩頭髮,穿上光哥哥出門前準備好的衣物:「你是認為湖底有流沙吧?」仔細回憶一陣:「漩渦的衝力太強,我只下意識地縮成一團護住頭部…不過我清醒的地方的確有地下水源…若那真的是流沙…」
  「因為流沙阻隔了湖水,使湖底有從遠處樹根縫隙傳來的空氣嗎…」奇犽也換上衣物:「但是湖底有可能有流沙嗎?不都出現在草原或者叢林…潮濕的地方…」啊…無所謂啦…突然好累…
  「不知道…該說是我從來沒想過,總之後來我繞了一圈什麼都沒發現,就原路回去了。」離開浴室:「或許那真的是流沙吧,大約八十公分左右的深度…下來的時候一下子就下來了。」

  奇犽怪異地問:「那你是怎麼從流沙上去的?」完全無法理解…
  上樓梯,打個哈欠:「…這很困難嗎?」眨眨眼。
  「誒?」如果是在平原處要離開流沙只要保持冷靜平躺打滾就可以,但是在水底…啊!我懂了:「你將頭探出去的同時又驚動了古老的念,於是藉著漩渦的力量硬是把你從流沙拔出來!是這樣吧!?」想通了!
  「大概是吧…」一頭躦入被窩裡:「…好舒服…現在想起來,好像真的是奇犽你說的這樣…」
  奇犽也躦入被窩:「所以你浮上來的時候不但溺水,應該還有多處骨折吧…硬是從流沙中被拔出身體來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當時也沒有念能力能保護自己吧…」側身看向夥伴…

  這傢伙…居然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的傢伙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奇蹟…
  算了,我也好累……
  不過他們倆跟酷拉皮卡突然回到草原幹嘛啊?又不說清楚…
  管他…睡吧。
第四部 第一六二局 更加珍貴的東西
  日本,東京一處民宅的房間內,一位青年垂頭喪氣地抱著家用電話。
  「抱歉,天野先生…但是,現在該怎麼辦?」剛從外地下完指導棋回來便四處奔波的伊角,此時真有些六神無主…

  『…這也沒辦法,問題不在你,是我得知換桌子的消息太晚了。』哎…原本想打電話委託森下九段,但就顧及到行動力問題,還是委託了年輕又沉得住氣的伊角…結果還是晚了一步:『當年我應該要將資料都帶回家才對。』可又怕家人無意中翻到…真是兩難。

  「…天野先生別這樣說…畢竟大掃除原本也不是什麼需要特別跟在中國休假的您報備的事情。」要是我的腳程快一些…唉…阿光。
  天野先生首先穏住情緒,畢竟這不是鬧著玩的事情:『對於是什麼人拿走的,你有概念嗎?』幸好伊角是細心沉穏的個性。
  「嗯,抽屜被清得很乾淨,但是我仔細檢查過,看得出是硬撬開的。」也就是說有可能是非善意的人拿走阿光的資料。
  天野先生抓住關鍵字:『被清得很乾淨?也就是說你除了沒看到牛皮紙袋外也沒看到其他雜物?』
  「沒有。」肯定語氣:「抽屜還特別關了回去,剛才我也有假設過,會不會有編輯部的職員替天野先生清理了物品,但是…」
  『但是?』緊張地捏緊話筒。
  伊角穩住聲調:「我問了其他工作職員,在堆放屬於您物品的地方也沒找到您說的牛皮紙袋。」這一點我非常介意…
  『…伊角,』非常不妙:『你確定你找尋的物品堆是屬於我的?』

  越洋兩端沉默數秒…

  「…天野先生有一本夏目潄石的藏書《虞美人草》,書籍頁首還蓋了您的手工私人藏書章…」很遺憾,我確認過了…唉。
  『那麼那一堆的確是我的物品了。』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伊角繼續:「令我比較介意的是,對方特地將牛皮紙袋收起來,代表已經知道內容了。」不然也沒有特地收好的必要。
  天野也有些混亂:『你說得沒錯,但是我自認每次開抽屜都很小心,不該被人注意到的…唯一有可能的是某職員也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打開紙袋,發現裡面的內容。』
  細細尋思:「再怎麼說,天野先生您也是一位總編輯…編輯部內部的同事會這樣拆開您的私人物品嗎?」應該不會有人這麼沒常識吧…
  遠在中國的天野拍了一下自己的頭:『就怪我用的是棋院事務專用牛皮紙袋,從外表看來裡面裝的都是整齊的A4紙張,就算有屬下熱心翻翻想幫我歸檔也不奇怪。』況且現在的年輕人什麼都做的出來…
  伊角無奈:「也對…現在的新進棋士也常常有怪異舉動,這是我們無法理解的…」開始想辦法:「既然確定是內部人員,天野先生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再度沉默…

  『你剛剛說鎖是被撬開的,新進記者都由古瀨村帶著,應該不至於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外人所為。』自己也開始沒信心了…
  嘆口氣:「…也對,再怎麼說職員撬開上司的抽屜,這件事情本身就不合常理。」這下頭痛了:「阿光跟塔矢一起去泰國旅行了,我剛剛在聯繫您之前試著撥過阿光的號碼,結果沒開機,塔矢的也一樣。」
  天野皺眉:『…伊角,』
  「是的。」有對策了嗎?
  『麻煩你繼續打藤原與塔矢的電話,塔矢跟藤原形影不離,肯定早就知道藤原的事情,我認為過去塔矢老師全家都知道吧。』
  伊角犀利地看向一旁的手機:「這個可能性很高,我想他們不只是感情好而已,現在想來應該是塔矢處處幫阿光掩護。」

  所以才會明明很健康,卻很少在公開場合出現……原來如此,不是阿光懶散…他們倆是串通好的,盡量降低阿光在媒體前的曝光率。

  『這些年也真多虧了塔矢,掩護得恰到好處…』穩定心緒:『我會盡快回東京,暫時先麻煩你了。』幸好沒委託森下九段,畢竟老師級的人雖然穩重,但我也不好意思如此差遣,伊角算是我的晚輩,人細心又是藤原的朋友,沒問題。
  「嗯,我會密切觀察棋院,有什麼可疑狀況會第一個聯絡您。」


  掛斷電話後,伊角看了一旁書架上的盒子一眼…只裝了一封信的盒子嗎…
  仔細思量一下發覺,義高當時在喪禮結束後…對了!好像就是義高散播謠言說阿光有恐血症,棋院棋士健康檢查時,阿光的確有些特定項目沒有檢查…這件事情有滿多人知道的…
  所以義高是有意幫助阿光,他應該是在喪禮回程路上突然想通的,而不是阿光自己告訴他的…所以阿光也沒有刻意隱瞞我就是了…這樣想想心裡舒服一些。
  幸好天野先生是找我不是找義高,那傢伙雖然講義氣、腦筋動得快,但就是不夠謹慎…不過現在多一個人手總是好的,眼前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盡快把帶走資料的人找出來。

  思緒清明後,拿起一旁手機……
  接通後:「義高嗎…我是阿慎…嗯,有件事情…我去你那邊說好了……………對!很緊急…………一會兒見。」




  窟盧塔族草原的地底深處,亮依舊緊緊牽著光。

  「我們來到一個寬廣空間…周圍有些爬藤類植物…」亮形容著,探照燈晃了一圈:「這裡似乎是天然形成,前面有燈光…」話音剛落,前方的燈光閃了三下。
  「…剛剛光線是不是閃了幾下?」光不太確定地詢問。
  「嗯,我想是酷拉皮卡在那邊,走吧。」與酷拉皮卡會合後,得先把光的眼睛弄好:「距離似乎有點遠,我們得再走一陣。」
  「嗯!」對於亮一路上的體貼牽引,非常享受:「呐…亮,我突然覺得眼睛好不了也沒關係了。」牽起亮的手在臉頰邊蹭蹭。
  「都說什麼傻話…真是。」感受到光對自己的依賴,亮突然覺得非常滿足…


  或許酷拉皮卡說中了,光比我想像中的依賴我…一直都渴望著能夠更加依賴吧,只可惜…那段日子…我太不爭氣,所以光不得不把自己偽裝起來。
  雖然曾經想過,假如自己真的不行了,要把自由還給他,制約與誓約也是因此才建立了第二重模式…但是…光其實,根本不會特別想得到自由吧;他想要一個可以安心依賴的歸處…所以他才會很少出門,即使出門也幾乎與我同進同出…我並沒有刻意勉強他,但是他依然依循著我的期望。
  有人說當一個人意識到所謂自由的時候,那麼自由已經遠去…其實對於很多事情而言都一樣,當時光對我說他覺得跟我在一起很幸福時,我就應該要想通了。
  因為幸福已經不存在,所以光才會說出這樣的話,說自己很幸福。
  光…一直都給我溫暖…而給別人溫暖的人往往自己渴望著溫暖……

  其實我們倆都是害怕失去的人,光並不是不想獨占我的感情,以光的邏輯來理解…他應該是說不出口吧。光一定是認為沒有得到就不會失去…所以退而求其次選擇存有。同樣因為害怕失去,我則是不斷的想要佔有…事實上我們都是愛著對方,只是光目前還無法放心地獨占我的感情而已…我必須讓他更加安心。
  捏一捏手中的掌心…嗯…很溫暖;體溫源自內心,是無法欺騙任何人的。

  「怎麼了嗎?」腳步依然前進著…光以為我在叫他。
  「沒什麼,突然想捏一下。」呵呵,現在是真的幸福了,至少我是這麼感覺的……又捏了一次掌心:…「光,」
  「嗯?」
  「我很愛你。」真的很愛你…
  「…呃…我…」露出慌亂的神色,無法說出同樣的話語。

  趁著光無神的雙眼正在不知所措,亮輕輕地吻了光,阻止了光幾乎就要勉強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

  離開光的唇後,愛憐地凝視著:「沒關係,我已經明白了。」沒錯,我是真的明白了…
  遠方的光線再度閃了幾閃。
  也許前方不甚光明,但只要兩人同行陪伴,總有希望走到最後。



  「都沒事吧?」酷拉皮卡看一眼靠近的兩人,視線移動到交疊的手掌…
  「…這…光他暫時看不見。」亮突然有些靦腆了起來,趕忙解釋,卻堅定的沒有放手。

  光與酷拉皮卡尋思……不就是牽個手而已嗎…日本男人真是純情…

  「水壓的關係吧…因為時間過太久,還以為你們不下來,所以先進來了。」
  「你沒昏迷嗎?」亮有些驚訝。
  酷拉皮卡搖頭:「你們…昏迷了嗎…」看向塔矢點頭的神情,轉換成理所當然的語氣:「畢竟我是職業保鑣,常常遇到危急情況。」言下之意是認為塔矢在遇到漩渦時危機應變不夠迅速。

  而亮卻隨即發現酷拉皮卡比了個禁聲的手勢,手指放在唇上,眼神看向琥珀…末了對自己歉意一笑。
  嗯…酷拉皮卡其實很清楚要多保護一個人,與自己單槍匹馬前進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儘管我的能力能保護光,但是我們畢竟是兩個人而非一體,危機發生的時間與保護念發動的時間不管怎麼拿捏,間隙產生在所難免。
  他只是不想讓光認為自己是我們的負擔吧…


  「…對不起,亮…」然而一點都沒有抱歉的神色:「哈哈,害亮被叨念了。」明顯知道自己是負擔,但是卻依然非常依賴著身邊的人。
  酷拉皮卡攤攤手,很顯然他體貼琥珀的心意白費了,亮只是笑著緊握著光。

  「言歸正傳,」酷拉皮卡清清嗓子:「你們看看這裡…」探照燈朝向一處。

  一開始亮還沒意識到自己看到的是什麼景象,隱約是視線兩端有巨大的柱狀物,以及自己腳下踩著一些古老文字。
  手中的燈光觀察周圍的地勢,片刻後亮微微張開嘴…隨即闔上…


  這真是太壯觀了…


  立刻放下探照燈,拉著光就地坐下:「光,我們先讓眼睛看見。」繃帶現形。
  「…是十二對腦神經中的第二對,應該在這一帶,」酷拉皮卡用手指輕按琥珀頭部某處:「嗯,雖然不明顯,但果然有點腫。」
  「謝謝。」將能力全數集中在酷拉皮卡手指的那一帶:「知道位置有效率多了。」這個人真的非常博學,回去後我也必須更加自我提升這方面的知識才行,不過大前提還是不讓光受到傷害為優先;畢竟治療只是亡羊補牢的方式,有治療就代表傷害已經造成,幸好這回只是暫時性的,一路上也沒遇上什麼危險。

  片刻後,光瞪著眼睛望向四周……


  「啊…好厲害…太神奇了…」
  「嗯,我想我們現在的所在位置是神木正下方,剛剛走進來時我也嚇了一跳,」酷拉皮卡將光源又四周掃了一遍:「沒想到我們現在站在猛獁象的頭蓋骨上。」
  「的確十分驚人,這整個偌大空間原來只是頭蓋骨,如果是數萬年前人工建立,無疑是世界上最具價值的文化遺產。」亮也有感而發。
  光原地坐著,捲起眉毛:「…呃,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感嘆…」
  「?」兩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光(琥珀)。
  「我是說突然能看見真是太神奇了,不是說大象的祖先很神奇。」不以為然地看向酷拉皮卡:「大象祖先有啥好神奇…就是比較大隻而已…」越說越小聲…好吧,我承認這裡的品種大很多。

  酷拉皮卡無言…明明站在世界級的文化遺產上,怎麼就不會感動一下…

  亮倒是微微一笑:「光他是認為,再怎麼珍貴的遺跡如果沒有辦法親眼看到,也沒什麼意義,所以比較之下,視力當然比起遺跡更加珍貴了。」凝視身邊的光:「是這個意思,對吧。」
  大幅度地點頭,對著亮笑著:「嗯!」末了才開始認真端詳起四周狀況。
第四部 第一六三局 火紅眼依然雙對
有些是方言發音。





  日正當中的棋院一樓大廳,透過玻璃門,滾燙的柏油路似乎延燒了進來……還沒到夏天呢…
  和谷與伊角卻已經在棋院對面的咖啡廳假裝閒聊很久了…

  「…喂…我說…」有點累趴的感覺:「阿慎,我覺得我們倆正在做一件超級沒效率的事情。」這樣監視真的有用嗎……唉…
  伊角無奈,抿了一口茶:「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唉…」「唉…」沉默片刻,兩位疲倦的棋士對坐著嘆息…


  「不過我說天野先生幹嘛收集他的照片?」在公眾場合低聲詢問,刻意不說藤原光這個名字:「還有…你早上還沒進家門就直接殺到天野先生家去拿鑰匙喔?」
  伊角無奈地點頭承認自己的疲勞…望向窗外棋院出入口:「這就是天野先生自責的地方,事實上原本他也只有九成把握知道『他』的身分…只是在年復一年的接觸中覺得越來越像,或許是記者的第六感吧…」又抿了一口茶:「真正確定是有一次聽到他說英語的口音還有手機鈴聲,於是就確定了。」
  「手機鈴聲…」和谷思索一陣:「喔!那個啊…」《小星星》嘛:「這有什麼可以讓天野先生確定的?」
  「大家都說那是他最喜歡的曲子。」義高是用過去的網路IP一個一個慢慢查,再加上生活小細節所以確定的吧…還真都把心思花在棋局之外。
  和谷吃著自己的冰,企圖藉此提神醒腦:「這樣啊…」眼神也瞟向棋院門口:「然後勒?為什麼收集他的照片?我覺得這一點實在有夠怪異…」
  「這我也問過了…」伊角收回視線:「他只是希望有人能夠替『這孩子』記錄生活點滴,雖然他也只能收集一些棋院的採訪資料照片,但天野先生說這是心意問題。」的確…若是我早些發覺的話,也會想幫些什麼忙吧…
  和谷支著下巴,咬著冰品用茶匙:「這的確是身為記者能想到的幫助方式…只可惜這回大大的幫了倒忙…」看向一旁自己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
  「是啊…」頓一頓,回憶的朦朧語調:「回想起來,一開始我還以為他真的被討債集團追著到處躲。」

  一臉怪異的表情:「這我沒聽你提過,你當初都不覺得事有蹊蹺嗎!?」
  苦笑:「偶然在棋會所相遇的朋友,原本也沒想要深交,之後漸漸混熟了也早已忘記初遇時的情景…也是因為他很平易近人吧。」跟時下青少年差不多…
  「哇勒…該說你太單純嗎…至少那樣的棋力,想也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怎麼阿慎平日細心卻沒察覺,我一直以為他已經知道了說…
  繼續觀察著棋院門口:「要說棋力,當時『他們倆』在伯仲之間吧,我跟他又是在棋會所相遇,所以也沒特別懷疑什麼。」
  「別把他跟他相提並論,他的個性好多了。」和谷直覺上依然不怎麼喜歡塔矢。
  伊角繼續:「…再說了,任誰也想不到同一個人擁有兩個領域的優秀成績吧,那樣的棋力事實上就是他最好的掩護。」或許也因此才決定成為職業棋士吧…這些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熱愛圍棋這一點是確定的。
  繼續吃冰:「那倒是真的,我一開始也因為這一點而沒去找他確認,覺得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不公平的事情,同一個人居然擁有兩方面的成就…啐!偏偏又是個脾氣好的傢伙,一點都讓人討厭不起來。」
  伊角汗:「…」塔矢人也不錯,你還不是照樣看人不順眼…

  兩人再度觀望棋院門口一陣…


  「我說啊…從這個距離就算看得出來有人拿著牛皮紙袋,也不能冒失的上前要資料來確認吧。」這種觀察有意義嗎?大盤解說的疲勞感還存在啊…
  「但也沒其他辦法,我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內部職員的可能性比較高,不論是不是蓄意將紙袋拿走,畢竟要準確的認出天野先生的桌子、剛好在職員大掃除日行動、最後不忘將天野先生的雜物歸類…嗯…」揉揉額角,指導棋下多了…很累。
  和谷也跟著思考:「你分析的的確是沒錯啦…對方也肯定是蓄意的,要是不知道內容的話就不會拿走紙袋了…」繼續思考著,側頭看向窗外:「…說起來…都是我當年對天野先生扯出網路IP、虎次郎與SAI的事情……才搞得現在我們倆得坐在這裡『偵探初體驗』…」這就是因果循環的報應…唉:「弄不好就害死阿光了…」
  「義高!」伊角以眼神制止對面的人說出名字,卻已經來不及。

  和谷也在內心大喊不妙,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兩個明明沒做錯事的人做賊心虛般,迅速掃了一眼咖啡廳四周…


  和谷內心鬆口氣……呼…好險,沒人注意…為什麼有穩定工作的我還得來當私家免費偵探…阿光,等你回來可得好好讓我吃一頓飽的…
  伊角則是背上冷汗都出來了:誰都知道有一堆恐怖分子要找阿光…義高,拜託你行行好,平靜的職業棋士生涯認識了你們倆我的壽命至少短了十年…


  伊角拉回談話主題:「如果是內部職員現在的確是大掃除結束準備回家的時間…但是若是我就會把紙袋放進包包裡吧…恐怕不會這麼順利…」
  「所以就睜大眼睛看囉…」恢復懶懶的語氣:「為了朋友沒辦法…只好勇往直前的上了。」語調一點都不勇往直前,顯然已經監視得有些疲累:「我說我們應該要來個排班制比較有效率…」是說錯過今天也很難逮到人了吧。

  兩雙眼睛望著棋院陸續走出的一些職員…難得的黃金週還要加班,當職員跟棋士一樣累人…我們倆也剛從圍棋講習會回到東京啊…

  「天野先生說他明早的班機回來。」伊角被攪和了一個上午…好累。
  早上突然接到來自中國的電話,知道了這個天大的秘密…接著跑到棋院發現事態嚴重,一邊四處奔波,一邊猛打阿光跟塔矢的電話。回到家之後想到與義高商量,最後認為趁早再回棋院一趟或許會有收穫…

  「喀!」和谷差點咬斷茶匙:「阿慎!看!」
  伊角瞇眼:「…古瀨村,看他的神情這麼緊繃…」還揣著一個牛皮紙袋在胸口:「八成是他了。」
  「跟上嗎?」和谷已經起身離開座位,幹勁上來了!
  「走吧。」沉穩地掏錢,結帳。



  「他叫計程車了。」和谷著急地說著,四處張望…也攔下一臺。
  很顯然伊角又要破費了…




  亮伸手觸摸地上(頭蓋骨上)的文字…
  「你注意到了…」三人俯身在地上,酷拉皮卡開口:「文獻裡也有記載類似的一段文字,但是沒這麼完整。」
  「可惜照相機不知道被沖到哪去了…不然可以拍下來給鐵男看看,我想他會很高興。」光倒是對自己的民族資產非常大方。
  酷拉皮卡微嘆口氣:「…話別說得太早,等我告訴你內容之後我想你不會願意讓那位學者先生知道。」

  亮光兩人靜待下文,準備聽酷拉皮卡開始解讀遠古文字。


沒有光年的虛空 我在此處徘徊
原石是原石 風不曾親吻土壤
我在此處徘徊

星辰墜落之後 篩落了兩半
嶄新綠意啟始 崛起嫩芽不會褪色
我願在此處流連忘返

而依舊無法凝視 星辰在草原上飛馳
記憶掠過 光澤黯淡一半
火紅眼依然雙對



  酷拉皮卡念完一遍原文,亮光兩人沉默片刻…

  「怎麼像是你那時在飯店房間跟我說的那段方言…」
  「…原來這是方言…」亮伸手輕輕撫過鐫刻在象骨上的文字。
  酷拉皮卡看向塔矢:「嗯,雖然古老,但其實很白話…琥珀剛剛說的是我過去在古籍上看到的,翻譯成英語…」微微思索一陣:「雙子星在草原上飛馳,呈現原始之時光澤將黯淡一半,火紅眼依然雙對。」
  「所以這段文字記載的是光和翡翠…在一萬多年前的預言嗎?」亮的反應倒是很快,只是覺得有點…不可能。
  「我想不是那樣,」深怕酷拉皮卡露出什麼有關流光溢彩的口風,光決定自己替亮解釋:「我想這是剛剛在路上提到的魔王的故事中,那位姊姊的心聲,說不定就是他的臨終前的感慨…」

  幸好剛剛對亮解釋的時候省略了『將眼睛製造成工藝品』與『湖泊是龍幻化而成』兩個部分,不然亮現在就會立刻肯定自己身上戴的項鍊是一萬多年前的眼睛…再多加細想便能明白溢彩是什麼…開玩笑…那我不當場在這裡被亮給宰了…

  亮靜待著光的解釋…
  酷拉皮卡尋思……這麼解釋塔矢的確是比較容易理解,也貼近事實。畢竟流光溢彩是屬於琥珀的,他若想要防著塔矢,我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琥珀什麼時候變得心機如此深沉…我不認為塔矢會為了稀有的物品做出背叛同伴、傷害琥珀的事情。不過…反過來想,琥珀不是念能力者…平時我跟奇犽小傑也都不在他身邊,若有萬一塔矢真的傷害他,他的確只有挨打的份…嗯…想想奇塔嘉鹿曾經的累世邦交,不難理解琥珀為什麼要防著塔矢了…


  光繼續解釋兼翻譯:「沒有光年的虛空,我在此處徘徊,意思是因為那位火紅眼的始祖老婆婆已經瞎了。」

  亮與酷拉皮卡汗了一下:老婆婆……這…如果時間拉到現代的確是老婆婆…

  「原石是原石,風不曾親吻土壤,我在此處徘徊…意思是戰爭過後萬物蕭條,他卻依然活著。」呃…這樣解釋可以吧…酷拉皮卡沒說什麼那應該對了…

  酷拉皮卡心想:總算這一句正常一些…
  亮在心中尋思:我怎麼覺得酷拉皮卡翻譯會比較可靠…

  「星辰墜落之後,篩落了兩半…大概是暗喻他生了一對雙胞胎,星辰指的是孩子。嶄新綠意啟始,崛起嫩芽不會褪色,我願在此處流連忘返…」語調漸漸有些悲傷了起來:「意思就是小孩將會成長茁壯,他很希望能看著孩子長大…」
  酷拉皮卡順勢接話繼續翻譯:「而依舊無法凝視,星辰在草原上飛馳…這位母親認為自己看不到孩子們的成長了…」
  光插嘴:「就算活得久一點他也瞎了,所以看不見孩子在草原上騎馬。」
  「光…」亮摸摸光的髮安撫:「我想還是讓酷拉皮卡說吧…」怎麼話到了光口中感覺就不是那麼動聽了…光是想故意沖淡哀傷吧。

  看著琥珀不滿地噘嘴…酷拉皮卡只是笑笑:「記憶掠過,光澤黯淡一半…他回憶過往與弟弟的相處,在腦海中的景象已不如當年清晰,」緩口氣,指尖撫摸最後一段文字:「火紅眼依然雙對…最後雖然弟弟已死,自己也將不久於人世,但是他們的雙胞胎會繼續活下去,這裡的語法看來有些為孩子祈福的意味。」
第四部 第一六四局 SOL
  「光…」亮掙扎的聲音:「光!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探照燈被打壞了嗎…

  「嗯,我沒事,亮…亮在哪裡?」好黑…不知道酷拉皮卡那邊怎麼樣了…

  時間拉回十分鐘前,三人在四處找尋適合放回獠牙的地方。

  既然說是獠牙製作而成,那麼該找尋的地點應該就是位於坐在頭蓋骨上的三人視線兩端的巨大柱狀體,也就是原始的獠牙本體了。

  「我跟酷拉皮卡上去,找看看有沒有類似圓形的凹槽,有的話應該就是了。」將燈光交給光:「小心不要從額頭的地方掉下去。」關心的語氣…下面簡直是懸崖。

  「如果真的掉下去應該會被鼻子接住吧…」接過探照燈,將光線位置調整成照亮巨大獠牙。

  酷拉皮卡也將手中的光源放在琥珀身邊:「待會兒麻煩你照明了。」

  「OK。」兩道光線瞬間沿著巨大獠牙向上伸展,直至末端。

  亮瞇起眼睛仔細觀察:「看起來好像在最上面的尖端處。」

  「嗯…」酷拉皮卡也瞇起雙眼…觀察:「…錯不了。」

  光開始使勁用暴力摧殘權杖的頂端球體與杖身的部分:「…咿…好、緊!」

  「…光,」亮汗了一下:「我想應該有卡榫吧。」

  「噢!是這樣嗎!?」稍微轉動一下,球體與杖身立刻不費吹灰之力地分開:「亮好厲害…我剛剛差點就要破壞父王的遺物了!」

  亮與酷拉皮卡相互對視…無奈一笑。

  那種全球也沒多少人能解開的鎖,光都能解開了,居然不知道這種事情…他到底是聰明還是傻呢…

  從小到大我都一直很懷疑琥珀的腦子是什麼構造…任何人扳不開一樣東西都會先想想其他方法吧。

  「沒問題了,」將球體交給酷拉皮卡:「麻煩你了,搞定這裡之後我想趕快回去參加本因坊循環賽。」看著酷拉皮卡將球體放進衣袋,收好。

  亮已經站在其中一根巨大獠牙旁,細細觀察:「看起來沒什麼立足點,上去要小心腳下…」評估一陣後,回頭看向光:「最好能在曼谷買一些紀念品,以便回去掩人耳目…」

  「我也得快點回去看看奇塔嘉鹿那邊到底有沒有藏著火紅眼,」酷拉皮卡望向上方…嗯,不是很遠,七、八個跨步的距離:「既然大家都趕時間,那就快走吧。」與塔矢兩人一躍而上。

  於是光看著兩位同伴沒兩下便各自順利到達頂端,兩人緊緊攀著巨大獠牙上方,看樣子的確無法站立…稍微大聲一些:「情況如何?」

  回音在空曠的幽暗空間裡迴盪,片刻後傳來亮的聲音…

  「看樣子真的只要放上去就好。」這樣事情就完成了,回棋院時間應該還早。

  「我們需不需要數三聲一起放上去?」酷拉皮卡細心地提出疑問。

  「有道理…光你數三聲,小心起見。」舉手之勞而已,好不容易到達這裡,可別前功盡棄了。

  「OK!」站起身,下意識地走向接近亮的方位:「一、」

  亮取出項鍊,用嘴巴幫忙將球體與鍊子分開;酷拉皮卡掏出剛剛被琥珀蹂躪的王權象徵……兩人緊一緊沒有拿獠牙的手臂,那是唯一的支撐點。

  「二、」快點數完吧……好怕他們倆掉下來。

  亮與酷拉皮卡將球體靠近頂端凹槽邊緣。

  「三!」

  兩人順利『物歸原處』,三人靜默幾秒後………

  天搖地動。

  亮與酷拉皮卡立刻準備躍回光(琥珀)身邊,卻已然不及。彷彿源自地心深處的巨響伴隨頭頂上方的落石如排山倒海般向整個偌大空間撲來。

  光驚險閃過一塊巨岩的當下,兩盞燈光被徹底摧毀,與此同時亮將莫比烏斯帶現形,切換成第二種模式,將光『拉』到自己身邊…

  於是演變成如今的情況…

  「光…」亮掙扎的聲音:「光!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探照燈被打壞了嗎…糟糕……光要不要緊!?

  「嗯,我沒事,亮…亮在哪裡?」好黑…不知道酷拉皮卡那邊怎麼樣了…

  「我在你正上方,確定沒受傷?」亮的語氣十分擔憂:「自己檢查一下!」

  「嗯,剛剛好像有石塊撞上背部…可能…只是擦過去吧…總之沒事。」奇怪…亮平時不是都會直接摸我的身體嗎…

  黑暗中,亮略顯放心地安慰一笑:「那就好。」

  光卻看不見,亮雙手以類似伏地挺身的姿勢,雙腿跪趴在自己兩側,為自己撐起小小的空間…而那個剛剛撞上光背部的石塊,並不是光沒有受傷,只是傷痕出現在亮的背上,外加承受著方才從地表塌下的落石、土壤、樹木……若不是亮及時發動練,恐怕早已被龐大的自然力量壓得氣絕身亡。

  亮再度轉換為『保護光』的第一種模式……內心千萬般思量…這裡距離地表有幾公尺,現在背上就有幾公尺的岩石堆積著…幸好現在正在進行保護模式,這樣應該可以撐久一點…

  不過…也不可能撐太久……具現化系原本就不是力量形的念能力者…

  「可能是能量的突然不安定導致空間受損…」黑暗中,光分析的聲音:「之前失策了。」幸好空氣來源似乎沒問題…雖然很稀薄…

  「…幸好空氣來源似乎沒問題,不知道酷拉皮卡那邊如何,他應該沒摔下去吧…」盡量放鬆語氣與光交談,這種時候千萬不能讓光擔心慌亂,那樣只會消耗他的心智…我們得快點設法脫困。

  光嘆口氣,蹙眉:「原本此行重點是低調行事,這麼大騷動恐怕在我家前面收拾蜘蛛帶來的殘局的獵人們都發現了吧。」仔細思量:「是說就算發現也不可能會認為底下有人…很可能除了封鎖之外不會管這邊的事情…不知道鐵男會不會幫忙通報…但是他也無法說明我們為什麼會在地底,況且以他的觀點應該認為我們在湖底…………」嗯…得設法脫困…

  「…」細密的冷汗已經滲出亮的皮膚…

  光繼續盤算著:「酷拉皮卡這幾年幾經生死,不至於有事吧…我有沒有辦法通知旋律…呢…」這種情況切記要冷靜…目前只有鐵男跟旋律知道我們的行程…還是先確認酷拉皮卡的安危吧…

  反覆思考一陣後:「亮,怎麼都不說話了?」亮怪怪的…不會是受傷了吧!!?糟糕!這麼暗根本無法確認:「亮!是不是受傷了?」已經出現驚恐的聲音…

  察覺光的害怕,黑暗中心疼一笑:「傻瓜,顧好你自己吧,」頓一頓,不說點什麼恐怕無法安撫:「好像有些小傷,不過沒什麼大礙。」

  「在哪?」真的沒大礙嗎…

  「小腿。」這也不算騙人…而且這樣光就無法移動查看…

  光企圖想要移動位置查看亮的腿部傷勢…無奈地形受限,根本無法挪動一分一毫,伸手可觸及的範圍只到亮的五官輪廓。

  「亮…真的只是小傷?」再三確認。

  「嗯,過兩天就沒事了,」持續安撫著:「我想還是先確認酷拉皮卡是否平安吧。」這個比較實際…我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不行!撐不住也得撐!!我一定會讓光得救…

  「…」亮真的沒事嗎…但是不管有沒有事,還是先設法脫困要緊:「我試著呼喚酷拉皮卡…」不能太大聲…萬一聲波震動落石就更糟了…

  光開始東敲敲、西敲敲…希望能得到回應…

  侷限的空間裡黑暗無垠擴大…再擴大…敲擊的聲響沉悶…似乎無法傳遞…可想而知附近土壤與岩石的厚度………

  良久後…

  「沒反應…我不敢敲太大力…」酷拉皮卡不會是真的掉下去了吧…不會的…千萬拜託…這邊亮似乎受傷了…得快點動動腦筋…

  「光,你敲用力一點沒關係,」話語中盡可能穩住氣息:「我感覺這裡的結構沒有你想像中鬆散。」我應該還可以再頂一陣子…具現化系的力量不大,現在撐得住全都憑對光的制約與誓約…頂多半小時吧,得在這之前想辦法讓光得救。

  「…這樣啊…那…」金屬的聲音會比較好吧…拿起掛在胸前媽媽的那枚戒指:「媽,抱歉了,你兩位兒子小命要緊。」開始拿著戒指敲岩石…

  亮雖然忍著疼痛卻也苦笑:這種時候還惦記著跟媽媽道歉…

  黑暗持續……許久之後依然不聞回音…

  亮此時急了…現在這種狀況真是中國人說的呼天不應、叫地不靈!該怎麼讓光脫困才好…該怎麼做?冷靜想想…

  現在只能靠外界支援,鐵男哥很可能以為我們在湖底,不會跑到這麼遠的地下…而且他一個虛弱的人也無法做什麼,即使向在博物館前方的獵人們通報也很難開口吧…況且他知道光的立場,就更不可能去通報了。

  所以鐵男哥即使著急,也只有乾瞪眼的份…

  光突然開口:「酷拉皮卡似乎在下水前將一些隨身物品留在岸上…鐵男如果用他手機內的通訊錄…嗯…」隨即搖搖頭,否定自己的意見:「這機率太渺茫了,要鐵男去翻別人的包包,還得從通訊錄裡找對人…」萬一找到西索事情發展就好笑了…嗯?我在想什麼?快想點正常的事情…

  「…光…」冷汗混著血水積蓄在背上…

  「嗯?」黑暗中,眨著依然是水藍色的大眼。

  亮沉默一陣,調勻氣息後才開口:「我記得葛城小姐的聲音傳遞直徑長超過二十公尺的圓形範圍…對吧…」如果再大聲一些、持久一些,說不定擁有順風耳的旋律能夠聽見…

  「是可以沒錯…但是這裡障礙物太多,聲音傳不遠…如果沒有障礙物要五十公尺半徑都沒問題。」身為聲樂家的金子阿姨說不定更遠…

  亮再度調整已經有些混亂的氣息:「能試著呼喚旋律嗎?」即使希望渺茫…也得試試:「只要光的聲音夠遠,達到旋律的聽力範圍…不用擔心周圍的結構。」我還撐得住…拜託…一定要讓光活下去:「不然…至少可以讓鐵男哥或者酷拉皮卡聽見…」就算給其他獵人聽見也沒關係!我只希望光過得了這一關!

  「嗯,沒問題,」一片漆黑中,朝著亮的聲音發源處甜甜一笑:「亮想要聽什麼?點歌點歌!」

  「只要是光唱的,我都喜歡。」撐在光周身的四肢已經開始疲軟,關節處不時傳來陣陣抗議的刺痛…可惡!太勉強了嗎…穩定情緒…

  捲起眉毛,噘嘴:「亮都不選一首自己喜歡的…」嗯…有什麼歌曲可以用來求救…這樣旋律聽見可以馬上會意…偏偏用平常的呼喊聲我恐怕無法傳這麼遠…不然直接大叫就行了…

  安撫著光,溫柔一笑:「我是說真的,只要是光的聲音,我都喜歡。」

  「原來塔矢亮是甜言蜜語派的。」調侃過後,深吸一口氣…

  SOS變成SOL…應該可以理解吧………旋律,拜託了…

  黑暗的氛圍裡,亮聽見光發出一個單純的音,聲音悠長深遠…彷彿迅速抽芽茁壯的綠意,直直竄出更高更遠的地表…

  勉強使自己的意識不要脫離現實,在光發出的單音中,認真祈求……

  旋律…拜託你一定要聽見,求求你…或者任何人都好!一定要救救我的光!

  〈第四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