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
作者:形草
第八部
第八部 第二九三局 貓狗大戰
  玻璃被用做為溫室的建造物料是因為它是不同光學頻譜的其中一種可選性傳輸媒介,可以集中能量,使溫室內的植物、空氣變暖。這些熱空氣會沉積於地面,防止上升和流動;因此,如果在溫室屋頂上只打開一個小窗口,溫室溫度就會顯著地下降,如同一個自動排氣冷卻系統;溫室的興建就是可以抓住電磁輻射和防止對流現象。

  「這麼說…對方想要確認《黑暗奏鳴曲》是否在府上…靡稽先生是這麼說的嗎…」會探聽這種情報的人恐怕…沒什麼善意。

  上午的晨光灑入暖洋洋的玻璃屋中,外頭固然是寒冬,奇花異草環繞的早餐餐桌旁卻是溫度宜人……搭配眼前穿著法式宮廷蕾絲裝束的奇曲夫人,簡直就是歐洲貴族的上午早餐餐敘,像下午茶一樣令人感到愜意舒適。

  「局面雖然因為時間拉長而鬆懈了不少,但是沒有進展卻讓人頭疼………噢呵呵呵呵,」依舊是白鳥麗子式的笑聲:「不過這次你們去招搖過市應該也消滅了不少有心之徒,真是太好了!」

  光汗了一下,卻依舊保持優雅的姿勢切割著黑胡椒牛肉火腿,搭配牛奶蛋與周圍的溫室花草讓自己心曠神宜……反正夫人一直都是這個調調。

  「我們可沒招搖,是那些人自己要來找我們…若不是有所圖謀也不會被殲滅。」會是酷拉皮卡向靡稽買情報嗎…買情報可不比買身分證…他哪來這麼多錢…看來還是其他非善類吧。

  蕾絲摺扇擱在左手邊,夫人端起奶茶:「…但是你還是要多加小心覬覦你腦子中那份樂譜的人…特別是蜘蛛…哎喲…」忽然放下茶杯:「你該不會天真得相信西索吧?你沒告訴他我們的秘密吧?嗯?嗯?」非常緊張地叫著…

  光苦笑……夫人只有在情緒無波動時優雅:「是指樂譜只存在我腦中的事情吧…事關我自己的安危,當然不會告訴任何人。」

  「有道理。」馬上恢復一本正經的貴婦臉:「那麼…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看夫人是否介意我留下來吃閒飯,不然我向靡稽先生購買新的身分也可以。」依舊是貓眼黑髮的模樣。

  「看著自己的兒子表情豐富還真是奇妙的感覺。」伊耳謎一向沒什麼表情:「事實上目前有一股新的勢力正在潛入揍敵客家,你在這裡久留並非上策。」

  光一愣…輕輕擦擦嘴邊的麵包屑:「新的勢力?」

  夫人端莊地執起蕾絲扇:「有熟悉的人潛入家裡,意圖不明確,靡稽那個大腦常常短路的孩子不是對方的對手。」

  奇犽那孩子四處在尋找樂譜吧……所以委託門外的朋友想轉移我的注意力,事實上他想自己滲入內部盜取《黑暗奏鳴曲》…如今看來他們背後那位音樂獵人的圖謀也很難測,原先排除的危險份子如今還是列在黑名單中……再怎麼說他先生也是牽制蜘蛛將近十年的狠角色……說不定就是為了《黑暗奏鳴曲》,琥珀才與他們道不同不相為謀…詐死潛逃。

  「那位音樂獵人…」思及此處,夫人順著自己的思路開口…

  「嗯?旋律嗎?」怎麼突然提起他…

  「你還會跟這些朋友見面嗎?」會是為了《黑暗奏鳴曲》而使他們內部分裂嗎…又或者是琥珀自己本身也覬覦樂譜?想將一切有形的樂譜銷毀…這樣他就是唯一知道《黑暗奏鳴曲》的人……於許多念能力者都是強大的威脅…雖然說事實上也已經是這樣了沒錯。

  光愣了一下…神色轉為憂傷,望向光彩的玻璃屋屋頂:「…能避就避吧,事實上我不是很想見到他們之中任何一位了。」該說是我不敢見亮吧…旋律若是聽見我的心跳聲會大驚小怪、小傑恐怕只要一看到我的臉就能發現眼睛不對勁……往後還是自己一個人來得自在…

  「是嗎…」看這神情,琥珀很早之前就察覺朋友的意圖不對勁……是因為大家鬧得不歡而散吧,既然他不可能主動接近那些人,別讓他在家裡被奇犽找到才是上策:「我想…顧全大局,你還是即刻出境才是。」

  「嗯?潛入者…很強?」也對…不強怎麼潛入這銅牆鐵壁般的堡壘,況且若是熟悉地形的人恐怕事前已經勘查過很多次…

  夫人有些猶豫…看樣子琥珀是真的不知道潛入者是什麼人…並沒有在跟我裝傻……也就是說剛剛的懷疑是多餘了,他跟奇犽以及門外…現在可能已經在門內的那幫人不是一夥的…不過還是小心為上…

  對了,琥珀經過前院時……應該會看見三毛正在撲殺『獵物』,倘若他想要救助他的夥伴就代表他們是一夥的,三毛便會連『由屋內出去』的他一起攻擊……但他如果冷眼旁觀離開的話就讓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吧…嗯……我會事先知會總管,若琥珀作出任何讓三毛判斷需要攻擊的舉動,便將琥珀從爪子下救出並且往後軟禁他…其實也不用軟禁,反正這孩子開不了大門,只要他活著樂譜就存在,反正不差多一個人吃飯,日後多待他好些也就是了…『朋友』原本就只是可笑的互相利用的稱謂…琥珀是聰明的孩子,很快就會忘記那種虛無飄渺的感情。

  至於那些闖入者…………噢呵呵…自然全數殲滅。

  「你沿著下山的路走,我讓梧桐到溫室來接你……他會替你打開試練之門。」如果是梧桐的話,從爪牙底下救走琥珀絕對沒問題,反正外頭有許多肉等著三毛享用…噢呵呵呵呵…

  「聽說梧桐總管是位不茍言笑的先生,」光彎眉……抿了一口微溫的奶茶:「奇犽很受不了他的樣子。」不知道奇犽現在是不是還在海上…

  夫人注意到琥珀流露出的笑容,於是更加篤定方才的策略:「等你選定了居留地點,再將詳細的、希望的身分告知靡稽,這次你幫了我不少忙,身分的事情我幫你向靡稽買單。」

  「這…不好意思吧…」雖然讓夫人知道我往後的居所也無所謂…但是這次的旅行事實上是我因為私心想找亮………想問他明明的事情…雖然現在已經沒有勇氣問了…

  不知道是不是光的錯覺,夫人的笑容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的危機感…

  「不用客氣,喔呵呵…等你安頓下來再說,那張臉……」

  摸摸自己的臉龐:「等我遇上有辦法幫我拿下來的人再拿吧,或者…您現在幫我弄下來?」不過會有這樣的人嗎……下一個願意幫助我的念能力者,呵呵…就算有,我也不想接近…只想離群而居。

  「那張臉能讓你虛張聲勢,梧桐只會送你到大門口…揍敵客家向來不當人保鑣的……所以你最好還是暫時留著這張臉,若有什麼萬一也能靠你的機智脫身。」

  光淡淡一笑:「我明白,我也是這麼打算…」要殺手當人保鑣未免說不過去:「不過若我死了樂譜就沒了,我是無所謂……所以夫人放我出去恐怕就要有失去樂譜的心理準備了。」

  「噢呵呵呵呵……早在當年我就有這種覺悟才會著手銷毀《黑暗奏鳴曲》的工作,我真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喔呵呵呵呵!」

  向夫人辭行,與梧桐總管一起離開溫室往下山的路前進。

  光回憶著整個與夫人討論一切的過程……從在樹海的溪岩上到剛才的談話,總覺得有哪些疑點……雖然知道夫人肯定也在利用自己,不過並不太在意…說穿了自己一開始來到巴托奇亞還不是利用殺手家族的名聲嚇唬人?

  奇曲夫人想要保存我的技能與腦袋,最多就是被軟禁在揍敵客家,不可能動我一根汗毛……畢竟只要稍微受一點傷對音樂都會有很大的不良影響。

  說穿了我還滿希望被軟禁的,白吃白喝也沒什麼不好……雖然到世界各地尋找居所或者定居荷蘭於我如今的未來規劃也算不衝突……反正原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規劃…這棟堡壘中可以說要什麼有什麼…

  總之剛才就是『自由度』與『吃閒飯』兩種選擇…其實想想都不賴。

  山中小路曲徑優雅不失原始風情,抬頭望向寒冬中的晨光……光總覺得夫人似乎還有什麼沒告訴自己…不過也不想追究太多……一知半解吃大虧,很多事情還是裝做不知道比較好。

  誒??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我豈不是接下來還得決定是否要將《黑暗奏鳴曲》傳承給弟子??我還以為以後一派輕鬆了說!夫人太奸詐了…把這難題推到我身上………唉…

  的確…雖然恐怖…但是這份樂譜很偉大啊…延續自上古時代的執念,而且說起來也是我族最早的文物了……也就是說我希望將它傳承下去…所以挑選傳承對象的人品就要相對小心了……旋律對樂譜厭惡至極,自然不可能讓他知道這件事情……

  佑輝行嗎??他是拉過小提琴啦…但是…說起小提琴還是明明比較……

  神色黯了黯……別蠢了,連亮都不敢見的我怎麼可能還去見明明。

  『…牠要發動攻勢了!!!』酷拉皮卡首先察覺不妙!

  三毛,的確是一頭很扯的獵犬…雖然亮早有心理準備,會讓一向喜愛動物的小傑都恐懼的生物鐵定很誇張……但是就『不會攻擊從試練之門進入的人』這一點看來原本以為是訓練有素的看門犬,儘管再怎麼離譜我們也只是從牠面前經過罷了。

  卻沒想到…剛進入試練之門的三人組立刻被靈敏巨大的獵犬纏鬥上…

  說是纏鬥,但事實上三人只有逃的份……敵人可以打敗、談判、交換條件…但眼前的生物明顯只有第一種選擇:試圖打敗牠而已。

  然而酷拉皮卡的能力只能用在蜘蛛身上,面對這種情形只能自保;亮對這種毫無理性可言的生物完全傻眼,之前的嵌合蟻雖然實力超出這隻三毛數倍,但都是通人話、可溝通的類型,體型也不會差這麼多……在身為強化系又理解動物弱點的小傑沒什麼把握地傾盡全力拼命朝三毛的眼睛重創之後,原本還算冷靜追殺獵物的三毛徹底暴走!!!

  『我們得分散牠注意力!』

  斷裂的樹枝脆響不絕於耳,亮首先想到不是辦法中的辦法!眼見酷拉皮卡已經往日出方向疾風般奔去,看樣子也是同樣心思……揍敵客家院子這麼大,說不定有懸崖、山溝之類的地形…看樣子只能引牠自我毀滅…

  『那我往西!!!』小傑也迅速撤離三毛的勢力範圍………連指甲都比我的手臂粗了…怎麼打!!?我一點都不想跟牠打!上次進來時就說過了!這可不是遊戲裡設定的怪物!

  『待會兒再繞到牠身後想辦法集合!!』得有個人當誘餌!就看這傢伙挑誰了!

  『吼!!!』來自與三毛反方向的虎吼聲………

  在三人各自朝不同方位『逃難』的當口,虎次郎眼見三毛選擇往亮撲去,突然虎吼一聲阻斷了三毛向前奔躍的去路,風馳電掣急護在亮身前……轉眼間溫順的小貓咪變成張牙舞爪的巨獸!

  體型雖然不及三毛壯碩巨大,伸長過下頷有若彎刀狀的鋒利獠牙卻看得出來是冰河時期劍齒虎,輕盈且四肢修長…威風凜凜地伸出爪牙護衛身後的人類!!

  生長在赤道國家的孩子總幻想能見到雪國冰川。

  這是光的內心,原始的物種,純粹的熱情,永遠守護著亮…
第八部 第二九四局 縱使相逢應不識
  光隨著梧桐總管沿著下山的路走,一邊思索著為何夫人最後總讓自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是了…夫人為什麼要讓我從試練之門出去?如果以安全考量的話派私人飛機直接送我到想去的地方似乎比較合理…還是說他希望我此時走出試練之門正好讓觀光客們看見,但是我臉上還是伊耳謎先生的模樣……而且我記得觀光巴士的班次好像………難道說他希望伊耳謎先生現在出門口,並且這件事情讓觀光客看見?

  都不對……一切都不合理,非常不對。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從離開溫室到試練之門這段路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是夫人想讓我看見的……或者是想讓我知道的、經過的?
  危險是不至於…相信是我不要輕舉妄動就不會有什麼影響的事情……嗯…

  所以…也就是說推不開試練之門的我,夫人給了我另一項試練……過關了就能出去的意思……沒過關大不了就是被軟禁了,也就是可以白吃白喝…是說我不是很喜歡這種方式,想把我留下來就直說就是了…我也沒意見啊。
  好吧…大部分的人不會想留在揍敵客家,夫人也算是用另類的方式尊重我吧,至少他給了我另一種機會……這也算是殺手家族禮遇的方式嗎…汗…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總之這樣的推論就合理了,所以待會兒不管見到什麼…別輕舉妄動比較好。


  不知道是樹海環繞路途或者是小路穿越樹海,冬季林蔭覆蓋土壤,因為些許殘餘的火山地熱卻讓植物保留硬玉般的光澤,連落葉似乎染上天空湛藍的色彩,在森林裡流連忘返……天氣晴朗。
  對花草樹木而言是不冷沒錯啦…可對人類而言卻沒暖和到哪去啊…是說…呃…圍著圍巾似乎也有些誇張………要收到背包裡嗎…

  『喀…』

  胡思亂想間…隨著球鞋尖端輕微的觸動,光停下腳步……看向腳邊………一時愕然。
  四周蟲鳴鳥叫不絕於耳…環顧一片片目光無法穿透的樹蔭後,光認真感受。

  「梧桐先生,那邊…好像有什麼騷動…」




  『虎次郎!傻瓜!你鬥不過牠的!!』亮雖然驚訝於虎次郎的變化,但一想到他是自己與光的孩子、是光的內心………便立刻往回跑,想要阻止虎次郎……

  兩頭張牙舞爪的巨獸相互以尖牙利齒攻擊糾纏,毫無防禦可言的纏鬥、野生動物純粹殘暴地相互較勁、企圖將對方吞噬、咬死、殺戮……大有不完全毀滅另一方誓不罷休的氣勢!撕扯啃咬!

  虎次郎雖然是念獸,卻沒什麼特殊能力…該說是能變身為巨虎已經讓人非常訝異了…加上年紀幼小體型也相對較小、又一直以來被亮馴養著,吃著偏素食的食物…四肢修長雖使得身體跳躍靈活卻當然比不上對地形顯然相對熟悉的三毛。
  反觀三毛就優勢多了,正值壯年的體型、熟悉的地理環境、殺手家族甚至拿活的動物(包括人)放入庭院餵食自家看門犬……狩獵本能訓練有素……再加上剛剛小傑傷了牠一隻眼睛…如今的三毛是火力全開!全然的暴走狀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無論怎麼傷害眼前的貓科動物對方都不見傷口……嗜血的猛獸聞不到來自獵物的血腥味,而自己卻傷及要害,更加暴躁!!


  『傻瓜!!虎次郎!!快逃!』就算念獸不會流血也會痛啊!『十年』間的氣代表你的氣有一定的量數,就像生物的含血量一樣!!萬一消氣(失血過多)了怎麼辦!!?
  『虎次郎!!!』

  三步併做兩步想要靠近兩頭巨獸纏鬥之處,此時小傑與酷拉皮卡也察覺虎次郎的動靜聞風趕至,三人從不同的方位試圖接近纏鬥的暴風圈,卻走不到風暴核心處便已對週遭的慘況接應不暇…
  大片大片的山林枝幹隨著兩頭巨獸的翻滾啃咬、互相牽制,斷裂聲不絕於耳!古老粗壯的樹木在被撞擊的瞬間彷彿牙籤一般脆弱地被折斷、草叢也被翻滾壓力滑出足球場般寬度的一道道痕跡,夾雜著三毛不斷從眼窩處如瀑布般灑落的鮮血,更加顯得怵目驚心!!

  『虎次郎!!』糟糕!!被壓到地上了!!

  拼命扒開掃到臉上的殘枝敗葉,閃躲著四處亂飛的走石與鋒利細樹枝,看著虎次郎原本光鮮柔軟的皮毛被利爪狠狠壓制在樹林中,背脊抵著土壤……幾棵原本粗壯的樹木由於被猛然折斷,尖梢的部分刺穿了虎次郎的腹部……
  如同見到光受傷一樣,亮感到心中火辣辣地疼!!

  『傻瓜!!快逃啊!!』你還這麼小!!怎麼打得過人家!!

  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居然將武士刀在眨眼間由自己所站的位置具現化成不可思議的長度,延伸的瞬間直刺三毛胸口!鋼硬如鐵甲般的毛皮與骨骼在亮一心想要保護虎次郎的強大執念下,幾經折騰,最終被貫穿!!

  『嚎嗚嚎嚎嚎嚎!!』

  但這並沒有讓虎次郎好受一些,三毛掙扎的同時一直牽制著虎次郎,腹部被大樹刺穿的虎次郎咽喉被利爪毫不留情地掐住…三毛的眼神痛苦卻凶狠異常!

  『吼!!!』見到主人前來幫助自己,虎次郎信心大增!!於是不顧自己被制住的脖子硬是挺身!利用彎刀狀的獠牙狠狠刺穿壓在自己喉嚨口的犬類肉掌!!掙脫了束縛!!
  瞬間躍到亮身前將主人護在身後,卻依舊維持迎戰姿勢!!



  『沒辦法讓他縮小嗎!!?』酷拉皮卡一邊擺脫三毛正在製造的樹枝暗器一邊朝亮發聲:『你應該有什麼辦法能控制!!快想想!!虎次郎不能再戰了!!』
  『亮哥哥聽不到我們這邊的聲音啦!!!』努力穩住腳步:『啊!往這邊過來了!!』簡直是龍捲風!
  『一定有什麼東西或者言語之類的能讓他恢復原狀!!!』往這邊來了!!簡直是浩劫……
  『你要順著風向說啦!!!』閃避中的小傑,突然覺得自己腳下一空:『哇啊啊啊啊!!』

  由於視線混亂,小傑後退時竟跌落一座不顯眼的荒廢低井,原本酷拉皮卡不甚在意……認為一般庭院即使寬廣如同奇犽家將整座死火山納入私人土地,井再怎麼深小傑三兩下就爬上來了…而且說不定下面反而安全……
  卻沒想到自己一邊觀察一邊躲避三毛製造的風暴,片刻後……

  小傑始終沒出現。


  『塔矢!!!』一邊順著風向吶喊、一邊觀察腳下:『想想平常琥珀生氣時你怎麼安撫他的!!!或者虎次郎有沒有什麼能封印他的東西!!!他是念獸吧!!他一定會聽你的才對!!!』這些石頭!可惡……為什麼山中樹海會有石頭??不應該有這麼多飛砂走石才對!!

  不等酷拉皮卡想出答案,同樣腳下一空便在離小傑墜井處約一百步不到的距離外,瞬間從地表上消失…至少看起來消失了………


  另一方面,已經落單的亮還是拼命向虎次郎發話…

  『虎次郎!!夠了!!快逃!!快點躲起來!!!』可惡…他變這麼大要怎麼躲!!?躲哪都不行!!有辦法變回原本的體型嗎!!?

  三毛依舊因為重傷所帶來的疼痛而持續狂風暴雨般地掙扎嘶吼,空氣中瀰漫著濃稠的血腥味、野獸粗喘的鼻息聲幾乎震耳欲聾、散播的氣味已經將森林的清澈空氣給消耗殆盡……其中有三毛的、也有虎次郎的。

  風中傳來酷拉皮卡斷斷續續的提醒吶喊聲……

  「……安撫的辦法……封印的東西嗎…」光根本不會對我發脾氣!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物品……有什麼東西能……啊…就是那個!!
  物品的原型在腦中一閃即逝,亮正懊惱著項圈被瞬間變大的虎次郎崩斷,不知落到何處、不翼而飛……那小小鈴鐺不知從何找起……立刻被一股強大的風壓震得不得不沉穩住雙腿,但偏偏如此一來無法迅速移動…只一短暫的空隙飛砂走石便舖天蓋地襲捲過來!!
  『小傑!!你們先…』可惡…能見度太低看不清楚!!這一帶的石頭變多了!這是自然現象嗎??但是看起來不像裝飾用的啊!!


  已經完全瘋狂的三毛放棄了滾動,突然撐起巨大的身體猛然暴衝,雖然不是直撲亮而來,但是方位也差不多,看樣子是認定了虎次郎這個獵物,想要徹底消滅掉對方!!此時三毛帶血的肉掌每跨出一步都震動了火山地表,已經幾乎變成曠野的森林,山石立刻因地震而隨坡度進行著不平穩的滾動…

  『虎次郎!』亮急忙手腳並用地往虎次郎的方向移動:『別理會牠!!虎次郎!讓牠自己體力耗盡就好!!虎次郎…你跟牠是不一樣的!!』
  傻瓜…你不是被人類利用來殺戮的工具,是被馴養的貓咪…就算變大了年紀還是幼小啊…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接近風暴的中心,狼狽不堪地站上巨貓的前爪,努力張開雙臂試圖擁抱……鬆軟的皮毛沾上了三毛的血液…亮的手臂比虎次郎的一隻指頭還小上一些…

  但是現在找不到鈴鐺了…
  我不想失去虎次郎…那樣……就好像再度失去光一樣…

  『虎次郎!!冷靜下來!!別管牠的挑釁!!』

  兩頭巨獸再度糾纏在一起,纏鬥著相互撕扯對方的皮肉!企圖咬穿對方的骨架內臟!與剛才在外圍不同,此時的嘶吼聲震得亮耳膜發疼,趕緊將練集中到耳朵以保護聽力……

  突然間天搖地動得更加猛烈!

  似乎沒發覺到自己的肉掌上有著『微小的生物』,虎次郎猛然伸出亮所在的那隻前爪,朝三毛另一隻完好的眼睛攻去!爪子狠狠刺穿對方眼窩時,尖利如彎刀的獠牙瘋狂咬上三毛的頸項!開始撕扯大狗的脖頸處血管……致命一擊!!

  三毛開始前所未見的劇烈掙扎,虎次郎也跟著就地翻滾…壓制不住成年的巨犬,毛茸茸的貓耳朵被硬生生咬了下來!!

  而這一切場景中卻不見亮的身影…


  風暴中心正下方,亮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莫名糟糕的困境……

  墜進類似地洞陷阱的地方,抬頭…出口在不遠處、還聽得見野獸的嘶吼。
  指尖緊緊攀住洞壁不平滑的縫隙,想往上撐出去的同時,發現在剛剛的風暴中心,自己的肋骨似乎斷了兩根……痛……而做為施力點的小石塊居然在此時崩落、慌亂中撐住其他縫隙時又往下墜了一些……

  …糟,似乎沒有其他能攀附的地方了…而且洞壁似乎很鬆軟…承受不了我的體重太久,得設法快點脫身……由指尖傳來的震動…虎次郎跟三毛似乎又滾回來了……嗯…離出口也不過不到一人身高的距離,但卻苦無施力點…
  亮盡可能讓自己冷靜…但地面上傳來的震動更加明顯,手中唯一能支撐自己的小石塊崩落只是時間的問題;而最可怕的是……雖然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亮卻遲遲沒聽見方才墜落的小石塊落到盡頭處的碰壁聲響或者落水聲。

  下方深不見底。

  掌中石塊終於發出不堪負荷的抗議聲,急忙中瞥見洞壁的其他部分也已經開始龜裂…看情勢將會崩塌將自己活埋於地下。


  「唔…」可惡…真的…不行了嗎!?我還沒把光帶出來!!我想要見光…我要告訴他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我不要讓光傷心的活著!!
  『嘣嚓!』施力點的崩落。
  『光!!』墜落前的呼喚。



  圍巾捲住了亮的左臂,穩住下墜的身體。
  逆光剪影、黑長髮、貓眼的青年。
第八部 第二九五局 團聚
  「…」痛死了…
  睜開眼睛(意識恢復)的時候,意料之外的……光線非常刺眼,刺眼到完全睜不開的程度…由溫度感應光度判斷是會讓眼球灼傷的光線…於是光本能地將流光拿了下來。
  雖然能透過流光看世界,但是流光可不會做『瞇瞇眼』這種事情…況且這種亮度正常眼睛恐怕連一條縫都撐不開……同樣是伸手不見五指,這裡卻是因為光明而強迫人閉上眼睛;流光是不會『瞎』…但是腦中影像一片煞白比一片漆黑更加讓人心情焦躁。

  細心地將流光收進口袋,妥善保存。

  梧桐果然想將我敲暈帶回去給夫人赴命,結果…最後那個人應該是奇犽,他動作太快我看不清楚…所以說他跟小傑從海上回來了…阻止了梧桐,但是我還是掉下來了………好像是明子媽媽的圍巾斷了………後來…好像…好像…
  啊!!!亮呢??他有沒有受傷!?他也掉下來了嗎…


  「一片光明再加上地熱與光熱帶來的心理壓力,咳…這下糟糕了。」
  好像有人在說話?我怎麼好像……聽不太清楚…
  「光線原本就能讓人感覺到熱…咳…不好意思,讓你出手相救卻連累了你。」
  雖然聽不清晰……但應該是亮的聲音…很模糊…可能是剛剛虎次郎他們纏鬥激烈……我胡亂闖入,風壓太大,聽力受到影響。

  我想問亮有沒有受傷…他有記得用練保護耳朵嗎?剛剛從上面摔下來…應該是我把亮壓在下面吧…而且感覺上好像很高……是不是摔傷了!?

  所以…亮…會是來找我的嗎……
  好激動的感覺…思緒很紊亂…好想現在就問亮…問他明明的事情……但是…會不會是因為奇犽有什麼事情…所以亮剛好來這裡找他…
  還有……聽力…真的能恢復嗎?
  找到小傑的話…或許他願意什麼都不過問便為我治療……
  停!!!慢點、慢點…一件一件想,腦子裡一堆東西亂七八糟的……


  「摸起來是光滑的玻璃材質,我們得想辦法出去……你…懂英語吧?」這人明明已經醒了,卻一句話也不說……難道語言不通??是巴托奇亞當地人嗎?


  總之現在的情形是…呃…我等同於又聾又瞎…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亮認不出我…他甚至沒見過伊耳謎先生,而且這邊這麼亮…亮也一樣睜不開眼睛……剛剛他是逆光,所以…應該沒看見流光…也沒認出媽媽的圍巾…
  我還是把流光拿出來好了…聽不見加上看不見可不是辦法…

  啊!!!亮!!!怎麼辦??亮果然受傷了…亮…


  「…那個…咳…中國話?언문?にほんじん?」這位先生是黑髮黑眼睛…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即使是逆光,顏色應該不會認錯…
  或者……這個人…該不會…剛剛的圍巾很像媽媽織給光的那一條……
  嗯?他好像發現我受傷了…
  「胸口…骨頭剛好斷了,似乎傷到肺葉……你放心,我正在自我治療。」由於疼痛,聲音很輕…有些疑惑:「…所以…你看得見?」這麼強烈的光線怎麼看得見…我知道小傑夜色中能視物,但是強光的話任誰都沒辦法吧…光有這種特殊能力嗎…我記得沒有。
  「你……」這傢伙正在解我上衣釦子……動作毫不拖泥帶水,果然看得見,不管是什麼特殊能力,這樣也好……總比兩人都看不見來得強……呃?這個人…

  感覺到熟悉的觸感……亮的血液瞬間沸騰了起來…指尖微微發顫…
  這個人的手…溫度…跟光一樣……
  輕輕的、溫柔撫摸著傷口四周……好像在觸摸小嬰兒一樣…細膩呵護。
  這是充滿感情的撫觸…付出的溫情不可能掩飾…這絕對不是剛認識、或者根本稱不上認識的人會對別人付出的情感……
  但……再怎麼易容也不可能這麼逼真……
  逼真?我剛剛也只是逆光看到一點剪影……光只要隨便化妝成不同的人就行了,所謂逼不逼真根本沒有基準……但這個人如果是光的話……有什麼辦法能夠確認嗎………


  「光?」日語……
  光一顫…些微的聽力,配合著亮發聲時的胸腔震動節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律動…四分之三秒的呼喚…明顯聽出那個被自己拋棄的名字。

  「果然!是光!!」欣喜異常!!掙扎著想睜開眼睛…但只是微微瞇眼便已讓眼球發疼:「咳…光是怎麼能看見的?黑色隱形眼鏡有墨鏡效果嗎…啊…光最好別再戴隱形眼鏡…咳、對眼睛不好…」忍著疼痛、急忙撐起身體:「好想現在就睜開眼睛看看你!我好想你!光……夫人待你好嗎??光有沒有吃什麼苦?奇犽說你三餐都吃得不錯?是真的嗎?光怎麼會出現在庭院?」
  顫抖的雙手不知道是因為重逢的激動或者是肺葉受傷的虛弱……一遍一遍摩娑著光的每一吋要害上的肌膚,摸索到胸前的隨身碟時忍不住流下了心疼的眼淚:「我總是…讓光傷心……現在總算…總算…找到我的光了…」放下心後…緊緊摟著……光的味道…光的體溫…光的身型體態是我最熟悉不過的。
  哽咽而愛憐的語氣,溫柔的擁抱卻是熱情的力道…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內傷:「光……你聽我說…」摟得更緊、挨蹭著感受到光新留的長髮:「我跟明明不是你想的那樣……………………………………………………………」


  亮似乎正在對我說話……怎麼辦?我要回答他嗎?跟他說我現在聽不見他說的話?或者我該回應他的擁抱嗎…亮已經認出我了…
  亮……認出我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會有什麼下場等著我?
  我……一定會忍不住想問他…明明的事情…
  然後…然後等我聽力恢復後就真的永無翻身之日了……
  我不要…在那樣的…絕望裡…再走過一次…那樣的下場絕對會很悽慘…

  嚥了嚥口水……無論如何……總之…還是先讓亮躺著自行療傷比較好……

  等待擁抱著自己的溫暖體溫傳來不再過於激動的情緒,足以推開試練之門的力道在光的身上留下了痕跡……許久之後亮的聲帶似乎也不再震動……只是依然依戀地擁抱著,似乎不忍放手…
  光明顯感覺到自己也不願意讓亮放手…耳鬢旁有亮溫熱的呼吸、泥巴與汗水的味道讓光在心中偷偷幻想著亮是來找自己的…

  緩緩幫亮躺回原處,站起身…總之先看看周圍情況…快點找出去的路吧…
  因為我必須冷靜……我知道,出去之後…又是一次別離………

  至少……我又見到亮了…這樣已經非常非常奢侈了…亮似乎…甚至沒有怪我最後跟他做了背叛明明的事情……或許現在聽不見正好…所有會讓人悲傷的話我都聽不到了…而且還可以假裝亮是專程來這裡看我的……這樣…就算我最後撐不下去而自盡…也能有不錯的回憶……

  關於小音的爸爸是誰…將這個異想天開的疑問當作是臨死前最快樂的希望。

  想死……真的想死…我不只一次希望自己死掉算了!只是從沒承認過…
  但是剛剛亮抱我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死亡後未知的感覺或許對我而言才是希望,因為活著……實在太恐怖了…我真的覺得這個世界變得很可怕。
  自己的改變…很可怕…明知道這種溫暖的擁抱是虛幻的、不屬於自己的,卻無法果斷拒絕………我再也不像孩提時代誠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享受而不去拒絕……

  原來真正骯髒的是我自己的心!我覺得自己的心變得污穢不堪!

  不敢現在回頭看亮的傷勢,怕自己管不住自己想要出言關懷的嘴!



  「光!??光?你在哪裡??前面可能有陷阱,咳……光別亂走!」為什麼…突然離開我?不對我說說話………見面至今…一言不發…

  如果正在查看四周的光此時回頭的話,會發現亮露出了悲傷的眼神。
  而此時若亮能睜開眼睛的話也會看見光悲哀的笑容。

  果然…光不願意原諒我吧…這也…很正常…我這麼糟糕…不懂音樂也就算了…又不體貼、老是疏忽光的感受、一直以來都自以為是,沒有站在光的立場設身處地為他著想……老是說是為了光好…但是真正給光帶來好處的決定卻少之又少…是我自己太差勁…怨不得別人…
  至少…光很健康…光沒受傷…光還活著…
  如此…這一趟進入黃泉之門也就值得了…

  光好像正在摸索周圍…沒錯…我們現在的確應該要想辦法先出去…這裡什麼都看不見,也沒有水源……待下去不是辦法…至少…得平安把光送出去,不能讓他被困在這裡。
  光好像……回來了…他會救我是因為他不可能見死不救…儘管對我還有情意,但我傷他至深……他即使再怎麼愛我,心也傷透了…疲倦了…


  「…周圍好像是圓弧型的…我們像是被關在膠囊裡面,四周不算很寬…」溫順地跪坐在亮身邊,雖然因為失去聽力而有些不易控制聲調,卻依舊是好聽的聲音:「有點像海底隧道的強化玻璃材質,一片一片接合得很緊密…只是四面八方都是白色強光,幾乎分辨不出物件的形體…」如果不是流光,我根本也無從判斷…是說流光的作用也不大……原本就是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


  光的聲音…很溫柔…沒生氣……傻瓜…你可以對我大發雷霆啊!!!聽了那種爛誤會…怎麼不生氣?怎麼不覺得我沒用??


  淡淡一笑……能這樣光明正大、肆無忌憚地看著亮………真好:「亮…安心把傷勢復原…雖然可能有些困難…但是至少不能惡化……」以前亮將制約與誓約用在我身上,所以我總是受到強而有力的保護……但是亮現在能用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卻好少…
  「亮…這裡…看起來沒有出口,可能得找尋暗門……估計是揍敵客家庭院裡用來『歡迎客人的接待裝置』……呃…」該說的好像都說完了:「總之…亮先好好恢復,這個比較重要…」

  看著亮一邊聽自己說話一邊治療自己的傷勢…氣色有些微的好轉,隨著時光緩緩流逝,光也漸漸放下心來……

  「看樣子好多了,這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光…不知道這個空間會不會出現危機,」雖看不見卻依舊躺著環顧四周:「你剛剛走過一遍…別再亂走了,咳、好危險…」但是得先出去才行:「等我好些了再一起找…咳…看有沒有暗門之類的。」嗯?那光剛剛為什麼不用自己的聽力找暗門?他都走過一遍了…
  「呵呵,」光彎起眉眼:「亮…還能這樣呼喚我的名字…真好…」
  「光…」怎麼先是不說話,現在又答非所問……答非所問?對了……光剛剛就直接闖入三毛跟虎次郎製造的風暴中…所以光現在事實上是……
  「亮…好好休息,我再去四周繞繞…」亮還在出血…得盡快出去,奇犽有可能來救亮嗎……如果可以的話他一定會來,就怕他自己都弄不清楚這些裝置。
  「光!」捉住身邊的動靜…正好拉住尚未站直的光的長髮:「你是不是聽不見?」

  明顯感覺到光對自己的行為疑惑著……
  片刻後,亮聽見了光用很溫暖的聲音回答…

  「嗯!放心,一定能出去,無論如何都會讓亮跟家人團聚。」
第八部 第二九六局 美麗男孩
  『什麼!!!所以從頭到尾就是你跟酷拉皮卡向我哥哥買情報而已!?』
  『是的,怎麼了嗎…』旋律疑惑…

  一大早躲在溫室外發現了老媽與化妝成大哥的光哥哥,原本想光哥哥能平安出去也就罷了,自己省了心……卻沒想到庭院裡遇上變故。
  拿著手機站在一片狼藉的庭院,奇犽綜合著近期內收集到的少之又少的情報,推測與《黑暗奏鳴曲》有關,理所當然撥了電話給旋律,希望對方能有些頭緒……卻發現在亮哥哥與光哥哥兩人的鬧劇背後還有鬧劇………卻都是驚天動地。

  『吼!!』這是虎次郎的背景聲。
  『嚎!!』這隻是三毛……


  旋律一愣:『你那邊一直好吵……怎麼了嗎?需不需要我也過去一趟?』反正距離很近…
  「不了……你最好別過來。」奇犽捂起一隻耳朵,抽著臉:「剛剛我劈昏了我家總管…」
  『咦!?』不好吧……總管兩個字聽起來是瞭解你們家的忠實傭人……
  「總之…現在看院子裡的情形,」奇犽有一種想要暈倒的感覺:「他們四位都陷入了我家前院的陷阱裡了……」居然連總管室都走不到…
  『那……』會怎麼樣…
  「這些陷阱,很遺憾…據我所知應該沒有出路。」站在已經自動被岩石封住的地洞入口,聽見旋律緊張的呼吸聲:「所以我想安撫虎次郎,看他有沒有挖土機的功能…既然沒有出路就把這附近一帶破壞殆盡。」正在計劃破壞自己家的某人。
  旋律汗了一下:『……你的心跳聲告訴我你是認真的,但是虎次郎他…行嗎?』聽說塔矢跟琥珀弄出來的小山貓…
  奇犽看了一眼遠處還在纏鬥的兩頭巨獸:「他不知道為什麼已經變成劍齒虎了…而且很大隻…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變回去,先不管這個…」斜眼瞄向話筒:「所以你們是拿貪婪之島遊戲機跟我哥哥換『那東西』的情報?」

  『是的…這跟這次的事件有關聯嗎…』不就是情報買賣…
  無奈的語氣:「尋常情報是沒什麼…靡稽那肥豬雖然這方面還不錯啦,但是他很脫線……打聽我媽這種能力比他高的人的事情,唉…總之那傢伙就算是面對我,只要我用激將法他大概也會透露一些風聲…」
  『怎麼會…情報買賣原則就是不可外洩為最大前提…』要不然就沒有買的必要…
  哀嘆一聲……無奈:「你說的一點都沒錯,要是他對我媽實話實說其實也就罷了,糟糕的就是他又有一點點警戒心所以只透露…三成吧…面對外人基本上我哥不會犯這種蠢事,但有血緣關係的自家人就……哎…總之,現在變成我媽已經認定亮哥哥他們都是來搶黑暗、呃…不…『那東西』的匪徒,而我是內奸、你是罪魁禍首……」說完自己乾笑兩聲…俊秀的臉又抽了兩下。
  『咦!?』旋律看向自己正在無憂無慮吃著早餐的孩子們:『那、那那……』
  再度哀嘆:「你最好別想著要逃跑,呃……對手是我媽的手下的話……你們只要別有特別行動就不會有事。」遠觀……那兩隻還在打:「反正就算你聽出了周圍的情況逃了,最後他們還是會找到你的……我媽…他…不知道為什麼似乎肯定你手上沒有樂譜,所以我不認為他有閒情逸致對你下手。」

  旋律瞥眼看向窗外:『奇犽……你說你媽媽很肯定我手上沒有『那東西』,其實我有個想法………』
  「嗯?」喔喔!虎次郎滿厲害的嘛…加油!
  『琥珀曾經告訴我…你媽媽向他展示過『那東西』…或許當年琥珀年紀小不覺得有什麼…長大後也沒想這麼多…但是,隨著一家人一起旅行,我屢次失手…我開始推測奇曲夫人每次都早我一步將『那東西』弄到手…會不會是因為…』
  奇犽覺得心跳漏了一拍,瞳孔瞬間收縮:「你的意思是我老媽一直以來都在銷毀……呃…你在找的東西?」那、那女人當年讓光哥哥看了樂譜…不就…意思是樂譜只剩下光哥哥腦子裡那一份!?難怪他待光哥哥真的挺不錯!
  『也就是說…這一陣子在外面四處解決奪樂譜者的…就是化妝成你哥哥的…嗯…這麼說來應該都是西索下的手。』琥珀不太可能殺人…
  「嗯,這麼一來如何偽裝的問題也解決了…肯定是西索替光哥哥變裝的。」一個聰明的傢伙加上一個危險的傢伙………哎…再加上一群不合時宜出現的傢伙…


  旋律掛斷通話後細細思量了一陣…考慮透過靡稽先生直接向奇曲夫人釋放出善意的可能性……但也不知道這一切是否真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樣…況且奇犽家的人不能以正常人的心態去衡量…
  怎麼簡單的買賣情報會衍生出這麼多牽扯,真是錯中錯…希望大家都平安…

  「媽媽的心跳聲充滿了不安感…」這是小七,繼承了母親的能力。
  「媽媽要趁爸爸不在外遇嗎?」
  「什麼是『外遇』?」這還是小七。
  「…瑪瑙,那個詞是哪學來的……」這是無奈的旋律…




  一片煞白的強化玻璃膠囊裡,亮努力讓自己的身體恢復。
  感受著掌中的溫度,心中稍稍寬慰…

  在虎次郎給三毛致命一擊時自己受了重創,剛剛又墜落了相當長的一段距離…雖然用念做了防禦,但是光直接墜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也是最嚴重的衝擊…
  對了…光並沒有念,但也沒受傷…這一點雖然值得高興卻也令我感到奇怪…
  的確……這附近,觸摸起來似乎沒有先前掉下來的石塊…難道說我跟光兩人墜落到與石塊不同的空間裡?會有這麼離譜的事情嗎…

  不、其實也不離譜。

  小傑曾經提過…他們在東果陀境內時為了躲避嵌合蟻,基地是個異次元亞空間……或者…揍敵客家也有人有類似的能力?其實這裡離地表並不遠?
  但若真是這樣,一定是有什麼裝置能夠將不同時間墜落下來的物品送到不同空間去…以我所屬的具現化系若結合操作系念能力就有可能做到,說起來也不算很難破解,通常裝置的距離應該不會太遠……這畢竟這是前院的陷阱…會放在最前面的陷阱通常都不是最厲害的…

  再來就是這些強烈白光的涵義。

  我是否能假設成它們的目的是要隱藏被藏起來的『空間裝置』?如果只要用『凝』集中精神觀察,有很大的機率能夠看見被藏起的空間裝置,但是白光過於強烈,必須『同時使用練』保護眼睛……說起來是不難…就是發動高等應用技『硬』而已,但是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可能需要復原個兩三天才能做到…這裡沒有水,根本不可能撐過去。
  再加上漸漸嚴重的高溫…對一般人來說已經是灼人皮膚的程度了,換做是沒有『纏』的人大概早就變成一堆白骨……這招真狠。
  也就是說…纏很薄弱的光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這點重傷的我也一樣;若是正常念能力者想要看見隱藏的空間裝置,即使不是特別強…要同時看見(保護眼睛)並防守白光(保護身體不被白光侵犯)也沒太大問題;但現在重傷的我變成『要離開這裡可以,但是要犧牲眼睛』。

  緊一緊掌中的溫度…
  光…別擔心……我一定保你出去,就算會毀了眼睛也無所謂,光的自由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光能自由自在的活著。
  況且這次原本就都是我不好…讓光傷心委屈了…

  「自由嗎…」光從跟我在一起開始…真有自由可言嗎…我一直用保護的名義拿制約與誓約拴著他…緊緊牽制著他不放…
  像剛才…也因為怕他遇到危險所以強制把他牽在身邊……其實從光的手中傳來的感受…我明白光是不願意讓我碰他掌心的…光還在發著抖…雖然我知道這是因為誤會的關係…光聽不見我的解釋…不願意接受我…因為光很善良,光不想破壞我的『幸福』。

  「光。」明顯感受到光渾身哆嗦了一下……好像只聽得見名字…光現在很怕我…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才好…光已經沒有力氣像離別前那樣反抗我了……他累了……光的心力被我的任性與疏忽消磨殆盡…
  「…對不起,我老是用不適合的方式愛你。」但是我是真的愛你啊……可我明明知道光就算不喜歡也不會說的…因為他體貼我,所以理解我的感情…所以任由我任性……我被光捧在掌心呵護著……真的很沒用!

  「亮,怎麼好像很不安呢…」亮好像很難過:「對不起……我始終想不出方法能讓亮出去……對不起。」
  傻瓜……為什麼這種時候你還要道歉??

  「亮…你一定…要復原…然後出去,其實我…好想再跟你下一局。」
  我們出去之後可以下好多好多局!你也可以跟伊角下、跟和谷下!

  「呵呵…現在這樣真好…」我的纏…大概很快就要撐不住了…亮也是重傷…傷到肺的話,要復原沒這麼快……沒想到我能死在心愛的人身邊,感覺…不錯。
  笨蛋!!哪裡好?你都委屈成這樣了!!哪裡好??一點都不好!!

  「亮…這個…收好。」光突然一個翻身覆上亮的身體,像個保護傘一樣護著心愛的人:「我剛好撿到,請亮…替我收好……這是光…今生今世最後的請求,求求亮收好…就當作是為了虎次郎…求亮收好。」


  我開始體會到亮當初是用什麼樣的心情頂住千萬巨岩、保我平安…對不起…我沒有念……只有肉身而已…亮為我擋過一次,現在換我來為亮擋去災難。

  將在庭院裡撿到的虎次郎的鈴鐺放入亮的上衣口袋……
  這個不會響的鈴鐺…裡面裝著那張SIM卡……
  生命的最後…哀求自己心愛的人收下自己的告白…至少我聽不見拒絕…
  還能為所愛之人流下珍貴的淚水,儘管是血珠…也讓我感到幸福…

  其實…我好想對亮說一次…唱一次那首歌…一次就好…
  可惜這個願望永遠都不會實現了…


  「光!?」糟了!光可能是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快要被白光穿透了!
  意識到光的纏似乎比自己想像的薄弱,不顧肺部的傷口依舊淌血…亮立刻翻身將光護在身下…單手緊緊摟著光的頭部……另一隻手騰出來胡亂摸索著背包裡先前給光添購的禦寒衣物……
  明明知道白光穿透力極強…那一點衣物根本沒用,亮依然慌張地將衣服全都攤在光身上…裹得嚴嚴實實,一點點皮膚都不敢讓光暴露出來……
  『光!咳…你聽得見嗎!?還有意識嗎??咳、咳…』

  口鼻湧出的鮮血提醒著亮不得不冷靜下來……牽動的傷口隔著如棉被般厚的一層衣物,亮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覆在光的身上,微微掀開一點衣物讓額頭貼著光的額頭…盡可能藉此延伸了周給光。

  『光!?你是不是在說什麼?』光??好像暈過去了…好像…在唱歌…

  厚厚的衣物堆裡,傳來光悶悶的旋律……亮知道光暫無性命之憂…才嘔出因姿勢而壓迫到肺部的那一口鮮血……只要光沒事就好…拜託!!

  「光?」顫抖著將光的頭部擁得死緊……好怕好怕光受到傷害:「其實我知道的…我知道那裡面是SIM卡!咳、咳……光…」掌心隔著一團衣物,愛惜地撫摸著光的頭,心疼地擁抱……卻是驚恐的聲音:『光!咳……別唱了!沒關係!別…咳…勉強…咳…』可惡!我需要更多時間復原!我必須讓光平安!!
  「光…乖…聽話…咳咳、咳…等我們出去了…咳…光再唱給我聽…」這傻瓜……已經這麼痛苦了…為什麼不好好休息一下呢…

  知道光早已失去意識,卻依然喃喃唱著自己曾經不擇手段想弄到手的來電答鈴……亮為自己過去不瞭解光的心情而進行的各種高壓逼迫,懊悔萬千…
  身下不斷傳來悶悶的旋律,隔著厚厚的布料……是光暈死過後,不經意洩漏出口邊的內心反覆詠唱…

  『…………Oh my pretty pretty boy I love you,like I never ever loved no one before you(噢!我美麗的男孩,我愛你,在你之前我從未如此深愛過一個人)…』
第八部 第二九七局 你聽得見嗎?
『硬』、『周』都是高等應用技。






  奇犽隱匿在一片狼籍的庭院少數完整的大樹上,看著眾多管家將梧桐抬走…遠處重傷的三毛奄奄一息…
  綠蔭掩映下,單手拎起血跡斑斑的肥貓…哎…

  「原本還指望你破壞那些地下陷阱…這下可好,把三毛弄得重傷…我爺爺大概下令讓山腳下的獵犬們待命了吧…」不過應該不會有人跑那地方去…
  「喵嚕…」
  銀髮少年也很鬱悶:「行了,別擺出一副可憐的臉,我知道那不是你的血,」語氣一轉,用力揉著肥貓腦袋,頗有虐待動物的嫌疑:「就叫你說停止、停止!你聽不懂嗎!?現在這樣要怎麼救那四位啊!?啊?別裝傻!!你說清楚!!」
  「…喵嚕嚕嚕,喵喵…嚕喵喵嚕。」說得一本正經。
  「啊!!煩死人了!誰曉得你在說什麼啊!?」奇犽呈現自暴自棄狀態:「…為什麼我最後得跟你搭檔……」再度陷入鬱悶……
  虎次郎撇過頭,頗不以為然的表情:「嚕…」似乎認為跟奇犽在一起自己也很委屈……
  『你那什麼態度啊!吼!!』

  要是小傑在我就不用怕沒翻譯了…呃……我在說什麼…他在我就不用這麼著急了…讓他用強化系的超破壞力破壞院子也是一樣效果啦……
  那…那傢伙有可能從內部破壞這些陷阱嗎?內部破壞其實比較困難…

  索性仰躺在枝幹上,不理會下面一群人收拾殘局的忙碌光景……
  虎次郎在一旁用舌頭舔舐著自己的毛髮,將黃澄澄的皮毛稍作整理……剛剛那一架打得厲害,望向遠處『不省狗事』的三毛……琥珀色的眼中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氣,尾巴晃動的幅度讓奇犽覺得頗為欠揍……

  但是奇犽心裡很清楚,要虎次郎再度變身…短期內怕是不可能了。

  虎次郎的傷勢絕對比三毛嚴重,那隻被硬生生咬下的耳朵也沒有復原的跡象…就自己所知,虎次郎雖然是念獸卻保有了貓科動物大部分的天性…愛乾淨就是其中之一、兇起來很嚇人………呃,聽起來像是光哥哥…
  不過…重點是明顯比較嬌小(雖然其實還是很大)的虎次郎完全打敗了三毛…而虎次郎沒倒下的原因是因為他的氣雖然消耗了,但體積立刻也恢復小貓型態……三毛之所以會這麼悽慘是因為牠就算失血過多也不可能變成小狗…血液含量不足以供給全身…

  「這一點你相對的吃香……」幸好……
  奇犽對貓咪露出了溫和的神情……幸好你沒事,不然很多人會傷心的。
  「喵…」
  「看什麼看,你臉真醜,別看我啦!」
  「喵嚕!」炸毛了!


  話說回來…雖然我認為下面的陷阱裝置沒有破解的辦法……但是…真的是這樣嗎…雖然我也是這麼對旋律說的……但舉凡是人類製造出來的東西,就算是念能力好了…應該也有破綻才對…
  小傑的思考比較靈活…應該不用擔心他…是說我也沒看見他是不是真的掉下去了…或者只是跟酷拉皮卡在一起…還是說連酷拉皮卡也真的掉下去了?

  嗯,應該是都掉下去了……不然這肥貓不會靠過來我這裡。

  現在的問題是要怎麼把他們弄出來…問老媽有用嗎?實在不想跟那女人打交道…爺爺呢…他是比較疼我沒錯啦…但是脾氣也很難捉摸…
  說到爺爺,記得好像是曾曾曾曾祖母有罕見的時空變換能力…詳細雖然不清楚,但應該是類似當年在東果陀的獵人基地一樣的亞空間能力吧……聽爺爺說過大部分院子裡的陷阱都是那老老老老女人設置的………嗯?如此一來…

  呃…這樣說起來,不就變成是要靠腦力解決的陷阱裝置………汗死…

  那只有祈禱小傑跟酷拉皮卡落在同一個坑裡,亮哥哥與光哥哥那一組人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應該沒多大問題,酷拉皮卡自然也沒問題……
  小傑就……




  「…哎…」黑髮少年鬱悶地盤膝而坐在井底,望天………

  天空還是那個天空,縮小了好幾圈……小傑鬱悶得要死…
  原本以為自己失足已經夠笨了,卻沒想到想要兩三下爬出去居然做不到…

  「每爬一步好像出口的距離就會多了兩步遠……我剛剛爬了七步…但是上上次爬了十一步…換算一下的話現在的距離是………呃…」汗…我不擅長算數耶:「嗯…不管怎麼說,往上走如果行不通的話,那往下呢?」我還是不要想太多有的沒有的…這樣比較乾脆…

  看著自己所處的、方圓不超過八十公分的井底…
  畢竟上面那個天空的光線讓自己非常不自在…總覺得不要被照到會比較好,說不上是什麼原因……但自己就是這麼認為,因此一直將自己隱蔽在牆角陰影下…但若要往堅硬的地底走……死火山跟休眠火山一樣嗎?呃…這是簡單的往上走與往下走問題…
  既然剛剛嘗試過往上走走不到出口,那…就是往下囉?

  『好!』霍地站起身,雙手握拳,眼神放光………士氣高昂:『挖地洞工作開始!就取名為『土撥鼠大作戰』!噢耶!』
  嗯??但是我要拿什麼來挖……呢……直接破壞地面的話會引起上層岩壁坍方……直接壓在我身上吧…雖然說我可以用念防禦…但是萬一上面才是真正的出路,那……最後豈不是我自己把出路堵死?

  於是黑髮少年繼續鬱悶……



  「…到眼前那塊磚塊為止,目測距離六十公尺…這不合理,」酷拉皮卡站在原處,撫著下巴在一片綠光中思考:「剛剛已經嘗試過許多次,走是走得到,但一般人七十步可以到達的目標物居然讓我花了一倍的腳程,換算未知的出口以及加諸在受困者身上的心理壓力…我判斷以現階段現在的情況,繼續往前走肯定不是上策。」

  金髮碧眼的青年望向左側……而且這個無論我如何轉向都一直維持在我的左手邊的綠光,雖然它是有些殺傷力,但是對念能力者而言…只要不受傷防禦起來都不困難,但它只有這點作用嗎?『一直都在左邊』這一點讓我有非常不吉祥的感覺;到底設置陷阱的人為何作出這種設計…這其中一定有他的不可忽略因素,我得仔細想想。

  『一直都在左邊』……這會不會是一個受困者心理上的盲點?
  望向自己的上方輕嘆:「……不知道塔矢跟虎次郎怎麼樣了…」還在打嗎…



  一片眩目的白光中…亮將強大的周包裹住光的身體…拖著的傷勢卻也因此不但沒有復原,反而更加嚴重…
  其實只是正好傷到要害,不然也沒什麼…只是現階段情況真是糟糕透了…

  光還在喃喃地哼唱著那首《Pretty Boy》的旋律…咬字已經非常模糊,但是亮在聽見的那一刻馬上就認出這首歌……
  那是光曾經無數次在自己耳邊哼唱的曲調,枕邊細語的時候、在客廳沙發上依偎著彼此的時候…分工做家事的時候…在月臺等電車的時候…
  亮不知道這首歌是不是也是光自己作的…但是很清楚地明白…該說是這一陣子以來終於理解到光愛著自己的立場與自己愛著光的立場有著本質上的差異;付出的份量相同,質卻不同………相信許多伴侶間的情感都有相同的狀況,只是在我跟光之間…因為事件的突兀、情感的強烈而顯得區別明顯了……


  亮最後費了相當大的力氣才具現化出自己拿手的、有治療效果的繃帶……捨不得用在自己的傷勢上,摸索著撥開掩蔽在光身上的衣物,不知道是因為疼痛或者因為害怕光的聽力無法復原……有些發顫…
  最後終於將一小段繃帶纏繞住光的耳朵……

  「光…你聽我說…雖然咳、你可能聽不到……咳、聽我…說…」因為自己無法現在睜開雙眼,所以繃帶纏繞得有些凌亂…
  「…對不起…咳…這一切…都是我不夠細心咳……惹的禍…」溫柔地撫摸著髮絲:「頭髮留長了嗎……我好想看看我心愛的光…」
  「光…你瘦了…」好想跟光多說些話…再多一些:「是不是因、為我…咳…又開始厭食?對不起……我是個沒…用…咳、的人…」
  緊閉的眼簾溢出了淚水…這一陣子眼淚總是氾濫得厲害:「…光…對不起…二十四歲的我…咳咳、如今…才明白、你十七歲時的婚禮誓約…」我真的很笨…
  「我…其實咳咳、也不知道最後想…對光說些什麼…」
  「咳、只是現在才明白…原來感謝、欣賞……佔有、喜歡、好奇、歸屬……這些……所有的正面情感…咳咳、咳…都應該包含在愛情裡面……」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們是如此不同、卻又如此相同…」
  「在人生、的最後…我能體會這些…咳…對我個人而言…雖屬幸運、對光……」愛憐的神情,摩擦著身下光潔的額:「卻是莫大的委屈…」

  輕輕安撫著懷抱裡的光……不知道是不是失去意識後反而有更直接的感應…光似乎漸漸安靜了下來…不再喃喃低語輕唱…


  「…看樣子…應該聽得見了…」亮笑著…猜測著光此刻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安穩了一些……隔著一堆厚衣服感覺不到血液脈動…卻知道光瘦了…
  「光如果聽不見…會難過的……」拜託…希望…能痊癒…
  「對不起……咳…總想著把光緊緊抓牢…」眼淚一滴一滴落上面前毫無意識的愛人臉龐:「但是…我是很愛、很愛光的……老是拴著你…沒給你自由…一開始…是為了私心…咳、怕失去…後來真的只是…怕光有危險…咳、我好像一個怕讓小孩自己、咳…一個人上學的媽媽……怕小孩被壞人綁走、騙走…咳…」
  「其實…限制光…只是想更加呵護光而已……對不起…我只咳…顧著這樣做…就以為是給你最好的…以為、別讓你知道爸爸回來…咳…以為不讓你面對、困難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對不起……我真的很失敗……」
  「光…你聽得見嗎?」
  「光…我大概…沒時間了…等一下睜開眼睛後…恐怕連…咳、看你一眼的時間都沒有…」挨蹭著熟悉的耳鬢…溫柔眷戀:「光…背包裡有食物……是京都的點心…咳…我會盡可能…讓你接近水源…」
  「光…光…」跟我在一起…苦了你了…
  「光…咳…光,」我好想再多跟你說幾句話:「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光,我好愛你--」


  隨後…
  亮用最快的速度摸索著將光的身體掩好,將兩人的背包都背在自己身上…母親的那條殘缺的圍巾也就著緊閉的雙眼胡亂塞入行囊…


  胸口還淌著血…碎裂的骨頭嵌入肺葉已經使得呼吸完全混亂,亮抱起了光…準備施展那個平時不難做到的高等應用技『硬』…帶著光離開這裡。
  此時亮在內心最大的希望是能在出去這個高溫膠囊的第一時間…將光交給信任的朋友…不管是哪一位都好…就算是上次突然出現在草原的、冒失如古瀨村也沒關係…至少別讓光一個人………我的光…現在需要人照料…

  緊一緊懷中的愛人…亮撐起身……咬牙集中精神,一邊將更強大的周延伸到光周身做為保護,一邊對自己的眼睛使用了硬……開始尋找那個被強烈白光所隱匿的空間裝置。
第八部 第二九八局 笨徒弟
  「都是你的弟子不好!要做什麼決定也不先說清楚!!」
  巴托奇亞市區餐館裡,在飛機上得到塔矢名人解釋的古瀨村正對老友發飆…


  黃昏時分,搭乘晚一班班次的飛機,為好友與弟子的安危擔心而趕來的尹老師,正在一邊聽著抱怨,一邊有些食不知味地吃著當地風味晚餐。

  「已經晚餐時間還沒聯絡…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尹老師是真的很擔心………畢竟是進入揍敵客家。
  古瀨村吞了一口美式咖啡,看看餐廳牆上的時鐘:「過了八點半若還沒聯絡的話就打手機吧……我已經在市區晃了一天了,腿軟………」
  心不在焉的語氣,繼續吃:「棋院有給你公費吧,可以順便觀光…」
  「觀個頭!」暴躁地指著不遠處的高山:「碁聖、十段、名人、本因坊、王座全都陷入那裡面了!你還讓我觀光!?」雖然說到底就只有兩個人…
  瞄了老友一眼……三十好幾的人了還跟孩子一樣:「我的意思是讓你四處『看看』,這樣說不定會有幫助…」小亮沒主動聯絡,這一點真的讓人很不放心…
  「我早就四處看過啦…一切都很正常,就是這東西…」看向身旁一袋水果:「覺得挺好吃,酸酸甜甜…所以買了,我們那裡不知道有沒有進口…」

  看著巨大的山,不甚在意:「我從剛剛就注意到了,那一袋你想帶回棋院當土產嗎…農產品一次不能帶這麼多吧。」這人有沒有常識…我跟來果然是對的…
  「咦?不能帶嗎……好可惜……聽賣水果的大嬸說有活絡筋骨、促進血液循環的療效…只有在這附近幾個國家的山林裡面有…」手上拿著一顆,吃了起來:「我打賭倉田肯定沒吃過。」可以炫耀一下……
  尹老師無言:「你就為了『倉田老師一定沒吃過』所以買了一堆…」還說不是來觀光的…果然沒什麼責任感……我跟來是對的。
  「我買的時候賣水果的大嬸見我一次買很多還用怪怪的眼神看著我…」回憶的語氣:「要說今天遇上什麼怪事就是這一件了…原來他知道農產品不能入境嗎…」
  「不是不能入境…是不能帶這麼多入境…」怪怪的眼神??


  兩人望向不遠處的死火山,突然間沒了話題…古瀨村也靜了下來。


  「不知道他們來不來得及回來參加頭銜戰…」被落在山下的記者有些落寞:「其實我很高興你來陪我…」
  輕嘆,草草將飯菜用完:「頭銜戰還是次要的…留得青山在還有什麼不能重來?我擔心的是章魚未來的走向…怕他不選擇圍棋…即使選擇了,他跟小亮的感情也很難回到最初。」畢竟圍棋與感情是兩回事…
  「唉…雖然我也知道他必須選擇圍棋才有更多時間與塔矢相處,這是很現實的問題…畢竟一個人不可能當兩個人用,而且他也真的很愛下棋……只是…」想到這一陣子阿光的處境就討厭至極:「……你覺得他們適合在一起嗎?」
  「適合嗎……這不是我們說的可以算的吧,他們倆自己高興就好…」感情這種事情很難說吧:「真要我說的話…章魚在瞭解誤會之後一定會跟小亮在一起…而且是毫不猶豫。」
  「啐…」明顯不高興:「瞧你說得真有把握…」
  苦笑:「你不希望他們倆在一起?」
  「阿光跟他在一起沒什麼好處!」就是不爽:「哼……好吧,我承認塔矢已經待他很好了,甚至相較於我或者其他人…塔矢的個性已經相當細心了。」
  「嗯?你還有自知之明…」
  「你這傢伙!」超級不爽…

  尹老師話鋒一轉,正色開口:「章魚跟小亮在一起有沒有好處我是不知道,但你覺得他是會因為跟對方在一起有好處所以才談終身的人嗎?」那樣的話自然怎麼選擇都不會選擇身為男人的小亮了…
  古瀨村一時無言……末了低語:「…但也別被這種爛誤會搞成這樣啊,塔矢應該要一開始就告訴他啊…」雖然我也知道阿光自己也有責任啦…一般人拖了這麼久,都會問問的吧?阿光問了不就沒事了……搞成這樣棋院怎麼辦…
  對於朋友的鬱悶原因不置可否,輕輕說著:「……章魚一定會選擇回到小亮身邊,無關圍棋……因為小亮是個很乾淨的人。」跟章魚一樣…同類人。
  「啊??」
  「我那笨徒弟…」第一次這麼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從阿瀨口中瞭解這誤會之後就一直很想這樣叫:「他在感情方面就像幼兒一樣。」
  「塔矢名人?幼兒?」臉抽筋:「你有沒有搞錯……」這人發燒了嗎?
  看向不遠處的火山口:「是啊,跟幼兒一樣。」
  「…」喝咖啡、喝咖啡…八點半、呃…九點好了…等到九點沒聯繫就打電話,嗯。
  「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解釋。」這種事情跟他說他會懂嗎…



  『……小孩子?』
  「是啊,小孩子…而且是兩三歲的那一種。」
  『……為什麼?』
  「跟你解釋你也不會懂啦!」
  『你不說我怎麼會懂!還有!』黑髮少年在夜色的山林中徘徊:『我不懂的是你不是在單人牢房裡嗎!?為什麼有辦法講電話??』
  「不好嗎?」這算是關心的一種嗎:「倒是你,你是怎麼走出陷阱的?」
  小傑望著狼籍的庭院:『走出?我沒走出啊。』
  「那是?」這傢伙………不會從內部直接破壞吧…
  『當然是從內部直接破壞啊…嘿嘿…不好意思,』吐吐舌頭,躡手躡腳地繞過三毛巨大的身軀:『……虎次郎果然好厲害,真的打敗三毛了。』
  哎……果然是從內部破壞:「…我覺得你比較厲害,內部很難破壞吧,那些陷阱裝置都有強大的念保護。」這傢伙現在恐怕腿軟了。
  『嗯……當時我想不出來到底該怎麼做,幸好我是強化系的…不過也很怕一擊不成功的話會沒力氣進行第二擊…對不起喔,奇犽。』諂媚……
  「幹嘛?」老媽已經在鬧彆扭了,所以我才自己進入牢房不出來,省得被囉唆……這傢伙現在這語氣是怎樣…

  小傑拿著手機,看向眼前道路……突然正色:『因為這些畢竟都是你的祖先裝置的東西,也是你成長的地方。』雖然奇犽不承認這裡是他家…但是意義不一樣。
  「沒差啦,那也不是什麼令人回味的好東西。」
  『話不能這麼說!』非常嚴肅:『過去的人之所以歷代保留下這些陷阱就代表它們有設置的必要,而且經過這麼長的時間還能運作,可見你的祖先守護這片領土的執念有多強!』
  銀髮少年在單人牢房裡有些無言以對:「…這樣啊?」跟《黑暗奏鳴曲》一樣,恐怖卻偉大……呃…好吧,比起樂譜,陷阱的等級差一大截。
  『就是這樣!』頓一頓……呃…哪條路才對啊:『所以我在想所謂試練之門,其實是在保護外面的人。』只管往前走吧…
  「啥??」這傢伙腦子又想到什麼…
  『嗯…我是這麼認為的……』思考著眼神轉了幾轉:『我想揍敵客家不是因為冷漠不想要客人上門打擾,除了衝著懸賞獎金前來捉拿通緝犯的人之外……應該…是想保障客人,只有有能力通過試練之門的人才有可能有能力離開陷阱,繼續往上走。』
  奇犽在窗臺邊思索著:「……是這樣嗎?」這是什麼邏輯…詭異!

  『就是這樣,』這一路上都沒遇上阻攔,果然前院的騷動太大…大家聚集在前院:『所以試練之門之所以嚴苛,就是讓進入的人有一定能力可以自保,陷阱也採用空間裝置,按照你剛剛說的爺爺的解釋…直接將人送出去,意思是告訴大家:『你們別再來了』,嘿嘿……其實奇犽的祖先很善良。』
  「………是這樣嗎?」但是出不來不就熱死在裡面………
  『相信我,就是這樣沒錯。』神經線大條………全世界都是好人。
  「但我剛剛聽我媽在懊惱抱怨,說爺爺已經下令放出獵犬了…你們如果轉移出去會到背山的一面吧……聽老媽說就算出去了也會被獵犬追。」
  小傑汗了一下:『…像三毛那樣的獵犬?』
  「不是,是一般獵犬。」
  『哇哈…奇犽你好奇怪!』
  「什麼啦!?他們三個都掉下去了耶…你還笑!出來就會被狗追……嗯??被狗追……好像也…」
  觀察著周圍地形,繼續上山:『對吧…能推開試練之門、能平安走出陷阱的人會在乎被狗追嗎?根本不用擔心吧,唯一需要被擔心的琥珀哥跟亮哥哥落在一處,亮哥哥會照顧他的…放心啦!』說不定這樣能更快合好。
  「啐…我就是不爽亮哥哥這次的事情…」

  啊……聽外面的情況,老媽還在歇斯底里……真是!早知道會有這種危險幹嘛不直接軟禁光哥哥還安全一些,再不然也別派梧桐送他出去……幸好是跟亮哥哥掉在一起,。


  『但你其實很慶幸他跟亮哥哥掉在一起吧。』
  扒了扒柔軟的銀髮…語氣無奈:「是沒錯,在我向爺爺確認過陷阱有破解的方法後是鬆了一口氣…哎……但我跟我老媽解釋過事情來龍去脈後,他還是很擔心,一直在抱怨我爺爺太早放狗…那些獵犬不達到任務是收不回來的。」也不想想是他自己讓光哥哥出去的…要不然我早就找到人了……
  『阿姨會擔心很正常啊…他在意的東西在琥珀哥那裡嘛。』剛剛說過的《黑暗奏鳴曲》…吧……真是誤會中的誤會…居然是旋律跟酷拉皮卡在探聽情報啊……真沒想到。
  「總之我怎麼跟那女人解釋有亮哥哥在,光哥哥已經安全了也沒用。」除非亮哥哥身受重傷,不然那兩人腦袋不差…要出去稍稍努力思考一下就行了。
  小傑乾笑兩聲:『阿姨的脾氣是極端了一些……』很神經質…
  「所以我只好自願進入牢裡安慰他…」聳聳肩…不太在意:「總要讓他有個怪罪對象…不然他會更加神經質。」那樣會很麻煩…
  『誒??奇犽你是自己進去的啊?』
  「不然呢?這樣可以不用聽他囉唆啊…這裡牢房比藤原宅還寬敞,放心。」
  『那就好,我才在想說你很可憐被關起來了…正往山上找你。』沒事就好…

  驚訝:「你正在上山!?我以為你是在下山或者在找那三位…」
  『不是啊,』理所當然:『我當然是上山啊……一開始以為此行的目的琥珀哥在山上所以上山,結果打電話給你之後知道他已經安全了,然後就是…聽完現狀知道你在牢裡。』
  這………好吧,是我一開始沒說清楚:「呃…總之你回去啦!上山幹嘛??」
  『我朋友在牢房裡我怎麼能坐視不管!!』明顯生氣了…
  「小傑……」怎麼了……
  『你每次都這樣,危險的事情一個人包下來,就算信任你我還是會擔心!』說得直接,補上一句:『你這樣做就像亮哥哥沒先找琥珀哥商量一樣!就算是你自己決定入牢房的,我也會擔心,為了有覺悟的戰鬥、有危機是一回事,為了這種奇怪的理由不管是被關還是自願我都會擔心!因為我們是朋友!』


  一陣靜默………奇犽覺得自己臉紅了……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不自覺的作出了跟亮哥哥一樣的疏忽……越是長伴身邊的人越容易疏忽掉對方的感受,以為一切理所當然……幸好小傑有不滿就會說出來,如果是不會表達或者不敢表達的人……就很糟糕了…


  「哎…好啦,別生氣啦,呃……我跟你說就是了…」
  『什麼?』還在上山…但該往哪走……
  剛剛不是還很想知道的嗎…真是:「……就是剛剛說的…亮哥哥很像兩歲小孩,我是指感情層面。」但是這傢伙會懂嗎…
  『喔。』嗯…我覺得走左邊比較好。
第八部 第二九九局 小孩子
  很少用手機講這麼久的電話,似乎有許多事情隔著一點距離比較容易溝通……奇犽一邊指揮著小傑正確的上山路徑,避過陷阱…一邊說著『小鬼頭理論』。

  「小鬼喜歡模仿大人,這是學習的一個階段……我小時候就是這麼跟我老爸學習挖人心臟的……呃…不對,這不是重點啦…職業殺手都要先看穿一個人最脆弱的一面,所以我大概猜想得到…」亮哥哥其實比光哥哥更害怕失去彼此…
  『嗯。』奇犽開始說外星語嗎………他是說這個路口吧。
  夕陽輝映著銀色腦袋,奇犽趴在雕有猛獸圖騰的鐵欄杆邊:「…哎,總之亮哥哥的感情像個小孩一樣,其實他……並不是自我中心,只是在他的世界裡面因為跟光哥哥有太多的交集,所以他認為光哥哥是屬於他的。」
  不解:『琥珀哥是屬於琥珀哥自己的。』肯定。
  「這我知道啦,」真難解釋:「這……就像小孩子會認為自己看過的圖畫書就是自己的圖畫書…不會管書其實是圖書館的,會認為自己看過的書就是自己的,兩三歲的幼兒都是這樣…」雖然我沒殺過小孩子,但我知道。

  『喔,我知道啊,而且就算不看了也不准人碰,聽說小七現在就是這樣。』必經階段吧…三歲以前的人類跟動物們比較雷同。
  「對!而且小七會模仿旋律對自己說的話,比方說…呃,假設『小七乖…別哭』之類…小七這年紀的孩子會藉著關愛另一個比自己弱小的對象學習大人的行為、慢慢成長……我想說的是,亮哥哥就是這樣…」有個現實例子比較好解釋:「你選窄的那條臺階。」
  『喔,』奇犽家好高…有幾千階:『……嗯…所以亮哥哥像小孩一樣單純、佔有慾強…我記得他說過他兩歲就開始下棋吧,又是獨生子…』

  所以奇犽才會跟亮哥哥一樣疏忽掉夥伴的感受…因為奇犽的兄弟也不太算兄弟,而且從小學殺人術……只是奇犽接觸的是黑暗世界,所以人情世故上比亮哥哥精明一些;說起來我應該更常對奇犽堅持己見吧。


  「沒錯,他的人生感情面從兩歲開始近乎停擺。」就是這樣…但最近改變了很多。
  『…嗯…好高…』思索:『所以琥珀哥就是那本圖畫書,但是偏偏亮哥哥身為大人的那一面理智上知道琥珀哥不是圖畫書,而是人…所以……呃…』難解:『所以要是亮哥哥不見了這本『圖畫書』,大概等於要了他的全世界吧……』
  望向火紅的夕陽,索性坐上窗臺:「是吧…因為小孩子的世界很簡單、很專一、很執著……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知道,因為那個人看起來很成熟,」這傢伙開始爬樓梯了吧:「那時…還曾經對亮哥哥說過…要他千萬別放棄光哥哥的話…」
  仰望……要一鼓作氣爬上去:『有這回事啊…奇犽果然對光哥哥的事情很熱心。』
  「少囉唆…」那是因為我跟他們倆很像……
  『但是小孩子不會喜新厭舊嗎……至少我小時候很愛新奇的東西…』左右張望著……喔喔!!那邊是人面花耶……啊,要一鼓作氣!

  奇犽汗了一下:「你到現在還是一樣吧……其實…我想人都是這樣……」好悠閒的坐牢:「但是…我猜的啦…一方面光哥哥也一直在蛻變…你不覺得他每次見面都……很新奇…嗎…」這該怎麼說……光哥哥真的不是變化系的嗎…為什麼我覺得我一直都是這個樣…
  『感覺每天都重新認識一次熟識的人嗎……我想我懂奇犽的意思。』
  「而且…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他們倆…大概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情吧……只是覺得沒必要改變,至少光哥哥知道亮哥哥的心態…」而且很享受……
  『不愧是奇犽,總是知道很多看不見的事情。』呼……還有好多階:『所以…結論是你認為亮哥哥不會改變對琥珀哥的心意囉…跟我的感覺一樣。』
  「你是直覺上這麼認為吧……而我是在森林中追尋光哥哥時才慢慢思考的……很多感情雖然我從小就為了職業需求而知道,卻沒有深入理解過…」回憶起自己的童年,有些幽幽的語氣……

  我爬!我爬:『我只是一直都知道…亮哥哥對認定的事情很…偏執,他對琥珀哥就像酷拉皮卡之於火紅眼一樣吧。』用大人的方式捍衛孩子的感情嗎…
  「說到火紅眼………」光哥哥的眼睛……這似乎不好在電話中開口:「算了…以後再說吧。」
  『話不要說一半啦…』怎麼了嗎…
  「真的沒什麼,反正以後你自然會知道……」又是個難解的情況……喃喃自語:「西索對壞掉的玩具沒興趣……但是也會有小孩對缺頁的圖畫書珍惜備至……」
  『你是說琥珀哥的眼睛在亮哥哥那裡這件事情嗎?』再爬……
  驚訝大叫:「你知道!?幹嘛在電話裡說出來!??笨蛋!!」
  無奈地看向逐漸轉黑的夜幕,手機微微發燙:『只要暫時別讓酷拉皮卡知道就好了……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隱瞞夥伴,但是…不提不代表隱瞞……』
  「暫時?」

  『嗯…既然是念的物品應該已經不是單純的眼睛了…在我看來琥珀哥房裡的棋盤也是…塔矢伯父最後使用的棋盤也是…都不是單純的物品…』
  「…我覺得不簡單的是你…」哎,算了…不是第一次見識這傢伙的直覺了:「你什麼時候知道那耳飾的事情的?」
  『什麼時候……嗯…十二歲那年與光哥哥重逢時就知道了啊…當時你不是也在場嗎?大家都知道吧…』
  銀髮少年曬著第一顆透出光輝的星星,姿勢優雅卻是一臉無言:「……不,並不是大家都知道…至少我不知道、亮哥哥也不知道……我說,」扒扒腦袋…正色:「你不擔心嗎?」
  『擔心……擔心什麼?萬一被酷拉皮卡發現也沒辦法啊…從他說要一起來接琥珀哥我就有心理準備了。』反正他又不能對蜘蛛之外的人怎麼樣…
  「我不是指那個啦!!吼!」這傢伙是裝蒜嗎:「…即使…我猜的啦……光哥哥可能能透過翡翠的眼睛看見…但那畢竟……不好吧…」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不完整…

  小傑一愣:『反正亮哥哥見到琥珀哥後會把眼睛還給他啊…』
  「再裝到另一邊耳朵上嗎…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那樣一樣…感覺不好…」
  『裝耳朵…』不解、疑惑:『既然你知道那是裝上去的,那為什麼不裝眼睛上?』又不是蜻蜓,要那麼多複眼幹嘛……奇犽好奇怪…
  銀髮少年愣住數秒後…試探:「光哥哥的耳飾…不是有釘子之類的才能扣在耳朵上的嗎……」應該是這樣吧…
  『不是啊,翡翠哥的眼睛一直都是自己……呃…『黏在』琥珀哥的身上的。』擦擦汗:『呃…我覺得我們好像在討論詭異的問題…』
  奇犽抽著臉…不信:「怎麼可能…那樣很奇怪吧…居然說能裝回去…」
  『會嗎……但是…』繼續往上攀升中:『金的大書上說猛獁像的獠牙可以放回古代獠牙的尖端守護草原,那為什麼同樣是充滿意念的東西不能裝回眼窩裡?翡翠哥的眼睛都能『黏在』琥珀哥的耳朵上了……既然如此,光哥哥原本就是自己的眼睛能放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也很正常啊。』這很難懂嗎……不會啊…
  「……………………………………」




  一隻眼睛泛著沉沉的薄霧,亮撐著單眼喘息…
  因先前受到白光的侵害,亮全身上下無一完好,遍身皮膚滿是細小的內出血微點,稍稍一動便扯裂微血管…強烈的刺痛提醒著亮剛剛才脫離險境。
  光昏沉沉地被亮緊緊護在懷中,依舊不省人事卻是呼吸均勻……這讓亮稍稍鬆了口氣……

  幸好…因為無法支撐太久,到最後關頭靈機一動將『硬』集中在一隻眼睛上,果斷的捨棄左眼……這樣能護著光久一些,以後也還能下棋。
  緊一緊懷中的愛人,亮端詳著光的易容……
  這好像…不是單純的易容……能做到這種事情的人……


  一瞬間有什麼令人感到顫慄的念頭滑入亮的腦中…


  是光…在第一屆北斗盃過後,因為我認出他的身分進而追問他逃難時的過往…後來…後來因為他昏睡過久,我查了他的手機才發現光從酷拉皮卡的手機調出了西索的電話並且自己保存了起來……
  光幾乎過目不忘……為什麼要那麼慎重的保存起來?保存當時根本沒見過面的一位危險人物的聯繫方式?
  其後光在韓國待了一年……回國後我問過他…當時光只說覺得派得上用場。
  如果只是感覺派得上用場,光需要特別在手機裡面註明西索的電話嗎…當時西索根本就是陌生人……即使後來在草原上是因為他才方便行動,但草原的獠牙事件根本不在我們的預料範圍之內,若不是鐵男哥,我們根本不會回草原…

  光肯定是在酷拉皮卡第一次來到藤原宅時就知道有一天必定會用上『輕薄的假象』,所以才輸入電話……因為光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那光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什麼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竟然這麼不瞭解光?
  難道就是為了有一天要離開我,為了方便起見需要易容?

  居然……這麼想離開我?

  再度緊一緊懷中的光……定神…
  不對…就算是這樣……那也是光在十六歲以前的事情…之後光對我說了『永遠』…所以光其實是不想離開的…只是一開始時他心態很不安定,對未來充滿不安…之後雖然安定了卻也沒刪除西索的號碼…
  應該是這樣才對,光待我至誠…我很清楚,所以不可以胡亂誤會光。

  望著懷中的愛人……幸好…平安出來了…
  終於…確確實實見到你、將你摟在懷裡。

  伸手欲將念力面具撕下,山林深處的巨大鳴動卻使得亮全身瞬間戒備了起來…
  瞇眼觀察…那一片是……什麼……


  成千上萬的獵犬由遠而近快速移動…亮獃住。

  我現在…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對付這麼多動物…
  咬牙…想上樹……但是即使捨棄行李自己也不可能抱著光上樹…所以…

  「光…沒事的,乖乖聽我的話,現在…先別醒來。」我一定會護衛你到最後!

  沒有多餘的時間繼續思考對策,能跑多遠跑多遠……獸族的腳程風馳電掣趕上了因為失去一眼視力而平衡感大減的兩條腿人類……
  將全身的能量護住了懷中最重要的伴侶,同時亮騰出單手,武士刀揮出的同時一邊努力維持著前進…舉步維艱。

  黯淡而火紅的新月似乎在嘲笑著步履艱難的青年,遠處的獵犬喘吠聲如今已嚴嚴整整地層層包圍了核心的人類……其中一人卻是睡得平穩。
  獸類的鼻息聲夾雜著焦躁與嗜殺,嗅到亮胸口的血腥味興奮地張牙舞爪,直撲上前!!

  『可惡!滾!』反手握刀刺傷一頭猛獸的同時,一腳踹開撲上來的獵犬!
  『別碰我的光!!』敢碰他!找死!
  『…咳!走開!走開!!』所有的感官都繃到了臨界點,極其敏感。
  『不准傷他!!滾!!』大口喘息著…揮刀的手忍耐刺痛努力砍殺著從四面八方擁上來的利爪尖牙!!

  鮮血濺上了英俊的臉龐,揮刀的人被激怒之後大開殺戒。
  至少!至少要保護光到有水源的地方!




  『奇犽?』這樣的推論很奇怪嗎………我爬…我爬…
  「你爬完樓梯了嗎?」算了,轉移話題…
  『快了…』不會啊…我覺得很正常:『亮哥哥那邊真的沒問題嗎?』剛剛……怎麼突然感到一陣緊張……
  「放心…小孩子的執著是很驚人的,」哎…老媽還在發牢騷:「我敢說無論遇上什麼事情,他都會拼命保護光哥哥。」
第八部 第三○○局 我愛你
  是河水潺潺滑過時光的聲音……光緩緩睜開眼睛……已經晚上了。
  星河彷彿與流水相連,夜幕延伸至周身…溫和而自然的山林脈動。

  「…嗯…」聽得見河水的聲音…很清楚……而且也看得見…
  但這裡是…我頭好暈……這裡是哪裡……山林深處……的樣子…

  想要改變一下姿勢,至少坐直身體……卻明顯感受到阻力…
  微光中看見緊擁著自己的那雙手上戴著熟悉的兩支時間,光陰滴答地隨著河水流逝……衣袖卻盡是破損,光猛然一震!
  倚著一棵大樹…自己正坐在亮的雙腿間,被亮緊緊擁抱著、保護著…


  『亮!!』震動整座山林的呼喚聲。


  看著眼前緊閉雙眼、渾身浴血的亮……光不知為何,開始怕得發抖…
  亮一向彬彬有禮、斯文、古典、堅定、屹立不搖……
  而眼前的景象雖然肉體上比起草原那一次的傷害稍輕,但爬滿亮周身的淤血不容忽視,幾乎讓人以為這是人天生的膚色……自脖子以下到指尖…全都因為那奇怪白光的穿透性而內出血…時間拖得過長、延誤治療導致膚色已經青紫。
  肺部受到的重創彷彿理所當然的依舊存在…光根本不必確認…亮襤褸的衣衫已經讓傷口顯而易見……腹部更是鮮血淋漓…

  『亮!!醒醒!』手指探向頸動脈做確認的瞬間…光知道自己的心跳幾乎停止了……
  確認了亮的身體還有些微的脈動…光稍稍緩了一口氣…鎮定、鎮定鎮定鎮定……再度大聲呼喚:「亮!!你聽得見嗎?」
  「水!」我需要水!亮正在出血不止…還得生火…止血…需要止血…


  慌張中逼迫自己強自鎮定,光環顧四周的情形…
  接著毫無預警、流光落淚……


  著急地站起身想給亮取水…起身後卻看見腳邊正整齊地擺放著各色風味的京都小點心…其中不乏自己偏愛的那幾種口味,旁邊放著亮與自己的背包,亮的背包是打開的,裡面甚至有可口可樂。

  「……笨蛋…亮…」你對我這麼好…要我怎麼辦…

  深怕弄疼了亮,不敢多加觸摸…光隨手從自己的背包裡找出一件風衣給亮蓋上……瞥見被亮百忙中塞入行囊的媽媽的圍巾…又是一陣鼻酸…

  稍稍將亮安置妥當…光急急趕到不遠處的河邊…慌慌張張地居然發現自己沒有裝水的容器………卻又捨不得倒了那罐可口可樂…
  「我真笨!」敲了一記自己的腦袋,又急忙往回走…

  來來去去折騰了一陣,將物品移動到近處,所幸都在三十步的距離之內……月色下,光溫柔地將亮平放在河岸邊,原本的衣物盡數褪去…………咬唇、蹙眉。

  「…亮…」心臟抽了一下…這傷勢,光是看了就會覺得好疼好疼。
  替亮寬衣過後,光才發現亮的背上、腹部…好幾處都有很深的野獸爪痕……對照衣服上大量的血跡……………看樣子在我昏迷的這段期間,在這片山林裡,亮被猛獸攻擊過……幸好血跡對方的居多…但這傷勢也不是能拖的狀況啊!

  血跡……我好像…剛剛忽略了什麼…

  輕輕地擦拭亮的身體,心中千百個念頭不受控制地一一跳脫出來…

  這附近看起來不像是有醫院的地方…到底是哪……我又沒有手機…
  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這裡離奇犽家很近嗎?這裡是小河……那應該是下游了……枯枯戮山的河川下游處有市區…那…這裡很顯然是背山的另一面…
  亮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真的只是來找奇犽嗎?奇犽是不是認出了我所以幫我?或者他有可能幫自己的哥哥打傷總管嗎?這一切……到底?
  亮的背包、長褲……都沒有手機……糟糕…他是非法入境嗎?要在這裡等到天亮嗎?亮撐不了這麼久…就算能撐過去也不妥…我想讓亮盡快就醫…

  還有這些大量的血跡總讓我很不安…

  血跡…河邊…山林裡……新月的夜晚……這一切真的都讓我感到很不安……為什麼會這樣…好糟糕的預感!!

  甩甩頭,不理會心中的不安感…光仔細地用清水清理著亮的身體,還不忘坐在上風處…替亮擋風………心疼得要命!!
  「水很冷,忍耐一下…這樣正好能止血…」溫柔而顫抖的語氣一聽便讓人瞭然心中的情意:「放心,枯枯戮山的水都很清澈,我這裡還有乾淨的衣服…傷口也沒有傷到內臟…」看樣子是被亮自己驚險的避過了…好險…幸好…真的好險…


  反射的波光裡…光似乎見到亮笑了一下……很欣慰的那種,也很細微。


  「亮!你是醒著的嗎!!?」乍驚乍喜………隨即卻又故作平靜:「亮先好好休息,忍著點…我先幫你弄乾淨。」得先處理傷口才行…
  太好了…我別大聲說話……亮只要還有意識就能自我療傷,雖然很慢…但我在這段時間可以想想別的辦法…山裡總有一些藥草之類…對!藥草!可以做為亮的輔助…這樣亮可以好得快些!好轉之後得送他就醫,現在先別移動比較好…
  雖然有光線但待會兒還是得找適合的地方生火,得去撿柴,讓亮暖和起來…

  可是…我捨不得離開亮身邊了…

  「…你這傢伙…」其實…是來找我的吧…到底找我幹嘛啊?在日本找找也就算了…大老遠跑到揍敵客家…應該……是想來找我的吧…是這樣吧?是嗎?
  亮對我的好…我一直都很明白………但是亮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如今你這麼待我…讓我…哎…如何是好??

  擦拭著深色的髮絲,不知道為什麼…光覺得亮的髮似乎沒有了過往的光彩……幸好似乎留了些力量保護頭部,不然…要是那白光傷了大腦就糟糕了…
  「…臉沒事…好險,頭部沒受傷。」不過…這些傷到底是怎麼弄的……只要不特別招惹……這附近的狼群還算溫馴…別去挑釁就不至於直接攻擊人類…

  一瞬間,流光輕輕閃動了一下光澤,似乎有自己的意識,開始在光的腦中播放著剪影…



  「其實我知道的…我知道那裡面是SIM卡!咳、咳……光…」
  這是在白光裡……亮他說他知道…亮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對了!鈴鐺呢?
  啊…亮一直緊緊握著嗎……這個笨蛋!命都不保了管一個鈴鐺做什麼!?

  「光…乖…聽話…咳咳、咳…等我們出去了…咳…光再唱給我聽…」
  「光…你聽我說…雖然咳、你可能聽不到……咳、聽我…說…」
  「頭髮留長了嗎……我好想看看我心愛的光…」
  亮說…我是他心愛的光……雖然亮閉著眼睛…但是很溫柔…還是很疼我…

  「是不是因、為我…咳…又開始厭食?對不起…我是個沒…用…咳、的人…」
  怎麼會呢?亮對我最好了…總是用盡方法呵護我…我一直都知道的…我知道亮用自己的方式待我好…我都明白的……只是…明明跟小音……

  「光…對不起…二十四歲的我…咳咳、如今…才明白、你十七歲時的婚禮誓約…」
  嗯?對亮而言…那也是婚禮嗎…那為什麼還要跟明明結婚?亮或許會淡忘感情,但絕對不會做出結兩次婚這種事情……如果我那樣認為就是對亮的汙辱,所以我才會覺得亮大概只是把時間的誓言當作某種重要盟約……
  啊!原來如此…嗯…亮拿鑿冰錐要脅要刺傷『Toya Akira』意思大概…是…呃……要是我離開了,他的生命也將停止運轉……是這樣的意思……嗎…

  「其實…限制光…只是想更加呵護光而已……對不起…我只咳…顧著這樣做…就以為是給你最好的…以為、別讓你知道爸爸回來…咳…以為不讓你面對、困難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對不起……我真的很失敗……」
  我知道亮只是替我著想而已……這個我知道…說真的我不在意亮把塔矢老師帶開、疏遠我的行為……但我實在不能理解明明的事情…難道這一切真的是我假想的那樣?小音……不是亮的孩子……嗎……

  「光…咳…光,」無論如何…亮他……跟當年在草原一樣…
  「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拼盡了全力守護我的安危…
  「光,我好愛你--」


  其後…

  光持續照料著亮遍佈全身的大小傷口、清洗身上的髒污…流光似乎有自己的意識,持續放映著離開那個白色膠囊後的一切………
  原來如此…是空間錯置了,真難為亮居然想得到這一層…………啊!!為什麼轉移到的地方會有這麼多獵犬!??這感覺差勁透了!!好像故意安排好的陷阱!我、我不想再看見獵犬…牠們被有心人訓練好了,專門攻擊異己……

  可是…亮一直…抱著我。
  一片混亂的犬吠攻擊聲中,沒讓我受到半點傷害…固執地護衛著我……
  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路途怎麼會這麼顛簸……亮摔了好幾次…但是每次摔倒都沒碰疼我…我身上一點傷、一點泥都沒有……而亮身上的擦傷、挫傷……累積成現在這副虛弱狼狽的模樣…都已經衣衫襤褸了,為什麼還緊緊抱著我不放手!!?還在在意我的衣服有沒有掩好??還是緊握著鈴鐺……

  你可以丟下我的啊!!當年我不也這樣丟下自己的親兄弟!!?

  無法突破獵犬的包圍…亮終於開了殺戒,祭出了拿手的武士刀……疲勞地簡直像是瞎子一樣亂無章法地胡砍…我知道亮已經很累了…耗盡氣力才弄出一把刀…亮只是抱著我就很累了……但是還在在意那兩個背包……還有鈴鐺…
  武士刀到最後已經無法現形,變成腰刀的長度…最後只能縮短為匕首……亮的氣力…真的耗盡了……但是我知道為什麼自己一直沒受傷…因為亮從頭到尾只想著要拼命保護我…儘管耗盡能量也要將周包裹住我的全身。

  摔倒了…再爬起來。

  每摔一次腦中影像跟著流光的視野晃動……但是在一片喋血風暴中…亮即使摔倒了依然將我護在身下……獵犬的爪牙侵略著亮的身體…亮甚至無力防禦…但是護著我的周…卻持續著…沒有稍減……所以…亮的背上…都是傷…


  最後……流光播放的剪影停滯了一陣……光也思考著剛剛不清楚的片段…
  在一片強烈白光中,亮是怎麼『看見』那個特殊的裝置並且加以破壞的?
  隨著自己在內心的提問……光原本以為流光(翡翠)會為自己解答……
  而腦中的視野持續定格。


  替亮換上乾淨的衣物,傷口處小心不敢碰壓,清理過後的亮…氣色好多了…

  光為此稍稍舒展了眉頭,指尖理順墨黑色的髮絲……附在耳邊輕聲細語:「亮,想喝水嗎?」居然為我做到這種程度…就算……未來的生活一片黑暗,只要回到亮身邊能讓亮開心、不再讓亮疲勞奔波…也就夠了。
  我不是很早以前就覺悟過了嗎……只要亮覺得快樂的話,那麼我是否真的感到快樂……其實也不是這麼重要了…因為我害怕的是心愛的人不幸。

  細細觀察了亮的神情…光溫暖一笑…新月下,眼神中是訴不盡的愛戀…

  「嗯…知道了。」溫柔的視線彷彿親吻著戀人……光眷戀地看了一陣。
  背過身,掬起冷冽的河水,將口腔漱洗一遍……
  隨後回身,輕捧著亮的臉龐,將水源渡給了亮…控制著份量。
  源自洪荒,早於神話…生命的原質不急不徐地滑入亮的咽喉…………

  「還要嗎?再躺一會兒得找地方生火…」亮…無論小音是誰的孩子都不要緊了……而且…明明似乎也並不在意…所以…沒關係的。
  「呵呵…就知道你還要……」只要能讓亮覺得幸福,我就聽亮的。

  繁星落入河川,寶石一般光彩流過兩人的身邊……光靜靜地餵水…
  反覆數次之後,光彷彿有所感應………其實亮只是希望自己吻他而已。

  「知道了…」一吻貼上唇瓣:「…開心了?」嗯……開心了…就好。
  「…以後…都聽亮的,」神色溫和卻透著淡淡的哀傷。

  「我愛你,以後…都聽你的。」
第八部 【流光溢彩300局各局提要】
201. 湖心亭夜話:酷告知亮關於光的特殊能力被封印在蜘蛛團長的書中;碁聖戰前夜,光在趙燕園嘗試藉由王積薪告訴亮佐為的事情…未果。
202. 眼鏡:光衛冕碁聖,兩人避開因旋律待產而熱鬧的塔矢宅,準備回藤原宅。
203. 墨髮變成白髮:沙發上,亮對光傾訴了自己不敢在塔矢宅自己房間碰光的原因…
204. 事前事後:亮察覺光每次歡愛過後都會不明原因的去浴室…
205. 塵封的呼喚:為了尚未出生的小小琥珀,即將前往北極的奇傑二人將除念師的電話給了眾人,出發前一夜,犽注意到了錄音筆……第五部完。

206. 單純的少年:眾人在房間僵持,驚醒了旋律…
207. 水無月夜話:光對朋友說明了十二歲與翡翠發生的過往,至此朋友間再無隔閡。
208. 緊密關係:到了北極的傑後悔對光的惡言相向,犽開導後順便告知其亮光關係。
209. 百密一疏:酷陪伴光前往京都進行棋戰,封手夜晚的房間裡,光得知雷歐力依然生還…草原的湖泊事件雷在背後暗中出力。
210. 存在你之中:社敗在光手上之後有些落寞,光對社說『與你對局的意義在你我之間遠比本因坊這個頭銜對我而言涵義深遠』……

211. 猶豫的序曲:亮光前往青森,亮準備將庫洛洛事情告知光,卻不知如何開口,光察覺亮心煩…於是說笑:戒指上刻的K&A,K是桑原老師……
212. 變調的進行曲:亮正打算對光開口的時候,光突然臉色刷白…
213. 此時無聲勝有聲:兩人在陣痛中互訴情誼,旋律安產。
214. 完美先生:小七的名字確定,亮被記者誤會女友是明明。
215. 聚散逐風轉:在機場送走了酷一家四口、奇傑。

216. 不知道:因為雜誌報導讓亮有所警覺,對光提出『心中若有疑問必須說清楚』的要求,光的回答是…
217. 膚淺的信任:亮試探出若有一天自己結婚的話,光的動向…並且以此提醒自己。
218. 三緘其口的愛:光的眼睛恢復成琥珀色,卻在聽見亮的請求後……
219. 天大的誤會:『為藝者,貴其心性。』亮見到了久別的父親…行洋見到小光後卻……
220. 臨別殷勤重寄詞:透過佑輝,分居兩地的亮光保持聯繫,佑輝得之光的來歷。

221. 被收回的承諾:光在王座戰上遇上桑原老師,而記者室內,亮則是另一番景象……
222. 夜半無人私語時:亮及將前往韓國,光則要前往中國準備世界王座戰。
223. 緩手:徐彰元察覺了父子二人的心結……
224. 成年禮:本因坊戰,森下老師對光說了一句話……
225. 承蒙關照:光在北京遇到陸力夜遊天壇,而亮則在首爾超市遇到秀英。

226. 緊閉的心扉:社表示早已知道光的身分,光結識法蘭克先生;另一方面,秀英在街上看到關於瘋狂樂迷攻擊事件的新聞,想起趙石的哥哥……
227. 遙遠的支持:光在中國戰勝陸力,與永夏一起接受採訪的時候感應到左手腕上………於是眼神追著鏡頭。
228. 迷途:世界王座戰冠軍戰開始前,光失蹤………
229. 百口莫辯:高永夏因為光的身體狀況二度背黑鍋。
230. 相處模式:行洋無意間得知了自己與明子逝世後的幾個月亮光的相處情形。

231. 師生關係:永夏的言行中點醒了亮『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道理,徐彰元辭去亞洲獵人委外職務…
232. 重要與次要:明明要結婚了,亮清晨與光通電話…
233. 綠帽子:亮以另一種形式『奉子成婚。』
234. 只是休息:光在青森散步的時候見到了風箏;回家後得知行洋回來了…
235. 好事多磨:日本,伊角與古瀨村擔憂光;韓國,徐彰元大致看穿了塔矢父子的心結,有感而發…

236. 心上與嘴上:金子阿姨登門拜訪葛城小姐,送走金子阿姨後,光在本妙寺稍稍吐露了心聲…
237. 翻出不該翻的:奇傑歸來,短暫停留,光得知了庫洛洛與自己的過往…
238. 三人沉睡時:亮在飛機上與父親訴說了『兩個月』最後如何解決,光在自己房間裡捂著枕頭大叫………
239. 以為你都知道:來到初次相遇的棋會所,從眾人閒聊話語中…光得知了關於亮與明明的消息……
240. 不成文約會:遵循明子生前的安排,亮在金子阿姨家門口找到光……

241. 發酵過的美好:亮誤會了光鬱悶的原因,回到家後久別了兩人在沙發上敘話…
242. Hikaru:光收了小池仁志這位弟子,行洋在一旁觀棋的時候思緒回顧。
243. Akira:美津子開始懷疑亮光的關係,行洋在棋室試探亮…
244. 無聲的請求:坂卷向光提出『四屆名譽本因坊』計畫,其後光請亮吃了晚餐…附飯後『甜點』。
245. 相認第一句話:亮發現了光曾經在自己的寶盒中惡作劇的痕跡,卻不解其意,明明認出琥珀。

246. 沉默的愛:在醫院待明明安產,亮察覺光的異樣,光在手機店中與御器曾二代說了些話……第六部完。
247. 葬愛:回到家後,光將一切亮交給自己充滿回憶的物品封入寶盒,封上無限大大膠帶…行洋一直看在眼中。
248. 父子名人偵探:名人戰前夕,察覺光的不對勁,塔矢父子努力思考……
249. 私房話:亮與明明夜話…
250. 兩端:同上,明明點醒了亮的『房事問題』。

251. 五月五日:光在北斗盃會場遇見秀英,亮在名人戰上與社展開廝殺…
252. 各自的背負:光因為秀英的一句話放開了對『名譽本因坊』的心結,亮也終於衛冕…
253. 內在蘊藏:墓園裡,兩人一魂分析著亮光兩人…是亮與仁志第一次單獨談話,卻在離開墓園時………
254. 看不見的傷痕:在送秀英前往叔叔的棋會所之後,光遇上明明與小音…還有一位危險份子…………
255. 我的光:感應到光的危機,亮在急往東京趕的途中對行洋說了一些心聲…亮希望仁志能因為特權讓自己上車,但仁志採取的行動是…

256. 心儀的小姐:無奈之下,光與比諾透做了交易,將戒指給了心儀的小姐…
257. 受不起:病房裡,光與兩位弟子談笑一陣後,拿幾手機聯繫除念師…
258. 喧鬧的病房:明明清醒,美津子終於得知一切…亮疲憊地前往光的病房。
259. 天衣無縫:美津子開始了冷淡的態度,光在心中有一個計畫悄悄成型。
260. 來電答鈴:亮因為仁志與倉田的契機,得知了光曾經對自己的手機動過手腳…

261. 語言障礙:亮光兩人在衣櫥前對峙,亮探手身向光的眼睛………
262. 王子徹夜未眠:兩人在衣櫥前並排坐著到天亮…僵持持續…
263. 運命或命運:探望了椿夫婦,因為市河小姐的關係,光稍稍放開了對滅族元兇的自責……
264. 清晰的倒影:電車上光眷戀地看著亮映照在車窗上的倒影,亮則是藉由廣告得知提拉米蘇的涵義…
265. 起手無回:行洋對亮說了『秦始皇理論』,離去。

266. 青蛙與王子:塔矢宅深夜,回到熟悉的房間…光幾經掙扎後詢問了亮:自己是否還是最重要的人?
267. 十天:美津子對光釋放出善意…
268. 勝負手:對局前與伊角前往八樓資料室看雲子,見到大哥最後使用的棋盤…光決定至少最後一局要振作!
269. 以棋送別:幽玄棋室,光與伊角…十年前以棋會友、十年後以棋送別。
270. 牙關緊咬的弧度:亮以提拉米蘇挽留光,但是…

271. 時差:亮光兩人在廚房對峙,最後亮具現化出鑿冰錐指向Toya Akira的錶面。
272. 重要N倍的事情:光對仁志敘述了『我們本因坊一派』的脈絡後,離去…
273. 虎次郎:亮在一天之內翻遍了所有與光到過的地方,最終鷹大哥送來了…
274. 尋光第一站:塔矢宅,明明點醒亮他的『鑿冰錐行為』可能讓光誤會,亮得到溢彩。
275. Hide And Seek:與西索話別後,椿請了光吃麵,隨後光到了大哥家『避難』。

276. 相由心生:經由尹老師的知識,亮得知虎次郎的來歷。
277. 一字不差:亮從伊角口中得知光很在意自己的婚姻……陷入震驚,另外伊角告訴亮他已經毀了時光膠囊…
278. 無盡的愛:緒方家,光因為CD而終於發現了大哥苦苦隱藏的心意…
279. 心與伴:酷警告亮光可能會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亮透過圍棋知道光依然存在於朋友四周…只是不露面。
280. 追尋與傾訴:伊角企圖透過網路聯繫調停亮光間的糾葛…未果。

281. 疼愛指數:在棋會所休息室,亮解開了時光膠囊之謎,卻沒繼續…與市河小姐的談話說中得知了使自己感到害怕的真相…
282. 膽大妄為的賀禮:新聞報導『藤原本因坊投水自盡』,亮當場跪倒在地…
283. 第N種情況:光前往枯枯戮山……
284. 省思:經由奇傑點醒,亮開始意識到光與自己的異同,對沒有『事先與光商量』這一點懊悔不已…
285. 親自帶出來:循著存摺的線索來到緒方舊宅,人去樓空,此時亮接到和谷來電…

286. 一片樹海的距離:黃泉之門外,亮拼盡全力依然無法撼動大門分毫,光卻在此時意識到了什麼,下山………
287. 獵人、未來、保鑣:光與天野小姐約好公布採訪的時間點,並在日本與西索會合,第七部完結。
288. 物以類聚:在光的回憶中,得知奇曲夫人多年前為了《黑暗奏鳴曲》下的一個賭注…
289. 雙方的情形:光旁敲側擊諮詢西索,確定心中對於流光的一些疑惑…
290. 願景:荷蘭,與法蘭克先生對局後,對未來在荷蘭定居有些許動心…

291. Eve:日本棋院讓亮光明正大的去找回本因坊,同行的古瀨村待在山腳下;山上與傑相會的亮思考著自己與光的感情…逐漸明白一些本質上的差異。
292. 黃泉之路:西索強吻光後……退場;傑酷亮進入黃泉之門…
293. 貓狗大戰:溫室裡由於犽媽對光的猜疑,決定讓他經由庭院走出黃泉之門;另一方面,虎次郎在看到三毛準備攻擊亮之後瞬間……
294. 縱使相逢應不識:三毛與虎次郎的遭遇戰,亮在墜入陷阱的緊要關頭遇見了黑髮貓眼的男子……
295. 團聚:強烈白光中亮認出光後立刻進行解釋,光卻失去聽覺…

296. 美麗男孩:犽與旋律聯繫後得知了這場『錯中錯』;陷阱裡,光逐漸支撐不住……鈴鐺與SIM卡之謎解開…
297. 你聽得見嗎:虎次郎與犽走到一路,酷傑各自在陷阱中思考…亮對昏迷的光說了一些話…撐起重傷的身體…
298. 笨徒弟:古瀨村與尹老師的對話、犽傑的對話…交代一些細節,過度橋段。
299. 小孩子:犽剖析了亮執著驚人的原因…感情單純而質樸。
300. 我愛你:光為了亮的行為打動了原本堅持遠離的意志,最後雖然疑惑依然選擇妥協了……
第八部 第三○一局 流光溢彩
  金髮青年深吸了一口大自然中清新的空氣…

  「咳…」不料卻是一陣反胃…
  怎麼回事?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很濃…
  之前這附近應該有人大開殺戒……到底怎麼回事…

  原本稍稍放下的心瞬間提了起來,酷拉皮卡思考著…
  塔矢不知道見到琥珀了嗎…虎次郎他們是不是還在打…小傑最先落入陷阱,這裡……該不會…遇上什麼不測…糟糕!!

  循著血腥味濃厚處前進……穿越新月微光掩映下的層層枝葉…

  「…這是…」好多屍體……看起來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獵犬…但…
  這是誰做的…未免也太恐怖了……這麼多屍橫遍野…為什麼要殺這麼多獵犬?上樹不就好了……只是…上樹也只解燃眉之急,沒有食物一樣會餓死,獵犬會在樹下耗到上面的人彈盡援絕。

  饒是經歷過屠殺場面的酷拉皮卡也不禁犯噁了起來…上千條獵犬無一生還,都是一刀斃命…好狠的手法…就像被逼到絕境一樣。
  沿著屍體的走向,年輕的獵人輕掩口鼻,進入絕的狀態…掩飾住自己的存在……繼續前進。
  別讓人發覺比較好…前方不知是敵是友,不過若被上千獵犬包圍…的確…也只能下重手了…一口氣奪走這麼多動物的生命,不會是小傑的作風…難道會是塔矢?他也落入陷阱?但這可不是殺超市買來的魚……奪走這麼多生命,他現在的精神狀態……沒問題嗎?

  但這也沒辦法…不是嗎…

  涉水過了小河,沿途的屍體過了河水之後稍減了些…但看樣子有不少照樣跟了過來……他可能一路殺一路逃吧…這種動物又不講道理,連談判和解的餘地都沒有…無論如何得快點找到他……我有不好的預感……




  光在稍偏上游處找到適合的地方生火,小心翼翼地移動亮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又讓亮多浪費了一些血液…
  「對不起……傷口好像又裂得更嚴重了…我笨手笨腳的…」懊惱心疼…

  亮淺淺地笑了一下…細微的變化大概只有光能察覺出來。
  事實上自己是知道的…光已經處理得相當謹慎了……我的光果然待我最好。

  「這些點心雖然好吃卻沒什麼營養,又不方便消化,我去捉魚給亮…」察覺亮一瞬間露出些許擔憂的神色,柔聲:「放心…我不會走太遠,會在看得見亮的地方行動。」總不能讓亮一個人…

  光,你這傻瓜……我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你。
  你也受到那怪異光線的影響了…雖然輕微,但是體力還沒恢復,河水冰冷怎麼能讓你下水?真是……

  「…亮現在傷口要止血,身上泛紫的淤青卻要活絡血液……兩相衝突,不好應付…我順便在附近看看有沒有能用的藥草…這方面我不如小傑,可能要耗上一陣子…對不起。」

  傻瓜…我只想你在我身邊…食物不好消化就算了,不會怎麼樣的;但是我真不敢想像失去你的下場……恐慌、混亂、擔憂牽掛。

  「對不起,要是我好好留在亮身邊……今天也不會讓亮落魄到這種地步…都是我不好……」靜靜地注視著亮好一陣子:「我以為…沒有我…亮就會幸福…對不起。」

  糟糕…光還不知道明明的事情……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真是…光沒必要道歉!是我自己太過疏忽大意…傷了你的心…可如今不明真相卻依舊願意回到我身邊的你……我…唉…
  我是真的三生有幸…遇上如此美好的伴侶,並且對彼此傾心。

  「那……我先離開一下。」略微牽涉到一點關於明明的話題,亮果然會很懊惱……以後記得絕口不提這件事情…這樣亮才不會難受………絕口不提。
  僅管我知道一切不願、不能、不敢提起的事情……都是真實存在的,但反過來說…無論是否出於自願…這些我們喜歡或討厭的感受都會隨著時間被埋葬到心底。
  我已經埋葬了我的愛,所以…多埋葬一些其他感情…也無所謂了。


  站在清冷的河水中,光凝神等待獵物…

  呵呵,所以才能輕易開口說出『我愛你』…因為一切都無所謂了。其實只要亮想聽…以後就多說幾次吧……畢竟我的家人死去已久…亮想聽卻聽不到…對他而言是不公平的…
  嗯?來了……魚兒、魚兒…游過來吧…


  而正當光沉澱心緒、悄無聲息地準備捉住接近的魚兒時,瞥眼見到溫暖的光源處,亮掙扎起身……
  隨即看見蜂湧而來的成群獵犬,數量約有一百來上下…
  「可惡!」到手的魚兒重新獲得自由:「居然有生還的!」拔腿飛奔!
  『光!別回來!』來自岸上的吶喊!

  訓練有素的犬隻不畏火源,亮如今能保持意識已非常人所能…光看見亮在對自己吶喊的同時胸前乾淨的衣物再度被嗆咳的鮮血渲染…
  隨即熟悉的身影被黑壓壓的一片犬吠聲吞噬…

  『亮!』兩步躍上岸,恨不得立刻飛奔摯愛之人身旁!
  「快逃…」已經無力吶喊的人,氣若游絲…

  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爆發力能夠一躍竄入上百頭獵犬中心,光還沒站穩便趁著落地之勢一個翻身抄起火把,卻是一陣暈眩…這才發覺自己也很虛弱。
  『臭狗!別咬!』一腳踹開最先撲到亮身上的大型獵犬,火堆在此時為獸足的踏伐而滅。

  有什麼不吉祥的預感在光腦中滋長…卻是努力揮動火把威嚇犬隻…

  亮此時有口難言,著急萬分…
  傻瓜…你不該回來的!!新月、河邊、樹林、獵犬……你不該回來的!!

  『亮!不行了!我得帶你渡河!』這是什麼預感!?這場景…感覺糟透了!!
  理所當然的捨棄行李,光撐起亮的同時亮再度將長刀現形…
  『亮!別逞強!』亮今天一口氣殺了這麼多動物…等他恢復平靜他會受不了的!
  亮將背貼上光的背,守護彼此的破綻:「……小音是趙岩先生的孩子。」以後怕是沒機會解釋了……無論如何都要讓光自在的活著。

  將火把送入一頭獵犬的口中,掙扎的嗚咽聲響徹山林,但其餘獵犬卻依舊不怕死的上前猛撲;亮在砍倒兩頭獵犬後已經連抬手都很勉強…武士刀瞬間縮短成匕首的長度……

  光在聽完那句直接單純的解釋後,靜默數秒…
  最後突然發了狂。

  『…哈、哈哈…』流光轉瞬化成煞白的光芒:『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糟了…刺激太大……光會…認為當前的局面都是他害的…
  『哇哈哈哈哈哈--』狂放不羈的笑聲,明顯已經失了神志…
  「…光…沒事的,我們會好好的…我們一起渡河。」微弱的聲音被直往兩人身上猛撲的犬類鼻息掩蓋……亮持續揮動匕首…


  光的笑聲不止,淒厲的哭號,亮已經分不清愛人是哭是笑…但肯定不是正常情緒。
  顧不得這些狗了……是我不該突然解釋、是我又做了一次錯誤決定!!


  回身擁抱瘋狂屠殺獵犬的光,夜色下…獵犬們似乎感受到眼前人類的行為完全偏執…本能地開始害怕起來…退到一旁包圍成圈,依舊狂吠叫囂…
  光卻是殺紅了眼,念力面具上出現了亮不曾看過的猙獰表情…

  「光…對不起,請你平靜下來。」極盡溫柔而充滿力度的擁抱,阻止不了發了瘋般的愛侶……光的屠殺依舊,失心瘋地開始採取主動攻擊。
  「光…停下來,夠了!牠們已經怕了,光…」這是光隱藏了多年……當初深埋在心底對現實的怨恨……光一直都是平常人,他一點都不清高、一點都不遙不可及……光只是對現實無奈…所以壓抑而已…
  「光…已經沒事了,聽話好嗎?」跟不上愛人的大動作,亮緊緊抱著光…卻已經跌坐到地上……鮮血染紅了數分鐘前還乾淨的衣物…

  而光對獵犬的屠殺沒有停止,要不是亮熟悉那一段過往傷痕…一定會將光此時充滿怨恨猙獰的殘殺面貌當作是光的本性…
  要說…那句話嗎………對光而言…似乎很殘忍…
  摸摸自己的左眼……或許有辦法…反正…情況不會比現在更壞…我會陪著光……順利的話能治好光心中深刻的慟…不順利的話…就是兩人一起死在這裡罷了…無論如何…我都陪著你…
  光…加油!這不是絕境,這是個機會!我陪你跨過去…你要加油!!


  「琥珀…你說過一切聽我的。」很輕很輕的聲音,幾不可聞。

  光的動作卻在這細微的呼喚聲中靜止了……回頭,看著環抱自己腰部頹坐地面的人……對上一對美麗的眼睛,一隻翡翠般璧玉的色澤,一隻是為心愛的人犧牲的灰白色。
  注意到灰白色的那隻眼睛…光開始發抖,恐慌、尖叫…
  毫無掩飾的尖銳叫聲震動了附近地脈,響徹雲霄…彷彿要將肺中空氣全數消耗殆盡……宣洩積壓在心頭十二年的憤怒、悲傷、恨意………與濃烈的親情。

  獵犬怕了…動物的直覺體會到眼前危險的訊息…再退,卻持續嚎叫…

  光死死盯著眼前渾身浴血的人…安靜過後,緩緩地半意識狀態…吐出言語:「……傷兵…沒資格…談條件……」
  亮溫和一笑,扯扯光的衣袖:「……琥珀,把我的翡翠帶在身邊吧…」說完這句話後……亮微微一愣,似乎突然間想通了什麼…旋將消失的匕首再次發勁現形,刀刃對著自己,刀柄遞給光……

  神色一黯……許多事情要親身經歷才能體會出箇中隱藏的悲哀。
  原來,流光溢彩…居然是如此令人悲傷的東西。
第八部 第三○二局 飛鴻雪泥
  由於沉寂過久,獵犬們再度開始躁動,火熱的鼻息漸漸接近河邊的兩人。
  亮努力回憶著自己當年逼迫光說出來的一切對白,嘗試著是否能藉由這次機會,讓光的內心……傷痕淡去一些…
  頂多淡去一些,不可能完全抹去……我只有盡力而為。

  「等我斷氣後……帶走我的流光,」是流光沒錯:「不管是做為琥珀…或是小光,我都想參與你的未來。」光……堅強一點,這一關撐過去,加油!
  「……」已經撲坐在亮身上…匕首對準了那隻灰白色的眼睛。

  亮觀察著光已經失去聚焦的雙眼…心疼萬分…
  光居然將…溢彩…給了我…只為我少年時無理取鬧的索求……心愛的人為了自己,身體殘缺至此…要我情何以堪…
  但是這樣的哀痛…光為親人嚐過好幾回……可光卻始終不明白我看著光受傷的心情一如光看著我受傷的心情一樣……我真的很希望光能珍惜自己。
  光…難道你真的不明白,只要你說溢彩是你的眼睛…我是怎麼也不可能要的。

  「我不在身邊,凡事記得小心謹慎…」胸口好痛…光…我…這次大概是真的不行了……但是就算是屍體…只要你這次記得帶『翡翠』過河…心中的傷就能減輕一些……
  「光不能再用…藤原這個名字、琥珀也一樣……還有…那個時光膠囊…」我的光…請你加油!我也要加油…當年翡翠還說了些什麼……我得想起來…
  「……翡…翠…我…不要…」匕首停在灰白色的眼前,距離不過毫釐,顫抖的雙手、冷汗涔涔……失神的表情透著無盡絕望。

  聽見光的這聲稱呼…一片犬吠聲中,亮在心底稍稍釋然…
  總算我的人生到最後…為光做了些好事。

  穩住自己的聲調,探手撫摸光的臉龐的同時察覺獵犬的躁動,於是藉由貼覆的掌心再次啟動了周……而這也幾乎耗盡了亮所有的生命能量……
  雙眼傳達出無限複雜深刻的情意:「琥珀,無論如何…活下去。」
  撐起身體…與光吻別。
  闔上雙眼…準備承受接下來的狂風暴雨……堅決不發出任何疼痛的哀鳴。
  琥珀…琥珀…我的小老虎…我想讓你永遠幸福。


  手起刀落。


  一旁的獵犬嚐到了滾落至腳邊的甜頭……蜂擁而上。

  直到獵犬利齒咬上亮的肩頭,光的身體才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般動了起來。

  已經不在乎那些犬隻咬傷自己與亮的身體,這個世界上很多惡勢力是無論如何掙扎都徒勞的……我們能選擇的道路…真的很少。
  不知道自己擁抱的是兄弟或是愛人…或許都是…一直都是…十二年的期間,日子長到自己與翡翠相處的時日已經與亮相處的時日畫上等號。

  「小…亮…」似乎突然明白自己該採取什麼行動:「……小亮…這次…我們…一起…渡河。」

  緊擁著生命中的依靠,新月下…衣衫襤褸的青年懷抱著同樣狼狽的青年……渡河。
  流水冰冷漫過腳踝,逐漸深及膝蓋…腰部…
  下游河水岩石上,滑膩的青苔使光有些立足不穩…卻緊緊擁抱著重要的人…費盡了力氣抬起懷中臉色慘白的身體…不讓河水侵犯染血的衣衫…
  幾隻獵犬企圖涉水…卻失敗了…岸邊狂吠的不甘聲被光拋諸腦後…
  已經不在乎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樹林清新的空氣,風將山林的生命力灌入光的思緒。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或許…其實不久…在聞到充滿原始氣息的清澈風動,在聽見森林禽鳥鳴唱後……光稍稍恢復了神志。

  「…亮…」我的亮…在哪裡…
  「亮……」左右張望了一圈…夜色中毫無人類的聲息。
  「…亮!」
  「亮!亮!亮…亮!亮!」環顧四周:『塔矢亮!』撕心裂肺的吶喊…
  「…咳…」如針落入毛毯般細微的輕咳。

  聞聲,光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早已麻木的雙手還抱著鮮血淋漓的軀體…

  『亮!』看見亮的慘況光再次因驚恐而尖叫……

  而等光意識到自己在尖叫的時候,他已經叫了好一陣子了………手卻始終沒有放開過…

  平息過後,定定地望著亮淌血的那隻眼睛,流光與璧玉般的一隻眼對視。
  沒有即刻治療、沒有緊張地止血、沒有立刻安頓軀體、沒有張羅生火取暖…兩人只是這麼對視,平靜與洶湧並存的視線。
  總算亮的那隻翠玉般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同時充滿無盡愛意與敬意…

  光陰隨著風流逝在山林間,迴盪在兩人對視中的氛圍……
  不知道確切時間過了多久…兩人就這麼凝視著對方。


  『…夕陽依舊那麼美麗,明天還是好天氣~~~♪』歡快的卡通歌響起。
  『…夕陽依舊那麼美麗,明天還是好天氣~~~♪』迴盪在寂靜樹林裡的詭異氣氛。

  對視的兩人俱是一陣錯愕…

  光忽然間又開始動了起來,輕輕將亮安頓在樹下,脫下下襬溼透且襤褸的風衣替亮仔細掩上……而亮見光顯然已經恢復了神志,再也支撐不住,闔上眼簾…聽覺卻依舊密切注意著光的言行。
  光七手八腳的從自己的長褲口袋找到了溼透的手機…腦子開始回歸正常、飛快運轉……


  看來是原先躲過第一批獵犬時…嗯…手機爛成這樣,恐怕一開始就壞了,但是亮還是想辦法開了聲音…亮以為自己撐不下去,所以將通訊設備塞入我的口袋,後來以為躲過危機…亮很可能想兩人好不容易能獨處,自己狀態也不適合移動…便也不急著告知我可以想辦法修好手機。
  嗯…來電顯示古瀨村應該是亮意料中的事情…知道古瀨村會主動聯繫也就是說…古瀨村在巴托奇亞境內可能性相當高,他在的話…尹老師很可能也在了!尹老師若一起的話……亮就有救了!

  因為此時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正常人即使是念能力者,也早就死了,亮沒死是因為驚人的執著與意志支撐著…
  所有念想在接起手機的瞬間電光石火般掠過…按下接聽鍵。


  不理會電話那頭認出自己聲音後不斷大驚小怪的嚷嚷…透著林梢,光瞇眼望向夜空星宿,腦中快速換算時間與經緯度…在一聲聲胡亂的『阿光老師什麼時候回棋院』的問題聲響中精密計算大略所在位置,以最快的速度將需求交代完畢。
  溼透的手機…此時正好壽終正寢。

  緩過一口氣,回神,跪坐到亮身前……已經是溫柔感傷的視線…
  凝視著那無法因休息而閉闔的眼窩……光的心臟狠狠抽痛著……
  開始親吻著那被自己下重手而傷透了的眼窩…光突然理解自己該做什麼…

  溫情而充滿愛意地舔舐著那殘缺的眼…一邊以自身的唾液清理著眼窩四周…光不發一言,自左耳取下一顆流光。

  「翡翠……」光知道…亮正在聽著。
  「拜託你…幫幫我…」而亮也已經藉由方才的經歷得知一切。
  「亮是我最愛的人,拜託你……幫幫我…」千萬要成功…拜託你!
  「…兄弟,拜託你…亮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愛人…拜託你。」

  幾乎沒有任何不適應的反應,流光在接觸到亮的血肉的瞬間…以極緩慢的速度漸漸融合…雖然緩慢,卻是真的在融合著…

  額頭貼上亮的額…擁著亮的肩膀…光用最誠懇最好聽的聲音為愛人祈求…

  「…天上太陽,地上綠樹,我們的身體在大地誕生,我們的靈魂來自於天上。」亮…會看得見的,兩隻眼睛都看得見…
  「陽光及月光照耀我們的四肢,綠地滋潤我們的身體…」因為我們是魔王的後代,我們是雙生子,因為我曾為你哭紅雙眼。
  「…將此身交給吹過大地的風,感謝上天賜予奇蹟與窟盧塔土地。」因為我為深愛的亮流淌過血的眼淚。

  因為我愛你。

  「…願我們的心靈能永保安康;」我愛你,我深愛著你。
  「…我願能與所愛之人分享喜樂,願能與愛人分擔悲傷,請您永遠讚美窟盧塔族的人民,讓我們以紅色的火紅眼為證。」無論日出、無論月移…我愛你。


  祈禱不斷反覆唱誦,迴盪在亮耳邊的是接近神的聲音…熟悉而婉轉。
  過程不算太順利,融合幾度停擺復又推進…光固執地祈禱…彷彿藉由這樣的祈禱能為十二年前的兄弟與十二年後的現在…為自己犧牲的愛人灌注意念…
  也為自己混亂的心帶來安寧。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亮…看得見嗎?」小心翼翼地試探。
  翠玉般的雙眼緩緩撐著意志睜開,仔細看,眼球色澤有些深淺不一…卻明顯是有聚焦地望著眼前的愛人…………隨即疲憊不堪地闔上。
  「…看樣子是沒問題了…幸好…」舒心的笑容……很真誠。
  『塔矢?你在嗎?』

  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是酷拉皮卡…他也來到巴托奇亞!?
  無論如何…在古瀨村與尹老師趕來之前…亮能越早獲救越好!!


  『塔矢?』由遠而近的呼喚:『是塔矢吧?你受傷了是嗎?』沿途都是血跡…這一帶應該已經沒有猛獸了……但是還是不見人影…會是太黑錯過了嗎…

  光聽聲音辨別距離…太好了,在一分鐘之內酷拉皮卡可以看到亮!
  但是我現在是伊耳謎先生的模樣…亮的眼睛還沒完全融合…說不定會被酷拉皮卡看出什麼…如果他為了火紅眼失去理智傷害亮…對兩人都不好…
  快速進入絕的狀態,並且附在亮耳邊輕聲交代…

  「…大約三天…千萬別睜開眼睛,」耳鬢廝磨的溫存:「也正好可以休息。」回身準備上樹暫躲,等待酷拉皮卡帶走亮之後再出現……
  卻在站起身的一瞬被亮捉住手腕……堅定的目光卻透著離別的傷悲…

  「…我…有好多事情…需要消化…給我一些時間…好嗎?」懇求…
  這傻瓜…為了我防著自己的兒時玩伴……光…你這是何苦…我又不是雙眼都看不見了…而你自己卻為我一句少年時的無理取鬧………這…哎…

  「等亮再度見到我的時候代表我們可以再見。」自己以為自己說得很清楚…


  酷拉皮卡找到塔矢之後立刻緊急治療…對於小傑的手機沒電頗有微詞…
  光屏住氣息小心翼翼地從樹上俯視著……直到等到酷拉皮卡判斷亮已經可以移動…光望著兒時玩伴扛起愛人的背影才稍稍鬆了口氣…
  而亮透過酷拉皮卡的肩膀…一直望向剛剛倚靠的樹木頂端…眼神專注,直到樹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


  樹下、地上,兩人的血跡還在。
第八部 第三○三局 父債子償
  「光!」亮猛然從床上驚醒坐起身,呼喚夢境中消失在視野中的伴侶。

  清風舞動著窗簾,陌生的房間,溫和的清晨。

  「你醒了?」古瀨村坐在一旁看著雜誌,見到病號清醒顯然鬆一口氣:「醒了就好,你已經睡了五天了。」
  「五天…光!光呢?」慌張…
  「這裡是我們的飯店房間…我先去打果汁,待會兒阿尹就回來了,讓他跟你說…」起身準備出門。
  亮一愣:「打果汁……」現在哪有那個閒情逸致喝果汁!?
  「你可千萬別拒絕,這是阿光要你喝的。」

  沒等亮再提出疑問,古瀨村消失在房間門後…亮由語氣聽得出來這位記者還在為自己當初種下的誤會之因而不高興…
  環顧四周……很一般的飯店房間,格局寬敞的三人房…很乾淨,凝神細聽還聽得見風中微微的市集叫賣聲,窗外佇立著那夢魘一般的枯枯戮山。

  深呼吸…光交代古瀨村讓我喝果汁…表示他是平安的。
  一直到尹老師與古瀨村回來,亮才略微知悉了眾人的現況…


  奇犽正在安撫著自己那位歇斯底里的母親,事實上奇曲夫人非常後悔自己當初沒軟禁(在他看來是保護)光……但很顯然奇犽與自己的母親溝通不良,家人也不願意蹚這場渾水,局面變成:無奈的奇犽與神經質母親的努力溝通中。

  此時亮才得知原來整個誤會背後還有一個關於《黑暗奏鳴曲》的誤會--酷拉皮卡夫婦被當成覬覦樂譜的惡人。

  酷拉皮卡與旋律親自登門解釋誤會,卻理所當然的只能走到總管室………但無論如何該說的都說了,況且原本就是他們自己的兒子(靡稽)將機密情報外洩,說起來自己還是看在琥珀的份上上門解釋。
  三毛養傷中……小傑對休養中不再這麼火爆的三毛漸漸有了好感,留在院子裡…呃…研究牠…也順便等待奇犽。雖然三毛明顯不喜歡這個殺傷自己的人類,但如今這頭曾經威武的巨獸連喘口氣都嫌費力…估計殺手家族得另覓看門犬;根據古瀨村轉述酷拉皮卡登門所見到的概況……揍敵客家不排除這次收養『看門貓』,不過被酷拉皮卡代替自己果斷地拒絕了。


  「那…虎次郎呢?」都沒見到他……
  「吶…」指指塔矢腰部隆起的被窩:「那對獵人夫婦送回來了。」

  ……連旋律也一起來過……是登門解釋的時候從揍敵客家帶出來的吧。
  輕輕掀開棉被,一團毛茸茸的橙黃色映入眼簾……亮愛憐地撫摸著,察覺那隻被咬掉的耳朵時……心疼極了…
  「…喵嚕。」肥貓醜臉轉向亮,蠢蠢地笑著…
  「傻瓜…」傷成這樣了…這麼小就學打架,以後可千萬別這樣……

  指尖輕輕觸摸殘破的耳朵,凝神灌注了些許能量……
  片刻後…只見毛茸茸的耳朵完好如初,靈巧地轉轉…喵嚕一聲撲上亮的臉,抱著亮的頭使勁兒蹭蹭……大概是在表達親暱與感謝。


  「怕會給念獸帶來不良影響,我們不敢擅自灌輸自己的氣給他,幸好他也一直沒大礙…你快喝吧,」尹老師自己也喝著:「章魚說這種紅色果實打出來的果汁促進血液循環,你現在已經沒有外傷了,可以盡量喝。」
  「光他……」最重要的……
  「我慢慢說給你聽,」察覺弟子擔憂的眼神,安慰:「放心,他很安全,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清風推動了藍天下的白雲,市集中的人們為晴朗的天氣而歡快著………


  「找到了!阿光你……」
  古瀨村望著倚靠在樹下疲倦男子的面容…由自身的特殊能力一眼看穿所有的念力偽裝……隨即為那空洞的雙眼呆滯…

  「是那位嗎?」尹老師不等回答便上前查看章魚的傷勢……被猛獸咬傷了,此外全身都有輕微的內出血現象:「主要是咬傷的部分,不過都沒大礙……小亮呢?你們沒在一起?」
  光虛弱地笑笑,轉向古瀨村:「你記一下…這支手機可以找到他,是你們在草原上見過一面的那位與我同族的夥伴先一步救走他了,我留下來等你們……他的號碼是……………………」這也算是真話吧…是留下來等人沒錯。
  「安全就好…」尹老師替章魚治療中…儘管知道對方沒說出全部,卻也沒當場揭穿。

  光稍微活動了一下,覺得身體好多了,就是全身濕濕黏黏的有些髒…
  等待古瀨村向酷拉皮卡確認完亮的情形後…有些慶幸酷拉皮卡沒問他們是怎麼知道如何聯繫他的……自己現在實在不想見到太多人,因為心很亂。

  「能替我拿下面具嗎?眼睛的那一層別拿…」會嚇死人…
  「…嗯。」

  古瀨村覺得自己從以前到現在都沒這麼痛恨過自己擁有這樣的能力…看穿一切假象的能力……
  原本應該是一雙靈動、深邃、美麗的眼睛……居然弄到如此田地…


  察覺了古瀨村鬱悶的心情,光只是笑笑:「是我自願也是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是啊……亮無法開口,我問一下不就是了…怨不得別人。
  但若往後再度發生類似的事情呢?我又會怎麼做?我會問嗎?
  不會。
  只要有萬分之一的機率會傷害到亮、會讓亮為難…我就不會問。
  但是我不會再離開了,我不想看到亮為了我疲於奔命…所以不會再離開了,也就是說……往後若有什麼難過的事情也不能任性妄為了……


  「吶,古瀨村……」恢復成金髮的光盈著光彩的雙眼,望向身邊的人。
  「什麼?」雖然知道眼睛是假的,卻不想告訴阿尹……
  看著自己的狀況在尹老師的能力下漸漸恢復,光緩緩開口:「很久以前…精次哥對我說過一句話…剛剛突然想起來了……」
  「緒方老師?」這節骨眼怎想到他………
  「那時候我才十三歲吧…」回憶的語氣:「大哥說……『要成長為有擔當的男人有些痛苦必須經歷,既然你不打算向我傾訴,那些你必須擔負的重量就只能往肚子裡吞了。』」
  尹老師聞言一愣,見狀況差不多了便收手:「章魚,你應該知道塔矢那段婚姻其實…只是想對大家都有好處…」
  「他跟藤崎小姐沒那種關係!」事到臨頭,古瀨村依舊為塔矢辯護……畢竟沒有人願意看見原本情投意合的兩人因為這種爛誤會而結束…
  「嗯…我都知道了。」牽動嘴角:「只是…我暫時不想回棋院……也暫時不想回日本…」因為很疲倦…
  「…這樣啊。」
  「但也不知道該去哪就是了…畢竟去哪都需要動用護照。」

  夜色籠罩著山林,三人沉默了下來。
  古瀨村沒有再問光關於頭銜戰如何如何……的問題,尹老師思考著不是獵人的自己要如何幫助章魚出境去他想去的地方……

  三人都很明白章魚(阿光、自己)真的需要靜一靜……


  「亮他絕對找不到我的地方…是巴黎,明明那裡,任他怎麼想、想破頭也不會知道我有這一手。」語不驚人死不休…卻沒自覺。
  「你、你想去藤崎小姐那兒?」連尹老師都結巴了起來…
  疑惑的眼神:「…奇怪嗎?」頓一頓,隨即笑笑:「就是要奇怪亮才想不到啊…即使想到了也沒這麼快能來找我。」
  古瀨村汗:「這…這樣啊…」真的是很怪…算了,都能躲入揍敵客家了,去男友的老婆家說起來也不怎麼樣了……呃…雖然也不能這麼說……
  「我從剛剛就想問…」指指古瀨村身邊的一個大布袋:「那裡面有什麼?」
  「這個啊…」摸出一顆:「本地特產的水果,說能活血。」
  光看著那紅色果實…靈光一閃:「快點讓亮吃!啊…打成汁比較好吸收!」


  「…」亮喝著似乎永遠續杯不完的果汁:「最後…光他去了哪?」只是想知道一下……當然安全無憂的話自己暫時不會去打擾他…
  光的確累了,他只想靜一靜……啊…原來如此,我想我知道他去哪兒了…



  早春,韓式大宅的客廳裡,光躺在地板上翹著腳丫子晃晃……讀著樂譜。


  「離日本這麼近,你就不怕不得安寧?」
  「嘿…老爹…」滾動、滾動…滾動:「您是棋壇元老,一般人不敢擅自上門打擾,比明明那兒安寧多了…」
  「我說你不躲小亮啦?」喝著咖啡,徐彰元翻閱韓國棋院近日年輕一代的棋賽賽程表。
  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我沒躲他,他應該也猜到我在這兒,待我孝敬孝敬您就走啦…」說得臉都沒紅一下…
  「你就這張嘴會說,哼…」將賽程表擱在一旁地上:「真行,就你那位朋友知道你在這兒?」好像叫做雷歐力是嗎……
  「嗯…就只有他,等收到他寄過來給我的正式身分文件後,就要馬上飛比利時,準備《西貢小姐》…」說起雷歐力,光的語氣瞬間哀怨了起來……


  想起因為自己誰都不想見、不想求援…尹老師與古瀨村又不可能扔著自己不管…三人在樹林僵持著的時候…心中忽然靈光一閃………………………

  新聞鬧得這麼火熱……那傢伙…有可能嗎?但是剛剛亮都那樣了…他在的話應該會現身吧……還是說他認為亮沒問題??是說他那個人原本判斷力就有問題…不然也不會把蜘蛛團長當成除念師請來除念、鐵男哥也不會被糊裡糊塗留在機密文獻室裡不得脫身………總之他雖然是二星獵人腦子卻很脫線…
  思及此處,光對著夜空吶喊此人的名字……

  『雷歐力!!你搞什麼鬼對亮見死不救再不出現我也要鬱悶而死了!!!』


  思緒回到現實,只見徐老爹擺擺手:「既然這麼不喜歡這齣音樂劇,你又何必接下來……空窗了這麼久,又是陣容龐大,你適應得了嗎……」
  光汗…老爹剛剛顯然會錯意:「呵…跟老爹說話就有這好處…亮一定不理解為什麼我要接這麼悲哀的東西…」雖然自己也有對《西貢小姐》的內容鬱悶啦…但剛剛主要是在內心埋怨雷歐力辨別事情輕重緩急的判斷力…
  「就算是那位法蘭克先生介紹的,也實在有些強人所難。」拿過地上厚厚一疊總譜………看不懂半點……
  光眼神轉了一圈,又躺回地上:「原本這段期間不想工作的說…至少不是這麼大型的…當然一方面是補償法蘭克先生原先這麼期待我去荷蘭定居的精神損失,才答應幫他那位朋友的忙…進行慈善募款音樂會,但主要是…………嘿嘿…」
  「嗯?」這孩子在不好意思什麼?
  光突然興奮了起來…卻又有些靦腆:「這齣音樂劇是在西元一九八九年九月二十日在倫敦特魯里街的Theatre Royal首次公演的,是九月二十日喔!!」特別強調!目光期待!
  「喔…原來如此…」徐老爹吞了口咖啡,笑笑………其實這孩子自從接了這工作後開心了不少…生活有重心至少不會胡思亂想。
  「共演出四千兩百六十四場,一直到西元一九九九年十月底才結束…其實在一九九一年《西貢小姐》就在美國紐約百老匯歌劇院公演,整整到了第十年的一月底才結束,百老匯共演出四千零九十二場…這次我是要去首演的倫敦呢!」滔滔不絕的興奮…


  徐彰元莞爾…自從這孩子出現之後自己也沒跟他提過關於圍棋的事情,先讓阿光盡情去玩吧…用正常一點的方式宣洩情感,別再把世界攪得天翻地覆……至少在那位天野小姐的報導出來後,阿光接了這工作讓他的心境鮮活了起來。

  雖然阿光還是會有鬱悶的時候…但有些正常事情忙總是好事…
  哎!隨他們吧…年輕人的事情嘛……況且小亮是誤會的元兇…
  行洋啊……說起來一切都是你不好…父債子償,就讓小亮多嚐點苦頭……哈哈…幹嘛我兒子老是吃苦,總得讓你兒子負責負責……哈哈…
第八部 第三○四局 雜亂無章的隨想
  『等亮再度見到我的時候代表我們可以再見。』

  亮一直到三月底進入十段戰備戰期時才理解這句話的涵義…

  雖然早在二月中旬便已經有消息指出光已經飛往比利時準備公演練習…與先前出走騷動混亂的新聞場面不同,這一回是正規巨大的廣告,宣傳效果幾乎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即使不是在日本演出,但是由於藤原光這些年來在日本是相當活躍的人物,似乎理所當然的…許多特定街道的旗幟、都會區的大型看板、電視牆……日本政府似乎免費資助新聞局,以致於四處都有巨星規模的宣傳,甚至有旅行社趁機打出往返英國七日遊的廣告。

  就連一向嚴謹的日本棋院也完全淪陷…………

  「…明明不在我身邊卻又到處出現在我面前。」
  亮無奈地笑笑,看著棋院休息室桌上的傳單,率領孩子軍團的光的側面剪影……眼神夾雜著溫柔、期待、依戀、擔憂與寂寞。



  「…比利時是全球音樂教育最平民化且普及的國家,」說話的是和谷:「當地的小學是沒有音樂課的,人人都要自動自發向公立音樂學校報名…學費相當便宜…」都不知道哪裡得來的知識……

  張貼各類棋戰訊息、圍棋講座的走廊看板前,光的好友們聚集著…
  上面多了一張全開版面的海報,逆光的浮水印臉龐側影下有孩子們彩排的模樣,看得出來即使是孩子們,卻是陣容堅強、訓練有素。

  「孤兒……年紀最大也才十八歲吧,」奈瀨詳細閱讀著海報上的文字介紹:「這看起來是陣容龐大的音樂劇…阿光行不行…該說是這些孩子們行不行……」孤兒為其他慈善機構募款嗎…原本的指揮突然車禍雙腳打上石膏…這運氣真不知道該說好或不好。
  「網路上說…雖然是在倫敦演出,但是原本因為經費不足應該很陽春的,因為指揮臨時換人,所以這次比利時幾乎全國動員起來了。」和谷繼續說…
  「全國?」年紀較長的門脇走了過來:「會不會太誇張了…」義高說話向來誇大…
  「是全國沒錯,將近一百位的後臺人員打造巨型舞臺、電腦科技操作的直昇機模型重達八千五百磅、三百件大小道具、二十幕巨大佈景、十八幅越南風格布幔…八臺可以製造乾冰煙霧的製造機………」犀利的音色:「孤兒原本就是社會弱勢團體,他們雖然在歐洲巡迴募款多年但依舊經費缺乏,如今這些比照百老匯規模的後臺設備有些是藤原過去的同事贊助、有些則是日本政府贊助。」
  和谷一愣:「這樣啊…我們政府也有贊助,難怪廣告這麼大…不過難得你會對棋局之外的事情知道這麼多……」

  眾人視線移向適才發話的越智九段…

  「我爺爺問了我藤原在棋院的交友風評之後,主動聯繫了小池議員…總之,」冬菇頭手指推推鏡片:「請你不要無知到以為一齣音樂劇只是臺上一群人唱唱跳跳就沒事了。」
  『你這萬年冬菇頭!』和谷發飆…
  「哼,」轉向認真閱讀海報的門脇:「我後天的碁聖戰淘汰賽中的對手是你,請你不要因為頭銜持有者不在就鬆懈,那樣很沒意思。」說完轉身離去。

  望著越智的背影,和谷忿忿:「不可一世的傢伙!啐!」
  「但是他肯定替阿光向他爺爺說了不少好話吧,」奈瀨倒是善解人意:「雖然歐洲團體也贊助不少,阿光他們未必需要我們政府的資助,但是這是心意問題。」
  於是和谷九段更加鬱悶:「…你說的沒錯,那傢伙至少還能用行動給阿光有力的幫助,反倒是我們這些以往跟他交好的朋友沒什麼能力幫忙。」
  「我最近狀態不是很好,坦白說………越智拿下碁聖挑戰權的機率…」
  「門脇,自己的棋賽當前,怎麼說這種滅自己威風的話。」唯一的女性雙手叉腰,不以為然。
  「那不是重點,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會調適…重點是…」望著長廊盡頭,越智消失的地方:「如果比照過去塔矢五冠王退出職業棋壇的情況,讓挑戰者成為頭銜持有者,以越智好勝的性格肯定難以接受。」是說…他應該也過不了塔矢那一關…

  聞言…走廊瞬間靜默…
  的確…沒有人知道阿光是否會再回來棋院。
  最近因為與阿光最親近的塔矢進入十段備戰期,棋院以『不便打擾』為由替塔矢婉拒採訪…但若說越智是眼下最不甘心的棋士,那塔矢不管是身為棋士或身為其他各個立場…除了不甘心之外,還會寂寞吧…

  「塔矢…他…也在碁聖戰中…」不過他從巴托奇亞回來後似乎更加沉默:「哎,雖然他是移動冰山,但是如果他心情不好的話我多少也會同情的…」和谷誇張地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話。
  「同情??」女人的直覺,瞇眼觀察:「你明明是擔心他吧?」
  「我哪有擔心!誰會擔心那傢伙!」心虛……
  「是、是是…你沒有擔心。」解散、解散…
  「好歹他把阿光從黃泉之門帶出來也算是我朋友…但我沒擔心他啦!!」
  「知道啦,大家都知道你沒擔心塔矢,行了行了…」走人、走人…




  「…原來奧黛麗赫本也指導過這些孩子的前輩們舞蹈演出……」對了,說起來他的國籍的確是比利時沒錯…後來也先後在荷蘭、英國學習,因為二次大戰的關係求學之路也不平穩。

  觀眾席上,光一邊吃著當地名產薯條與巧克力,一邊配啤酒…三餐因為工作忙碌,飲食已經完全混亂……每天沒日沒夜思考關於《Miss Saigon》的一切,彷彿圍棋不曾在自己的人生中出現過。

  自然也沒時間去思考關於與亮的一切…

  該說是心裡已經有了個底,卻始終無法自己有意識地、自主地去觸碰那個歷史重演的河邊深夜……
  光知道,那一夜…亮為他做了什麼、幫助他放下了什麼、而他們之間又重新拾起了什麼、也展開了什麼全新的東西……
  『情感』二字輕輕說出口,涵蓋的層面何其廣闊?捶在胸口那重重的心疼有過去的、有現在的、有對兄弟之誼、也有對愛侶之情。

  「…呼。」那一夜…亮…你的犧牲太大了,要是我沒恢復神志……
  要說膽大妄為你也不輸我…嘖!
  算了,先別想他……西貢小姐很悲情的,我得融入情緒才行。


  看著舞臺上正在練習中的舞者們與指導員……動作上由於這齣音樂劇本身有許多少年不適合的舞蹈,於是現在正在做調整、因第一幕場景是夜總會…但穿著上也不能比照其他成年人的團體……許多細節有待處理。
  傷腦筋呢……居然好死不死選這一齣…他們當初是怎麼想的?法蘭克先生將這救援朋友的任務丟到我手上來,真是名副其實的燙手山芋……
  因為是少年,唱腔方面我也得再做微調…樂手有許多肺活量明顯不足必須多加人手…要在這裡找現成的孩子應該不難…是說他們花體力我花腦力就是了…
  樂團三十二人,孩子們各自練習中…年紀最小的只有十二歲…跟當年的我一樣;首席的程度比我想像中好,看過先前表演的錄影帶…應該沒問題……
  只是…
  雖然在聲樂、器樂方面我可以帶領樂團,但是音樂劇涵蓋的範圍真的相當廣泛…舞者的素質都很優秀,畢竟是時常公演的團體…但是全劇主要還是合唱的部分…總之這一回我的責任重大…
  唉…內容曾經受到亞洲社會的批判,又是麻煩的種族歧視問題……幸好團裡有東方人可以演出,這一點還真讓我鬆了一口氣……是說…其實不論是不是西方人反串東方人做為主角演出都會有輿論壓力…


  「跟《悲慘世界》一樣…讓人心情鬱悶的作品……描述一位對感情優柔寡斷的美國佬與忠貞的越南女子的愛情故事…美國佬把西貢小姐的肚子搞大之後居然回家鄉與別的女人結婚……真是渾蛋!呃…不對…我得冷靜……」啃薯條洩憤……


  思緒再度飄離手上沉重的資料……


  不過…說不定這是我第一次指揮音樂劇,也是最後一次…
  之後………不知道呢…我很想回到亮身邊…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應該也知道我現在很混亂吧,居然開口稱呼亮為翡翠……現在我根本不知道怎麼面對亮……
  這種犧牲太大了……在知道生命即將消逝的同時居然還想彌補我心中的缺憾…而且臨終前居然扮演別人的角色…只為了撫平我的傷痕…一直以來我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該說畢竟現實無奈,我也只能放下……但那傢伙居然在那種危急關頭想到用這種方式……治療…我的心……
  笨蛋一個……
  啊啊啊!!藤原光你給我專心一點!別想塔矢亮!!!吼!


  「最後女主角與那位美國夫人相遇…尾聲的時候女主角舉槍自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知道這種遺憾的感覺……為了讓愛子能跟隨親生父親在更好的環境裡成長,在那樣的年代裡…身為越南籍的生母只有自盡吧……

  當初…明明懷孕的期間我也想過要自盡……只是不敢承認…其實有好幾次我都想死……一開始是因為佐為的陪伴所以沒想自尋短見,後來都是因為有亮在…所以堅持了過來。
  說起來……這十二年間真的受到好多人的關懷……其實我跟眼前這些孩子一樣,失去了父母的同時卻看清身邊的人心……人在得意的時候交的朋友未必是真的朋友…我很幸運,一直遇到雪中送炭的好人。
  後來…
  後來在醫院看到亮當爸爸時高興的模樣……其實…是真的很想死……
  只是當時…那個『名譽本因坊』的光環支撐著我…我想幫佐為弄到手…更改了名字也能徹底抹煞藤原光這個人…
  回憶起將近一年前的心境,其實當時我真的跟死了差不多…把愛情深深埋葬起來的我…與毅然選擇自盡將兒子送往美國的西貢小姐……真的很像。
  西貢小姐為了愛子的未來打算,我是為了愛人的前程著想…


  我想見亮、回到日本……回家。
  但是該對亮說些什麼…
  而且身分公開了,我再繼續留在日本棋院真的沒問題嗎……
  亮……現在在做什麼呢…他的十段戰不知道怎麼樣了…我都沒去看圍棋相關新聞………很想念、很想念、真的很想念。


  「吼!!!我要專心啦!!都是塔矢亮害的!!」煩躁中……
第八部 第三○五局 友誼萬歲
  「24601…這是?」

  日子一直過得不緊不慢,時序進入四月上旬,塔矢宅棋室裡,前來拜訪的伊角在檢討完最近的一局十段戰後,告訴了棋盤對面的朋友一串數字。

  「小池好不容易進入了棋聖戰三次預賽,我想…阿光會再上線幫他備戰。」
  一愣:「你是說…24601是光的網名?先前你們都透過網路圍棋聯繫?」
  「嗯,不過…當時為了避免太過招搖傳入你耳中,我們三個的對局都是封鎖狀態,一般會員看不見。」
  「這樣啊…光好像…很熟悉這類東西。」今天才知道…
  「是很熟悉躲人的方法吧。」調侃…
  亮微微一笑:「你別取笑我,我是真的為了他煩惱…謝謝你給我的網名。」小幅度欠身……如果只是找光對局不談其他,光應該會慢慢接受。
  「哪裡…」還禮:「基於私心,我當然是希望他再度回到棋院。」

  庭院的鹿威提醒著時光的流逝…春天的空氣漫過四周,池塘中錦鯉悠游。
  一雙黃澄澄的眼睛在裝飾岩石上對著錦鯉虎視眈眈…


  亮端坐著,為好友添了上好的烏龍茶:「基於私心…我倒希望他開心就好。」
  「謝謝…」塔矢家的茶葉好像很貴:「真意外,我以為你會希望他留在日本…畢竟阿光說過圍棋是他的心跳吧。」
  「是這麼說沒錯,但…他還是應該自己選擇,我不希望連我都成為他的負擔。」一直以來都給他添加壓力的我…真的不該再給光負擔了…
  伊角抿了口茶…思索:「…是這樣嗎…人與人相處因為交集的多少,對彼此的影響都會成正比…要說負擔,阿光給你的負擔難道就不多嗎?」塔矢對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好像……怎麼…很遲鈍…
  「伊角?」不解……

  黑髮青年心中瞭然……
  這兩個人…都知道用成年人的方式保護彼此,努力維繫感情,他們的感情不是細心經營得來的,是自然而然…因為遇上同類,所以一拍即合…
  就像在公園裡偶遇的孩子,遊戲的時候覺得開心,想著明天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或許還能再見面,於是兩個孩子同時前來赴約……不求對方回報的同時總是得到對方的回報…因此而知足。


  「原來如此…因為這次的事件,你開始認為你為阿光付出的東西不是他想要的?是這樣嗎……」
  亮睜大了雙眼……這麼明顯嗎:「…嗯,雖然光說…等到我再度見到他的同時就是可以再見的時候,」苦笑:「現在已經街頭巷尾都是他的廣告了,我卻不知道是否該飛到比利時去找他。」
  「哈…」忍不住笑出聲:「那傢伙就是這一點狡猾…把麻煩的問題推給你,這下子變成他有讓你見到他,但是是你自己不去找他…」實在好笑……
  無奈:「伊角…你想笑就笑出來吧,你這樣我看了都難受…」有這麼好笑嗎…光常常都是這樣的…把困擾的問題四兩撥千金的丟到我這裡。
  「哈哈…抱歉、抱歉…」吞了一口茶,穩定自己的心情:「因為實在很…可愛啊…你們倆…哈。」回去說給明日美聽…
  「可愛…」疑惑……

  新抽芽的枝葉吐露著淡淡芬芳,清風漫過天際的時候,浮雲在湛藍裡航行著…在水面上、在天空。
  虎次郎持續盯著錦鯉………


  「塔矢…剛剛我說了,阿光給你的負擔難道就少了嗎?你看…像這樣莫名其妙把決定權留給你不就是給你的一種負擔嗎?」
  「這…」說起來…好像是。
  「所以這次藤崎小姐的誤會事件,說起來阿光自己也有責任吧,」正經而溫和:「因為你們之間已經習慣了凡事由你決定,而這種情況是因為他的懶散而一手促成的…當然你沒知會他的確也有不妥,但我要說的是……這次的事情絕對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慢慢喝著溫暖的烏龍茶…亮思考著:「我想…我明白光為什麼這麼喜歡跟你在一起。」神色黯了黯,不再故作堅強:「其實…跟光在一起我很不安。」
  「?」意外…………不安?塔矢這個人居然會說自己不安!?
  望向院子裡的小老虎,亮緩緩開口:「在光面前,我覺得自己很幼稚…而且往往是過了好幾年後才發覺當年的自己很幼稚…而光…永遠走在我前面。」
  「這樣…」
  「光總是能夠馬上理解事物的原質,所以才能包容我這麼久…」能跟人說說也不錯,總比一個人悶著好:「簡單說他總是能看穿我,我卻不瞭解他…」

  虎次郎弓起了背脊,尾巴挺得老直……專心致志,蓄勢待發。


  伊角只是笑笑:「被你這麼說,那阿光豈不是罪加一等…」
  「…罪加一等?」光又沒做錯什麼…
  「他能瞭解你在想什麼,卻不解決問題,讓你一個人在這裡瞎想……還留了那麼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搞得你不知道是否該去找他。」這兩人都是容易給自己壓力自責的類型……

  伊角正喝著茶,一不留神……棋盤對面的人突然用很快的速度起身,疾風一般劃過空氣,悄無聲息來到造景池塘邊……拎起那隻不安分的貓咪。


  「別騷擾魚兒,」看見那一臉哀怨的蠢貓臉:「好吧…院子裡除了錦鯉,其他若你捉到什麼昆蟲我都不會過問…」妥協…
  「昆蟲對他而言沒什麼成就感吧。」伊角端著茶站到長廊上。
  「唉…」拎著貓咪來到自己的視線高度,再度妥協:「過兩天我買食用魚放進去…但是錦鯉真的不能碰,品種你應該分辨得出來吧?」

  皺著扁貓臉,鬱悶………
  伊角輕輕發出笑聲………

  「聽話,好嗎…」柔聲:「剩下你陪我了,別讓我為難,再說…錦鯉不好吃的,食用魚肉當然比裝飾用魚來得好…我買活的回來放入池塘給你捉就是了。」

  伊角抱著肚子忍耐笑意………真想讓義高看看現在的塔矢……

  「…我想…我暫時不會去找他;現在…有24601就夠了。」與虎次郎達成共識後,亮清點著錦鯉的數目。

  似乎是理解了『錦鯉』不好吃這句話,虎次郎踮著肉掌跑到廚房冰箱邊蹭著冰箱……裡面有很多好吃的…虎次郎很清楚。


  「看樣子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了,其實就照你心中所想的行動就好…別想太多,人在直覺上第一瞬間作出的決定不見得最好,卻是最容易被理解的。」收拾自己的隨身物品:「我也差不多該告辭了,得去義高那兒回報你的情況…」
  怔愣:「和谷?」
  「他很擔心你,只是彆扭不願意自己過來。」
  亮苦笑:「這還真讓我難過,原來你不是自願來找我的。」送客…
  「你想太多了…塔矢,」突然正色。
  「嗯?」
  「阿光他…通常都沒特別在想什麼,我是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平時如何相處,但據我觀察…他是會花些小心思的個性,而這些小心思往往都是你喜歡的,」意有所指的看著對方手腕上的手錶:「花心思不代表他會多想什麼,阿光只是很直接的看穿人事物…這是他與生俱來的特質。」
  「特質…」對了,爸爸在徐老師家說過類似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是在徐老師推薦我成為獵人委外考官前夕……感覺上是好久的事情了。
  套上自己的鞋子,準備離開:「看你的表情似乎突然想通了什麼……」
  「是啊…許多事情,知道了未必真的明白…謝謝你,伊角,也幫我多謝和谷,可以的話我希望他自己來比較不…這麼……彆扭。」
  「哈,那傢伙的脾氣……再說吧,我會替你把話帶到就是了,」摸索包包:「對了……就是這個…這張CD我覺得不錯,後天快點衛冕後再聽,加油。」
  微笑接過:「座間也不好對付,我盡力而為。」《Les Miserables》…

  並沒有在意伊角那句『衛冕後再聽』,亮直接將CD放入電腦光碟機中…
  嗯…這就是荀白克的《悲慘世界》吧…跟光這次負責的《西貢小姐》同一位創作人……上面介紹是法國作家雨果的長篇小說……




  『輸了!!?』

  光蹭的從電腦椅上彈起來,抓住辦公室大頭電腦螢幕的力道不輸給和谷,眼睛死盯著日本棋院網站上公開的十段戰,盤面上亮下的每一手棋…
  「…前面兩局都勝出了…還以為沒問題的…」雖然說座間不好對付,但這一局明顯是亮失常了………啊啊啊!!!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小而雜亂的辦公室裡光煩躁地轉著圈,原本繫得頗為帥氣很有幕府武士風格的高馬尾被扯得亂七八糟……一整個煩躁……

  要打電話給他嗎…昨晚看到前兩局以為會贏得漂亮的說……怎麼今天突然輸了?而且第一百六十七手明顯是座間的陷阱啊!!你跳下去幹嘛!?討厭啦!搞得我心神不寧的!都是塔矢亮惹的禍……吼!
  我想跟亮說說話…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該怎麼做?是因為沒幫他備戰嗎?但是不像啊…怎麼辦啦…吼!!

  盯著電腦螢幕上顯示著中盤告負的對局……
  現在…這時間亮應該已經回到家了……回家…他是回哪一邊的家呢…很累吧?只有自己一個人…沒人幫他準備好晚餐…也沒人幫他放熱水……不過春天天氣還算暖和應該不要緊…
  可是亮今天輸了,會想找人說說話吧……或者想檢討、也可能想好好睡一覺。
  我是不是該主動聯繫亮……跟亮說……雖然我也不知道具體該說些什麼…
  吼!!怎麼辦啦!!!說起來都是趙岩那傢伙不好!!幹嘛早不死晚不死又幹嘛偏偏要找上明明…………

  『叮。』

  嗯?有人邀請對局……『Akira』!??
  幾乎是撲到螢幕前面……光內心激動萬分………
  是阿慎,一定是!仁志他還不敢隨便違背我的意思…但是有可能嗎?亮現在…應該很疲倦……但是…也有可能想要第一時間檢討對局……那我用座間的棋路回應吧…第一百六十七手再等待亮重新思考。


  『24601接受您的邀請。』

  不可否認,看到對話視窗跳出這一行字的時候…亮接連兩天因為聽了CD而躁動的情緒穩定了下來……身體雖然疲憊,但是心情卻為之一振。
  滑鼠移動的痕跡顯示今日的棋局,亮更加高興了……
  光在擺座間的應手!他有看到今天的對局!光依然關心我…所以…所以就算不說話…圍棋還是會聯繫我們…第一百六十七手是關鍵,光待會兒會等我想出新的應手。



  隔著半個地球的兩人沒有對話,只是演繹著棋路,每到遇上有問題的點,兩人便會停下來…一陣思考過後又是新的開始。
  誤會的開始是為了什麼?是非對錯或許已經不重要了…無法向前的時候記得回顧初衷;我們的情誼因圍棋而起……情勢發展至今,我們只能捫心自問,自己快樂嗎?繼續這樣下去會不會造成遺憾?



  『阿慎啊!?你要下樓吃飯嗎?』
  「好,馬上來。」

  看了一眼自己書桌上的電腦螢幕,伊角笑笑…
  這一局輸了,卻值得了…下一局記得贏回來。
第八部 第三○六局 人生交叉點
  由於並沒有刻意封鎖對局,網路上,圍棋愛好者們開始盛傳『疑似』塔矢名人與藤原本因坊幾乎每天都會在差不多的時間上線。
  …沒有什麼特別高明的棋路、不是什麼名局,兩位頂尖棋士只是下著……平和的應手,沒有互相絞殺…下著、下著…行棋卻都是毫無破綻。


  「琥珀老師正在下棋嗎?」
  「嗯…每天中午都邊吃邊下棋…」
  「日本現在是晚上八點左右吧…」
  「利用休息時間嗎…好專注…」
  「聽說邊吃飯邊思考的男人會有鮪魚肚…」
  「別污衊我們女生心中的偶像啦!!」


  指導少年們的工作不可能落下,篇幅上與舞蹈、舞臺…等負責人開過幾次小型會議…大家一致認為篇幅稍微縮減一些比較恰當,畢竟少年們的表演還是希望在精不在多,太過誇張的道具也都撤換……大家基本都認為硬體與軟體的搭配適中才能有完美演出,其中任一項太過或不及都會使整體效果大打折扣。
  另外主題方向除了愛情故事與時代背景必須切合烽火情愛的主旨,最重要的還是展現少年的唱腔與肢體語言………既然特別讓孩子們演出這齣略超尺度的《西貢小姐》,自然要有其不同之處。

  直到在比利時完成錄音錄影作業後光才稍稍鬆一口氣…該說是整個百多人的工作團隊都鬆了一口氣……這是最重要的部分,也是賣點…孤兒為其他弱勢團體的募款有絕大多數要看這些CD與DVD的銷售量;至於現場演出也不過五場,雖然各類別負責人有預料到屆時會需要加場次…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也就不在會議中明說……各自心照不宣地將行程排開。

  除了記者之外,無論是日本棋院或是樂團夥伴…沒有人詢問藤原(琥珀)將來的動態…該說是問了也沒用吧……因為任誰都會一樣迷惘……




  亮與越智爭奪碁聖挑戰權的那一天正是光飛往英國的那一天。
  亮的心情相當好,沒有開車、沒有搭電車…特意起了個大早,越過好幾個社區、走過好多條街道,步行前往棋院…
  站在市田谷站的斜坡上,清晨的空氣飄散著柔和的櫻花……春天日本特有的風情。
  想起那位總是為了髒空氣咳得厲害的另一半,亮柔和地笑笑……這樣的清晨空氣品質對東京都來說已經相當好了,對光而言大概只是差強人意而已…
  思緒回到前一晚的『對話』…亮覺得心中暖洋洋的……


  晚間十點才急急忙忙從超市買了現成的便當回到家坐到電腦前……被棋迷包圍的結果是比平時晚了兩個小時上線……
  雖然沒有明確約定時間,但是亮很清楚…光的午休時間結束了……

  「…光…還在?」會是在等我嗎?光明天要飛倫敦…是不是應該讓他好好休息比較好?或者他可能有很多事情需要趁這段時間處理……說起來我不是很贊成他利用中午跟我對弈,所以才盡量溫和的落子…我想光也是跟我一般的想法…他大概認為我在外面勞碌了一天,不忍讓我操勞。

  那現在…明天最後一局準決戰的我與明天要飛英國的你……我們…還是依照這過去三週的慣例嗎…嗯………或者…我該嘗試突破一層…
  試探一下好了……但是別勉強光…

  並沒有邀請對局,亮將私人對話框點出來,發了一串文字過去。

  「可以聽你的聲音嗎?」我會不會太直接?感覺好像回到最初,想要贏得光對未來的信心一樣……回憶最初,今天的自己似乎更像情竇初開的少年…有些緊張。


  亮卻不知道遙遠的地球彼端,光已經為了這一串文字而慌得團團亂轉……


  『啊啊啊…怎麼辦啦!?』亮要打電話過來嗎?他怎麼知道我們這邊的電話啊?啊!天啊…我們的首頁上有顯示捐款洽詢專線…怎麼辦、怎麼辦!?我…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啦!!吼!!
  不理會辦公室裡外孩子們疑惑的視線…金盞花毫無形象地煩躁……


  東京都的和式大宅內,亮斂了神色……果然還是不行嗎…光現在不知道如何面對我才好,甚至…為了翡翠的事情,可能…還有點怕我……唉……
  「沒關係,就這樣說說話好嗎?」找話題:「明天的行程準備好了嗎?」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亮傳了信息過來我該怎麼回啊??』混亂…
  「…回他啊。」亮是誰………怪名字…
  「就回應啊。」琥珀老師的朋友?
  「我我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啦……」逃離電腦遠遠的,眼神卻死盯著螢幕…
  「誒??」少年們疑惑中……


  亮等不到回應…有些失落…
  明天要爭奪頭銜持有者不在的挑戰權…身為棋士的失落,還有等不到回音…身為戀人的失落………苦澀的情緒如癌症病毒般迅速蔓延至全身。
  「沒關係,我們下棋吧。」別勉強光…讓他靜一靜…
  『造型師正在幫大家做最後的服裝確認,下午除了這件事情之外每個人各自調整狀況,算是放半天假,你那邊的情況呢?』突然一大串文字飛入亮的視線。
  光回應了!!!驚喜!!
  卻沒發覺光打的是英文…
  「剛剛有些事情耽擱了,這麼晚才上線,對不起。」


  亮卻不知道遠處的光看著幾位擅自替他打字的孩子們逃離辦公室…瞬間石化當場…………早知道別告訴他們那些日文的意思就好了。
  光輕嘆一口氣…也好………總該跨出這一步…不然…亮會悲傷的…
  小心翼翼地觸摸鍵盤,切換成日文:『亮為什麼道歉呢…我…不想成為亮的壓力。』
  亮笑笑…總算進入正常說話情緒,剛剛那一大串用語恐怕不是光打的……但是對方的行為讓光騎虎難下,所以只好接話:「光旁邊有人?」
  瞄了一眼門外鬼鬼祟祟的少年少女:『大家都把辦公室當成遊樂間…不過他們現在出去了。』這傢伙看穿剛剛的第一句話不是我打的了…


  時間與網路的長河靜默著……光等待著亮的回應,有些患得患失的神情…
  虎次郎踮著腳尖走過長廊……拖曳的尾巴掃過一屋子寂靜………


  「光好像過得不錯,這樣我就放心了。」思前想後只能回這麼一句…
  看了這語氣,光愣了一下……亮要下線了嗎…也對…東京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亮…要休息了嗎?』可是我…好想就這樣…再跟亮多說一會兒…
  「沒有,我不打算這麼早休息。」光不想跟我說話嗎?趕我走?
  光鬆一口氣…彎眉淺笑:『…那就好。』


  螢幕前,亮一愣………原來光很想跟我說話,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光的詞不達意的確有時候會出現,這通常代表現在是關鍵時刻…嗯。


  『亮…對不起,其實…剛剛知道亮要打電話過來…我是很高興的…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很緊張…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對不起,讓亮失望了,我真的很對不起。』為什麼我會害怕聽見亮的聲音呢……雖然害怕,卻又同時渴望著…就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天啊!以前面對亮都沒這種感覺!

  看到這樣的表述與用詞,亮突然心花怒放…用詞也不再生硬,一如過往一般溫柔了起來:「傻瓜,沒事的,我也不想成為光的壓力,像現在這樣也很好。」光已經很努力了,別勉強他……

  『眼睛…還好嗎?』不知道流光在亮身上有沒有不適應的問題…
  亮看了這簡短的問話後,眼神瞬間凌厲了起來:「虧你還敢跟我提眼睛的事情。」關於溢彩,光……你簡直傷透我的心了!


  辦公室裡,光再度逃離電腦遠遠的……卻又小心翼翼盯著螢幕…片刻後才試圖接近…彷彿那是一臺隨時會爆炸的巨型炸藥。


  許久等不到光的回應……亮思索片刻……
  嗯…剛剛的語氣太兇了,光現在…該不會躲電腦躲得遠遠的吧?說不定還會在他的辦公室裡面慌張地四處轉圈……唉……
  「光,沒事的,我不生氣了。」生氣也沒用:「只是為了光不愛惜自己而悲傷。」

  回到辦公桌前,光穩定心緒:『……對不起,其實…………』
  「嗯?」
  『因為……』嚥了嚥口水:『當時我以為…就算我死了…亮也不會再為我難過…如果連亮都不再為我難過…那…一切都無所謂了。』
  似乎是打開了話匣子,傾訴的心情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本因坊戰結束之後…成為名譽本因坊…心願已了……原本…我很猶豫要不要除念……結果看到亮想刺傷時間…我會錯意……心想既然亮已經不在乎了、既然…我在你心中什麼都不是了……那…就無所謂了…如果亮不再為了我擔憂…那無法貫徹『不離開』的誓言的我至少希望能實現其他誓言。』

  「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光的悲傷…很深……跟那次戒指誤會一樣,誤會解開了,傷痛的印象卻太過深刻…已經在心中紮根了:「是我不好,即使是使用筆談,也該與你好好溝通。」頓了一頓……心很疼:「光…能給我補償你的機會嗎?」我們的感情…還能繼續嗎?

  光的心抽痛了一下…隨即指尖快速在鍵盤上移動:『亮為什麼說這種話…亮從頭到尾都在為我設想,是我不好……亮一直都在呵護我,我知道的…我不需要什麼補償…如果要說補償…應該是我補償亮才對…亮為我努力作出了許多決定…是我自己沒遵守諾言…我…對不起…其實我很混亂…但我知道只要自己遵守那個絕不離開亮的誓言…就好了…』

  「那樣才不好,光…」這傻瓜…受傷的是你…為什麼不學著任性一些:「那樣你只會把自己逼入絕境…老實說,我有些慶幸你逃了。」
  『亮?』不生氣我離開嗎?
  「我為你的離開憤怒過、傷心過…但是在知道一切誤會的癥結時…我慶幸你逃了。」隔著網路…這樣的一層距離…有時候比面對面容易溝通:「到後來只剩下擔憂光的安危罷了…當然…也捨不得你離開、捨不得你因為誤會而傷心…雖然逃走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至少光表達出了不滿,至少你還知道選擇其他方式生活。」
  『亮…我並沒有想這麼多…』
  「我知道…光一定是想著:亮沒有我就會幸福了。」字打到這兒心臟為這想法疼了一下:「所以選擇離開……對不起,其實我雖然主動找光說話…但也一樣混亂…只是…即使是現在…我依然想好好珍惜我們的感情,過去的、現在的…當然如果光願意的話,還有未來的…我都想好好珍惜。」


  網路兩端開始一串冗長的靜默,亮感覺到光那聰明優秀的大腦正處於當機狀態………而自己也為這等同於求婚的言語毫無形象地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天啊……
  自己怎麼每次遇上光的事情就這麼沒分寸…光現在很混亂,而且他回到樂壇的首場公演就要開始了,我也有重要棋戰…我怎麼在這種時候冒出這樣一句話…
  塔矢亮你簡直無可救藥!
第八部 第三○七局 Fall In Love
  正當亮苦惱著該如何收拾殘局的時候,光傳了簡短的信息過來。

  『我可以嗎?』
  亮愣住了…什麼意思?為什麼這麼問?光不可以誰可以?
  『…我可以嗎?』感傷的視線盯著螢幕:『最後…傷了你的眼睛,甚至把你當成翡翠的我……可以嗎?』
  「光…你應該知道那是我故意誤導你的,」果然在糾結這個:「這件事情我覺得我們面對面談會比較好。」那一夜的事情我們彼此心知肚明就好,想說什麼最好面對面談…
  『…嗯。』但我…突然很想現在說…
  看出了光的迷惑與不情願,亮只好繼續:「光…你曾說過,為心愛的人付出一切都是心甘情願,我們之間原本就有多重感情面…要說兄弟之誼於光而言我雖然不及翡翠,但總歸也有這份像是親情的情感,我不認為光短暫的稱呼我一聲翡翠有什麼不妥。」小學的時候也曾經有同學誤把老師喊成媽媽……不過光的情況是我誤導的結果。
  『…嗯。』
  「怎麼了?」這傢伙怕我委屈…為了那一晚的事情替我難受:「光?難道認為我不配??」微笑著捉弄…
  不意外地隔海網路立即敲出一串文字:『不是那樣的,我只是覺得那一夜…我們之間好像放下了什麼…該說我自己好像放下了什麼…而我們之間又開始了什麼…』

  定定地盯著螢幕,亮舒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光實在不瞭解自己,就像我也不瞭解我自己的事情一樣…
  「光…我想是這樣的,」指尖頓一頓…思索後繼續:「雖然先前徐老師讓光理解了自己的感情,但是那一晚才真正讓光放下了沒帶翡翠渡河的遺憾…當然十二年前有沒有渡河我們都不知道是吉是凶,但最重要的是…光這次做到了。」

  『…亮…』喉嚨有些刺痛…有什麼東西很想溢出眼眶…
  「我的光這次做到了,沒有拋下任何人,帶著重要的夥伴渡河,」亮覺得自己也有些想哭:「不需要懷疑自己,光做到了。」

  呼吸有些急促,光覺得這些日子以來那些被自己忽視的情感正在爆發邊緣:『當時我是想帶亮渡河的,但是居然稱呼你翡翠!我覺得自己很差勁、很窩囊!為什麼當初的事情要讓亮冒這麼大的風險才把遺憾放下!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平時享受著亮帶給我的快樂與幸福…這樣的我怎麼可以在緊要關頭把亮當成…替身…』

  果然不該在網路上觸碰這個話題…

  「傻瓜…沒關係的,我說過是我故意說了些話誤導你,是我設計讓光這樣做的。」
  『即使如此我也不該就這麼掉入回憶的漩渦…我甚至出手傷你!!』
  「光,沒事的,聽我說…」光現在很煩躁:「那隻眼睛即使不掏出來也已經治不好了…要說愧疚,拿了流光溢彩的我才愧疚。」
  『我只是不想把亮當成替身、不想傷害亮的眼睛!』思緒雜亂……


  亮停頓了很久…至少光覺得很久…
  樂團的孩子們又在辦公室裡嬉鬧了一圈,光充耳不聞。


  「沒有誰是誰的替身,光只是想救重要的人渡河…想救翡翠、想救我…今天即使是和谷、甚至是蜘蛛在岸邊被獵犬圍堵,我相信光也不會拋下他們…」又思索一陣:「即使沒有十二年前的陰影,光也不會對任何人見死不救,因為我知道光的善良,因此也更加明白當初年幼的光是多麼無可奈何、傷得多重。」
  『亮……我…很沒用…』這樣的我…還能跟你在一起嗎…
  「再說…光就算真的拿我當成翡翠…只要不是長期的精神疾病、意識混淆,我覺得真的沒關係,」猶豫著又打出一段文字:「問題回到原點了,因為我們之間或多或少…也有些兄弟之情,不是嗎?」
  『…嗯…其實亮說的…我都知道,』妥協卻鬱悶:『其實…我在知道一切都是誤會後就明白…溢彩的事情…一定…讓亮傷心了…』亮一定在生氣…


  深呼吸一口氣,一提起這件事情亮只覺得自己火冒三丈!

  努力讓自己不生氣:「所以現在因為怕我委屈而傷痛自責的你,是不是終於理解了知道你自殘身體後,我的感受?」別生氣、別對光生氣…千萬別對光生氣…
  『…對不起。』
  「光不該跟我道歉,該跟光的父王母后道歉,中國人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雖然我自願為光承受光非自願而受的傷…但那只是情急時的下下策,還有…」真的一說到這件事情就……哎:「這次的誤會讓光認為我是會想要溢彩的人…這一點…其實讓我很難受,就算那真的只是無關身體的家傳之物、即使是身外之物,我也不是會要金銀財寶的人…雖然知道光為我掏心掏肺的愛戀,但是這樣傷害自己…只要是愛著你的人都會為你傷心。」

  『…嗯。』無法辯駁…做出這種事情,就算是當時對亮的絕望使然……總之…當年根本就不該立下傷害身體的誓言:『我會向父母親懺悔…』
  「我也會向光的父母致歉,秋天過後安排行程回一趟草原,讓光作出這種自殘的舉動我有絕大部分的責任。」也看看能不能讓光別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回鄉散散心。
  『亮…』盯著螢幕,有些發愣……亮還是對我很好很好。
  「怎麼了?」
  『謝謝…』其實……是我不該讓亮自責的…即使悲傷難過也不該自殘身體。
  「傻瓜…這是應該的。」


  一陣嚴肅的話題結束之後,寵溺的笑容爬上亮的嘴角…於是亮終於記起了那個被自己棄置在一旁的超市便當……時針指向十一點,遲來的晚餐。


  午後天空的白雲帶著悠遊的愜意,光回味著亮每次稱呼自己『傻瓜』的時候…那份親暱的情感,從最初至今依舊讓自己眷戀不已…
  嗯??所以…亮的制約與誓約…當時的第二種模式…不是因為感情分了一半所以傷痕轉移一半……現在想起來好像真的是這樣…只要我不主動攻擊比諾透就不會有傷痕………

  原來…是這樣…

  我當初怎麼可以胡思亂想?亮都為了我傷痕累累了…我居然還…

  『那個…秋天…』以往有棋戰的時候的確是秋後較為空閒…


  正拿起筷子的亮一愕………對了,光現在還沒決定是否回日本棋院…糟,我剛剛那樣說豈不是下意識地讓他為難……
  「光…雖然我說秋天,但是行程可以再安排,不用太勉強。」這傢伙就會勉強自己…不懂得愛惜自己!
  『亮…我覺得我好像…知道我們之間…開始了什麼…』是…戀愛吧…
  「什麼?」怎麼前後文不連貫…

  對著電腦輕輕晃晃金色腦袋,惹得身後在略微修飾長髮的造型師嚇了一跳…腦袋的主人顯然沒意識到自己的頭頂上頂著剪刀凶器…專心敲著東洋文字。

  『沒什麼…』
  亮挑眉……這傢伙剛剛明明想到了什麼……唉:「雖然我說秋天,但光…若屆時很忙的話也別勉強,樂壇似乎都是那時候開始準備聖誕節及跨年晚會的。」
  光一愣…隨即:『亮,我並沒有向日本棋院請辭。』
  「我知道,但這不代表你會回來…不是嗎?」
  『…我…』這一陣子,的確是該決定的時候:『但是…亮剛剛說…如果………』

  造型師只覺得眼前人不明原因的…臉已經紅到耳根了……

  「嗯?」我剛剛說了什麼?
  『亮剛剛說…如果…我…願意的話……那個……也會…珍惜…未來的感情…』亮剛剛…有說的…
  立刻放下筷子,強忍住雀躍狂喜的心情:「意思是光答應了??光願意給我補償的機會?我們可以繼續互相珍愛彼此的情誼??」
  『………我…』亮好像…很高興……但是為什麼這麼高興?我覺得我只要亮高興…我留在亮身邊是應該的事情…因為…我們是…彼此的另一半…
  「光??」我是不是太激動了?嚇壞他了嗎?別太操之過急讓光害怕……
  『那樣的意思…回到日本棋院嗎…』這是現實問題…
  亮頓時愕然…隨即:「如果光希望繼續在世界各地進行音樂事業也沒問題,我會陪在你身邊。」光在日本陪伴我這麼長的時間,這回換我陪伴著光……我們一直都是彼此相伴。

  『我不要讓亮為難…我知道亮離開亞洲圍棋一定會寂寞…因為亞洲是圍棋最興盛的地方……我不想讓亮感覺到寂寞…』猶豫著…隨後打下一串文字:『我知道…亮跟我不一樣…其實亮想跟塔矢老師一樣成為五冠王、那種困難度與成為名譽本因坊不同…同時身為獵人委外的亮還必須在每年都同時參與各大棋戰…並不是像我一樣…只要每年只守著七局本因坊戰。』
  「光…但我不希望你犧牲自己的事業,那樣我會不高興。」對了……就是那個:「我想辦法進入《貪婪之島》一趟,記得除了同行之外還有其他瞬間移動卡片,可以指定到達其他城市…………這樣我們依然可以像過往一樣,我每天都會回到光所居住的城市。」
  光顫了一下,身後造型師也跟著顫了一下:『亮…那遊戲很危險,既然限定獵人專用就代表它的危險性極高!別去,拜託!』小傑與奇犽花了這麼長時間…亮……有多少人終身走不出那遊戲、多少人為它喪命?不值得的!
  「別阻止我,我心意已決。」繼續吃飯……
  『我不要讓亮冒險…其實根本沒必要…我剛剛想說的是……其實我一開始就決定好了…我想向日本棋院請辭,但是我會回到日本。』


  亮愕然…好奇怪的決定………光…是怎麼想的??這決定完全矛盾…

  午後斜陽透入室內…造型師終於走出辦公室尋找下一個目標。


  『我一開始就有這想法…只是…我怕…亮不會要我了…所以一直沒動作…』
  「光?」這到底……
  『該說是…我知道如果我請辭卻又沒有回到樂壇的話,日本棋院肯定會邀請我成為客座棋士,這樣我就可以自由選擇參加各個頭銜戰,不會因為『必須』而參加…』
  亮靜靜看著光的想法:「然後?」原來光已經有打算了…
  『然後只有本因坊的我就可以幫忙『塔矢研究會』、客座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指導院生…』混亂地陳述自己的想法:『原本在徐老師家時就想過…《西貢小姐》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指揮音樂劇…其實……』有些靦腆:『…我…或多或少…心底深處……還是…知道…亮還是…不會不要我的…』天…我說出來了…

  看著眼前的文字,亮苦笑…眼神中泛著無限愛憐:「那光大可不必請辭,乖乖待在棋院不是也很好?」院生師範嗎……嗯,光一向很擅長指導別人,他很清楚自己的優點……過去也都跟院生處得不錯。
  『但……我想花更多時間陪伴亮…』直接…臉又紅了起來…
  「傻瓜…像以前那樣不是也很好?」但是客座棋士比較自由…或許我可以向金子阿姨那裡…周旋一下……嗯…教書嗎…
  思前想後一陣…亮笑得溫柔寵溺:「光,現在可以打電話給你了嗎?」
  『不、不要啦!不要…先、先這樣就好…現在這樣挺好的。』不知道為什麼很緊張…又開始著急的亂抓梳理整齊的頭髮。
  「知道了,我不打就是了。」我想…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吧。



  思緒回到現實,站在市田谷站的斜坡上,清晨的空氣飄散著柔和的新綠……春天日本的美麗風情…………亮與越智爭奪碁聖挑戰權的一戰即將到來。

  跨入棋院的時候亮懷著必勝的決心。

  無論是客座或者維持原樣…更無論光是否回來…我都應該要守護兩人誓言包下所有頭銜的承諾,更何況光說了要回來,儘管自己知道彼此之間還有許多問題沒突破,要再度擁有完整的情感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因為光的心不可能這麼快復原…
  但…在那之前…不管棋院方面如何決定,我都要杜絕讓原本屬於光的頭銜落入別人手中的可能性,所以挑戰權一定要拿到手。
第八部 第三○八局 時光膠囊
  「亮哥哥快一點啦!」
  「等我喝完這個,」光那時交代我要喝的果汁…後來發現日本不是沒進口,只是比較少見而已:「而且現在去的話光應該正在休息吧…」
  黑髮少年在廚房裡原地跳腳:「但是奇犽剛剛傳簡訊告訴我光哥哥似乎正有話想跟旋律說……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
  「既然有重要的事情就更不應該打擾光,現在是他很重要的時期。」
  「你說的我都知道啦,我也知道偷聽不好,但是奇犽做的決定有他的道理,」非常認真的語氣:「而且琥珀哥那個人……就算他不會對你說謊,但是…」

  亮神色一黯……嚥下了杯中的液體。
  不說謊…不代表會說真話。
  所以奇犽與小傑這樣的安排…是故意讓我聽見光真正的想法,因為只有在旋律面前…光是無法有所隱瞞的。雖然三天前在網路上有些許突破…但我自己很清楚,依照上次戒指誤會事件的情形推斷…光會先努力讓自己表面振作。
  年少的我曾經以為光是真的振作…這次……撇除最後渡河的那一段,我知道因為明明的事件…我自己親手將好不容易在光心中築起的『永遠』給摧毀了…

  光當時…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對我說出『永遠』啊…

  「走吧。」放下玻璃杯……偷聽也無所謂,對症下藥才是最迫切的。
  「咦?決定了?」從口袋中掏出卡片。
  「嗯。」不可以再像過去一樣,不知道光想要什麼就拼命給他他不想要的…

  因為光不會對我說……所以…嗯,我只是去傾聽心愛的人的心聲而已…




  英國倫敦,終於擺脫神經質老媽的奇犽同旋律一起跟蹤著目標物……
  與小傑一起離開(偷跑出?)枯枯戮山後,由於兩人靈機一動…於是在山腳下決定分開行動;小傑回到日本看看亮哥哥的情況,奇犽約了旋律前往倫敦………而酷拉皮卡則是透過琥珀的聯繫,帶著雙胞胎去見一位老朋友。

  「聽起來怎麼樣…距離需要近一點嗎?」
  「請稍等一下…」努力張開自己的聽力範圍…旋律閉目斟酌著自己聽到的心跳聲到底該歸類為哪一種情感。

  雖然說是跟蹤,但兩人並沒有特別消除自己的氣息……畢竟待會兒還要跟『目標物』打招呼,只是在大家都很擔心亮光兩人的情況下,奇犽與旋律還是決定先聽聽看……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判斷…」旋律不解…
  「不知道如何判斷…」意思是聽見了,但是無從結論…
  「籠統一點的說法呢?好或壞?」畢竟人的感情有時候是很難用口語解釋的…
  旋律思索:「琥珀的心跳聲很好聽,但…這種絕望與希望同時並存的感情,很難解釋…像玻璃一樣脆弱,卻又有鋼鐵一般的執念…」
  「他不是一直都這樣嗎?」強化玻璃??
  「你這麼說也對…但我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了…」思考中…
  「用一句話概括…狀態糟糕嗎?」只要不差也就夠了,剩下交給亮哥哥心煩。
  「糟糕是…不會……比起當初的亡國之痛稍微好些。」
  「那就好了。」小傑那邊不知道進行得如何…


  其後…奇犽以不讓光哥哥心情混亂為由,告別了旋律,在倫敦市區閒晃…畢竟只要自己沒有跟小傑同時出現,光哥哥大概就馬上猜到他們想利用『同行』將亮哥哥帶過來。
  當然還有絕大部分原因是要避開那位前來欣賞首場公演的煩人老媽…



  「不好意思,你剛到我就拉著你忙東忙西的。」雖然勞累卻是開心的表情:「明晚正式開演後就不忙了。」

  午夜十二點,為了養精蓄銳…少年少女都已早早就寢,光此時才有空吃晚餐…拉著旋律在下榻旅館的房間要了客房服務,兩人一起吃了起來…

  「其實一般只是孩子們舞蹈演出的音樂劇…也可以利用錄音,你們應該早就錄了專輯吧?」跟奇犽一分開就開始幫忙…果然現場演出有做不完的事情。
  「是啊,」毫無形象地吃了起來…真的餓壞了:「不過我只有在前面五場出場而已,其他若要加場次就不可能了…而且舊的指揮石膏也拆了。」
  旋律也吃了起來:「你不參加加演…團員都知道嗎?」
  「嗯,一開始就說過了,即使加演也不可能加太多場,舞團那邊先前就訂了行程…他們下一場演出的是芭蕾舞劇《天鵝湖》…所以也不能太晚開始準備,樂團這邊的下一場要到溫哥華去。」好像回到從前…跟每個樂團合作之後分道揚鑣…很平常的聚散離合…

  順著思路,光接著開口:「過去不曾想過希望與固定樂團簽約…但是現在反而想安定下來…真奇妙…」認真吃著遲來的晚餐。
  旋律看了一眼窗外:「這句話給外面記者聽見大概會被擴大解讀。」
  「哈,維安多成這樣…我直接帶你進房間都不可能被拍到了……」
  抿唇、苦笑:「我一到倫敦就注意到了,只要往保鑣多的地方去…你肯定在核心之中,他們這些訓練有素的保鑣心跳聲都很容易辨認。」
  「是這樣啊…」驚訝:「我以為只有飯店這一層樓的六位與包圍飯店的十位…」
  「嗯,飯店外圍還有喔,」吃著生菜沙拉:「英國政府相當重視你的安危…」
  光捲起眉毛…鬱悶地嚥下一口培根:「好討厭喔…我都已經不是皇室了。」
  「但你若在這裡出事,英國政府會很麻煩的。」無奈的苦笑…轉移話題:「說說琥珀不參加加場的原因吧?」
  「因為要準備世界王座戰啊。」紅茶好喝……
  「這樣啊…」果然要回去……


  杯盤輕微的碰撞聲響迴盪在屋內,光繼續說著很久沒開口向人提起的圍棋…

  「我是上一屆世界王座,如果不回去大家會很困擾吧…而且原本就有想過這一次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指揮音樂劇…」不知道該開心或者不開心…或許都談不上:「前兩天跟亮聊過……我想,回去的話對大家都好吧。」
  旋律微微愣了一下…琥珀他…並沒有說謊:「你自己不想下棋嗎?」
  「怎麼可能。」輕輕咬了一口香腸:「我只是…沒信心面對亮…」
  「信心…除了跟藤崎小姐的誤會事件之外,你們……當時…這個…」
  沒等旋律說完,光只是輕輕點頭:「是發生了其他事情…過程我不想提,總之……我想繼續與亮共同生活,卻…不認為我跟他之間有什麼未來。」


  琥珀的心跳聲很平靜……他知道他無法隱瞞我吧,所以說的都是真話…但是要說悲傷嗎…似乎不是這樣…琥珀已經完全接受了『沒有未來』這件事情,對於他跟塔矢之間的感情不再抱持希望…
  戀愛中的心跳聲,同時夾雜著一切隨遇而安的心態…

  嗯?這是……房間四周多了三個心跳聲…保鑣們都沒發現嗎?
  天啊…是塔矢…奇犽沒說他們要這時候過來啊……還是說…


  「…怎麼了嗎?」微笑:「我說了奇怪的話嗎?」
  「不…」喝了一口橙汁…旋律目不斜視地思考……

  這應該是他們倆的點子,把塔矢帶來了……現在……小傑與奇犽似乎先離開了……是故意留下塔矢的吧……就在落地窗外、陽臺上,離琥珀不到三公尺……

  光又吃了一陣之後停了下來…不知道是因為公演前的興奮或是見到無法隱瞞的人的坦然感覺促使自己說更多話……至今毫無睡意………
  思量再三、猶豫了一陣…光起身開始翻自己的簡易行李………

  隱匿在窗簾後面的亮看見了睽違以久的…光的溫暖笑容。


  「這是…」看著眼前厚厚一疊、規格大小不一的手繪明信片…上面寫滿了字。
  「寫給…未來的亮的明信片,是我替亮做的最後一個時光膠囊。」隔著堆滿狼籍杯盤的小茶几,光笑得溫和:「仔細想想…你是最適合拜託的人選了…」

  至此時,旋律才聽見了琥珀的心在淌血的聲音…

  「對不起喔…要請你幫忙這種不是很讓人愉快的事情…」愛憐地輕觸著明信片,最後不捨地推到旋律面前:「先前跟西索…呃,反正你們也都知道我假扮伊耳謎先生了…就是那一陣子每到一個地方…就買了一些明信片,當時我並沒有特別多想什麼,純粹收集而已…」
  「嗯…」琥珀的心跳聲又恢復成接受一切了…塔矢雖然使用了絕,但心跳聲是掩飾不了緊張情緒的…
  視線看著那一疊明信片…笑著:「離開枯枯戮山後,因緣際會之下我跟亮開始每天上網對局…三天前,我們聊了一會兒…之後我就寫了這些…」
  旋律驚訝:「…這幾天…你應該都很忙吧?」寫了好多…
  「是啊,但是我睡不著…總覺得睡著了…跟亮在網路上愉快談天的情形就會像夢境一樣破滅。」非常輕鬆的語氣…
  明顯聽見落地窗外的心跳聲漏了一拍,旋律配合著詢問:「…那…這些是?」

  「旋律…你還會繼續旅行下去吧?」
  「嗯。」看著眼前這些世界各地的明信片……該不會…
  彎眉淺笑:「亮他…很可能會為了我跟明明離婚,但我會盡可能阻止他…」
  「琥珀……塔矢昏迷的時候我聽過他的心跳聲,他絕對不曾背叛過你…無論是精神上或肉體上都沒有,我用我的專業能力保證。」緊張地替朋友辯護…
  「說什麼『背叛』…太誇張了,」抿了一口紅茶…苦澀卻溫暖的味道:「這個詞對我與亮而言是不存在的,我只要亮開開心心的就好…對我來說…如果有一天亮離開了我,那並不是背叛……他只是……愛上了別人而已。」
  「琥珀…」感覺到戶外的人心中一陣鈍痛…旋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歉意笑容:「…旋律…我知道這個請求很任性…但…你是我唯一隱瞞不了的人………說了這麼多,還沒說重點……」

  亮看著屋內的光的笑容…莫名地心碎了一地…為這樣的笑容心痛…

  「這些明信片都沒寫上日期……如果有一天,我從你們眼前消失了…請你旅遊到不同國家的時候幫我投入郵筒,寄給亮…這樣…亮就會認為我只是去旅行了…」

  拿起桌上一疊明信片…不知怎麼的…旋律覺得很沉重…
  因為任誰都聽得出來……所謂消失,只是委婉的說法。

  光的笑意盈滿眼底:「我算過了…那些有一百多張,半年寄一次的話可以用五十年……即使我回到日本之後就馬上消失,也夠亮收信收到變成老頭子吧。」

  「琥珀…」因為悲傷長期伴隨著他…所以已經習以為常的接受…落地窗外的塔矢…心也正疼著……
  第一次這麼慶幸有讀人心跳的能力,也是第一次這麼慶幸『偷聽』這樣的行為……因為這樣塔矢才有心理準備照顧琥珀…的心…
  「什麼樣的情況…會讓琥珀想…消失呢?」明顯聽見窗外傳來感激自己提問的心跳律動………塔矢雖然心疼卻沒被擊垮,只要知道原因他會照顧琥珀的。

  不知道靜默了多久,三人之間的詭異氣氛渲染在霧氣瀰漫的倫敦夜色中…

  「…什麼樣的情況……」頓一頓…喃喃自語:「是啊…什麼樣的情況…呢…」
第八部 第三○九局 完美情人進化中
  燈光轉暗後是一陣如雷的歡迎掌聲,再次亮起時,布幕拉起,繽紛亮麗的寫實道具呈現出七零年代的夜總會氣氛…穿著美國軍服的少年、打扮時髦的少女們的身段舞姿…熱情奔放的樂曲與唱腔隱隱有些糜爛、有些猖狂…撤換過於誇張的百老匯規格道具卻又顯得穠纖合度。

  託旋律正在後臺幫襯的福,亮有了一個相當好的位置…要小傑來聽音樂劇是沒多大興趣的,況且有遇上那位怪夫人的可能性,奇犽交代對他母親最好敬而遠之…因此小傑寧可在外面做倫敦一日遊。
  手中拿著厚厚一大疊明信片,看著燈光稍暗處的樂團前端……光向觀眾致禮;其後的這一陣掌聲高過上一回的歡迎聲響。
  其後…
  很明顯…一邊要注意舞者的狀況、一邊指揮樂團…不容分心。
  只是亮看著光的動作,心很疼…知道只有一顆流光在身上的光必須要耗費更多體力、大幅度地轉頭…才能顧此不失彼。
  因為一隻眼睛的視野…小太多了,所以光,很累…

  小木匣就在口袋裡,用同行飛到倫敦前,亮準備了一堆東西…其中包括了那個遺失在深山裡的無限大寶盒…被光珍愛也被光捨棄在山中的盒子。
  思緒回到今天凌晨…自己在陽臺聽見的對話…………


  「…還沒發生的事情…不知道呢…」光輕輕苦笑了一下:「大概就是確定自己沒必要存在的時候吧…無論做為對手、朋友或是家人、情人…都已經沒有我的一席之地的時候……我會消失的,屆時就真的只能麻煩你了。」鄭重地欠身…還是日本禮儀…
  「……」塔矢…你都聽到了…
  「對不起……讓旋律做這種事情…」苦笑過後又恢復一臉溫和的笑容:「亮與明明的婚姻雖然是假的,但對他們兩人…甚至對孩子而言都是保障,所以不能讓亮離婚………未來…有一天,亮心中已經沒有我的時候…我就要離開了。」
  「…但是還」話未說完便被對面的人接了過去…
  「請不要說『還有許多朋友同樣愛著我』這種話……旋律,你應該聽得出來,」捂著自己的心臟,認真凝視:「我真的很累了。」


  蹲在陽臺上,緊握著裝著溢彩的小木匣,稜角嵌進了掌心…亮很想為光、為自己痛哭一場;長期以來花在同一個人身上的努力與心思因為一個致命的誤會…被打擊得煙消雲散……
  不是光太脆弱,是自己太魯莽、也是現實太殘酷。
  而可悲的是光在三天前還開開心心的與自己用網路聊天…


  「我知道我貪心了,我也知道即使是自己的生命也不能任意扼殺的道理,但依然想在《西貢小姐》之後,盡可能珍惜陪伴亮的時間,直到下一次那個所謂永遠的期限到來之前…我都會陪伴著亮……盡可能花更多更多的時間,留在他身邊。」因為我知道下一次的分離…就是永別。
  「琥珀…這種事情…我…」為難………
  請託的眼神:「…旋律…就當成全我…放過我吧,拜託。」


  光他說…『放過我吧』。
  光說想回日本……是因為飛蛾撲火,不過想解脫。


  「為什麼…明明是雀躍著、墜入愛河的心跳聲…會伴隨這麼傷感的音色…」閉目凝神細聽…琥珀的心跳聲依然很清澈,反倒是塔矢大受打擊…
  稍稍整理混亂的杯盤:「…是這樣嗎…我已經…有很長的時間聽不見自己的心跳了…」有好幾次,我以為我死定了…

  十二歲的新月夜,我結束了兄弟的生命,同時也離開了家鄉……之後佐為也離開了…在東京第一次遇見刺客的時候,還有第一屆北斗盃前夕與社一起遇上危機都是亮救了我、之後…嵌合蟻事件時幸運地被尹老師搭救……
  然後…戒指……當時我真的以為我的命會消逝在亮手中,但是沒有;為了湖水回到草原後……反而被亮的堅持所救……對亮的感情…真的很奇妙。
  之後…過了好一段愉快的日子,曾幾何時我真的以為自己會就這麼幸福下去…一輩子都是『藤原光』就好,出門要化妝也沒關係……我要的…真的不多。


  「…當然,如果我消失之前與亮鬧得很不愉快…甚至已經被討厭了,就不用寄了…畢竟那些明信片也只是給亮圖個安心,如果…沒必要了…就燒掉吧,我不信任碎紙機這種東西。」其實我也沒必要真的『不離開』,那只是折磨自己而已…只要讓亮覺得我還在也就夠了。
  聽著塔矢的心跳聲,蹙眉:「…琥珀…你想太多了…」
  「…想太多?」光自嘲一笑:「曾經我也以為自己會無憂無慮終老在草原、曾經我甚至以為自己可以永遠留在亮身邊……想太多嗎…我還覺得兩年前的自己無知得可笑…呢…呵呵…」是兩年…沒錯…

  塔矢他…不知道還想不想聽更多琥珀的心聲:「那…不回日本呢?我知道中國、韓國都有棋院…」提議…
  光笑笑,非常溫柔的那一種…搖頭:「那樣亮會難過的…他一定會很自責,而且對他也不公平…我不能因為這樣一個誤會抹煞亮過去待我的好,不是嗎?」
  「無法抹滅他對你的好、也無法扼殺自己的情感…但你又已經筋疲力竭了…所以才…作出這樣的規劃……所以……才會是熱戀與絕望並存的心跳聲…」
  「呵呵…聽起來是這樣嗎?」是啊…我的確是在熱戀……沒錯。

  旋律傾聽著戶外塔矢的心跳聲………心中為知音的境遇擔憂傷感,亦為窗外同伴的心情感到揪心…明明互相愛戀著,彼此都不曾改變過的真心,卻被境遇改變了一切…
  很想…幫幫他們倆…
  ……………片刻後…

  「…那…我就暫時保管這些明信片了。」也只能先這樣…然後…待會兒跟塔矢會合,直接拿給他…嗯…
  聽見旋律終於答應,光突然開心了起來,笑容燦爛:「謝謝,如此一來,我就放心了。」這樣就沒問題了,原本想…回到日本後大概會被亮看得很牢…沒機會拜託旋律…伊角又不常旅行…現在這樣,我已經沒有牽掛了。
  「不過…我答應幫你,你也要答應我一個要求。」是答應幫琥珀的忙沒錯…不過是…以其他做法。
  「能力所及的,都沒問題。」是什麼?
  旋律無奈,起身來到落地窗旁:「在演出前好好休息,睡一覺吧。」
  「這…」苦笑:「也不是說睡就睡得著…」
  「試試看吧,別小看音樂獵人,催眠曲我這兩年常用。」身為母親的技能…



  夜更深沉的時候亮從旋律手中接過一疊明信片,上面爬滿了光的字跡…一些亂七八糟的問候、一些無所謂的祝福…用不同的筆書寫,看起來就像在不同日子、不同地點動筆一般……
  客房服務帶走了剩餘的晚餐,也送走了旋律,溫和的音樂獵人只交代…沉睡者大約早上十點會清醒,便留下不敢驚擾光的睡眠的亮……

  坐在床邊仔細看著光的容顏…瘦了不少,但看樣子不是厭食…由剛才的晚餐時間推斷…光的三餐因為忙碌而極為不正常,這點跟自己很像………我們倆似乎都在為了彼此勞心勞力,只有為了彼此才過正常的生活…

  輕輕撫摸留長的髮絲……心臟莫名的一陣躁動。
  亮為自己奇妙的身體脈動愣了一下,看著自己的手掌思索………隨即不明所以地將這種前所未有的感受忘卻……凝視著光的睡顏,自語…

  「…是呢…」怕光會等自己吃飯所以早早回家、光也怕我燒的菜涼了所以趕緊處理工作…為了彼此,什麼都願意。

  「…亮…」睡意朦朧的嗓音…惹得亮一愣……
  「…呵呵…」下意識地握緊胸口的隨身碟……

  光夢見我了…不知道做了什麼夢…這一年多…是不是常常這樣…在夢見到我的時候,緊緊握住隨身碟?
  光的心…太苦,但是還是為我設想著…連後路…都想好…光,你到底是任性還是體貼?光……唯一沒有算到的是我聽見了今天的這一席話……


  腕上兩人的時間彼此相互追逐…將近上午十點時,亮離開了光的房間……如日光透入臥房般,悄無聲息。


  音樂劇內容亮早在知道光要前往比利時之前便背得滾瓜爛熟,倒也不是刻意去記…只是因為思念傳單上的人…自然想知道更多、更多…更多…
  曾經為了光,透過明明與金子阿姨的關係…知道聲樂與提琴家族樂器的知識、聽過光的CD、知道日本各地關於音樂名人的展覽館…
  但是對自己而言,光的職業一直都是棋士…而且是優秀的棋士,『指揮』這個詞的定義在自己腦中好像只是個與光沾不上邊的名詞…光帶給自己的感覺與其說是音樂家不如說是音樂愛好者……如此而已。

  而在亮徹底諮詢過金子阿姨之後…才理解光的個性頑皮的部分是天生的、體貼溫和的部分恐怕是後天訓練的…

  指揮,必須具有完備的音樂能力,對音樂理論、歷史、演奏……等各方面都要有確實的認知,所以指揮通常都是學問淵博的人。龐大的指揮曲目、總譜閱讀、視奏(讀譜後才能背譜)、指揮技巧、各樂器特質……等等,如果是歌劇指揮還要懂舞臺及劇本…等相關知識--所以光這次的壓力應該很大,以前他沒有指揮過歌劇或音樂劇。

  「……」看著遠處的身影,輕嘆………幸好昨晚託旋律的福,你睡了。

  金子阿姨借了本書給自己查……合唱指揮還要瞭解聲樂技巧、中世紀、文藝復興…等時代的演奏詮釋及多國語言……難怪光好像會許多不同的歐語;此外…各種不同的指揮也細分成不同專門,專門合唱的、專門協奏曲的……當然也有全能型的指揮,但是不多……所以…光的社會地位因為才能出眾遠比我印象中的『音樂愛好者』高,雖然他自己沒自覺。

  果然知道跟理解是兩回事嗎……藤原光,在各方面可以算是登峰造極的人才,卻是個內心傷到千瘡百孔的戀人…我一直以來都只知道後者,而我也深信這才是光最真實、最重要的一部分。
  但我萬沒料到在理解了身為指揮最困難的部分時,才明白光的『習慣忍耐』性格或許…是被訓練出來的……清晨與旋律討論過…這種假設的可能性很高。


  「…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手中沉澱著光的情感…居然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指揮除了專業知識重要之外,社交手腕也同樣重要……光在成為指揮的那一年才十歲……年紀這麼小就被訓練成足以統整、帶領大人工作…除了他原本就身為皇室的社交訓練之外,這樣『無意間』的社會訓練…簡直是對人格發展還不完全的孩子雪上加霜…

  為什麼我瞭解?

  我當然瞭解,因為我也是自小周旋在眾多棋士之中…只是我比光幸運,因為我人生的第一個依賴--『家人』,陪伴我到十七歲。
  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光的一部分時間在十二年前就停擺了,他只是不得不長大…於是採用了被訓練出來的模樣處世…體貼雖然是本性之一,但絕不是全部…光選擇這種方式生存應該是下意識的行為,因為這是他直覺認為安全的方式。

  望著遠處的愛人…不是什麼完美指揮,只是愛人而已…傷痕累累的另一半。
  閉上眼開始聆聽光內心的聲音……開始在心中進行分析……

  所以…統整的結論是…如果我要治療光、保護光…除了設身處地的著想之外,還要給光『他認為』安全的空間,不只是身體的安全,是內心的安定感…必須讓光意識到他可以不必用大人的方式跟我相處,之後他才能再次卸下心防……
  千萬別再主動要求他做他做不到的事情……比方說強奪SIM卡、比方說要求想聽『我愛你』……這些行為都只會逼得光選擇順從……最後把傷痕全埋在心底。

  的確,仔細想想…我有把握,過去有好一段時間…大概是替旋律治療相貌一直到父親以魂魄的姿態回到現世之間……光…其實…心中是覺得幸福的,所以他才會對旋律說出那種話……說認為兩年前相信永遠的自己無知得可笑這種自嘲的話…因為光他…當時是真的覺得幸福……真的信任永遠……

  而現在,光心中那個我好不容易與光一起建立起來的、對未來的願景…再次坍塌…我必須…更加努力修補破碎的心……
第八部 第三一○局 重逢第一句話
  並沒有多逗留在英國聽接下來的幾場音樂劇,在瘋狂聽眾不知道幾次震動音樂廳的安可聲中,首演圓滿落幕之後……亮與小傑遠遠地守護著被大批記者包圍的舞團、樂團與光(琥珀哥)…幸好英國當地的保鑣們相當敬業,亮明顯看到他們手腕間藏著精巧的手槍、微型炸彈、雖然有筆挺的長褲遮擋但明顯隱藏著型號統一的短刀……應付一般瘋狂歌迷,這種陣容綽綽有餘,現場不算太過混亂。
  亮慎重將光的安危暫時託付給旋律,確認奇犽已經回到日本之後…緊接著亮與小傑才使用同行飛回東京……畢竟自己被人發現在英國的話會很麻煩。

  至此,奇犽與小傑自海上回來,蹚了一場感情糾葛的渾水後,總算能稍緩一口氣,累翻的結果是倒頭便睡……卻是睡榻榻米。
  回到塔矢宅是亮的堅持,兩位不想其他……總之只想休息,原本也就是亮光兩位哥哥自己的私人問題……事情搞得很大,兩人因為當時顧著講手機,沒支援亮哥哥,因此這次『同行飛躍』算是一種補償心態……功德圓滿後,陷入沉睡。


  時序轉入四月下旬,過於絢爛的櫻花,飄零著眾人複雜的思緒。
  日本棋院方面……
  碁聖戰五番勝負,第一局,屬於原衛冕者的時間,正在流逝著…


  由於塔矢接下來還有名人戰,偏偏藤原目前動態不明…棋院有些焦躁……
  若是藤原要回到日本棋院那麼碁聖戰就必須推遲,但塔矢有名人戰、這一屆夏天還有王座戰會回到日本舉辦、然後本因坊戰…兩位老師根本不可能湊在一起………但是藤原遲遲沒提出辭呈,現在碁聖戰如期舉行也不是、不舉行就得讓塔矢與越智再進行五番勝負…

  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形下,這幾日偏偏又聯絡不上藤原光,於是按照原定日程,棋賽如期進行………畢竟不能因為棋士什麼都沒交代就改變規矩,事情牽涉到頭銜戰,日本棋院當然要謹守規定。


  「……要逾時判負嗎……浪費人力資源,唉。」

  離開眾人焦躁不安的記者室,看向寂光之間,本田如實說出心中的感想:「對有才能的人而言,我們這些棋士算什麼呢…」
  長廊上,和谷望著窗外:「有這種想法的不只你一個……但我覺得就是因為阿光很重視,所以才無法遞出辭呈…說不定他真的會回來對局。」
  一愣:「你這麼說好像真的有道理,」盯著朋友的臉瞧:「我好像才是第一次認識你……」也對,阿光不回來,棋院就要出洋相了…
  「行了,」擺擺手…難得風和日麗,不想計較:「其實逾時判負也很合理。」
  「合理?」手中的果汁晃了一下…
  「你沒看到塔矢依然願意待在寂光之間嗎?」淡淡懶懶的語氣:「那是因為他知道即使阿光回來了,以阿光現在的情況也贏不了他。」
  「贏不了……」突然激動起來:「你可是森下門下耶!說這種話…」話未說完便被朋友打斷……
  「他們倆的情誼,你不瞭解。」
  「啊??」一臉問號……
  離開窗邊,和谷準備下樓:「總之如果有人有跟你類似的想法,就把我說的話轉達出去吧。」去找點吃的吧…

  留了一個背影給呆若木雞的本田敏則…
  片刻後……

  「…塔矢都不介意等了,」聳聳肩,自語:「自然別人也沒什麼好介意的。」



  西裝筆挺地坐在棋盤前,亮目不斜視…
  這幾天……光沒有上線,他跟旋律都非常忙碌。
  其實自己心中隱隱還是有一絲期待的…雖然知道一推出就盛況空前的《Miss Saigon》目前仍在加演中,光也不得已又再多加了三場為慈善團體募款的音樂會…但是心中還是有些許期待………
  或許…可以不用等到音樂劇全都落幕,或許…光不會等到秋天的本因坊戰…或許…光在知道我是挑戰者後……便會回來…

  輕輕觸碰了自己的左眼…流光。

  自從日前在倫敦見到熟睡的光、聽見光的肺腑之言後……自己時常作夢。
  是的,入睡後常作夢…至少一開始以為是作夢。

  夢見陌生的場景,但是每一個畫面都有光…小時候的光…
  無論身在寒冷的國度或是炎炎夏日,眼睛一直都是美麗的琥珀色…清晰的夢境中,光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靈動光彩……小時候,頑皮、可愛。
  或許是翡翠殘留的意念想告訴我……黃澄澄的眸子…才是幸福的顏色,而水藍,充其量只是平靜。
  這就是純種的秘密,眼睛隨情緒波動而變換顏色,與溫度…無關。
  我知道…光是怕給我製造心理壓力…所以…那時候他撒了一個天大的謊言…他的的確確、明明白白的告訴過我…『是因為溫度的關係』。


  計時器持續流逝著衛冕者的時間……亮閉目,喉結哽住了所有難受的情感…

  光…為了我,撒謊。
  這是明顯的謊言,不是模稜兩可的話語、也不是單純誤導…這是明確的謊言。

  知道了這件事情…心中真說不出的難受…
  我不但沒有保護好光,甚至讓光為了我的感受而捨棄自己的堅持……不是為了人身安全、不是為了隱瞞行蹤…只是單純的不想給我壓力便讓自己在瞬間作出決定,把我寵上了天…所以撒謊。
  這一年來,因為明明的點醒,才意識到自己原來被光寵著…卻不知道他照顧我的心靈到這樣的程度…

  流光顯示出光對坂卷先生說著『先上車後補票』,背後開我的玩笑……
  在知道明明安產後誤會我當了爸爸,感傷壓抑…卻忍著心疼微笑…
  在手機店中光與御器曾先生談話的一切,無奈悽涼…
  最後把一切由我手中接受的物品狠狠封印在盒子裡……將愛情埋葬。


  再度望向記錄席上的計時器,光陰流逝著的已經不是對局前的臨敵振奮……

  而後……有好長一段時間…光每天都必須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再三精神喊話,才能打起精神出門…或者說才敢踏出家門…
  面對比諾透居然說出『我有特殊血統』…要求對方吃了自己就好……
  知道美津子阿姨不再生自己的氣…於是終於放下一段心事…為了自己根本莫須有的罪得到諒解而高興……這樣…不知道是否算是真的高興…
  最後十天…知道剩下時間不多,於是夜晚醒來後睜著眼,對我眷戀凝視……
  從流光的影像我能瞭解…光看著我的眼神,不捨與傷心…卻沒有不諒解。


  這些……都是什麼樣的心情?我在最近才在心中嚐過一回…
  就像當初父母過世後以為光背叛自己一樣的痛………但是光都自己忍了下來,光跟我不一樣…光沒有傷害任何人…沒有。

  視線從計時器收回……再次閉目,仰頭……
  也好…如果心情還沒準備好,我會慢慢等待…沒關係;但是從你回來開始,換我來費盡心思寵你,不只是人身安全…是心靈…


  『塔矢!』和谷義高九段,在頭銜戰舉行的樓層奔跑且大聲嚷嚷:『塔矢…』
  看著強行闖入對局室的和谷,亮愣了愣……
  隨即會意,起身,風一般迅速,離席。



  「…你好像做了好夢?」很累吧…居然在車上睡著了。
  「…」光看向自己的手掌,又看看身邊閃亮的光頭:「…是啊,是好夢。」

  這趟突然的回程基本上只有幾位主要團員知道,連酷拉皮卡都沒透露,理由是光不想這麼早讓亮察覺……於是旋律在到達東京機場後,只能心懷忐忑的將琥珀交給半藏,便思念自己的孩子趕忙與酷拉皮卡會合,前往尼泊爾……起初旋律有些過意不去,但是實在很怕酷拉皮卡與瑪瑙犯沖…在看到半藏調來了一整打的忍族戒護後…立刻安心了下來,辭行。

  「喔??」聒噪的忍者明顯對話題有興趣:「什麼樣的好夢?說來分享一下?美人?」一邊接收著同伴的無線電傳話…
  「哈…」光笑開了…末了黯淡了神色:「要說美人……的確是美人。」這是我第一次夢見佐為…如果那次流光的記憶不算的話。
  「雖然沒有跟蹤的人,但是小心起見,待會兒換車。」看樣子是忍群們的建議。
  光苦笑:「保護我比保護比諾透還周到……可以的話我想搭電車,然後直接到棋院報到。」

  於是半藏與同伴溝通一陣後…確定真的沒有任何異狀才變換隊形,同意改搭電車……到底藤原光不是犯人,窟盧塔族皇室是真的不太愛搭石油交通工具…雖然是舊皇族,但是忍者重視階級分野,大家還是決定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尊重藤原的決定。

  站在月臺邊,光回憶著剛才的短暫夢境…
  ……紫髮飄揚,笑容溫和恬淡。
  佐為在夢裡………把扇子交到我手上………
  真是……我都已經把扇子傳承下去了你才來交給我,又是個任性的傢伙…
  你的面子這麼大…這下我怎麼敢不回棋院……實在是…唉…

  佐為,別擔心…我是自願回來的。


  熟悉的車站、熟悉的月臺…簡易偽裝下,光環顧四周。

  「待會兒把你交給塔矢就可以了吧?」緩緩步上通往地面的階梯。
  無奈一笑:「像你們這樣暗地裡層層戒護,我一個人也可以。」另外十一位忍者…哇,躲得好快……眨眼就隱匿起來了…這功夫真是百看不厭。
  「要是放你一個人我會被朋友掐死、長老打死…你都不知道,我先前在南半球任務差點失敗,那些弟兄們……所以啊………然後啊………………………」


  出了市田谷站,半藏還沒說完他的南半球任務,光雖然明知道碁聖戰進行中…卻怎麼也提不起勁跑步前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陰天的關係。
  似乎…有點期待什麼、有點畏懼什麼……這樣…算不算近鄉情怯?

  細雨…開始落下,半藏突然止住了話語……望向從不遠處飛奔前來的人。
  「我就不打擾你們敘舊了,」說著還曖昧地眨眨眼:「快回棋院躲雨吧。」
  「…什麼?」怎麼了嗎…剛剛自己心不在焉……
  指指來人的方向:「替我向塔矢問好,我們先收隊了,Bye。」


  從沒想過兩人能夠再度面對面好好說話的場景居然是在棋院附近的地鐵站口…兩人都想要感激半藏不叨擾的美意…卻偏偏又相顧無言…彷彿這節骨眼兒上說什麼都不對……………

  直到細雨變成大雨,兩人才為溼透的對方慌了起來…如夢初醒。

  「亮…」『光!』
  雖然異口同聲,明顯比較激動的亮在光的眼神回應中努力思索著該如何繼續開口……看著光越淋越濕,著急之下伸出來示意邀請的掌心盛滿雨水,卻只憋出了這麼一句…

  「…你現在要不要跟我下一局?」
第八部 第三一一局 反求諸己
  「…對不起,最後還是逾時判負了。」還在佈局階段就…結束了…
  光環顧雨後的庭院…十年如一日的一草一木,晶瑩剔透。

  踏入和式大宅玄關,亮聽見光輕輕道歉……事實上自己明白,只要光從下飛行船開始一路趕…是趕得上的;而如今居然連心愛的圍棋都提不起興致…就算挑戰者是自己也一樣。
  但即便如此…光的腳步依然帶著身體來到棋院…
  只有身體而已……心沒收回來,也沒放在音樂上…不知飄往哪兒,或許連光自己都不知道。

  「…面對圍棋,要我說沒關係…是假的,」畢竟…是圍棋啊:「快進來吧,光突然跑回來參加碁聖戰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待會兒兩邊的家恐怕都會被包圍。」
  「…嗯。」

  放下簡單的行李…長廊上,光看見池塘邊的虎次郎…


  「…別打錦鯉的主意。」拎起肥貓……
  貓咪發現光後……一人一貓蹭著彼此,卻並不是十分歡快的場面。
  「…有想我嗎?」池塘邊…喃喃低語。
  皺著醜臉沒回答…
  「…也對…我自己都不太想念我自己。」放下貓咪:「不可以捉鯉魚…知道嗎?」
  「那裡面已經沒有鯉魚了,」亮泡了熱咖啡過來:「一起喝?」
  光看了一眼池塘,回身踏上長廊,坐在亮身邊:「怎麼會沒有錦鯉了…那些奇怪的魚是怎麼回事?」該不是虎次郎把錦鯉……
  「我全送到尹老師家了,」苦笑:「因為虎次郎喜歡運動…總不好限制他。」

  端著咖啡,光卻沒有下嚥………怔了許久之後才緩緩出聲…

  「…謝謝。」輕輕啜飲……好濃…亮是想幫我調整時差吧,所以暫時別讓我睡。
  「嗯?謝什麼……」
  望著身邊亮疑惑的表情,光突然噗哧一笑:「…哈,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亮會捨得。」真是意想不到…亮很疼虎次郎啊…
  「都說什麼呢…」愛憐的眼神…總算能正常點說話:「我有什麼好捨不得的,不過就是一些魚,原本不換也是因為魚沒去處又不好直接殺生,既然尹老師家可以放…自然是虎次郎開心就好。」
  「這樣啊,尹老師家的池塘………說起來我還沒逛過那整座道場,感覺好像很大。」好像…總算能正常面對亮說話…能這樣真好…
  「入門第一天老師帶著我逛過一次…是不小,只是平時都只用前面的道場而已……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讓我看看你…」輕攬過肩…將光轉向自己。
  一愣:「我一直都這樣…沒什麼好看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亮的眉梢眼角……深情款款。


  傍晚微風拂過雨後的詩意,流動在兩人間的氛圍熱烈而輕盈…
  虎次郎踮著腳尖…搖晃著尾巴掠過咖啡殘香…


  指尖輕觸光的眼眶四周…亮蹙了蹙眉,嘆息:「…你怎麼狠得下心對自己做這種事情…」是責備、不諒解…還有心疼的視線…
  「呃…」別過臉……也對,亮只要用凝就能看見真相…
  扳回來,認真地看著:「…有辦法像流光一樣裝回去嗎?」應該有…
  「這…」其實是可以,我是魔王的後代……但是…若下一次分離…我是不是又要再對自己做一次這樣的事情……那樣…會很痛。
  「光…你依然不瞭解,只要你傷害自己…我的這裡,」捂著心臟:「有多痛…傷在你的身上…我的心也跟著疼。」
  「…」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只好:「…謝謝。」

  而亮卻一直捂著自己的胸口,沒放手…神情…奇特。

  「…亮?」好怪的表情:「怎麼了?不舒服?」
  片刻後……亮只是看著自己的手思考:「不…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沒什麼。」
  眨眨眼…不解:「過兩天要不要去醫院看看…畢竟你父親一直有心臟病…」

  聞言,亮只是思考著光的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看著身邊的光將咖啡杯收拾好…靜靜地整理行李…總覺得有哪裡…似乎有說不出的違和感……但明明一切都跟過往一樣…

  「…對了,小傑他們呢?」旋律說在日本的…
  「前天去了中國陜西,說是發現兵馬俑的秘密…」以前不覺得…但現在才發覺真的很奇怪…
  「這樣…他們還是老樣子,真是閒不住,」將兩件上衣疊入小時候自己睡過的臥房衣櫥……眼神瞟向長廊:「…怎麼一直看著我?」微笑調侃:「還在頭銜戰期間,亮可別靠我太近。」
  「…兩件襯衫、一套西裝…兩套家居服…居然還有牙刷…」仔細想想…這其實…相當奇怪…
  光不解:「怎麼了嗎?」行李自然是越簡單越方便行動…不是嗎…

  亮只是怔怔地看著光的房間……

  這裡原本應該是光的家才對,但是比起我在光那棟小洋房裡整個房間的物品、冰箱裡不時出現我喜歡的飲料…客廳也摻雜我喜歡的一些色調……兩相比較之下,光在這裡的東西真的少得離譜…
  我從一開始就習慣這種模式…雖然一向睡在一起,但光那間…
  第一次光離開這個家,往京都去…當時他將整個大包包背在身上,離開。
  即使是後來我在中國的時候,光在屋子裡住了一年多…真正屬於他的東西也很少…少到他可以在被我折騰過後,身體很虛弱的情況下一次性的、毫不費力的在我進廚房的幾分鐘之內收拾好,離開……
  爸爸回來的那一天…光也是氣息微弱卻能毫不費力地帶走行李…

  之後……對了,爸爸離開的那一天,光在我房間裡…

  眼神望向隔壁的自己的那間房……
  記得當時光是這麼對我說的…他一邊鋪床,一邊說我想洗澡,『衣服借我』。
  為什麼過去我都沒發覺有什麼不妥?而以如今的眼光來看是真的非常不妥。
  這代表光從來沒有在這裡久住的打算……


  「光,過去你時常旅行吧?」小時候…一開始是住校…後來到處跑…
  「嗯…一開始都會帶些有的沒的,但已經習慣了…」兩三下收拾好,回到亮身邊溫順地坐著:「奇犽他們的行李是我看過最少的,比起來我的還算多…」
  「…」所以…光只是下意識這麼做…不是刻意的。
  疑惑:「怎麼了?」亮好像正思考著什麼…
  「沒什麼…」握住光的手:「陪我坐一下。」
  「喔…」亮…握著我的手…


  天啊…我好像比平常容易臉紅心跳…跟那時候網路聊天一樣…亮也不過就是握個手而已……我幹嘛啊?為什麼以前都不會這樣……因為以前我們太過自然而然的就走到一起了嗎…反而現在我力求鎮定卻做不到……因為…因為…

  分離…兩年了,心情…不同啊。

  第一年是那個二月的清晨……亮在玄關送我離開,塔矢老師就是那一天回來的吧…我什麼都沒發現……後來亮去了韓國,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過完年了…在雨中看著美津子阿姨奔出門擁抱明明的場景…記憶猶新。
  最後…去年夏天的本因坊戰過後……我逃走了…當時以為自己不會回來了……卻沒想到是誤會一場…所以……

  望向逐漸西斜的落日……所以還是回來了…

  亮一定覺得很委屈吧…明明一切都在為我著想、把我放在安全的家裡…我卻不領情,一直躲、不配合…最後捅出這麼大的婁子…甚至害亮差點再度丟了命…
  這樣的我…亮還願意握著我的手…在山林裡也一直護著我…跟那時候在草原一樣…渡河時居然還為我做了那樣的犧牲……只為了解開我心中的遺憾…
  雖然很心疼亮為我這樣做,但其實…其實…心底深處…有一點點…高興……
  我並不是喜歡亮為我受傷…但是…覺得自己真的被重視著的感覺…真好。

  只是…亮能不能換一點不要這麼傷身體的方式讓我感覺備受重視呢…唉…不是一定要為我拼命才行啊…平時應該有溫和一點的表達方式吧…
  其實亮已經為我做得夠多了,為我學習念、強制打開精孔……仔細一想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為我拼命…好可怕,不曉得下次我遭遇危機亮還會幹出什麼事情…嗯??我在想什麼?
  平時……亮還替我在這邊的家裡裝了空氣清淨裝置…房子也為此內部爬滿了管線,一直都是這樣細心照顧我……雖然亮在感情上真的很遲鈍…可是只要是在他能想到的範圍內,哪怕對我只有一丁點好處…都會毫不猶豫的為我做…

  亮真的待我很好很好…幸好我回來了…要不然亮花了這麼多心思在我身上,我不回來…亮會難過…也對他不公平……
  雖然我不知道下一次分離是什麼時候、什麼狀況…但是現在應該好好陪伴亮…我希望讓心愛的人快樂…我想珍惜能與亮相處的每分每秒。
  而且……連分離後的信件都安排好了,沒問題…
  像櫻花一樣…在絢爛的時節凋零,明明殞落了生命卻依舊美麗……下一次的分離,亮不會有所感覺…他會以為我只是去旅行了。
  這樣……活在假象裡的幸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幸福……但…我能做的只有在真實的現在好好陪伴深愛的亮吧…


  長廊上,反手握住亮的手……至少現在開始…每個當下都希望為你度過。

  沒察覺光有些心情變化與因為牽手而微紅的耳根……亮依舊緊緊握著光的手,思考著過去看起來沒什麼…如今看來卻相當怪異的一切…

  這實在是…我住進了光家、光卻沒有住進我家的感覺……雖然我一直認為這裡也是光的家…但事實證明光的心底深處不這麼認為…而且他不是故意這麼做,他根本沒意識到這一層……
  所以對於我願意將池塘中的魚換掉…感到驚訝…
  每次都是差不多的行李帶來、而後帶走……不留痕跡。
  而且光剛剛甚至說了……『你父親』一直有心臟病…事實上去年明明還住在這裡的時候,光總是必須說『不好意思,打擾了』……

  我…好像懂了…

  所以光才會一直很悲觀…因為很多生活上的小細節事實上會影響到內心…雖然光自己沒有意識到自己沒走入『塔矢宅』的行為,但那是因為第一、他原本就習慣收拾簡便行李。第二、因為他周圍的朋友也都這麼做…奇犽、小傑、酷拉皮卡、旋律……都因為生活型態的關係習慣這樣,使他認為自己很正常。

  連我也一直以為正常……

  最後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光他一直寵著我,知道我依戀父母在世時家中的一景一物…所以總是刻意保持著我們十二歲時…這座宅邸的模樣,希望讓我自在………而十二歲時,暫居的光…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說穿了就是我沒給他讓他判斷可以安穩長住的條件!所以即使沒意識到他的身體也遵循心底深處的判斷行動!

  而這種行為…就如同我跟他的肉體關係一樣……我佔有了光,也走入光的那棟小洋房…光的身上有我的記號,光的房子裡有一堆屬於我的物品……但是光下意識地、盡可能地…沒有,甚至是不敢在原本屬於我的區域裡留下痕跡……

  這種感覺…糟透了!!為什麼以前我沒注意到!??

  這……雖然形成原因不同,但是導致的結果卻根本就是美津子阿姨看的連續劇上面演的那種…那種該怎麼說……在外面偷腥的男人對待情婦的行為……

  「光,」但是……
  「是?」怎麼突然那麼認真的眼神…幹嘛那樣看我…

  但是突然間要光把一些東西搬過來也不能根治問題…主要還是因為他的內心認為這裡不安全、不屬於他……所以…所以…所以…我得先製造出讓光認為安定的環境!光才會慢慢接受…等光判斷安定後就會主動把東西漸漸挪過來……我不會再像以前那麼笨,只會強求光做一些讓他更疲憊的事情…也不會再要求他說那些說不出口的話!那樣只是逼著他順從,將更深的恐懼埋在心底!


  「亮?」亮今天好奇怪……
  「沒什麼…」瞬間擁緊眼前的愛人,瘋了般的力道:「…對不起!長久以來…讓光這麼委屈…對不起!」咦!?又是那種感覺?為什麼會這樣…血管…是…悸動嗎?
  「都說什麼呢…」微笑…回應了溫暖的體溫……很舒服的味道,亮的味道:「我才該說對不起…是我亂跑……讓亮疲於奔命…」臉頰挨蹭著:「…對不起。」
第八部 第三一二局 心情
  這一次的擁抱過後兩人似乎終於能更加順暢地交談…即使是在頭銜戰期間理應緊張的對手關係,也被久別重逢的溫暖消磨殆盡…或許根本不需要消磨…兩人此刻都顧不得頭銜戰了……至少短期內是真的顧不得了。
  因為真的很久沒真正見到彼此了…兩年的距離,心拉得老遠…卻在極短的時間內貼合,光知道自己的眼神從那日進門後就一直跟著亮轉…片刻也不願意離開視線、亮知道自己只想待在光身邊,哪都不願意離開…

  儘管兩人都明白彼此之間還有許多問題沒有解決…

  亮發覺光越說越多…時不時打開話匣子開始說與西索一起到過的國家、各地奇聞異事、自己的詭異聯想……亮靜靜地聽著,或許自己只是想要聽光說話的聲音,也可能是想看他描述各種情節瞬息萬變的神情。
  光發覺亮似乎…有些說不上的轉變,具體是什麼光說不明白…只是在亮說著與父親相處的點滴時、首爾超市遇見秀英的經過、偶然看見明明深夜對琴長歎時的感受時……細細聽著,或許自己只是想彌補自己沒有參與到的、那兩年亮的辛苦生活…想知道更多更多。


  碁聖戰第三局,兩人下得很溫和…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棋步,也沒有廝殺對立與磅礡的氣勢……只是下著,有點兒像之前在網路上的對局…但是局中的兩人卻覺得好像……

  「嘎!這一局真有意思…嘎!?」
  天氣轉暖後,桑原老師雖然年老卻突破記者重圍來到棋院…發表高論。

  「您說的甚是,看似溫吞,卻是實質上的思慮周密。」說話的是森下老師,對於明顯長自己一輩的桑原老師也得使用敬語:「不難看出明顯成長。」似乎有什麼抽象的東西在這兩人之間漸漸轉化,好現象…


  一眾前輩老師級棋士由於這一日天氣大晴,全都出了家門走走,最後都聚集在記者室…於是一眾小輩如和谷、蘆原……只得另覓棋室擺開棋局;再小一輩的如仁志…等等,只得輪流跑前跑後報告棋路應手給棋室內的前輩了…

  「阿光有好幾次進攻機會都放棄了…」和谷撓撓腦袋:「是說…再往下深入我自己是直覺不太妙…」
  「他恢復原姓名了耶,以後要不要叫他琥珀比較好?」
  越智推推眼鏡,沒回答這無關棋局的問題:「…如果將情勢往後推演,那一子還是不要提掉較好,我想藤原自己心裡有數。」棋感沒變遲鈍,這樣才有被打敗的價值。
  「叫阿光比較順吧………如果塔矢在這裡立下……」
  「名字這種事情還是要尊重當事人吧……我說…與其那樣不如這裡直接進攻,」門脇擺上一手:「但是這樣不出十手就會被阿光扯下來,回歸原點,毫無意義。」
  「雖然很溫吞,卻找不出破綻呢…」和谷繼續撓著頭髮:「奇怪的感覺,好像…彼此在填補對方的漏洞…但又好像只是在擺棋,他們至今都沒長考吧。」
  「沒有,你沒看到仁志跑得很累嗎?他們下太快了…」
  「我看…還是讓仁志別跑了,這一局看樣子會這麼到結束…」
  「他老師復出耶,你讓他不興奮都難。」
  「那倒是…有轉播電視就好了…」
  「你可以買一臺送棋院。」
  「去你的!」




  偷眼看向身邊雙手合十,神態虔誠的亮…光突然覺得自己莫名的安定。
  原本以為棋戰結束,搭電車的兩人…亮會以安全為由拒絕讓自己前來本妙寺…卻沒想到亮居然先提議了…認為自己這次回到日本定居應該先找機會來探望佐為才對。

  不過令我在意的是亮的身體狀況…真的很怪。
  要說不好…當然也不會……只是時常出現莫名的發熱,嗯,該不是那時候的白光把亮怎麼了??那白光很熱…亮當時受到的傷害比我強烈許多,難保尹老師真的能照料周全……我是因為雷歐力之後又替我仔細『驗傷』了一次,不過我是真的沒大礙……亮就……
  亮似乎想等到碁聖戰告一段落再去醫院……但我真的很擔心…
  只是…旋律在巴托奇亞聽過亮的心跳,有什麼病變的話應該是當時最嚴重……還是說…是稍後產生的不明後遺症?那樣就算酷拉皮卡與尹老師立刻治療也無濟於事…
  還有…亮為什麼不像過往頭銜戰一樣疏遠我……納悶…他不是會受影響嗎…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溫和的下棋吧,雖然目前的我們的確比較適合這種方式。

  下棋…就是與亮的另一種對話。

  啊啊啊!身體的問題我怎麼想都不明白!碁聖戰結束後實在不行的話再把亮拐去醫院,再不然…對了,得事前請教尹老師……我總覺得那白光……很討人厭…也要問問酷拉皮卡,他畢竟是當時第一位『經手』亮的身體的人。
  算了,別想了,總之先請教尹老師……嗯?亮好像拜了很久…幹嘛拜我的墓拜得那麼認真虔誠??好詭異…我就在你身邊耶…好吧…亮是在拜佐為。

  微涼的一陣落葉流逝著春天…光也隨意拜了拜……


  「這樣拜自己的墓…好奇怪。」光只是盯著『藤原佐為碑』…淨空雜亂無章的思緒。
  睜開雙眼,亮放開合十的雙手:「光,」輕聲呼喚。
  「嗯?」乖順應答…彷彿那兩年的時間不曾殘缺。
  看著光片刻…似乎在思索什麼,直到光已經疑惑地捲起眉毛了…亮才又開口:「好像有樹葉在光的頭髮上,」探手………

  微微低下頭讓亮方便幫自己拿下樹葉,流光的視野不自覺的也往頭頂上方移動…彷彿這樣就能找到樹葉似的,儘管未果…

  一個溫柔深情的吻,封唇,隨後離開。

  光震驚了半晌之後才想起左右張望……隨即:「你瘋了!萬一」
  「沒有萬一。」截斷了光的話語,亮又向佐為深深行了一禮:這是誓約之吻…佐為,我會守護好光,請你放心。
  「…亮…亮最近…一直怪怪的…」雖然我似乎滿喜歡剛剛的感覺…但是…為什麼會喜歡……明明應該要顧及亮的前程才對…我怎麼…我也好怪…
  「沒有萬一,」再次重複:「被看到了也沒關係。」沒關係,光若想要穩定的生活可以去韓國、光若喜歡旅行我們就一起走。
  「亮…不可以這樣。」那明明怎麼辦……雖然…我剛剛…其實…很高興就是了。

  春天的枝葉篩落了黃昏斜陽…斑駁的陰影投射在亮的頸側,明暗對比強烈…神情堅定。

  「我只是在愛人敬重的長輩面前,親吻所愛之人。」
  「這…」說起來這還是這幾天以來…亮第一次吻我…為什麼這個吻讓我莫名的高興……好奇怪…以前也不是沒吻過…
  亮苦笑:「在大街上不會,我保證。」我多少也會不好意思…
  「嗯…但是亮……我之前一直忘記說…」猶豫…整理措辭:「西索吻了我。」
  震驚、睜大眼睛……頓住:「光說他吻了你…這就代表光是被動的、不是自願的。」遠不如嘴巴說得這麼豁達,握緊了拳……
  點頭如搗蒜地澄清:「嗯,我不可能自願。」這傢伙明明很激動…看來翡翠沒有亂演繹一些有的沒的的片段……雖然一個吻對我而言不算什麼,但是亮恐怕……呃…會受不了。
  「那樣就夠了,要回家了嗎?」西索!先前還因為光跟著這人旅行似乎很開心、很安全而感謝他!居然吻我的光!?別讓我遇上…即使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一也絕不允許!!
  「嗯…」兩步跟到亮身邊…並排。
  「他為什麼吻我的光?說清楚。」很在意、非常在意。
  「因為他愛上了奇犽的…………………………………」


  不同於大清早便抵達棋院的時段…下班的尖峰時間,東京都車水馬龍、廢氣量瞬間飆高……
  為了躲過光的崇拜者,亮直接攔了計程車,光沒有反對…雖然碁聖戰思考時間不過四小時,不需要隔日、與亮的對弈最近都很……圓融,但對於剛從音樂世界回到棋壇的自己而言已經累得夠嗆了……若是還要被人追著跑,那真是欲哭無淚。

  後座上,亮望著車窗外的霓虹與光的側影交織成的奇異光彩,思索…

  從小地方做起…因為光的情淪陷在我這裡,『心』卻被鎖在絕望裡。

  之前花了這麼長時間,光內心深植的悲觀想法依然無法根治,是因為我沒有從根基做起;這一次…我不再是十四歲時連光是什麼人都搞不清楚情況…懵懂無知便許下『永遠』的少年。
  光……時間,已經過了十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所成長,我只知道自己似乎早該這麼做,而且我很肯定…前所未有的肯定,這一次的決定絕對是對你好的;儘管都是一些小事情。
  過去我太過習慣於長期累積的相處模式,分離一陣子反而讓我跳脫出來看清許多造成光不安的微小因素……這些因素雖然微小,卻積沙成塔。中國人說見微知著…只要看清了細微的脈絡不難理解光為何在我的呵護下,居然還發展成這麼悲觀的心境。

  只因為我的做法永遠治標不治本。

  這次…從根基開始照顧起,再加上我們原本就對彼此愛惜備至的心情、長年累月的情誼…可以事半功倍;但…即使情況不如我所預期…我也會用更多的光陰去呵護光…
  其實原先只是想帶光來這裡散散心,儘管他說過已經來看過這個拜他之賜的佐為碑了…但畢竟會想再來吧,又是五月…回國也的確應該向長輩報備一聲的…青森看賽程是只能秋天去了……也好,一下子做得太露骨也不好。
  光並不是不希望能在大庭廣眾下與情人牽手、依偎…光只是太過顧慮我的未來,因此委屈自己……儘管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正在委屈,以為一切理所當然…但現在的我明白…這對感情原本就千瘡百孔的光而言,是不妥的。
  但是…坦白說,無關男女…要我在街上…就算只是稱兄道弟的搭肩我也不太習慣…牽手大概是我的極限,人多的地方我多少也會感到不好意思…無法到人多的地方,就只有到有意義的地方了。

  佐為…謝謝你。

  「光…」深情凝視身旁,紮著金色馬尾、完全原形畢露、瀏覽街上廣告招牌的光。
  「嗯?」回眸,這傢伙又在想什麼…
  「謝謝光這麼努力,為佐為造墳。」真的…謝謝你。
  「……」這傢伙最近真的很奇怪……那白光肯定有問題。

  亮只是看著光疑惑的神情,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愛憐疼惜……

  我想用全新的方式,讓你的心也淪陷在我心深處。
  因為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最早淪陷的那個人…溫暖而心甘情願的為你陷落。
第八部 第三一三局 有效期限『∞』
  碁聖戰在藤原光衛冕失敗的情形下結束,塔矢亮拿下了人生的第三個頭銜。
  不過兩人似乎不怎麼在意,光不是第一次在亮手中丟頭銜、亮自己也曾因對手是光而丟過本因坊,外界也沒太多報導…倒是棋譜在院生間流傳很久…因為大家總覺得自己的程度似乎看得懂,每一手擺起來很順暢又毫無破綻;一時間成為許多職業棋士在指導初學者時喜歡推薦的範本…說是有助感應棋路的走向。

  時序進入五月底,亮光兩人開始緊鑼密鼓的對弈……準備名人戰,塔矢亮名人、十段、碁聖對社清春棋聖;可想而知,如同去年一樣會是一場硬仗。


  「…呼…」十秒快棋還真累,一隻眼睛雖然已經習慣了,但是下快棋還是要小心才不會落錯子:「我認輸了。」剛剛就有一手下到旁邊去了…唉,亮大概也發現我不能陪他下十秒快棋了吧…

  亮收拾棋子,沒特別表示出什麼情緒,內心卻千萬般思量。
  其實光的眼睛…我一直都很介意,只是不敢突然觸碰這話題,但沒想到沒影響到音樂演出卻影響到十秒快棋……也對,沒有人會在下棋的時候大幅度轉頭,那樣會很奇怪…平時對局光也能看準位置再落子,但十秒快棋顯然出錯機率高出太多…這三局都有明顯惡手。

  「對不起…」光靜靜的聲音,笑了笑:「以後…恐怕沒辦法陪亮下十秒快棋了,說起來我們很久沒這樣下了呢。」沒這麼做之前的確不知道自己有這問題…
  「…光,我想光應該明白,」隔著棋盤,亮難得在棋室裡用溫柔的語氣說話:「溢彩是一定要還給光的。」

  明顯發覺眼前人兒無措地顫了一下…光在想什麼,其實不難理解…
  大概是下一次離開的話該怎麼辦…之類云云…唉…但原本我就想越早還給光越好…我怎麼可能讓光就這樣失去雙眼而毫不心痛?

  「光,來…」牽起伴侶的手…最近亮在家裡時常這麼做。

  回到兩人夜晚相擁而眠的臥房…亮小心翼翼地打開抽屜,取出和菓子紙盒中的一個小盒子…盒中盒…

  「這是……」符紋…要用一點發才能打開。

  細雨清晨的微風透入室內,亮輕易地打開小盒子,隨即將之擱在一旁…裡面才是裝著溢彩的小木匣…這使得光又是一顫…

  「原本隨身帶在身上,」亮的眼神平靜清澈卻透著深刻的沉痛:「但是…自從知道這東西是光的眼睛後,就覺得放哪都不安全。」深沉而溫柔的凝視眼前愛人:「放自己身上怕掉了、託尹老師保管也不可能……最後還是放入自己的寶盒裡。」
  「亮……」

  亮因為我不愛惜自己而悲傷…為什麼我要讓心愛的人感受到這種悔恨的心情?所愛的人在自己面前傷亡的景象…我對那種心中的疼痛再熟悉不過…我怎麼可以對亮如此殘忍!?我當時……怎麼會認為亮不在乎自己了呢…


  「光,讓我來,好嗎?」揭開小木匣,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僅剩的一顆流光…亮很清楚……這樣光才能看見自己的全貌。
  「這…」念力面具的假眼睛,神采黯淡了下來:「這…我…」露出了為難痛苦的表情…

  還是不行,光依然不相信永遠,所以才會猶豫害怕……我很清楚,因為我也嚐過了將眼睛硬生生掏出的痛,光肯定是想著下一次若還要重複一次同樣的事情…肯定會支撐不住…
  將小木匣放在兩人之間的榻榻米上,亮拉起左手的家居服衣袖…

  「即將進入夏季…雖然平時都穿西裝也沒什麼人發覺,但…」深情而祈求的視線:「我一直在期待光主動向我要回去。」
  「這…」唉…我怎麼從剛剛到現在語不成句。

  摘下『Toya Akira』的時間…試探性地牽起光的手……彷彿突然意識到什麼,小心翼翼地繞到光身後,坐著擁抱…保護的姿態…
  不要對立的坐在對面做這種事情,這個再度重複的誓約…這一次…我想跟光站在同一個角度許下…儘管那誓言我們都瞭然於胸。

  「願意給我機會彌補光嗎?」很堅定的問句……時間已經輕按在光的手腕上。
  回首的時候差點撞上亮的額:「之前在網路上說過了!如果要說彌補的話…是我…不好…」亮最近…好像改變了什麼…我一直說不上來…
  微笑…吻了光的額:「那讓我們互相彌補彼此好嗎?」
  「……嗯。」乖順地點頭…看向自己被亮捧著的手腕,與那支尚未扣起的錶…

  只一聲表示願意的音節發出,光便發覺亮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幾乎是迫不及待、又像是要掩飾內心的激動…亮強自壓抑著情緒,只覺得自己替光戴上誓言的手也有些發顫……彷彿稀世珍寶失而復得般的狂喜!
  十指交握起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亮抬眼…
  發覺兩人俱是安心的笑容……

  這手錶…對我們而言意義太過珍貴。


  「其實…」彆扭的眼神:「我一直在等亮主動還我……」越說越小聲。
  「真的!?」愣住:「為什麼不早說呢?光說什麼我就做什麼的…光…」看著眼前的愛人:「你知道我有時候不是這麼細心的,但是只要光說了…我一定辦到。」
  苦笑…略有些靦腆:「這…我知道了,以後我想要什麼一定說。」
  「那溢彩!?」得快點幫光裝回去:「正好在備戰期,我們最近都有空…萬一有什麼奇怪的副作用…當然就算是很忙的時候有奇怪的影響我也都會以光為第一優先!」
  坐著退後…微微拉開了些距離:「…亮,大清早的,別激動…這件事情再讓我想想…」為難的神色…
  「這有什麼需要想的!?這是…」懊惱悲傷的語氣:「這是光的眼睛啊…」


  看著捧著小木匣的亮,光感到自己有如見到一位做錯事情的孩子……而偏偏…明明做錯事情的是自己……於是立場不穩地又退了退。
  其實亮那天在網路上說得沒錯,我後來也想了很多…正因為對象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才不該應承這種無厘頭的要求…更何況亮當時根本只以為這是個身外之物……我掏出了自己的雙眼,但流淚的卻是亮。
  即便許下承諾那年我還不確定亮是否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但為了已逝的父母我也不該做出如此荒唐的決定……如果當時佐為在場肯定立刻阻止,畢竟這行為太過魯莽。


  捧著小木匣的亮見光又往後退…心涼了半截,復又強自鎮定:「光,只要灌注強烈的意念就可以了,是嗎?」我不安的話光也會不安、我不堅持的話光只會往死胡同裡躦…不行!
  「…嗯……但…」頓了頓…表情複雜地斟酌措辭:「我…」
  認真的語調:「光,你到底在糾結什麼?」逼近,隨即蹙眉………嗯?為什麼又是那種悸動的感覺…好強烈…
  「這…」呃…貼上櫃子了…天啊…無路可退…
  「光?」光似乎有些害怕……別勉強他,我要從根本做起:「光…告訴我原因,如果…如果光只是單純害怕、或者有其他原因的話…緩一緩沒關係。」但總歸一定要還給光一雙美麗的雙眼。

  懊惱的神情……看著亮如此關切的眼神,光鬱悶了起來…

  微弱的無奈語氣:「……我已經答應過亮了,溢彩從十年前在尹老師家的那一夜起,就是屬於亮的東西,坦白說…雖然對不起父母…但…要說後悔…或許也有,只是我覺得放在亮身邊也挺好的。」溫和認真的視線:「亮要說我死心眼也好…但說過的話我不打算反悔,所以溢彩是屬於亮的。」
  「只因為這樣?」這是什麼任性理由??
  「只因為這樣。」聽起來好像很任性……
  亮捂住自己心口……又是那感覺,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哎:「光…我知道你對誓言很執著,這一點我不想更改,我知道遵守誓約對光而言非常重要…」
  「嗯…」亮會妥協嗎…我怎麼覺得他不會…絕對不會…
  亮斟酌了一陣自己的用詞…隨即:「那…嗯…我這樣說好了…」靦腆卻認真:「光是屬於亮的光,既然光說溢彩也是屬於我的…那我要我的光擁有最初的眼睛,溢彩,這樣很合理……如果我這樣說,可以妥協嗎?」
  「呃…」

  這些話……不知道為什麼出乎意料的順耳…事實上我也早料到亮只要腦子動一下就會知道這麼說我便無法反駁,況且這件事情他肯定在腦子裡演練了許久…
  見到光猶疑不定…亮覺得若只是為了如此任性的理由實在…不是理由。
  自一旁的和菓子紙盒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小張紙片…

  「光…還記得這張生日禮券嗎?」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勉強光……畢竟…怎麼說都不能沒有自己的眼睛的,光…我會陪著你,為你虔誠祈願。

  光一愣……自己當然記得。

  亮突然斂容,鄭重地跪坐…指尖在榻榻米上移動,將禮券輕輕往前推給光:「答應我這一次,好嗎?」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勉強你,但我會陪著你。
  「這…」似乎是出自本能地也正坐了起來:「…但…這張禮券…說好了用在亮自己的事情上…」
  「但剛剛光說溢彩是屬於我的不是嗎?」所以是我的事情、光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嗯!?又是那種感覺…最近…越來越強烈了…
  察覺亮似乎有些不對勁…擔憂:「亮…我不在亮身邊時亮是不是生了什麼病?」奇怪…到底怎麼了?尹老師很肯定白光沒什麼後遺症…到底…
  「現在先處理光的眼睛,不要轉移話題。」
  「這…」話語結巴…
  「光。」眼神犀利。
  擔憂卻又苦笑:「真是…知道了,我都聽亮的就是了…但是禮券收回去吧,可別老是處心積慮的要使用它…多半時候不用我也都會聽亮的。」將禮券直接收在一旁屬於亮的那個寶盒中……

  而光卻在將和菓子紙盒蓋上,抬頭後…內心慌張了起來…

  「亮…亮?你…」一直壓著心臟…不會吧:「我馬上叫救護車。」
  拉住立刻想奪門而出的衣袖:「不…不用…過一會兒就好了。」
  「不行!亮會說我怎麼就不會照顧自己!?」這傢伙…嘖!果然怪怪的!
  「沒事的,光…」力量大得出奇,將光拽了回來…直接拖回櫃子前的位置:「…對不起,我確定不是心臟有問題…」出自本能地擁抱光,順著背脊安撫……
  臉抽了起來…有些火:「萬一其他地方有問題呢!?亮在白色膠囊裡傷了很多地方吧!?肺呢?雖然沒咳嗽但不代表沒問題!」
  「光…你冷靜聽我說…」似乎又一陣怪異感過去了…亮稍稍放開非常驚慌的光……近乎哀求的語氣:「我確定我沒事…我只是覺得身體有點……奇怪。」
  「我回家的這一陣子亮一直都很奇怪…」稍稍鬆一口氣,亦順著亮的背脊安撫…
  苦笑:「…對不起,都是一陣一陣的,與其說奇怪不如說…我覺得自從從巴托奇亞回來後,身體好像有些變化…」水土不服嗎…但這裡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

  光仔細觀察……嗯…現在好像真的沒事了,怎麼像是陣痛一樣一陣一陣的…亮又不會懷孕…就算懷孕也沒這麼快生……嗯!?天啊…我在想什麼蠢事…怎麼可能!
  只是…現在誰來告訴我這是啥狀況!!?
第八部 第三一四局 食物中毒
  近距離感受到奇異脈動:「亮?是不是又開始了?」怎麼搞的…雖然也不是很嚴重,但萬一棋局進行中的話那可不得了。
  「我也不知道…」但剛剛才結束沒多久…接連兩次也未免太頻繁了…
  「亮,我們去醫院吧…好嗎?」試探……別固執啊…拜託…
  摟著光…彼此安撫著對未知狀況的恐懼:「光…我確定不需要去醫院…但…」
  仔細聽亮的訴說,順著背脊安撫著:「那說說一開始感覺不對勁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亮看起來還好…難道是慢性病?
  亮愣了一下……隨即似乎下定什麼決心:「第一次感覺不對勁,是在光在倫敦暫住的飯店房間裡。」擁抱拉開了點距離,凝視…

  驚訝與錯愕……

  「我身邊一堆保鑣…亮就這麼…潛入?」哪一天的事情?不對,一定有人幫忙,因為保鑣裡也有念能力者。
  「嗯,」明信片的事情暫時別戳破好了:「因為…雖然光連電話溝通都還沒心理準備…但我真的很想念光…所以在小傑與奇犽去中國之前其實我們曾經利用同行卡片…我在光的房間裡陪著光睡過一晚。」嗯…是這樣沒錯。

  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所以應該是擅長跟蹤的奇犽一開始就跟著我,小傑則是帶亮瞬間移動……這兩位實在是…太閒了嗎…

  「光,我只是怕打擾你的演出,因為我借了之前百老匯演出的DVD來看,知道那是…關於悲傷戀情的故事,我想自己如果出現了…無論於公於私光當時都不想看到我吧…」說得有些可憐:「…但是我又很想見你,所以…只好看著你睡覺了。」
  驚訝於亮的體貼…沒再多想:「其實可以把我叫醒的,勞師動眾就為了看我睡覺?」為亮質樸的感情心疼:「那怎麼會突然有那些症狀?」念念不忘是亮的身體健康…
  「當時我記得…自己不敢吵醒光,但是摸了光的長髮…就…」話說到此處,回憶起當時的一切,不明原因地又躁動了一下…

  摟著彼此,這一回兩人都嚇了一跳…

  「光,我…我真的覺得很奇怪…但是也不是什麼痛苦的感覺…」懊惱…
  「先不說身體,自從我回日本開始亮連行為都怪怪的…」這傢伙到底怎麼了??
  「我倒是覺得每次一接近光就會這樣…事實上晚上光睡著後我也有好幾次類似症狀…」思考時又是一陣悸動過去了:「而且都是在靠近光的時候會發作…會不會那時候那個白光是讓人一輩子不能碰心愛的人?」語氣認真…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光眨著眼思索……亮其實很慌張吧,畢竟我們好不容易團圓:「放心,要是有什麼嚴重後遺症,奇犽應該會主動告知才對…我也向尹老師詢問過了,亮別太緊張…」
  平息過後,伸出手指整理著光的瀏海…柔聲安慰:「嗯,不過不論如何,我也不會離開光……對了!光,」突然想到…
  「嗯?」
  「爸爸其實一直希望光叫他爸爸,離開的那一晚…」輕輕撫摸著光的髮,眼神是無限的愛憐與惆悵:「爸爸要我答應他…要對光不離不棄才能與光在一起。」
  光怔了怔,不知道為什麼紅了臉……隨即:「爸爸…嗎…」這個音節對自己有些陌生…但是為什麼以前我叫媽媽就不會臉紅…
  「嗯,以後我們提起時,光要叫爸爸,好嗎?」期待的眼神……這樣也能讓光更有『自己家』的感覺。
  似乎想通了什麼,光溫柔地笑了出來:「…怎麼這麼期待的表情,亮說了我照做就是了…況且以前也都稱呼過媽媽了,沒什麼不妥。」亮的身體好像又好多了……


  清晨微風透入室內,亮感受到光明顯的欣然接受與安心感…內心相當高興。
  原來光要的真的不多也不難…只是過去的我都沒發現…生活中只要加入一丁點微妙的變化便足以使光增加許多安定感,或許如今放下許多包袱的光才是真正的…愛上我,或者說是現在才漸漸開始體會戀愛的感覺…我們倆都是。
  原來安定感是這麼重要的東西,要擁有不難…只怪我過去粗心大意…
  再也按耐不住……一整個月僅止於擁抱、不敢太過逾越…此時卻忍不住湊上唇………試探性的親吻,小心翼翼。

  自從回到亮身邊,亮就很少吻我的唇……大概是怕觸動河邊的回憶吧…但是那一天在佐為面前,不知道為什麼…很安心也很高興…或許我下意識地把佐為當成見證人吧,幸好佐為當年沒有反對我跟亮……剛剛會因為『爸爸』兩個字而臉紅應該是因為…我愛上了眼前的亮了…但以前我也愛著…所以該說是最近不知怎麼的…感覺特別安心……才有餘力能體會出戀愛的感覺吧……大概吧…
  話說回來…亮的吻…呵呵,還是一樣,每次都是一開始很小心,接著變成霸道…該不是因為西索的關係吧…嗯!?亮?又開始了…


  「…亮,」唇縫中努力透出一點聲息:「…又是那種感覺嗎?」
  退開一點距離…蹙眉看著自己的手掌:「嗯,好奇怪,每次只要接近光就會這樣…」而且越來越強烈…
  光眨眨眼…若有所思:「…亮,你最近有沒有改變什麼生活習慣?」
  「生活習慣…這一個月沒指導佑輝,他剛進入京都市立藝術大學,不過我想他一個月回來一次讓我看看自修的成果就行了…其他…」
  大眼盯著亮…思索:「所以這個月亮很少運動?」說起來似乎都在陪我。
  「早上有靜坐…生活習慣嗎…」思索…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亮三餐飯後都喝的果汁是什麼?上次還不讓我喝…」
  照實回答:「就是光交代古瀨村讓我喝的那種說是可以活血的果汁…前一陣子南區的超市有看到,因為比較少機會過去那邊,所以我一次買很多…」發覺眼前的光表情有異:「我不是故意不給光喝的,是因為那些果汁放很久了…喝起來是沒有壞,但我怕對光造成不好的影響……」光的表情好像很…懊惱??光有特別喜歡喝果汁嗎……不管了,等一下出門買給他…

  光聽完亮的敘述……石化…

  所以這傢伙根本就是…這……這算是食物中毒的一種嗎!?我的天…哪有人同一種東西照三餐喝?而且還是有活絡血脈效果的水果打成的汁…再加上這個月沒什麼運動身體代謝緩慢,類似中藥的療效一樣…治療過頭了,現在果汁的效果慢慢超過了原先需要治療的程度,沉澱在身上無處發洩…
  平時亮的定力極好,又都在下棋…心無旁騖,但是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喜怒哀樂牽動著亮…所以只要亮看我情緒改變便會激動,引起興奮……

  唉……沒事就好,虛驚一場。

  「亮,那果汁別喝了,亮喝太多了才會這樣。」輕輕啄吻…
  一愣:「也對…都離開巴托奇亞這麼久了,光也回來了…」不用喝了…看樣子應該是同一種食物的某些成分攝取太多了。
  聞言…額頭貼上亮的額,蹭著:「亮是因為我交代要喝果汁,所以用喝果汁這動作想念我嗎………」原來亮這麼思念我,卻強迫著自己待在日本棋院。
  微微頷首,誠懇的聲音:「因為這是光最後交代我的話,我好怕光不回家。」
  「真是…亮明明知道任何東西過與不及都不是好事吧,更何況是吃進肚子的東西,可不是鬧著玩的。」會照顧對方卻不會照顧自己…我們倆都是。

  溫柔擁抱過後…親吻眉眼,深情眷戀地吻著………這笨蛋,每天晚上都在忍耐吧,以前明明頭銜戰的『冷戰』過後一進門就忍耐不住了……這次居然忍一個月,而我卻沒發現亮為了呵護我…生活得小心翼翼。

  「…光,我好像又開始有那種感覺…」明顯躁動了起來…這次怎麼好像很強烈…

  輕言細語地安慰:「那是正常的…下午有事情嗎?」現在是備戰期…當然不會有跟我對局之外的事情…
  眉梢眼角過後…吸吮著喉結,輕輕啃咬著挑逗…雙手沿著肩胛的弧度描繪,深情卻輕柔地擁抱深愛的另一半……不知道為什麼,原本以為回到亮身邊的自己不會這麼快安定下來,但最近似乎…覺得在亮身邊很安穩…
  笨蛋一個…我不表示些什麼的話這傢伙大概這輩子都捨不得動我了吧…


  「光…你…」現在是早上…這…不太好…
  但是光很少這麼主動,每次都是我想要…所以乖順地配合…這次怎麼…
  而且…奇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以前…光的吻感覺很真誠、很純粹…今天似乎多了點…也是『奇怪』的感覺。
  「光…」捉著光的肩膀,拉開一點距離……深情凝視:「我不懂,怎麼突然…」

  一個亮熟悉的笑容綻放:「別問這麼多了……難道…亮不喜歡?」捉弄…
  「光,」出乎意料的嚴肅語氣:「我不想弄痛你,光出走前的那次因為明明點醒…我盡量小心翼翼,可是還是…雖然我知道那是因為誤會的關係……但我知道光不喜歡。」感覺到自己抓著光肩膀的指尖已經因為壓抑內心躁動而嵌入愛人肉裡…努力控制…
  聽見明明的名字,光的心喀噔了一聲,漏了半拍…隨即揚起笑容:「…亮…都是怎麼對別人敘述我們的…『事情』…」原來…有人知道我只想流露在亮面前的模樣啊……
  「…什麼…這種事情我怎麼會告訴別人!?這是我們倆的事情……我只是…」察覺光隱藏在笑容底下的悲傷…慌亂了起來,躁動的血液卻在此時沸騰…
  「亮?又不舒服?」溫柔的擁抱:「別想太多,沒事的…」繼續親吻挑逗…
  「光!?光?光你傷心了對不對?我…」剛剛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果然明明的名字在光心中已經變成傷痕了…

  光對旋律說過…明明與我的婚姻對明明母子而言是保障…但卻沒說…沒被主動告知只能被動接受現實的光而言……其實這是潛在威脅…
  光不是不信任我,這樣的環境讓他不信任永遠。


  「光!名人戰前夕…就是去年…我發覺光心情不好,所以與明明徹夜討論與猜測光心情不好的原因……那晚、那晚光還傳了簡訊給我,替我加油,」知道光聽著…整頓思緒後,繼續:「是我不好,與明明同睡一房…但是那只是那時為了躲避美津子阿姨的耳目,我…我當然沒有說得很露骨…只是」話未說完便被光以吻溫柔封緘。
  見到亮對自己的喜怒如此緊張,光突然釋懷了:「旋律早告訴我了,亮跟明明沒有那種關係,我知道。」正經而溫和的語氣:「亮千萬別對我解釋跟明明同房『沒做什麼』…我不想…污辱亮的人格。」所以…原來傳簡訊的時候亮在跟明明猜測我的心事…這…真是繞了好大一圈……哎。
  「光?真的是真的沒事?」緊張…將肩膀捉得更緊…
  歉意而溫柔…主動貼身挨蹭:「對不起…是我自己要誤會亮的。」
  「光…」傻瓜…沒必要道歉的……愛惜地吸著光身上的味道,又是一陣躁動…

  察覺亮的情形,親吻眉眼…吸吮著戀人的耳腄,真情流露的愛意…

  「光…」天啊…好舒服:「明明責備我很可能弄痛光了…」悸動…似乎是隨著光的動作而奔馳在我的體內……但是光的吻就如同解藥一樣珍貴…
  深情的嗓音…細吻著亮的鎖骨:「嗯?然後?」因為被明明罵了,所以最後一次動作生硬地抱我…………謎底解開了。
  「光…我好熱…」天……怎麼會這麼舒服,好像每滴血液都隨著光的氣息而甦醒…但我不想在這種情形下讓光的身體承受這種事情…這簡直…
  彷彿聽見了亮內心的掙扎…溫順地挨蹭著:「亮不找我宣洩,難道想找別人…」


  理性與感性掙扎過後…


  「…不可能。」再也受不了誘惑……動手解開隔閡兩人的布料:「我只要光。」見到光主動將背脊貼上了榻榻米,身邊是自己的寶盒………如此溫順乖巧的動作居然將慾望燃燒得更加熾熱…
  「我只要光…我永遠只要光…」




  薄暮餘暉漫過紙窗木櫺,投射在黑金相互纏繞的髮上……溫暖相戀的兩人。
  亮再度睜開雙眼時自己正覆在光的背上,兩人俱是不著寸縷…
  臉頰邊是光均勻的呼吸聲,聽起來已經熟睡了…神情疲倦卻安穩。
  沒有改變姿勢,亮清醒後愛憐地用臉頰蹭著身下人兒的耳鬢,溫柔撫摸美麗的金髮……疼惜的吻印在無所覺的愛侶眼角……
  傻瓜…

  對了,趁這時候光很累……可以…
第八部 第三一五局 制約與誓約之四
  打定主意要趁光休息的現在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將溢彩歸還…亮戒慎小心地企圖將光的身體轉正……
  卻在將自己抽離光體內的瞬間驚醒了愛人。

  「!」顫了一下,立刻清醒。
  「光?抱歉…吵醒你了…」溫柔撫摸:「一整天沒吃東西,光餓嗎?」

  沒什麼力氣回答問題,光只是對亮溫和地笑了一下…再度闔上眼簾。
  而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努力伸長手拉過一旁的家居服,遮掩住雙腿。
  再度入睡……


  知道光還很疲倦,為剛剛光一系列看似只是怕冷所以蓋上衣物的動作心疼…
  傻瓜…我已經看到了…
  每次都這樣嗎……狀況真糟,不過……天啊,我怎麼可以這樣想……
  看到這樣的光…實在是很想多抱他幾次…只是這種想法如果說出來了,光又會忍耐順從吧…不要那樣比較好,我得控制好自己。

  將書法題款的和菓子紙盒放回抽屜收妥,小木匣緊張地捏在掌心,亮再度回到光『身上』,確認光還因為疲憊而睡著…開始斟酌如何下手…
  要不要先把流光拿下來?畢竟流光若看見我的動作的話…難保光會不會清醒掙扎……我希望讓光在沒有太多痛苦的情形下結束這件事情……但是上一回我拿下流光的時候…光的耳朵被我弄得都是血……

  神色一黯………指尖輕撫左耳耳腄…愛憐疼惜…
  當年的誤會與這次的誤會,都是我傷光比較深…接連兩次、身心俱損。
  我當時怎麼這麼粗暴狠心!?唉…這樣的我,光雖然忍下來了、也真的不介意了…但難怪會一直這麼不安,卻…還是願意回來………還有腳也是,當時我甚至弄斷光的腳…只為把他鎖在身邊…現在想來,光長期的不安也是事出有因。

  不行,現在別想這些…我得快點把溢彩還給光…這樣光一醒來就處理好了。

  指尖摩娑著左耳…流光、流光…我想幫你的兄弟……
  果然是直接黏在耳朵上…過去也曾撫摸過無數次的地方…

  「…」順利拿下來了,原本還擔心又傷到光…可能是因為我現在也有一隻眼睛跟流光一樣吧………再來就是用一點點發,面具的邊緣得先用凝找出來。
  使用凝看見光如今的真實面目時,亮為那空洞的眼窩心疼萬分,連身體都有些發顫……………光當年看著自己的母親自毀雙目、親手掏出翡翠的眼睛…那是什麼樣的心痛?
  現在沒事了,我會保護你的…得將面具先弄下來…


  而正當亮流暢地啟動了發的同時,光感應到了這不含攻擊意識的微小波動…

  「…亮,」奇怪,好暗:「亮?」無措地左右張望,卻什麼也看不見:「是亮嗎?」感覺到身上跨坐著的人,出聲詢問。
  「光,是我…」糟糕,剛剛胡思亂想太久,光現在醒來看不見會不安…
  「怎麼會這麼暗…剛剛好像才黃昏而已。」掙扎著想起身。
  輕輕將光放倒回原處:「乖…先別起來。」充滿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安撫的音頻讓人安心…
  「亮?」無論如何…亮的身體似乎好多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等一下就好,我在這裡,放心。」輕輕擁著金色腦袋,指尖探向念力面具的邊緣,準備撕下。

  似乎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光立刻掙扎了起來:「亮,別這樣。」還沒來得及坐起身便急往後退…移動的時候才感到下半身似乎要散架了…
  「光?你答應我了,」眼明手快地捉回來:「你答應溢彩要裝回去。」
  『我沒說讓亮幫我!我自己可以!』居然大聲了起來…

  挑眉…抿緊唇俯視著一絲不掛又什麼都看不見的光…

  「別用凝看我!」慌亂地遮起自己的臉!
  「光…沒事的,我已經看過了。」光很怕我受到傷害,所以自己每次受傷都不想讓我看見:「乖…沒事了,馬上就能看見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
  「亮為什麼要看!?我不想讓亮看見!」因為我比誰都清楚看見重要的對象失去雙眼是什麼心情………這回…我又傷害了亮…亮是最怕我受傷的人…我卻不愛惜自己……
  似乎理解光的想法,亮也不急於撕下那張光戴了將近一年的面具:「光,我沒事的,光放心。」親吻額頭之後,手指梳理著光的髮:「光…別掙扎好嗎?難道光想一輩子戴著假面具面對我?」

  聞言……立刻停止原本就徒勞的掙扎…
  如果說掙扎有用,那只會是亮因為疼愛我而寵著我的心情罷了。


  看見光確實終止了想要逃走的動作,亮誠懇地吻著愛人的眉梢眼角:「光…我沒事的,雖然看見光…的眼睛…很悲傷……但請相信我,我沒問題。」手掌愛憐地撫摸臉龐:「光也不需要每次都用東西遮掩住雙腿,雖然…呃…我好像真的不是很溫柔…但至少能用能力立刻讓光好起來…」
  我到底該怎麼取得這方面的知識?有什麼管道嗎?或許光其實知道怎麼對待彼此的身體比較好??對不起…都是我太無知…
  嗯?光的臉怎麼這麼紅……發燒嗎…沒有啊:「光…你的臉好紅,不舒服嗎?」看來我動作得快點,然後幫光洗個澡好了…不管他願不願意……雖然光肯定不情願,但這也不是害羞的時候……萬一發燒就不好了。


  聽見亮完全會錯意卻又直白的關心……光差點因為這種成熟與單純摻雜的言行而讓優秀的大腦短路…
  這傢伙…我看起來像是不舒服嗎!!?好吧…我承認身體是不太舒服,但我的表情雖然自己看不見但也肯定絕對不會是像生病的樣子好不好!!吼!


  「光?別不說話…我…光不說清楚我會很緊張的。」因為疼惜而有些低聲下氣。
  聽了這樣討好又溫柔的語氣…光只得舉白旗投降…只是臉更紅了…
  「光?臉燙起來了…果然發燒了!」要先去找退燒藥還是先把眼睛給弄好?
  光無奈…卻又看不見,只得溫柔地嘆息:「我沒事,亮想太多了。」

  震驚……光居然說『沒事』!!

  感覺到亮的慌亂…立刻會意,摸索著安撫跨在身上的亮:「是真的沒事,」溫柔卻無聚焦的眼神,空洞卻飽含著濃濃的情感……
  「真的嗎?但…光的臉好紅…」頓住…似乎突然有所瞭解:「我是不是說了什麼讓光不好意思的話?」應該是…
  光蹭地臉又紅了起來:「這……」吼!得了便宜還賣乖!
  「說清楚。」得意一笑…這表情好可愛……可惜…眼睛沒有聚焦…
  「…因為…亮用正經八百的語氣……對我們的事情…傳達歉意…」
  一愣:「我弄痛光了…自然要道歉的。」頓一頓…懊惱地撫摸剛剛因為被自己用力牽制而淤血的腰:「先把傷弄好,然後把溢彩還給光…光確定只要灌注意念就可以嗎?」隨即放出繃帶…
  『啊!不要!』慌亂摸索著阻止繃帶治療…
  「光?怎麼了…哎!別掙扎…光會痛我知道…」怎麼不讓我治療呢?
  拼命縮拼命躲:「不要…我不想治療…」
  「怎麼了?」呵護備至的語氣:「光?我收回繃帶了,我不勉強你…但光得告訴我為什麼?」疼愛孩子般的安慰撫摸。

  亮注意到光這回不只是臉紅,連耳根脖子都紅透了……這到底??
  但是好美、好可愛……只在我面前這樣!!
  身體又是一陣躁動竄過周身血管……亮明顯感受到光也發覺了。


  「…亮還要的話我可」一隻手由上方掩住自己的嘴,禁止自己再度發出聲音。
  努力平息自己的慾望:「先把眼睛的事情處理好,然後光必須交代為什麼不接受治療。」可惡!我的身體在搞什麼!?光都已經累成這樣了…我再碰他豈不是禽獸!光根本不會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得克制…
  「亮?」為什麼…不要我了……是因為怕傷到我嗎…
  「我要揭開面具了,光放心,我先前已經用凝看過了。」

  「但是…一兩天內恢復不了…嗯…還是可以替亮備戰,」權衡所有情況後:「沒問題,但是……呃…傷口已經乾涸了…所以……」
  ……我居然讓亮做這種事情…讓心愛的人傷我…我真的好差勁…

  額頭貼上光的額,體溫傳達著無盡愛意:「…是不是要讓光流一點血,有傷口才能融合?我知道了。」
  居然讓愛人為自己做出這種自殘的舉動…我得負起責任。


  揭開念力面具後,亮的慾望完全消失殆盡………好悽慘。
  心疼萬分地親吻著傷痕累累的眼窩四周,或許根本不需要詢問、不需要祈禱,亮便有足夠強烈的意念替光放回溢彩……
  那是名為珍惜的意念。
  我比任何人都珍惜你,請你也要珍惜自己。


  「我弄出一根針,只要一點點血就可以了吧。」不想讓光流太多血。
  「亮…我可以自己」話沒說完便感受到溫柔而悲傷的親吻……

  光知道,亮流淚了…
  淚水滴落在自己的眼窩深處…那是原本該滿溢光彩的地方……
  亮的淚水飽含著對自己的情意,這些豐沛的情感之源將滋潤溢彩。

  「讓我來吧。」撫摸著金髮…感覺到光有些發抖:「沒事的,別怕,讓我來。」
  「嗯…」以後……絕對不再傷害自己的身體了,因為亮會傷心的,我明白了。

  亮細心地微微在已經結痂的傷口上弄破一點皮而已,萬分疼惜地歸還這讓人心痛的諾言。
  相較於自己當時的情形,原本就屬於光的溢彩融合得相當快速,只是有過經驗的亮知道要真的讓影像、光線…等等都完全恢復正常…大約需要五天。
  如果昏迷的五天流光能與自己完全融合,那原本就屬於光的眼睛大概需要三天吧…不行…謹慎起見!十天內都用繃帶繞著眼睛,我的氣有些治療效果,對光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謝謝亮…還有…對不起。」真誠而後悔的嗓音:「以後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絕不會因為類似的事情讓亮傷心,我保證。」再也不傷害自己。
  聽聞此言,亮終於舒心地彎起嘴角:「嗯,我的光一定要珍惜自己。」請不要違背這個諾言,因為…………貼上光的額:「光,我想你剛剛應該已經感覺到了,這是我們共同立下的制約與誓約了。」愛惜地擁緊。
  「嗯,」擁抱著覆蓋在自己身上的伴侶:「我知道。」


  亮的流光因為我對他的愛情屬於強烈意念…而得以正常融合運作,如果我不再對亮保有愛意,亮的眼睛將會恢復成受傷的眼窩…我動刀後的型態…
  所以亮的雙眼永遠都能看見,因為我愛你,是我唯一能承諾的永遠。

  光的溢彩是因為我對光的愛情是相當強烈的情誼,因此才能只用一丁點鮮血便恢復原貌……如果我對光的愛意消逝…光的眼睛將會永遠失明。
  雖然是機緣巧合下完成的制約與誓約,但這樣光就能感覺得到…知道我還愛著,光就不會不安了。
第八部 第三一六局 一樣不一樣
  替目不視物的光清洗身體的時候、餵光吃晚餐的時候……亮一直牽著光的手,掌心貼著掌心。
  偶爾需要放手的時候…親吻手背是一個信號,亮會先讓光坐在安全的地方。
  沒有交談,彷彿一切言語停留在交換了制約與誓約的黃昏斜陽裡。

  失去視覺的感覺讓光回憶起了那個踏在猛獁象脊椎骨上的短暫光陰…亮也是如此細心地牽引自己,現在明明是在熟悉的家裡也一樣…亮總是很小心地呵護我……雖然我們有時候會有誤解,但是只要亮力所能及就一定照顧我,有時候不解風情卻反而讓說出的話語更顯真誠。

  於是賴在床上的光突然擁緊了身邊還點著小燈看棋譜的亮…傻笑。
  我又看不見…就算燈火通明也沒關係的…可別虐待流光啊…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由心生,亮覺得光這表情像透了虎次郎…或者該說虎次郎像光。
  動手熄燈後將棋譜擱在枕邊,突然有些孩子氣,打破延續數小時的寧靜…

  「光都已經承認過自己是屬於我的了,還一再傷害自己…讓我覺得自己的付出都白費了。」抱怨的話語卻是溫和鄭重的語氣。
  「對不起。」輕輕觸摸綁在自己頭上的繃帶…亮在照顧我這方面真的很細心。
  愛惜地翻身親吻:「光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不接受治療?腰跟腿都有些淤血。」在浴室的時候一直閃躲…我也只好妥協了…隨即想起自己就是始作俑者:「…對不起…我一直克制不住。」

  不只是果汁的問題,是因為好不容易才將我的光找回來…不想失去。

  光只覺得自己的臉頰幾乎以光速升溫…明明自己看不見卻仍別過頭:「…亮…別問了啦,流光先還我…」
  看向其實早放在光枕邊的流光……捉弄與要脅:「我拒絕,萬一有什麼不良影響就不好了,十天之內不准拆繃帶、不准戴上流光。」

  這是事實,誰知道我跟翡翠的意念遇上後會在光體內發生什麼事情…又不是像當時虛弱的我只管接受就好…光畢竟現在還算有精神。


  「誒?怎麼這樣…」
  學著光早上親吻自己的動作…吸吮著耳腄…隨後來到喉結…鎖骨……明顯感覺到兩人都開始躁動……
  「光還沒回答我問題。」眼神犀利地觀察已經面紅耳赤的身下人…
  原來我只要吻光平時親吻我的地方就可以了…原來光也會慢慢失去冷靜…也對…光總會吻我特定的部位應該是將心比心後的結果…所以光其實也希望我親吻相對應的地方。
  光只是苦笑:「別問了,那些不重要。」我只想跟亮這樣…簡單的生活下去就好。
  「我再重複一次,說清楚。」語氣刻意冷了幾分,卻用光最眷戀的指尖傳達無限心疼與愛憐。

  光陰在兩人的輕微呼吸聲中流逝,亮只是溫柔地撫摸與親吻…

  察覺亮的堅持…光回憶起了什麼都不說清楚的自己給亮帶來的那些傷害…
  輕輕攬著身上的體溫,很溫暖的脈動…

  「……被需要的安全感。」知道該來的躲不過,只能以極細微的聲音傾訴:「…怕亮…留在我身上的印記消失…那樣好像…亮愛著我的溫暖也會消失。」不知道為什麼,語氣悵然若失。
  驚訝地停止撫摸…心疼凝視:「…」隨後覆上身體,貼合擁抱……

  居然不安到需要用疼痛說服自己我的存在……所以…光其實…


  「其實…之前亮用制約與誓約綁住我的時候…雖然我平時感覺不到…但是只要想想也很開心,覺得自己跟亮有些羈絆……這是跟人身安全完全無關的安定感。」
  「…」細心聆聽著光的聲音…悠遠溫和。
  好像突然很想說:「失去了戒指…要除念的時候除念師告訴我…亮的制約與誓約還在…當時的我其實…是有些高興的…心想著『這代表亮心中還有我吧』…」纏著繃帶的雙眼望向亮的方位:「雖然去除了相愛的證明…很可惜…但是只要一想到亮與明明…還有小音的未來……就覺得值得了。」
  「光…」我一定會盡力彌補光的傷痕:「還是讓我把淤血去除,好嗎?」想起烙印在光腰腿間的印記……雖然那模樣很容易引發自己的情慾,但依然心疼。

  「光,有沒有…我是說…」我想問光知不知道這些床笫之事…該怎麼:「我想問光知不知道…」該怎麼問呢…一邊放出繃帶纏繞光的下半身。
  理解了亮的意思,黑暗中光再度刷紅了臉,蹭著彼此的體溫:「亮…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亮…的…動作……」臉好燙…一定要用說的嗎:「就是…每次要…我時……的動作…」繃帶的氣息…很溫柔。
  「!?」驚訝:「儘管我好像沒什麼理智可言??」每次幾乎只要光一首肯我就…
  依戀地蹭著,皮膚的溫度滾燙了身上愛人的每一個細胞:「…就是、因為這樣…我感覺…自己…被亮需要著…亮很…熱情…」
  「…我是這樣的嗎…」熱情…嗎?
  「……跟平時不一樣的亮…只在我眼前出現、很直接…的愛戀、很單純的…需要。」臉看向別處……有許多話即使是最親密的人也不好意思說出口:「知道自己被需要…很幸福。」
  「…」無言以對……啊!

  亮伸手輕按住左眼的流光…隨即自己也有些面紅耳赤:「……光!你們倆…這…這才幾歲!居然偷看你們的父母親……」天啊…
  『誒!??』瞬間慌亂:「亮不要看我父母行房啦!!討厭!搞什麼!」
  「我…這也不是我自願看的…」這兄弟倆在搞什麼…


  兩人一陣手忙腳亂過後,亮表示流光似乎只是想告訴他某些重點…並沒有看到光的母親確切的模樣………


  「唉…亮還是別改了…每個人不一樣,亮…一直都…挺好的…」沒想到亮跟翡翠似乎相處得不錯:「…就因為知道自己被亮需要……所以很安心…下棋也很安心…坐在對面的是我,只要我的棋力沒有退步…這樣…我在亮心中的地位就不會消失吧。」

  終於『脫險』的亮一愣……光真的是甘願回到日本棋院的嗎?

  「光…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其實我知道的,這就是因為光很不安:「即使光一輩子都不讓我碰、即使光因為選擇其他生活方式…比方說回到樂壇,因而棋力無法維持…我也依然會深愛著你。」
  「…嗯。」經歷了這麼多,我已經明白了。
  緊張地親吻摯愛之人,似乎這樣就能平息對方的不安:「光,你聽好,雖然我們因為圍棋相遇相知,但是光不必因為我而勉強自己對未來的選擇。」
  「…嗯。」媽媽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
  「像是媽媽也不是職業棋士…但是也與爸爸相處得很好…當然我不是要光一天到晚待在家裡照顧我的意思,我只是相信光對圍棋的熱情不會改變,但是即使從事其他行業…光也能…這…」
  雖然看不見…腦中卻彷彿映著亮辭窮的模樣:「呵呵…亮是想說凡事只要盡心盡力,無論做什麼都一樣好,亮欣賞身為棋士的我是因為我對認定事物的堅持,不是能力…對嗎?」

  安心地舒了口氣,虛脫般地將臉埋入光的頸窩:「…還是我的光瞭解我。」
  擁抱:「其實亮只是怕我因為顧慮到亮,因為亮而放棄音樂…才這麼說吧…」
  「光…光若不是職業棋士,我只會覺得可惜,但這改變不了光的特質…」直坐起身,手掌輕放在光的心口:「堅強、脆弱、善良、高貴、至情至性……喜歡光偶爾有些任性、喜歡光哭泣、喜歡光對我笑…喜歡光捲起眉毛不滿地噘嘴…都好喜歡…我真的真的很愛光。」我希望能讓光更加瞭解我的心情。

  有些驚訝於亮的言詞,光久久無法平復內心的悸動…
  隨即…

  「我也一樣,」纏著繃帶的雙眼凝視著亮,摸索著亮的心口,卻被握住掌心,十指交纏:「我也一樣…喜歡亮的誠懇、喜歡亮的執著、喜歡亮與我分享憂傷與快樂,」牽著愛人的手背貼上臉頰挨蹭:「喜歡每次我因為髒空氣咳嗽時亮緊張的表情…喜歡亮因猜不透我心思而懊惱的臉…真的…好喜歡好喜歡、真的好喜歡……其實我想說…我…」深情緊張的擁抱…

  知道光想說『愛』,亮只是耐心等待…
  趴伏在光頸邊嗅著耳鬢廝磨的味道…感覺到光些微的顫抖…掌心緊握,另一隻手輕輕安撫著金色的髮絲。
  任何人在面對重要的感情之前都是怯弱的吧…有人膽怯、有人一反常態的滿腔熱情、也有人刻意表現出漠不關心,這都表現出那不可抹滅的緊張心情…光對我的愛戀與害怕說愛的程度成正比…


  晚風將準備旅行的樹葉投影在紙窗上,初夏深夜的微涼…
  亮像一頭蜇伏在屬於自己領地上的獸類,本能而固執地守護自己的領土…珍惜來自身下的一點一滴能量與聲息…逐漸開始舔舐…
  等光自己停止勉強自己吧…如果現在制止他…好像就辜負了他的心意了…

  正當亮想用更溫情的吻來讓光停止不安時…光終於從自我掙扎中脫困…


  「對不起…我明明在河邊對自己說過…只要亮想聽我就說…但現在……對不起,」我在搞什麼…居然發不出聲音:「對不起。」對不起…我會盡快讓自己說出口…
  「光說過一次就夠了,那時在河邊…我已經聽到了,真的夠了,我一點都不想成為光的負擔。」愛憐地親吻眉眼:「有我說就夠了,我說跟光說…一樣的。」
  光卻突然激動了起來:「不一樣,那一次…在河邊不能算數!」交握的十指握得亮有些發疼…
  抱緊、堅持:「是光說的,就算數。」
  「那根本…只是無奈的妥協而已!只是…之後…又被獵犬包圍,」不知道為什麼連牙關都有些發顫:「我覺得『那句話』真的說不得…聽到的人都很慘…當然…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失去亮…」指甲陷入了亮手背的肉裡…

  亮騰出一隻手…不知道花費了多少時間,掌心的溫度漸漸撫平身下正在壓抑恐慌的情緒。

  「光,光不會失去我,我一直都相信…相信光待我至誠,所以有沒有說、有沒有聽見來電答鈴…即使聽見了我會很高興,但是沒聽見也沒關係了,」透過貼合的身體傳遞溫暖的體溫:「對不起…爸爸回來的那個清晨…我居然逼迫你…而且…」
  「…」什麼?
  「即使是因為無奈、因為妥協才說出口…我認為這都是因為光對我用情至深才決定的,」很單純地將自己的認知說出來:「因為光絕對不會對我之外的人如此容讓…面對沒有戀愛感覺的對象…即使是友誼如同…這…和谷,就算刀子架在光脖子上,光也不可能說出口。」

  正是因為光對我的感情…在那個河邊…那樣的情境下…光屈服了。
  沒錯…與其說光在告白,不如說是屈服……光自己也很清楚,只是在光忙碌於音樂的那一陣子我想了許多,如果對象不是我…光絕對不會說的。

  替亮的妥協感到委屈…語調頗有些心疼:「我總有一天會說的…我會說的。」我知道亮想聽…所以我會說的…請…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無奈而疼惜的視線:「嗯,那我期待著…但是光,要記得,即使讓我等一輩子也沒關係,在那之前,有我說就夠了。」必須給光更多安定感、更多溫暖…我再也不會像過去一樣無知,只懂得要求他。
  「…」眨著眼睛,在繃帶下思索:「……亮,我覺得…這次見到亮之後…亮變了。」疑惑…亮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但是又好像一樣。
  一愣:「變了?我沒變…」細細思量……嗯…原來是這樣:「或者人都會轉變,即使是我對光的感情,也會因為時間而變得更加穩固,我想…是這樣吧。」


  原來如此…光付出的感情很細膩,所以他在接受的同時同樣細心察覺出我的變化……這樣很好,表示我想要給光的安定感確實傳達到他心中了。
  我願意用一生的時間持續…我願意用我的一切換光一顆安穩的心。
第八部 第三一七局 所謂永恆
  亮在前往神奈川縣與社進行名人戰的時候,光正式向棋院提出辭呈。
  主要是不想給亮添麻煩,自己的未來還是自己處理比較說得過去…畢竟自己身分不同一般,請辭是件大事,屆時省不了要召開記者會之類…


  「也就是八月底的本因坊戰是您職業生涯最後一役?」

  辦公室裡,菸草的餘香繚繞…看得出來坂卷先生是因為自己才拈熄香菸的。

  「是的,先前給棋院帶來諸多麻煩,真是非常抱歉。」欠身賠禮……的確是把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結果只是誤會一場。
  「哎,我們是有料到你會提出辭呈,那…未來有什麼規劃?」薑是老的辣…先前已經揣測過諸多情況。
  偏頭想著:「沒什麼特別規劃,幫忙塔矢研究會重新開始吧,」苦笑:「怎麼說亮為了照顧我去蹚獵人委外這灘渾水,我不幫點什麼也說不過去。」
  大口吞了一口溫茶,坂卷先生倒是不怎麼緊張:「沒打算從事音樂相關的工作?抱歉…我對那個領域不很瞭解。」
  「嗯…很難說,不過我自己是不怎麼積極就是了。」隨遇而安吧…反正就算只有版稅收入也足夠過日子了…現在我只想再衛冕一次本因坊。

  畢竟先前是因為棋院的廣告利益才妥協的。

  坂卷隨意地鬆了鬆領帶…時序進入晚春初夏,有些熱了…
  「你該不是打算像當年的塔矢大師一樣跑去參與中國聯賽吧…」人才外流可不妙,如果選擇不同領域的音樂界也就算了…但是藤原光還很年輕,未來大有可為…如果人才外流到中、韓去的話…對日本棋院只會是威脅。

  光在心中暗自慶幸…目的應該快要達到了,棋院事實上很不願意讓我走…
  當下作出一個無奈的苦笑:「我是真的還沒決定…」認真看著眼前對棋院決策頗有影響力的中年人:「雖然…我想做的事情不少就是了。」暗示………

  聽出了絃外之音,坂卷的眼神透過小辦公室的窗子看向外頭的其他小職員…
  棋院中除了不少棋士之外還有這麼多員工,每位員工都要各自養家活口……這種世界經濟局勢下,棋院人才絕對不能外流…人才流失間接導致資金外流。
  「開門見山吧…留下來有什麼要求?」事實上無論怎麼獅子大開口,棋院也只有妥協的份。

  光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靦腆:「其實…我還是第一次開口向人要求工作…」感覺好奇妙…過去從來都只有工作來找我…
  神色自若地喝著茶,掩飾緊張:「什麼工作?」不是已經是名譽本因坊了?沒什麼可以追求了吧……『神乎其技』也不是棋院能給的東西…
  「就是…」好緊張…第一次求職…
  「嗯?」好詭異…這是什麼笑容…


  雙方各自僵持不下,坂卷差點又習慣性地在心急時點菸…卻礙於對方已經不只是『藤原光』而作罷……現在想來還真慶幸名譽本因坊碑已經立好了…不然名字長得不像話…我們又經費短缺………

  直到光也大吞一口茶,終於將第一次求職的言語組織好時,坂卷先生早已緊張得滿頭大汗…眼前充滿茶垢的杯子空了好幾回復又滿上…

  「那個啊…就是那個…我是說篠田老師好像前年春天就該退休了吧……呃,我每次看到致力於追逐神乎其技的孩子都很」話沒說完已經被噴了一臉濕……
  「咳!我…咳……」很明顯噴茶過後被嗆到了…

  兩人一陣手忙腳亂,光忙著抽紙巾、坂卷連聲道歉…並且試圖平撫混亂的呼吸。

  「你想當院生師範?」不是吧……
  「…不行嗎…」失望的大眼睛…
  一邊拿紙巾吸乾襯衫:「你願意當然是可以,篠田原本就該退休了,只是沒人想接這工作…他本人也表示過,雖然熱心圍棋教育但這兩年也有些體力不濟。」原雙冠王願意指導院生…是求之不得沒錯,以藤原的個性也不是個馬虎了事的人………但是不會太大材小用嗎?
  似乎是理解了坂卷先生未說出口的言語…光立刻斂容正色:「請坂卷先生別認為教育是容易的事情,即使是棋力高強的棋士也未必會是好老師,好老師也未必棋力超群。」


  看樣子不用擔心他只是玩票性質的胡鬧…畢竟有了本因坊詐死的枯枯戮山前車之鑑,還是要小心……雖然我好像總被這些棋士吃得死死的…

  「也對,你的弟子小池原本大家都不看好他的…最近接連打入三次預賽,以二段而言真的值得嘉許。」
  平淡陳述:「他原本就有相當好的素質,只是整合能力有問題偏偏所學又雜而不精,我只是在下指導棋的時候幫他把他自己腦中的思路歸納清楚而已。」抿了一口茶:「下藥需對症,不然徒勞無功也就罷了,有時反而適得其反,得不償失。」嗯??我剛剛這句話用了幾句成語?說得還真順……

  正在光表面一本正經,內心卻在計算著自己剛剛一口氣用了多少成語時……坂卷先生不愧是長期棋院要員之一,腦子動得飛快……

  看來這次棋院不但不會人才外流,還會造就許多人才。光看小池二段就知道…能讓那個原本怯弱的孩子戰績優異…嗯…雖然指導眾人與指導個人不同,但是院生師範也不用每次針對每個人講解對局…通常都是輪流指導。
  而且,以藤原跟塔矢交情甚篤來看,既然他要幫忙塔矢研究會…院生之中若遇到可造之材說不定有更好的管道進入塔矢研究會,能與這兩位同時檢討對局,即使只是在一旁聽聽也會很有收穫…而這也將成為棋院招收新院生的優勢之一。


  「其實我並沒有特別想教書什麼的…只是我自己很明白…實話跟您說,我知道自己有這一方面的長處,而且以我的特殊身分而言,第一、我接到日本政府的通知…只要一離開東京都、亮又不在我身邊的話,忍族就會出動保護我,那裡面有我的朋友…我不想給他們添太多麻煩,但是比賽時常需要到外縣市、甚至出國…即使我感覺不到,但是老被保鑣圍著感覺也對人家很不好意思。」
  將一堆溼透的紙巾隨意扔在一旁:「這也沒辦法,你現在無論去哪,各國都會嚴陣以待…說起來很不自在吧。」
  「不自在…」一愣:「我倒是沒想過自不自在的問題,我還滿習慣周圍有保鑣埋伏的。」況且是連我都很難察覺到的保鑣…無所謂吧。

  坂卷滿是皺紋的額上滴汗……都忘了眼前這位好歹從出生起就是名人,他當然習慣了…跟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是不同的。

  「第二呢?」
  無奈一笑,坦然的視線:「以我的現實情況而言,該怎麼說呢…我自己也很希望將棋力延續下去,希望有更多人理解『將遙遠的過去與遙遠的未來相連接,所以我們才會存在』的道理。」

  這個世界上只有無形的東西才有機會得到永恆。

  坂卷替眼前依舊是少年模樣的頂尖棋士添了些茶:「也對,以你的情況恐怕很難正常的談戀愛、結婚生子吧。」被人崇拜是一回事,但是哪位女性受得了提心吊膽、成天被保鑣圍繞的生活…
  這或許也是過去講求所謂『門當戶對』的原因之一……古老的習俗總是有它的道理。

  知道坂卷先生明顯會錯意…但…其實也差不多,自己與亮的感情…哎…
  不置可否地笑笑,眼神期盼:「那………我能出任院生師範嗎?」
  「當然,我相信上面的人會舉雙手贊成,」抽著紙巾隨意甩甩:「這比立『藤原佐為碑』合情合理多了,自然沒問題…」上次簡直是在躦法律漏洞。
  「上次給您添了許多麻煩,真是十分過意不去。」致歉…
  「都過了,算了,倒是你…請辭的話,那麼……」思考:「過去沒有頭銜棋士請辭後成為師範的慣例…但你也不方便前往太遙遠的地方對弈…嗯…」
  「……」目的應該快達到了。
  「客座棋士呢?」提議:「韓國也有這樣的規定,我們日本在當年塔矢大師退休後也修訂了相關條文,就看你的意思…」
  裝作認真思考的模樣:「這樣…嗯…在東京或者是離東京不遠的對局我也還可以參加對吧?」
  「嗯…如果變成這樣的話…我怕頭銜戰會打亂你教學的步調,但是客座棋士必須參與棋賽,這也是規定。」

  再度假裝認真思考:「嗯……如果只是每年七局番棋的本因坊戰的話我還過得去,」頓一頓,抬眼:「況且以前在指導仁志的時候我還不是一樣忙碌。」
  「有道理,你應付得來就好,」摸出筆記本開始規劃…寫寫畫畫:「你最重視本因坊吧,如果這次也衛冕了…往後每年都幫你安排在棋院對局好了……」
  「謝謝。」明明喜出望外,卻是一臉鎮定。
  鉛筆戳戳自己的腦袋…邊想邊說:「待會兒再去比賽部門安排一下,但我想沒問題…桑原老師也因為年邁通常都安排在自家附近的飯店對局。」說不定連王座戰都能安排一下…
  「這次阿社差點就被他老人家拉下棋聖寶座,」微笑著欣慰:「真是老當益壯,阿社到名人戰前兩局都還沒恢復狀況。」不知道今天在神奈川的兩位現在怎麼樣了…
  「名人戰第一局我雖然看不懂,但是棋譜倒是流傳甚廣…對了,網路上前一陣子每晚八點……」抬頭確認…
  沒必要隱瞞:「是我跟亮沒錯。」
  「果然…」低頭繼續寫寫畫畫……只是想到問問:「關於提出邀請的時機…」
  「我希望是聖誕節之後………」
  「那得讓篠田春天才退休,你必須跟他交接……」
  「細節自然照慣例較為妥當……」




  「光?居然潛入我房間…」名人戰對局的飯店內,亮驚訝萬分:「收到簡訊時還嚇了一跳…」居然跑來了…雖然我很高興。

  傍晚微風被擋在高樓玻璃窗外,夕陽光暈卻漫了進來…

  光只是拿出事先準備的食物:「一起吃飯吧,如果我沒來,亮想像上一次第二局時趕回家照顧我吧…」我想多陪在亮身邊,因為此刻的我們是彼此相愛的。
  「光…」扯鬆領帶,來到窗前茶几邊…凝視光的水藍雙眼,神情溫柔:「上次是因為那一陣子光看不見…光,眼睛…真的已經沒問題了?」是水藍色…我必須加油才行。
  苦笑:「亮怎麼每天問呢…」推著亮坐下,找出保溫瓶:「先好好吃飯,我煮了杏仁茶,睡前喝一些,可以潤肺。」
  將西裝外套擱在椅背上,動起了筷子:「光還說我每天問,你自己不也是每天讓我喝杏仁茶…我的傷已經好了。」
  「但是亮現在連奈瀨養的小博美犬都怕……」好似無意地點出亮突然變得怕狗的心傷………那一晚,亮殺了太多狗了。
  「東京都找不到獵犬,光放心,況且是那狗一直對我叫…小型犬叫聲又尖銳,」無奈:「我實在受不了。」
  瞇眼:「是這樣嗎?」意思是亮承認依然不想面對獵犬。
  肯定:「就是這樣。」傻瓜…東京哪來的獵犬,光還是擔心自己比較實在。
第八部 第三一八局 請君入甕
  緊鑼密鼓的頭銜戰,名人之後是王座。
  但是塔矢宅的兩人似乎不在棋戰狀態內,備戰歸備戰,卻不如過去戰戰兢兢,光知道,主要是因為亮的改變…
  原本光的備戰也不太像備戰,一切都以平常心…甚至會因為對手是期待已久的棋士而在房間裡跳上跳下,興奮莫名…
  以棋士而言,亮的備戰顯得中規中矩的多…打譜、靜坐、好好睡一覺…一切都非常有秩序。

  具體要說亮哪裡變了?光說不上來…只是變了。


  「這種時候大興土木…亮要怎麼備戰啊?」對手是社耶…亮都兩勝兩負了…

  坐在長廊上的兩人看著庭院裡正在丈量規劃的庭園造景公司人員,光只是覺得整件事情都很不可思議…

  「我沒什麼差別,對局真的怕吵的話也可以去媽媽的琴房甚至回家。」另一邊的家。
  拍落一顆棋子:「是沒錯啦…但也不必趕在現在吧?秋天不是比較空閒嗎…」
  抬眼看了一臉莫名的金髮棋士:「…因為我有把握衛冕,社這次受到桑原老師的影響,原本就很混亂的思路更加混亂、有漏洞…或許光在局外看不出來,但我很有把握。」
  「…這樣啊。」但也不必現在動土吧…
  知道光無心打譜,亮索性收拾棋子:「我想盡快開始研究會,屆時希望有一番新氣象,可以的話……獵人協會年底開始忙碌以前想把研究會穩定下來。」
  若有所思…末了點頭:「…原來如此。」將最後一顆棋子投入盒中…


  亮的眼神透過了初夏午後的空氣,望向庭園中兩位造景設計師。
  剛剛說給光聽的理由只是表面的考慮…事實上是希望藉此讓光不再下意識地拘泥在『塔矢宅原本的模樣』裡,讓他更有在家的感覺…
  所以這次的造景基本上自己沒主動跟設計師溝通什麼,請他們提出幾套方案供我們選擇…一方面頭銜戰期間也的確沒有這麼多心力,一方面我不希望這幢大宅再添加更多……我的味道。

  那樣只會讓光更加嚴謹地把自己存在過的痕跡抹滅。

  「對了,光…」突然想到…
  「嗯?」很好奇設計師的工作……使勁兒盯著瞧…
  看著光對任何新鮮事物都好奇的表情,亮微微一笑……看樣子心情很好:「施工結束後幫我選個新的門鎖,大門跟玄關的都要。」
  「嗯,也好…」壓低聲音:「方案確定後出入的工人會變多,施工結束也該換鎖。」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是椿大哥介紹的,我們也不怕一般竊賊,但是我們身分特殊…為了避免麻煩還是小心為上。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隨意的語氣…順手拿起一旁冰涼的紅茶開始喝。
  「誒?」怕麻煩的眼神:「為什麼交給我?到時候差不多是王座戰期間吧!?還有…為什麼亮會在打譜的時候喝用玻璃杯裝的冰紅茶??」奇怪!這傢伙太詭異了!一定有什麼圖謀!

  亮若無其事地捧著冒冷汗的玻璃杯,很輕的聲音……

  「針對光第一個問題:因為我聽伊角提過你似乎很會開鎖,所以光就選個連光都沒辦法用除了鑰匙之外的工具開啟的鎖吧…這樣比較安全,」犀利的眼神盯著眼前人:「要換就要換好的。」
  「…喔,這樣啊。」好像很有道理。
  「針對第二個問題…」思考……隨即:「上次在超市看到茶葉包裝很漂亮就買了,基本上我喝不太出來茶的優劣,只知道好不好喝。」如實陳述…
  光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不再多想:「虧亮的外婆家還種茶葉…亮從小喝好茶卻喝不出來…媽媽知道這件事情嗎?」
  苦笑而靦腆:「我都已經完全沒有音樂細胞了,沒學會如何品茶也不奇怪吧。」
  「這…那倒是。」怎麼我突然覺得媽媽很可憐…唉:「亮的外婆家那邊好像比較少送茶葉過來了。」
  「嗯,」無奈的表情:「我跟那邊的親戚也不熟,外公外婆在媽媽嫁人前就過世了,媽媽過世後舅舅一家也就疏遠了…大概…嗯…只有過年的時候會彼此寄送禮物吧…對了,伊角似乎很喜歡他們寄的烏龍茶。」
  「…說起來…我從沒問過…呃…」問這個有點怪…說起來媽媽在世時也曾經見過那邊的親戚,喪禮上對方也都有出席……所以我應該都見過…
  「什麼?」
  「亮每年都送些什麼回禮啊?」
  波瀾不驚的眼神繼續看著院子…平淡的語氣:「不一定,通常都是當時廣告正紅的一些糕餅甜點,而且我做為晚輩應該先送,不該等長輩寄了才回禮,」若無其事地詢問:「…光為什麼覺得問我這種問題很奇怪?」

  光一定是因為認為這是『涉及到我的家人太多』的事情…所以過去從沒問過也沒關注過,明明每年都會做的例行公事,在一起這麼多年,光卻絲毫不知詳情…現在想來真的很怪。
  不過,既然光問了,代表他漸漸走入我設下的圈套中…
  其實只要讓我發現問題癥結,要解決就不困難,我要我的光無論是心情或是生活都融入我的生活,而不是只有我走入光的世界…必須打破光在下意識裡給自己劃下的界線,不能讓他無所覺的故步自封下去。


  「…為什麼…嗯…為什麼我會覺得問亮這些很怪…」捲起眉毛努力想,放眼望向藍天:「…為什麼呢…」大概是…呃?是什麼?哎…算了。

  知道身邊的光完全想不出個所以然,正是所謂當局者迷的典型寫照……亮微微一笑,似乎也沒在等光想出答案。
  該說是希望光別意識到,這樣事情能進展得更順利。

  「光覺得這種紅茶好嗎?我是覺得還可以…」拿起杯子映向天空,光滑的玻璃凸透出碩大的雲朵。
  「只是便宜貨吧…」頓一頓,自己也啜飲了一小口自己的那杯:「亮既然不會選,以後我選吧…要是媽媽知道自己走了之後孩子老是喝亂七八糟東西,會很心疼吧。」比方說詭異的紅色果實果汁……汗…
  翠玉的眼眸亮了起來,開心的語氣:「真的?那以後光幫我決定吧,我實在不懂這些茶,但是我希望常常換口味。」

  太好了!意外收穫,這樣光也會慢慢把自己喜歡喝的東西推薦給我,就像過去在另一邊的家一樣,咖啡牛奶……等東西會陸續出現,也能讓光更加自在。
  再說我其實不挑剔這些東西,只要是光為我做的無論是食物或是飲料…什麼都好。
  嗯…那個奇怪的果汁除外,那東西會傷害我的光,不行。


  「亮好像很開心?」這傢伙真的非常不正常,但是……又說不上哪裡不正常。
  「嗯,」頗為得意的笑容:「一想到即使是在這邊的家也能享受到光的歐洲貴族式照顧,就覺得很開心。」事實…雖然是為了光,不是為了口腹之欲。
  眨著眼睛…確認:「原來亮喜歡啊?」亮說過有現成的東西吃就是一種不勞而獲,所以不太會表現出喜歡或者討厭……原來亮喜歡啊!?
  「喜歡。」非常肯定……我要給光更多自信、讓他知道我需要他:「當然我也喜歡有媽媽味道的茶類跟菜式,但是也很喜歡蜂蜜鬆餅之類的東西。」事實上…我也是真的不能沒有光了。
  頗為驚訝:「…所以說只要好吃都喜歡?不管中式、西式、韓式、日式?」這人原來除了黑子白子分得清楚之外,其他東西都混為一談……該說亮有自己的主見還是………

  還是亮終於不拘泥過去爸爸媽媽在世時的一切?
  對了…自從我回來以後,總覺得亮哪裡不一樣了…現在想起來,應該是亮想要重新開始吧。所以刻意回這邊的家居住、刻意整修庭院想要新氣象、所以坦白說出除了軍艦捲與燒賣之外喜歡的食物……亮是希望一切從頭來過吧。
  所以拉著我一起研究庭院裡該種什麼,因為他怕自己決定的話會拘泥過去。
  所以買了他平時說不上喜歡或討厭的紅茶…因為綠茶、烏龍茶出現頻率太高,亮也想換換心情。
  大概是這樣吧…


  「亮,媽媽的那顆梅花樹留著吧,畢竟是棵樹,要移植很麻煩。」其實也不用做得太超過…平常心就好。
  看著院子裡正忙碌的設計師:「等專業人員的決定吧,其實我想種楓樹。」
  眨著眼望向天空:「…楓樹?」為什麼?
  亮一臉疑惑,看向光:「不是說好了要一起種楓樹,一起看樹木長大嗎?難道光忘了?兩年前與旋律一起陣痛時,我們在青森說好的…」
  回過視線:「呃…我沒忘,但…」
  「光不喜歡楓樹了?」一臉受傷的表情…
  「不,當然不是…只是秋天的楓樹跟冬季的梅花也不衝突…所以梅花也留下吧,」微微懇求的語氣:「看到他我也能時常懷念媽媽。」沒想到亮會願意種在這邊的庭院裡……也對,都已經大興土木了,也沒必要拘泥幾棵樹了。
  明顯眉開眼笑:「嗯,光沒忘就好,那就這麼辦,等會兒跟設計師談。」

  看著流光在光的左耳輝映著藍天,亮突然覺得能這樣花些小心思為深愛的人付出……很幸運也很幸福,或許當年光在為我準備來電答鈴的時候也是這樣心中期待著、甜滋滋的感覺。
  不知道別的情侶間是不是也有這麼多問題,但我知道這一路上幸好我身邊的是光,光身邊的是我…不然這世上受得了我們彼此的性格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舒心地笑笑,看著正拿著諸多工具走過來準備討論的設計師,心情相當好…

  「塔矢先生、藤原先生…關於鹿威現在有全自動………………………………」
  「這樣啊…光,你覺得呢?」
  光盯著池塘與在人造岩石上入定的虎次郎好一會兒:「嗯…感覺全自動比較好,萬一我們都因為棋賽不在家……」虎次郎盯著魚…汗…好專注的意念…
  「有道理…」


  只要光喜歡就好,楓樹也種在這裡其實才是我這次整修庭園的核心目的……
  樹木這種東西原本就是時間長年累月下茁壯的生命,有這一層『長久』的潛在意義,光會更加安定。
  其實我當然知道光沒有忘記承諾,只是光已經習慣不著痕跡地處處過於體貼…我不提他便不提…即使提了也只會種在仙人掌那邊的家,這次由我率先動了庭園景觀,光便不會顧慮太多、活得戰戰兢兢……儘管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
  門鎖也是一戶住宅最重要的物品之一,掌管出入大權…這些潛在意義我想得到光也一定想得到,只是現在一切自然而然在進行,因為整修庭園而種樹、因為工人出入過所以換門鎖…一連串安排環環相扣。
  兵法有云:『攻心為上,攻城為下』;過去照顧光的安全需要只是做到表面,儘管我是發自內心關切,但是心情沒有確實傳達給光也是枉然…難怪進展緩慢。

  為一個人拼命頂多只能感動一個人,而不能讓人愛上自己。
  比起那些情場失意的人,我很幸運…因為我知道光愛著我,我們的問題是光太縱容我、而過去我太不懂經營感情。
  第一次光對我說了永遠,是因為在草原上我為光拼命,光感動了…但光說永遠並不是因為光愛我,儘管他的確愛著沒錯…但他當時說永遠只是因為感動。
  第一次光對我說了我愛你,也是因為我差點命喪黃泉,光為我再度感動…所以妥協,說了『我愛你』,儘管他是基於愛意而願意妥協,但這句話裡沒有字面上所該傳遞的感情。

  沒關係,我再也不會勉強光…光已經為我的不解風情而傷痕累累,誠如光自己說過的,只要我心裡明白並且記得光待我至誠,就算這一生都聽不見光的告白也沒有遺憾。
  我必須藉由各種硬體管道把光的心安定在這裡,讓他意識到屬於這裡,才會漸漸融入我的生活。

  這一回…換我來呵護你。
第八部 第三一九局 驀然驚覺
  名人戰第六局在衛冕者塔矢亮最後壓倒性的強勢中,提前結束,身為挑戰者同時也是棋聖持有者的社清春在記者們的採訪中面色灰敗,卻是對著棋局若有所思…

  棋會所內,光盯著電視轉播螢幕,不發一語。
  隨後只是舒心地笑笑…回到熟悉的座位前擺出剛才的對局。

  「阿光,怎麼笑得這麼溫柔?想念『心上人』啊?」

  市河小姐端過了綠茶,輕放在桌邊…自己卻喝著芬達汽水。

  「謝謝,」捧起茶杯:「那些嬰兒服孩子喜歡嗎?」都是小音剛出生的時候留下來的。
  「呵呵…出生沒幾個月哪分得出來喜歡討厭…還不都是大人決定,」提到剛出生不滿半歲的孩子,眉開眼笑地索性坐了下來:「倒是俊郎最近迷上拍照,一天到晚對著孩子拍不停。」
  光再度舒心地笑笑:「那樣很好。」原來正常人出生三個月分不出喜歡與討厭啊?亮也是這樣嗎……我怎麼記得我從出生開始就很挑剔…
  市河小姐一愣:「又是這種笑容…感覺像是小亮最近愛喝的紅茶。」
  「紅茶?」誒…亮買了紅茶是因為我笑起來像紅茶?
  肯定地點頭:「苦澀卻溫暖。」
  「是…這樣啊?」我有嗎……是這樣嗎…


  空蕩的棋會所內只有光的落子聲與市河小姐啜飲著芬達的聲音。

  「我剛剛在想…亮變強了呢,」指劃著眼前的棋盤:「這裡、這裡…還有第兩百一十三手,一氣呵成,氣勢磅礡。」是心境上有所轉變…這些我還看得出來,相信對局的阿社也察覺了。
  「呵呵!」笑彎了眉眼:「小亮如果知道你在背後這麼稱讚他,他一定高興!」
  頑皮的眼神:「也對,呵……為了避免他得意忘形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
  「他待會兒要來這裡接你?」這次的對局就在轉角的飯店而已…
  「估計會跟廣瀨先生他們一起回來吧…」望向窗外…大家都去飯店現場看對局了。
  年輕媽媽詭異的笑容:「嘿嘿…其實你也很想去看現場,對吧?」
  無奈:「市河小姐別調侃我,現在我走到哪都很容易被人群包圍。」細抿了一口茶:「這次的世界王座戰…看樣子我得加油了,亮勢如破竹…剛剛那一局感覺就好像一夕之間成長了好多…雖然平日在家裡對局時我也有感受到,但是同樣的氣勢放在頭銜戰上更加明顯。」
  「因為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嘛…」

  疑惑地望著眼前少婦……是說…的確,亮為了我發生了好多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光的錯覺,市河小姐的眼神縹緲了起來…

  「阿光你不知道…」視線似乎是投向會所裡擺放的電視機:「你投河自盡的新聞小亮是在這裡看到的…」
  「…咦?」是這樣啊…
  「當時我才剛剛點醒他…他才明白阿光你不知道假結婚的真相,」手中搖晃著汽水的香氣:「接著蘆原突然衝入休息室,把小亮拉出來看新聞…」
  「是這樣啊…」
  「小亮看到衣服放在河邊的畫面立刻失了魂魄般地跪了下來…要不是大家都在場扶著他…小亮說不定會就此倒地不起。」語調有些感嘆了起來…

  光睜大眼睛……良久無法言語…只是震驚。

  「亮他…會為了我的死被擊倒?」怎麼可能……會嗎?嗯?為什麼我會下意識地覺得亮不會!?我為什麼會這麼想?
  「是啊……」慢悠悠地回憶…指著不遠處:「就在那裡,電視機前…小亮跪了下來…要不是你之後託俊郎傳話,小亮他……會跟你一起投河吧。」
  「……我…」很驚訝…


  我知道亮會為我的人身安全拼命守護,卻不知道原來我死了…亮會這麼難過……那個總是固執、堅強的亮…居然會為我的死而失態……
  所以才會固執地追到惡名昭彰的揍敵客家…
  所以才總是口口聲聲說著只要我傷害自己,他的心也會疼…
  所以少年時便制定制約與誓約在我身上…因為亮拼命保護我的用意就是不想看我受到傷害。

  可是…這麼說起來…我好像…一直都做著讓亮難過的事情…
  我真的一直都不明白嗎?其實我懂的……對吧?
  那種看到摯愛之人為自己受傷的心情…我懂的,卻還一直傷害自己、傷害愛著我的人…那位儘管是在父母雙亡的情形下,雖然狀態很糟糕卻沒有失神的亮…市河小姐剛剛卻說……

  像失了魂魄般,跪了下來。


  捏了捏鼻粱,想將酸澀的情緒回流肺部…

  「我好像明白…明白亮的棋突然變強的理由…」不知道為什麼眼眶有些熱熱的。

  圍棋直接反映出一個人的心境,因為亮想更加守護我的心情增強了原有的洞察力、意志力……為了我的任性妄為,亮恐怕是心想改變不了我了…所以亮在努力改變自己……想要變得更加堅強也更加溫柔,只想為我撐起保護傘而已。
  所以最近總覺得亮變了……因為亮除了依然是原本那位願意為我以性命守護的少年之外,經過這次的事情…亮已經成長為知道如何將細心運用在感情上的…成年人了…
  所以儘管庭院很吵也要拉我留在家裡,因為亮想強調那也是我的家。

  那,我該怎麼回應才好呢…


  看著眼前金髮碧眼的男子…市河小姐輕嘆:「這次的事情說不上誰是誰非,我知道阿光也委屈了很久……小亮那孩子我看著長大,他不是不夠細心,而是細心通常沒用在感情上…」
  淡淡一笑…莫名的有些鼻酸:「…我知道的,看亮能把繁瑣的棋院工作連我的那一份全都包辦、井井有條…我就知道他不是不細心的人。」身為棋士…就算是義高也比一般同齡的男性細膩許多吧…
  寬慰的眼神:「你能明白就好,我一直像個大姐姐看著你們…老師跟夫人過世後的這幾年小亮精神上非常依賴你,」彎眉,抿唇一笑:「小亮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當面說不出口可以來跟我說…別再弄得滿城風雨,呵呵…不是我自誇喔,我說的話小亮還是聽得進去的。」說著還有些得意…
  感激的笑容:「亮一直都對我很好很好。」
  「就怕他想的跟你想的不同吧…我跟俊郎也是這樣,人嘛……」汽水一飲而盡:「總是需要溝通的,當面不好說就只好透過第三者囉。」
  看著市河小姐的動作…光突然笑開了:「哈…市河小姐喝汽水的動作跟椿大哥一樣…你們也在互相影響。」就像我跟亮一樣…
  「討厭!被你發現了啊…」抿唇輕笑…叮嚀的語氣:「總之小亮的一些看似成熟卻很傻氣的行為,還有你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要請你們雙方彼此多多擔待才是…」

  依舊是俏麗的短髮,離開座位時笑得溫暖…光突然明白市河小姐真的已經是媽媽了…很有母親的感覺。
  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吧……




  更深露重的氛圍,因為衛冕了名人頭銜而疲憊的亮從沉睡中清醒。
  因為光在約十秒之前離開了自己的臂彎。

  要說面對社亮不緊繃是不可能的,社的棋風詭譎,亮光每每其中一人遭遇到時雙方總為彼此戰戰兢兢地備戰;與對手是伊角不同……與伊角對局得保持平常心,雖少不了暗潮洶湧,大體上依然四平八穩,完整的實力之戰。
  …但與社對局如果稍一降低戒心便會有不堪設想的後果,巧取豪奪,無所不能……亮能在這樣的對手前提早衛冕,而且還是在庭院大肆動土的干擾下…事實上亮光兩人都很累。

  晚風穿越枝頭,流動的聲響滑入原本相擁而眠的室內…

  「…」太久了…去看看…

  念頭剛過立即翻身起床,亮卻在此時聽見極細微的、屬於光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房門口的長廊上停了下來,似乎沒有進入室內的意圖……亮感受到失去聽覺般的寧靜…

  要出去看看嗎?還是給光一些空間?我現在該怎麼做?光應該沒有危險…但是這是過去沒有的情況……

  思量片刻後,決定悄悄看一眼光的狀態…若是光看起來只想靜一靜、沒有大礙就留個空間給他…別老抓得死死的,光也需要透透氣…

  要將老舊的紙門拉出一條縫而不讓光察覺根本上是不可能的,亮輕手輕腳地從另一邊推開紙窗,躍上屋頂…隨後躡手躡腳地繞了老大一圈,降落在施工中的庭院…

  只見光跪坐在房門口,留了個背影給在庭院裡的自己…

  …樣子有點不對勁…光一直壓著自己的喉嚨…光想做什麼!?是不是又要傷害自己了!!?可惡…
  閃電般接近光的瞬間聞到了些微的酒氣,更聽見了光壓抑卻同時努力掙扎的呼吸聲…還有斷斷續續的辭彙…
  「我…愛…」那是細弱的呼喊…似乎努力掙扎著想發出聲音。

  亮只是站在光的背後…聽著那根本一點都不優美的聲音,胸口溢滿滿滿的暖意與心疼憐惜。
  那是想要掙脫束縛的聲音、想要掙脫陰影…也想要給深愛的我期待的一句告白……光正在努力想要訓練自己說出我想聽的話…


  耷拉的金髮沒精打采地垂在身側…光再度調整呼吸…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亮聽見一直想聽的話…因為自己想不出什麼可以回報的方法…
  伸手壓著彷彿一開口說那句話便會灼傷的聲帶……希望…亮在衛冕名人的隔天一早就能聽見…趁著亮現在很累…我要加油…
  我也想給心愛的人更多更多…用最好聽的聲音訴說愛意。

  「…我…」
  『夠了!』瞬間擁緊深愛的另一半:「夠了…真的,光…你在想什麼我知道。」光從今天的對局看出了我的一些轉變…所以才…

  對於身後突然環抱自己的溫暖顯然嚇到了…光只是不敢亂動…
  直到感受到亮心疼熱情的吻落在頸肩…光才回神…
  「亮…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不睡覺…我…」咬緊牙關…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最後只是黯了神色:「…對不起。」無奈而放棄辯解的語氣…卻是保持笑容…
  「光…」

  心疼地抱著安撫……
  可見過去我常常對光生氣吧,尤其在遇見相似情形的時候…仔細回想起來在我強奪SIM卡的時候也對光很粗暴、餵光吃提拉米蘇也是硬掐開光的嘴……更久之前也有好幾次…光只要做了什麼不合我意的事情…
  這樣的印象日積月累,所以光現在才會用這麼無可奈何的絕望語氣道歉。
  完全放棄辯解…
第八部 第三二○局 被識破的要害
  「光…」溫柔地擁抱,傳遞著不容置疑的溫暖情誼。

  對不起,原來光怕我怕成這樣…為什麼過去我從沒發現這麼明顯的事情?
  也對,光怎麼可能不怕…過去我只享受光對我的乖順聽話…從來都沒深思過這背後的意義…因為光怕,所以才順從…光知道只要聽話我就不會傷害他,甚至會對他很好。


  「光…你是不是…很怕我?」光可能自己根本不知道吧…因為光沒意識到恐懼,我們才能一直相處得很融洽…
  「…怕嗎…」疑惑而低低的嗓音,沒有回頭:「如果是亮生氣的時候,會怕也會後悔…因為我不想讓亮傷心難過…」而亮現在大概認為我在做讓他不高興的事情…
  溫柔地挨蹭懷中的髮絲…耳鬢廝磨:「原來如此。」傻瓜…果然沒意識到…沒意識到也好…我的光總是只想著對我好而已。


  從前我不懂得控制心性,曾經做過許多傷害光的事情…比方說那一年的冬季房間。光一直到前一陣子才放下沒帶翡翠過河的過往,儘管一切他早已理解…那麼那一年冬季呢…光真的如嘴上說的放下了嗎?或者他其實也只是理解而已…
  不…光應該是真的不在意了,但就算光真的放下了又怎麼樣?那樣的記憶存放在心中不是說不在意就能忽略的…不是嗎?我當時除了向他道歉之外給了他什麼嗎?幫他站起來了嗎?光在無所不用其極地帶我走出陰霾的時候我照顧他了嗎?

  沒有。

  我只是鄭重道歉了、溝通了…然後呢?
  我幫光做過什麼心理建設嗎?在我害怕那兩個月的記憶時光就不怕嗎?
  但是光一直都比我勇敢,他說『因為是亮的光,因為對象是亮,所以不怕』。

  在光的包容裡面我對光的傷痕毫無所覺;就算光真的不在意了、真的放下了…就算傷痕真的能夠永遠忽略,不去正視,但是身體也有記憶吧……
  所以光在床上對我沒反應不只是因為翡翠的眼睛,若只是那樣應該在渡河這件事情結束後就能克服了……而現在依然沒反應…重點是因為他的身體也記憶著那些我曾對他殘暴以待的過往…
  所以光平時生理反應正常,卻無法要我。
  原來光曾經說過『這種時候我只能是蝴蝶』…還有這一層意思。

  這些…光其實自己都很清楚,只是光知道如果計較這個或表現出悲傷…我會跟著難過自責,所以他把這些永遠不可能癒合的傷痕全都嚥了回去…絕口不提。
  其後加倍為我著想,明明內心都是傷痛卻只顧著引導我…讓我不再為那一年冬季的過往難過心痛……於是數年後,光只能大方的對我說『之前過得慘一點沒關係,以後亮就會加倍疼我』。

  為什麼那麼明顯的語病當時的我會忽略!?

  現在想來這句話本身就完全不對…這代表光認為每一個當下覺得幸福的瞬間都是拿內心掩蓋的傷痕換取的…而且這一點,光他…也很清楚…所以他非常非常珍惜能跟我相處的每分每秒…因為一切都是他用掩蓋起來的傷痕換來的。

  整整七年,光沒埋怨過,甚至在每次我要他的時候都配合地挨蹭著…而這看似簡單、討我歡心的動作說不定已經是光的極限了…

  這就是除了房子沒有家的感覺之外,第二個光認為自己早晚有一天必須離開我的理由…或者該說是我會不想再愛他的理由…
  因為光會進一步思考…乖順聽話這種事情很多人都做得到,說不定受到傳統教養的日本女人會更體貼…更適合我…偏偏光因為本性難移,常常會忍不住做一些奇怪的決定、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這讓他認為自己在我身邊的地位越來越微小……
  無法改變自己原本就有些頑皮的天性,只能盡力克制…要求自己乖乖聽話…完全放棄未來卻又眷戀著在我身邊的每一分每一秒…活得如履薄冰。

  會安心的時刻…只有下棋而已,光明白只有棋力沒有人能取代他…而事實上流光也告訴我了,光在那一段出走前刻意保持友誼界線的時日也的確是這麼撐過來的…因為他的境遇逼著他不得不認定只有才能是可靠的、永恆的、不可取代的。

  所以…這是光內心深處想當院生師範的核心理由,因為光覺得自己確實擁有的只有各方面登峰造極的才能而已…
  說起來,很可悲…但是光真的是這麼想的,現在我終於能夠設身處地的理解光的思路…這其實不難,原因很單純…光只想把自己唯一掌握得住的『永恆』盡可能地永遠延續下去。
  藉由素質比一般圍棋愛好者優異的職業棋士預備軍們……盡可能延續下去。



  「光,」疼愛的聲音:「我們先進去躺著吧,或者想坐在這裡?我突然很想跟光說說話。」
  「我們不是每天都說話嗎…」不知道亮是不是傷心了…
  「光…」愛憐地扳過臉親吻臉頰:「光喝了酒,我也想喝…我們一起喝?」
  「嗯…亮,」緊張的眼神凝視著亮的雙眼:「…我剛剛…不是故意讓亮為我擔心,對不起…也謝謝亮擔心我。」沒錯…經歷了這麼多過去…亮依然願意為我擔心,我已經很幸福了。
  親吻額髮:「傻瓜…能為光擔心是我的榮幸。」

  聽了亮的言詞…光只是怔怔地望著翠玉似的眼眸…而後…

  「呵呵…」明顯開心了………原來亮一直有相同的想法,不曾改變。
  「光?」光又在想什麼??但總之是高興些了…
  光只是搖頭:「亮…我們還是睡吧,」亮只是因為擔心我想要陪我吧:「因為我突然好睏…」說完還主動往亮懷裡蹭蹭…
  「…光是因為知道我面對社有些累了…才這麼說的,對吧。」傻瓜…
  「哼…」故意噘嘴、不滿:「就准亮擔心我、我不能擔心亮?」
  無奈苦笑:「行了,就知道說不過你……起來吧。」原本想把光灌醉,酒後吐真言……但說起來我也不是很肯定自己酒量比光好。

  愛惜地牽起光的手,亮突然意識到…光將掌心交給自己的那個當下開始…是多麼深刻的情義與多強大的愛戀…才能讓他從那一刻起,加上生活中數不盡的絕望拼命支撐到現在…


  「光…謝謝你一直都陪著我。」是我太笨…光對我的好,我至今才突然真正領悟。
  被窩裡光蹭著亮的體溫,沒讓亮看見悲傷的神色:「…也沒有一直陪著,之前不就逃了…」還搞得全世界都知道…
  安撫著抱緊…我感覺到了,光在難過:「但是光回來了,光只是心煩所以出去走走…之後光就回來了。」
  「亮…」伸出雙手擁抱安慰:「亮好好休息吧,累了一整個月…」我只想珍惜與亮相處的每個當下…至於那句『我愛你』…希望能在下次分離前說出口,滿足亮的期待。
  「光,」雙眼貼上光的肩,低聲詢問的時候如鯁在喉的刺痛:「光以後還會離開嗎?」想到那厚厚一疊明信片……不知道光會怎麼回答我現在的提問…
  「…」沉默。
  「光?」再度收緊手臂…
  「…即使將來死亡將我們分離,我也會在三生石旁守候亮,所以亮…現在先好好休息吧。」亮想確認什麼吧…是說…我也沒說謊。

  前提是死後的世界真的有三生石的話。

  亮突然拉開了一點距離,手掌撫上光的頰…

  「…光,我在找尋你的過程中,去了緒方先生家。」懇切凝視…
  「…嗯。」意料中的事情:「然後?」
  「所以我想跟光約定一件事情。」認真…
  微笑:「什麼事?亮說就是了…我會照做。」深情款款地回應視線…
  正色斂容:「光確定?」戒慎小心…
  「呵…那是什麼嚴肅表情?」真誠的語調…安撫:「我照做就是了,亮放心。」
  翻身,認真俯視眼前正在故作輕鬆的戀人:「那麼…光,我要光以後如果有任何不開心卻又說不出口的事情,就待在緒方先生家。」
  「……嗯。」微微點頭。
  亮明顯鬆一口氣的神情…放鬆地趴在光身上,撫摸光的身體:「…光離開只是不想見我而已,我沒有、也沒摸過緒方先生家的鑰匙,當然也不會破壞人家家的大門…光如果不想見我就待在裡面就好。」
  「……嗯。」亮…不是我不想見你,是不想讓亮見到我而已…這是不同的…

  從來都只有亮逼我走吧…唉…雖然說都是誤會。
  一切都被媽媽說中了…彆扭地指定一個可以離家出走的地點。

  「只要光不允許,我絕不會擅自闖入緒方先生家。」
  「……嗯。」
  「請光等我想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之後再從裡面出來。」
  「……呃…那萬一亮一輩子想不明白我豈不是要陪那些觀賞魚陪一輩子?」臉抽筋:「而且還沒發生的事情很難說誰是誰非吧?只能說那個空間能讓我們彼此都冷靜一下。」
  相當高興的聲音,撐起身體:「意思是光真的答應了??」興奮地晃著光的肩膀…喜出望外。
  無奈苦笑:「亮說的話,我極少不答應的吧…」也好,反正只是要我活著而已…我可以用E-Mail與旋律保持聯繫,這樣那些明信片就不會被寄出。
  「光?」察覺了光透著淡淡憂傷的眼神:「光不開心了?」其實光…一直都沒開心過吧…至少沒有真的非常高興,不然眼睛應該會恢復成琥珀色才對。
  溫柔的笑容,深情地凝視夜晚空氣中…亮的容顏:「怎麼會呢?開不開心看眼睛就知道了對吧?」指著自己的眼睛:「這是亮熟悉的顏色,不是嗎?」

  亮看著身下那對水藍靈動的眸子…解析著光剛剛的遣辭用字…
  光沒有說謊,剛剛的話是誤導……光依然盡可能避免謊言。

  「光…」心疼地蹭蹭…轉移話題:「光剛剛在門口做什麼?」明顯感覺到身下人聽了這話有些慌亂…
  「…等到…再給我一點時間…亮就會知道的。」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顫抖……我真的好希望能在下次分離前滿足亮的期待…一次就好!
  「多久?」溫柔的詢問,撫摸著光的眉梢眼角……這傻瓜…
  「…」張開的嘴無法吐露出諾言…喉嚨又開始發疼。
  「光?怎麼不回答我了?」雖然表情沒太大變化,但是皮膚傳來的感覺…很糟糕。
  咬牙:「明天清晨,」溫和一笑:「只要等到明天一早,亮睜眼,一定可以。」
  「光,我突然想現在去找佐為,一起去嗎?」

  「……亮?」亮察覺我的不安,所以想帶我去看佐為:「亮好好休息,本妙寺明天再去……亮累了…」
  固執的眼神:「我拒絕,」離開光的身體…站到衣櫃前:「明天就來不及了,」回首:「光在練習對我告白,我都聽見了,是你自己說明天清晨的…」
  「…亮…」原來亮聽見了…所以才沒生氣嗎:「即使是這樣也…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亮不需要…」
  「這是我們倆的問題。」拿出一件襯衫,跪坐到光面前…溫和凝視:「這是我們倆的問題,我承認我很窩囊…無法令心愛的人安心,不如一塊能給光帶來安慰的墓碑。」而且墓碑還是光憑著自己的努力換來的。
  「亮!不是的!亮跟佐為…」無措的視線:「是完全不同的…不能比較…」
  輕輕掩住光的唇,制止想要解釋的聲音:「光,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亮…的眼神…還有最近的一切轉變……該不會…………

  觀察著光的神色…多年的默契依然流淌在彼此的血液裡…

  「嗯,」肯定而溫柔地頷首:「連光為什麼只能是蝴蝶,都明白。」
第八部 第三二一局 分手宣言
  光不太清楚自己是如何來到巢鴨本妙寺的,只知道自己剛慢騰騰地換上衣服便被亮抱起,風馳電掣般地掠過東京都萬家燈火的屋頂…來到此處…

  「叫計程車可能被發現,那樣我們就無法獨處了,我的車若被發現這時間停在本妙寺也很奇怪…」讓光站穩在佐為的碑前後,鬆手…溫和一笑:「這樣真好,第一次這樣輕鬆的帶著光跑。」
  光只是有些懊惱:「…兩噸的力量不是用在這種事情上吧。」
  「我的力量我當然可以自己決定如何使用,只要光想,我們每晚都能來回本妙寺散步。」非常認真。

  夜月清涼流動草木土壤的芬芳,寺裡樹木枝葉篩落皎潔明月光華,地面上彷彿水波般瀲灔著寧靜。
  光卻不合時宜地汗了一下…

  「你這傢伙…最近為我做了一切安排,費盡心思,」無奈之後…噗哧一笑:「哈…結果感情還是一直線。」卻是淡淡憂傷的語氣…
  亮只是定定地看著說話不著重點的光:「或許光說的沒錯,但我知道光從十年前察覺我們彼此的感情開始,就是這樣…費盡心思為我考慮周詳。」
  「亮…」別過視線,望向佐為的墓碑:「…我沒料到亮會在這種時候有這麼多改變…坦白說,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和緩空靈的嗓音迴盪在寺裡,光不再看亮,目光有如釘死般地看著佐為碑……卻沒有聚焦,神情複雜。
  知道光其實對自己近期的轉變是真的不知所措,眼前明顯的躲避使得亮有些著急…

  「光,我…還是原本的我,」乞求的眼神望著光的側影:「時間一直流逝,人總是會有些轉變…這樣…光就不願意再正眼看我了嗎?」
  光只是頭疼地揉揉自己的眉心,不願正視自己深愛的人……不發一語。

  亮咬唇……不甘心的眼神一直鎖在光的側臉上。
  良久後…

  「可惡…」金髮青年用力拍了自己的額,非常煩躁…
  「光?」
  「…什麼時候發現的?」無奈的側影。
  「…什麼?」什麼什麼時候?
  懊惱、鬱悶…同樣不看亮一眼:「我不想讓亮知道這種事情,比溢彩的事情更不想。」一切都出乎預料的…來得這麼快…我還想多跟亮相處啊…
  「光…」光不願意讓我發現『只能是蝴蝶』這件事情:「光…那是我造成的,沒理由讓你一個人承擔。」儘管…光已經承擔了七年…

  光自己一個人忍耐了七年……做為枕邊人的我渾然不覺。

  「……無法對心愛的人說出我愛你、在床上對心愛的人沒反應…哈,」搖了搖頭,自嘲一笑:「要是我絕對不會愛上這種人,亮…我真佩服你的固執。」
  「光??」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悲傷……
  「不是嗎,」夜色中留了一個背影給亮:「在你的責任心與愧疚感被我消磨殆盡以前,讓我離開吧。」平靜的聲音…完全接受亮所感到莫名的現實。
  璧玉般的雙眼睜大…不可思議:「光…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就是所謂的…分手…嗎??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回身凝視,一臉淡漠……隨後勾起嘴角微笑:「吶…亮,」


  亮注意到一向泛著柔和藍光的流光與溢彩,同時變成了翠玉般的色澤與琥珀色……與光出走前那幾日一樣,美麗的顏色…細看之下卻沒什麼神采。
  若不是光突然給了亮一個擁抱…感覺很複雜的擁抱…亮肯定會因為『分手宣言』而動怒--很明顯,光不想離開我。
  這擁抱裡面包含了太多種情感,有朋友之義、有伴侶之情…有兄弟之誼…當然也有最初的那份…與對手的惺惺相惜。

  光努力吸取著源自於亮身上的味道…墨髮摩擦著自己臉頰的感覺,很熟悉。
  這是第一次,在戶外……我擁抱心愛的人,在重要的佐為面前…
  而且也是最後一次。
  以這種方式結束,至少還是朋友…已經比去年或是我原先以為的好太多了。


  「吶,亮…」緊了緊臂彎:「被人看到的話…就說這是祝賀衛冕名人頭銜的擁抱,只是一份寒酸賀禮。」光知道自己的眼睛…神采黯了幾分…
  「光?」光…為什麼剛剛要說那種離開我的話?光明明離不開我的…
  「謝謝…謝謝亮這陣子為我大興土木…細心呵護我,已經夠了…別再愧疚了,」鬆手之後,依然輕輕攬著愛人的腰…在愛人耳畔呢喃:「亮…我愛你,真的很愛你。」

  亮表面鎮定,內心卻完全疑惑了…
  原來光可以這麼簡單就說出口嗎…那為什麼剛剛在房門口這麼痛苦?

  光退開了一點距離,深深看了佐為一眼後…再度望向看起來波瀾不驚的亮…
  「好了,我們各自回家吧,我還會待在棋院…亮不會找不到我,放心。」
  「光!等等!」

  眼看光即將掠過自己走出本妙寺,亮在光經過自己身邊的那一瞬緊緊捉住光的手腕……
  「我都說了等等!」硬是將光拽了回來。
  『你到底還想要什麼!?』光突然為亮的舉動火了:『夠了!我不需要你為了責任心與愧疚感追著我跑,難道你還不明白自己的行為正在讓我難堪嗎!?』

  亮只是啞口無言…
  …被揭穿對心愛的人不舉,還是身為愛人的我發現…的確………非常難堪。

  「我走了,過幾天棋院見。」抽出被握著的手………結束吧。

  沒有就這麼讓光如願,亮再度捉住了光…
  直接將光的身體壓在墓碑上,控制住以防逃跑,指尖陷入薄襯衫下的肩膀時,努力控制力道……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愛人的臉,來回審視。

  「…不要模糊焦點,光或許不願意讓我發現,但是絕對不是害怕難堪…我知道你不是在意這種面子問題的人。」剛剛光對我發脾氣的那一瞬…險些又被光誤導:「有人提了分手立刻告白的嗎??而且光一向在乎我的感受勝過一切,今天會這麼說…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一定有理由。」
  憂傷的眼神:「…我沒你說的這麼了不起,我是正常人,這一回完全是為了我自己。」一臉冷靜淡漠……我不要等到被你厭棄之後才離開…那樣連朋友的地位都保不住。
  「會這麼說的人通常不正常。」嗯?怎麼這話以前在哪聽過…
  「…別貼我這麼近當心被看到,真是…我哪裡好?會選擇我的你才不正常!!」天啊…這傢伙居然用我說過的話來堵我的嘴…

  光一說完這話的當下立刻感覺到一陣溫和厚實的波長…
  好看的眉又蹙了一下……這傢伙居然在這種時候懂得靈活運用念…發動圓。

  亮繼續觀察光,不斷左右審視光的雙眼…
  皓月當空,落葉飄搖了一寺寂靜。


  「…放開我。」
  瞇眼觀察……隨後:「我拒絕。」這樣方圓二十公尺之內有人我馬上會知道。
  「……」唉…數十年如一日的傢伙:「那至少別在墓碑前,移到後面行不行?」
  亮為這種妥協方式傻眼:「前面跟後面有什麼不一樣?那你乖乖的別亂跑不就好了?我也不用一直抓著你…」意識到自己好像很用力,力道又鬆了鬆:「…對不起…光要離開…我失控了…」歉意……
  懊惱:「我沒有要離開,都說了我會待在棋院,我們還是該見面就會見面,又不是…一輩子見不到了…」語聲至最後弱了下去…事實上自己是捨不得的。

  拉著光來到墓碑後的隱匿處,拂了拂地上塵埃…坐了下來…
  背靠著墓碑,刻意將光拉到懷中,環抱…

  「亮!被看見的話…」死命掙脫…
  「已經發動圓了,不會被看見,就算會也無所謂,我老早就想向全世界宣告光是我一個人的。」想到上次來到本妙寺時,居然得知西索吻了光…真是一肚子火!
  光也惱了…偏偏掙不開抱著自己的臂彎:「你這人怎麼這麼厚臉皮?我都提分手了還死纏爛打??」這吹的是什麼風?
  「是你自己在分手後突然告白的,正常人會這麼做嗎?況且我沒答應吧?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了!」孩子氣的宣言……執拗地抱得死緊:「光是我的!不能讓人搶走也不可以自己跑走!是我的!」

  聞言…光突然放棄跟兩噸的力道比腕力…靜止不動,幽幽的眼神凝視著翡翠般的雙眼。

  「光?」
  「…」無助地將下巴擱在亮肩上…額頭抵著冰涼的石碑:「…吶…亮…知道嗎?」
  「…」順著背脊安撫…總算是安靜下來了:「嗯?」
  很輕很輕的聲音:「每次亮孩子氣地說著『我的光』的時候…我都好開心,或者是用認真的語氣、或者是理所當然的語氣…」
  「嗯…我知道…」蹭著光的脖頸,感受到了悲傷的脈動:「對不起…長期以來…一直到最近才察覺光的不安,其實光只是想要歸屬感…」
  「在河邊還叫我…琥珀…琥珀…我的小老虎…」越說越小聲…
  亮愣了一下:「那句話我有說出口嗎…」
  「亮沒說…但我聽見了……父王有時也這麼叫我…」悵然若失的悶悶嗓音。
  「…那…」光想起家人了:「翡翠叫什麼?」延續話題…
  「…小孔雀。」還是悶悶的…
  「…感覺上皇太子應該要威武一點…」直覺的意見…
  有些懷念過往:「……會被那樣叫是因為他喜歡把自己穿得跟聖誕樹一樣…佐為就永遠都穿一樣……」因為他沒辦法換吧…
  「…這樣啊。」聖誕樹大概是色彩繽紛的意思:「…透過流光…其實……」
  「嗯……」
  「嗯…佐為很…我以為會跟我父親一樣很嚴肅,但…跟我想像的不同…英俊高雅。」所以光才會在市河小姐的婚禮上在意立烏帽子…
  光蹙眉…低低的聲音:「幹嘛知道這麼多啊………笨蛋塔矢亮!」猛然一口咬下眼前的肩膀!!

  亮疼得差點叫出聲音……現在這是什麼情形?光這是…
  這算是發洩情緒還是撒嬌?還有這……總之今晚到底是怎麼了??

  光咬了一陣…很長的一陣時間,很用力…襯衫染上鮮血。

  亮依然輕輕地順著光的背脊撫摸…從後腦到腰…不急不徐地安撫…
  奮力的牙關節逐漸放鬆力道,亮明顯感受到………光後悔了。
  感受到光像隻不小心咬傷主人的小動物…做錯事般的懊惱…最後隔著破碎的布料開始舔舐著自己製造的傷口…

  「對不起…」鬱悶的嗓音。
  掌心的安撫不曾停止,溫柔平靜:「…相較於我在光身上烙下的,這不值一提。」
  「亮!快點用能力把傷口治好…」懇求的眼神:「拜託…」
  得意地勾起嘴角:「不行,光得乖乖答應現在跟我回家,或者我送光前去緒方先生家…二選一,我才願意幫自己止血。」

  終於不再壓抑了…其實光想撒嬌吧…然後打破了『無論如何都不傷害我』的誓言……提分手…卻又希望在棋院保持聯繫,只是想確認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吧…因為他心中的安定感還很微弱,偏偏我就這麼冒冒失失的揭穿他苦苦隱藏的一切,而且還是會讓男人尷尬一輩子的一切……即使親密如我,也很不自在吧。
  如果我答應了光就會真的放手,但我沒答應…所以光這次是真的煩惱了…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煩些什麼…總之光拿我的固執沒辦法,最後鬱悶到想咬人…
  說不定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些什麼…

  「…我…」瞬間露出了憂傷的表情…
  「光?面對社…我真的有些累,也發動圓很久了…」光心軟、我知道。

  果然一切如亮所預料…光立刻慌了起來…
  「我…我們馬上回家!」
第八部 第三二二局 絕口不提的理由
  一直到三國棋院已經各自展開世界王座戰第二輪的淘汰賽,亮依然沒猜透光的心思…

  時序進入炎炎夏日,七月,塔矢宅的庭院整修工程總算宣告完工。時間會拉得這麼長主要是因為亮最後決定將整棟舊屋都翻新了一回,從內部結構強化到紙門樣式…基本上格局依舊,色調雖然仍是大和民族的風格,但新的東西自然帶來新氣象,緊接著淘汰一批老舊家電也達到了煥然一新的效果。

  而亮只覺得光的情緒莫名浮動。

  有時候似乎很開心,有時候莫名的憂鬱…偶爾會使小性子(這讓亮很高興)、但也有些焦躁不安。
  不是對於環境的不安,亮知道光是對於自己轉變太大而不知所措…
  每每想到這裡亮就很想抽自己巴掌…
  自己不是不知道有可能會有這種情形,卻在那一晚坦承了發現光的秘密,自己延後一些時日說甚至不要點破慢慢想辦法治療光的創傷,都比現在這情況好些…兩年一度的世界王座戰在即,光身為上一屆冠軍又是最近社會上的風雲人物,壓力可想而知…

  怎麼那一晚自己就這麼糊塗……每次遇上與光有的關事情真的很難三思而後行。
  但是光最近只要有機會就會對自己說『我愛你』,用很深情與不捨的聲音。


  「亮?」晨曦微光下,光眨著眼睛:「在煩惱什麼嗎?」
  亮苦笑:「沒什麼,只是……光能回到我身邊,真的好像作夢一樣。」
  光愣了愣…隨即淡淡一笑:「對不起,那晚在本妙寺對亮說那種話…」亮會傷心吧,幸好我立刻告白了…感覺之後有些孩子氣的爭吵也是前所未有的莫名。
  「光…開始吧。」拿出從商店裡買回來的楓樹種子…希望光心情變好。
  「嗯,」拿出從倉庫裡翻出來的小鏟子:「種這裡嗎……」
  「還是照設計師的建議吧…避免落葉影響到鄰居,而且應該也比較美觀。」希望能長成大樹…希望我們的感情更加茁壯。

  光卻在將要鏟下土壤的一瞬猶豫了…
  回憶起在旋律與自己同步陣痛的那個當下…自己曾說過種在仙人掌另一邊的小院子就好……目的就是不想破壞亮對這房子的回憶…
  而自己居然讓亮察覺到自己的不安…讓亮做了這些……浩大工程。

  「亮…真的可以嗎?」

  清晨的露珠晶瑩了一季又一季的生命,樹木是長久的象徵。

  「光,」認真的語氣:「我希望每個春夏秋冬都能與你共渡,春天櫻花絢麗,夏季裡木棉成為綠蔭…楓葉是我們共同的約定,過年的時候能在長廊上喝酒談心,共同懷念媽媽、賞梅花。」
  光苦笑…不知怎麼的,為這簡單的願景有些鼻酸:「那這些橄欖又怎麼說…」一看就知道是為我種的。
  亮只是摸摸自己的左眼…真誠的視線:「我們都該感謝翡翠…尤其是我,不是嗎?」


  光戒慎小心地挖開土壤,似乎怕驚動了什麼似的……輕手輕腳。
  其實自己是期待的…只是有些受寵若驚。
  亮平時待自己好自己是知道的,但是極少像這兩個月這樣…貼心。


  「其實…我是害怕而已。」
  「光?」


  兩人洗清了雙手,在長廊邊望著剛剛稍稍動土過的方位。
  十年樹木。
  土壤翻動的新痕下是一株嶄新的生命……歲月的年輪將會隨著光陰遞增,落葉飄搖的同時也會滋潤這塊土地,茁壯情感。

  「亮…很奇怪吧…為什麼一直以來說不出我愛你的我…那一晚突然告白…」

  墨髮微晃,側頭看向身邊的伴侶,嶄新的檜木地板上有著森林的香氣…
  「光那一晚很不知所措…我明白,雖然你提分手讓我嚇了一跳…但坦白說我是慶幸的,」視線回到方才植樹處:「至少代表下次你要離開的話會先說。」
  「不會離開的,絕對不會。」幽幽的語氣:「即使…往後亮再將時間拿下來,我也不會離開了。」只要有萬分之一的機率,就不再讓亮為我疲於奔命。
  亮靜默了數秒……舒了一口氣:「…不,光,」
  「嗯?」水藍色的眼眸,輝映著日出。
  「光若不開心的時候還是離開吧,但是要記得先跟亮辭行,我不會阻攔。」認真看著身邊的人,出乎意料的卻是神采堅定:「但是我會天涯海角的跟著光,或者把光追回來。」

  光只是聽著亮真誠的言語,有些……感動,或者是比感動更深層的情緒,似乎與剛剛種下的種子同時開始吸取周圍的希望。

  「其實…我是害怕而已。」
  「光?」又回到原話題了…光會告訴我他怕什麼嗎?
  光別過頭,聲音很清澈:「亮,我愛你喔,要我說幾次都可以…因為這是真心話…」緩了緩語氣,依然不敢對上身邊深情的視線:「以前說不出口,一開始是為了翡翠沒錯…但這兩個月…漸漸的…」

  話說到此處停了下來,光望向日出的溫和光線…微瞇眼。
  亮注意到光的喉結上下移動著…經由這一陣子的觀察,亮明白,這正顯示光的不安……而且光有話很想說。


  太陽完全籠罩了東京都,家家戶戶開始了一日的繁忙,亮起身走向廚房…
  光看見虎次郎由於太過專注於池塘裡的魚兒,被新購置並且改變方位的鹿威狠狠敲了一記後腦…驚嚇炸毛地『喵!』了一聲……終於笑了笑…

  「真是沒神經的小傢伙。」怎麼好像繞了圈子罵自己?
  腳步聲由遠而近:「光,喝一點吧,這是伊角送的茶葉…」靦腆的表情:「我嘗試著把它弄成奶茶……雖然是第一次…但是剛剛在廚房嚐過…應該…不難喝的…」讓光喝點甜的比較好…
  「犯不著解釋這麼多吧……謝謝。」其實只要是亮做的,有什麼我喝不下去?況且亮製造出來的食物品質也還算中上…比明明好太多了。

  嗅著濃郁的香氣,溫暖的奶茶驅散了微涼的清晨。
  不知怎麼的…捧著奶茶的感覺很溫潤…甜的食物果然有安定人心的效果。
  …從本妙寺那一夜算起,或者說從更早以前算起,其實……也對……

  光抿了一口奶茶,姿態優雅……自小培養出的貴族氣質依然時常在不經意間流露……每每亮總對眼前的光賞心悅目。
  儘管亮知道自己也很喜歡光邊睡邊流口水的模樣…

  「旋律把明信片交給亮了?對嗎……」馬克杯、甜甜的味道。
  「…被你看穿了,若不是當夜聽見了光對旋律訴說的一切,我至今還是過去的我。」暖意源自掌心,也源自身邊的伴侶。
  「…謝謝…」飽含著波光的眼神,望向身邊的亮:「亮聽見那一夜的話後……很絕望吧,卻還陪著我睡了一晚。」亮當時是用什麼樣的心情陪著我的…呢…
  嚥了一口自製奶茶,亮倒是說得直接坦然:「長期以來花在同一個人身上的心思被一個誤會打擊得煙消雲散,坦白說,當時我幾乎要失聲痛哭。」
  「…是大家,給了我們機會。」卻是無盡歉意的語氣。

  將馬克杯擱在一旁,亮突然離開長廊,單膝跪在到光身前,眼神誠懇:「光,我會一直都在,但是每天日出過後我將不再是昨天的我,每天我都會成長,我會陪著你走到人生的盡頭,不問地點,只堅持時間。」
  「…」表情複雜…不敢正視。
  「光,別逃了,好嗎?」輕輕牽起光的手:「十三年,這一路上紛紛擾擾,幸好有你,也幸好你有我,不是嗎?」柔和晨光中,光聽見了世界上最安定的聲音。


  『喀噠。』馬克杯翻倒在光潔檜木地板上的聲響。

  光突然撲入亮的懷裡,卻是死抿著嘴唇,同時也死命抱著心愛的亮…顫抖。

  『亮,我愛你,聽清楚我愛你,』話音最後弱了下去,力道卻大得出奇:「但是別離開我也別叫我離開,我…我的永遠掌握在亮的手裡……不要拋下我。」
  「光…」怎麼哭成這樣…剛剛還好好的:「光,無論所謂永遠是我們共同掌握或是只存在於我的手中,我都不可能離棄光,」手指拭著溢彩不斷氾濫的淚光:「所以亮也希望光不要離棄我,因為我也是屬於光的亮。」

  聞言,光只是越哭越兇…最後幾乎到了嚎啕大哭的程度。

  亮有些手忙腳亂地將光帶回室內,不斷安撫…其後發現光的宣洩一發不可收拾,急忙更改預定的一日行程,空出了一整天。
  是宣洩沒錯,與其說光想通了什麼不如說那聰慧體貼的性格早已理解了一切,只是膠著著不願更改……因為害怕失去原有的溫暖,所以不敢接受幸福。


  「亮……對不起對不起…嗚…」
  輕輕安撫著窩在自己腿上的光…不知怎麼的,亮也有些哽咽:「沒關係,都哭出來就好,沒關係…都哭出來…是哭是笑我都在。」
  「…我…因為我怕…對不起…」
  「光別怕,有我在這裡,」愛惜地抱緊:「有我在這裡,我哪裡都不去,絕不拋下你。」心疼安撫…
  『我……我怕亮聽見了…一直期待的我愛你…』死命抱著亮的身體:『我怕亮得到了…就不再珍惜我了!我好怕亮完全征服了一切就不要我了!我…』
  「征服…」


  的確…曾經,年少無知的我說過要征服光的心,在我把愛情當成棋局征戰的時候光一直細心呵護我,而我卻把光當成努力過後應得的戰利品。
  所以才會在以為光背叛的時候對光施暴,無知的認為這個世界有付出就應該有回報…認為自己有權制裁背叛的另一半。

  「光…」原來…是這樣…
  「一開始是因為…嗚…不想讓亮跟我的…其他親人…一樣…遭逢厄運…嗚…」
  「光…沒事的,這裡沒有人會遭逢厄運…即使有厄運我們也共同承擔,」心疼的視線…原來少年時代的我,傷光這麼深:「光慢慢說…慢慢說…」

  身體的傷與記憶光可以不在意、不跟我計較…我的不信任光也可以原諒,曾經…甚至願意妥協讓我用項圈把他當寵物圈著……只要是為了讓我安心光覺得什麼都無所謂,前提是因為光知道我在乎他,光明白我的施暴事實上是為了求全、為了不想失去光,在這樣的前提下光可以為了我放下自尊。
  但整件事情的內核是源於當時的我沒把光當成與我有對等地位的對象,讓光覺得自己像是個戰利品……儘管這一刻擁有我的在乎疼愛,但卻不敢奢望下一刻…
  這樣的情況隨著時間的拉長,光的心在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後…我們因為誤會再度分離……一直到這兩個月,由於我的轉變,光覺得…大概是認為我不再需要光的照顧,認為我可以有更好…或者說更能讓我一帆風順的選擇…又或者是對於現在已婚的我而言,光覺得自己早已失去存在的價值…
  光覺得唯一還能留在我身邊…維持著戀人的地位的理由是………


  「…只要…我不說出…『我愛你』…嗚…對不起…好不容易回到…亮身邊…我以為…我不說『我愛你』……亮就會一直期待……我就…我沒完成亮的這個期待……所以還可以一直留在亮身邊……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我好怕……」
第八部 第三二三局 充滿變數的下半年
  光的這次嚎啕大哭持續了很久,宣洩是明顯的,最讓亮心疼的是光總會在自己要離開的時候用很無助的眼神望著自己……這使得亮想起在父母過世後自己同樣不願讓光離開視線範圍之內。

  「…但是光沒有傷害我…」明明很想緊抓著我不放,卻只是扯扯衣袖而已。
  或許光也曾傷害我吧,至少我也曾為了光的悲觀而氣憤難過…彼此磕磕碰碰的走過一段歲月,但經過這次的哭泣…我明白……以後會漸漸好起來。

  輕輕撫摸著枕在自己腿上的金色腦袋,哭紅了鼻子,正睡著,長長的馬尾已經因哭泣狼狽的耷拉在一旁…完全失去了帥氣迷人的風采…虎次郎不知何時也將毛茸茸的身體靠了過來……亮盤坐在地上,頗有左擁右抱的架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時此刻起…光的心真真正正的放到我的身上,再也不會想離開了。

  「對了…」指間逗弄著虎次郎可愛的耳朵:「虎次郎想要弟弟妹妹嗎…」
  「嚕?」

  嗯…雖然有日本政府方面暗地裡派忍者保護,但是那也僅止於光離開東京都的時候…由協會方面傳給我的消息看來,一方面光現在是舊皇族身分,又不是犯人,隱私受到一定的尊重,再者我跟光幾乎同進同出…維安上是沒什麼問題;於是兩邊開會協議的結果,變成光離開東京或者離開我的時候便會有忍者戒護…其實這樣也好,實在不敢想像萬一還有類似比諾透事件的萬一……

  思及此處,愛惜地摟緊…
  卻不知為什麼很不合時宜地想起光衣衫不整,被自己弄得疲憊不堪的模樣…輕聲低語:「……跟我在一起就很安全嗎…」
  偏偏每次這模樣總是更加燃燒自己的慾望。

  深情地凝視著光一邊抽泣一邊熟睡的臉龐。
  傻瓜……還說我,會傾心於我的你也很奇怪…我塔矢亮哪裡好?現在可能是好一點…但過去對待心愛的人粗魯蠻橫又不細心…哎…
  所以……是真的三生有幸,對光對我而言都是。

  伸出右手…探向光的左腕,似乎有一陣波動從兩人的雙手間向外延伸。

  「…亮…」為奇異的波動而清醒,依舊將亮的衣物抓得死緊。
  「光…醒了?」溫和一笑:「我哪都不會去,光可以繼續休息。」這次從清晨哭到晚上…從未有過的宣洩。
  光卻撐起身體,看著自己的手:「……這是…」
  輕輕扶正光的身體,牽著光的手:「傻瓜…抓得手指都發白了……十年後…看看會不會有其他生物產生,看看這十年光的心情是什麼…我想…會不錯吧。」
  「亮…」我感覺得到…的氣息。
  「…這個只是單純讓我知道光的位置的繃帶而已。」隨即將繃帶現型:「這種程度的話…光也感覺得到我在哪,對吧。」這樣即使在東京,透過氣息些微的變化,光有危險我也能有所感應。
  「嗯……亮是怕我遇到危險吧。」的確能感覺得到一股力量:「謝謝。」
  愛憐地輕揉光的手指…活血:「傻瓜…謝什麼呢…」將繃帶隱去:「這不是太強烈的執念,我自己就可以撤除,十年後…」
  感應到亮心中所想…光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經窩到自己腿上的虎次郎:「會有另一隻虎次郎嗎…」另一隻劍齒虎……

  不知道是不是忌妒心作祟,或者光不希望太多人分享與得到亮的寵愛…
  一人一貓頗不甘願地正坐著,眼神幽怨地盯著亮…

  「這…」汗了一下:「你們不願意?」我為什麼要說『你們』?光同意的話虎次郎就會同意了…
  一位耷拉著金色馬尾、一隻小幅晃了一下沒精打采的尾巴……眼神指控著『亮(你)都已經有我們了』……

  「光…這是不一樣的…」這算是光的佔有慾嗎…但是那只是像小孩一樣的存在。
  一人一貓持續鬱悶………該說是只要光鬱悶虎次郎的心情也不會太好。

  「我知道了,」無奈而疼惜一笑…輕輕擁抱眼前兩位家人:「那這繃帶只用來判斷光的方位,我不會撤除,畢竟在東京也不是絕對安全…有時候我們總必須暫時離開彼此辦事。」

  一人一貓這下喜出望外…簡直是要普天同慶…
  亮只為眼前同步率高達百分之百的兩位倍感溫馨…

  自己感應得到手上的羈絆…光不再老想黏著亮,時不時晃動自己的左手…似乎在確認繃帶的存在…哭泣過後的眼睛依然紅腫,搭配著安心的笑容讓亮覺得早晨的植樹真的很值得…


  收心過後便要準備王座衛冕戰,時序轉入盛夏酷暑。


  而亮這回居然中了桑原老師的伏兵,發覺的時候為時已晚,這使大家大跌眼鏡,和谷這回栽在芹澤手上、伊角敗給了座間……一輪混亂的戰況彷彿讓老一輩棋士又有再度奪回江山的趨勢…
  其後…一番令贊助廠商們為年輕棋士捏把冷汗的激戰過後(雖然投資的是日本棋院,但廠商基於廣告效益自然希望有新氣象),越智康介九段以相當的優勢成為王座頭銜挑戰者。

  「這才不是什麼優勢,」萬年不變冬菇頭用手指推推鏡片:「這是我的實力。」




  「噗哈!那傢伙真的這麼說!?」飯店的大盤解說會場,和谷掩飾不住笑聲。
  社挑了挑眉毛:「你幹嘛笑得這麼離譜…」我只是剛好聽到。

  兩人壓低聲音盡量不影響到前面正聚精會神聽著冴木講解棋局的客人…不知道是不是廣告真的頗為成功的關係,當中有不少年輕族群。

  「哎!你不懂啦…」和谷差點笑出眼淚:「我跟那傢伙還有阿光是同期,他一直想戰勝阿光…所以一聽到你說這句話就能想像到他當時不可一世的態度。」偏偏現在黑子被阿光當猴子耍著玩…哇哈…

  「喔…」漫不在意地靠著身後的牆壁,瞥眼看到右手邊甚至有網路圍棋直播…
  跟當年的北斗盃一樣,近年來只要是重要棋戰棋院都會與通訊公司合作,會撥出這樣的經費也代表關心圍棋的人口是的確有顯著的成長趨勢…

  和谷也輕鬆地看著前方正在演繹棋局的同門師兄冴木……語調忽地轉變:「…但是越智至少還能拿下挑戰權…」
  「哈…真不像你說的話,」張揚著一頭灰髮,準備離開大盤解說現場…一邊說著:「你不也挑戰過塔矢,記得是…十段吧…」
  「…是啊…」


  來到飯店長廊,兩人看著高樓窗外林立的大樓…
  雖然都是年輕棋士,兩人卻較少交談,但今日突然湊到一起倒也能暢談愉快…畢竟同樣是熱愛圍棋的青年。

  「甚至連三屆拿下全日本快棋賽冠軍與快棋選手權…或許你跟倉田一樣不太適合頭銜戰吧。」就算是職業棋壇也是有不同的場合…
  無所謂地擺擺手:「…哎…那些是小事啦…」
  「小事…」這倒讓社頗為錯愕…
  「呃…我當然是很用心練棋才能在下快棋時省去猶豫的時間…但這種快棋賽…」越說越小聲:「…天賦佔大多數吧…」
  「………」社良久沒說話…因為和谷說的是事實…這人很清楚自己的努力似乎一直達不到預期功效,或許比較起來自己相對的幸運。


  玻璃窗上唯一的裝飾是都市灰濛濛的煙塵,兩人注意到旁邊的樓層工人正站在升降梯上刷洗著飯店玻璃外牆………大概過一陣子會洗到這邊來…


  「我想…維持天賦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似乎突然有些明白阿光當年在京都,從自己手中衛冕本因坊後…對自己精神喊話的心情……身為棋士同伴,有時候的確是需要拉彼此一把,卻又不能做得太明顯…

  「啥?」
  「我說…維持天賦或許不如你想像中容易,」雙手輕鬆地插在口袋裡,望向不遠處刷玻璃的工人:「這世界上各行各業都一樣…人或多或少利用自己的天賦使自己的生活更加便利。」
  注意到阿社的視線,和谷也低頭看向地面:「……的確,要我爬這麼高……別說洗窗戶,單就站著就受不了。」
  「小學的時候音樂老師說我的節奏感很好,」話鋒一轉,社切入話題的核心:「但是結婚了這麼多年,又有了孩子…已經很久沒玩音樂了,生活的繁忙雜亂很容易就將自己原先持有的天賦資本消耗殆盡。」
  「阿社…」這傢伙該不會感嘆起來了吧…
  視線轉往灰色的天空:「…不過人生就是這樣吧,有失就有得,如果我保有過去的天賦,說不定很難擁有關心我的家人,甚至成為頭銜棋士,最重要的是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而且期待自己更上一層樓。」
  「……」看著阿社的側臉,笑笑:「看來跟桑原人猿對局讓你思考了很多…」
  「哈,這綽號不錯。」

  有些骯髒的白雲漫過市中心,陽光透出的瞬間映照在剛剛刷洗過的大樓玻璃上…閃亮耀眼的折射。

  「或許…你說的沒錯…我是幸運的吧,因為一直致力於圍棋,所以不知不覺中保有了擅長快棋的天賦,」釋然笑笑:「真不錯。」
  「可見得那傢伙比任何人看到的都辛苦。」下巴指指對局室的大略方位:「塔矢就在對局室外吧。」
  說到塔矢,和谷顯然還有些彆扭:「人家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專屬保鑣,哼…」
  阿社無奈:「你還是跟塔矢不對盤,都幾歲的人了…」森下門下跟塔矢門下似乎不會因為阿光的關係緩和……算了,反正不關我的事。
  「阿光這次的本因坊戰結束後,」神經質的四周張望一下…確定沒人:「就要正式向日本棋院請辭。」八卦…
  「嗯…我知道,所以今年本因坊戰的循環圈怕是會戰況激烈。」大家都想在最後跟阿光一較高下……這一點我也一樣!

  注意到阿社流露出來的氣勢,和谷只是聳聳肩…

  「放心吧,那傢伙不管能不能衛冕,都不會輕易退出本因坊戰的,棋院跟他之間已經內部商量好會在聖誕節前後邀請阿光為客座棋士。」
  「真的!?」振奮!果然不會輕易退出圍棋界!
  「嗯,消息千真萬確,是阿光在做決定前先登門拜訪我的老師…老師也覺得這樣不錯。」一股腦兒全都說了:「另外平安夜阿光會成為東京藝術大學音樂晚會的神秘特別來賓,會有小型現場演出…這是他自己告訴我的,春天開始將是大學正式講師,教的什麼科目…呃…他講了一下我沒聽懂…總之就是這樣了。」有兩張免費票,可以帶繁子去聽…真好。
  「被你說出來就不神秘了…」痞痞的笑容:「講師啊…都忘記他還是位榮譽博士…早聽說你這人消息靈通,原來是真的。」頓一頓:「森下老師最近身體狀況……他年紀也不小了。」
  「哈!要比起活力充沛的桑原人猿當然還差很多,但他自認為要再拿下一兩個頭銜沒什麼問題。」
第八部 第三二四局 Concerto
  「越智能撐到第四局…算是極限了。」這是秀英。
  「他是缺乏頭銜戰經驗,看看社清春就知道了……越智還有成長空間。」一旁陸力指著盤面一手:「像這裡就是相當出乎意料的應手…是說還是被藤原識破了。」

  叔叔的棋會所裡,秀英擺出阿光最近的王座戰第四局……與中國棋院的趙石互相揣摩思路。
  為了世界王座戰,各國棋士在日本齊聚一堂,其中交情稍微好一些的便藉著秀英叔叔的場地相聚,叔叔倒是相當大方的讓會所休息一天…畢竟客人多的話,自己的姪子、這些在圍棋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也無法好好與彼此輕鬆談話吧。
  棋士們聚在一起自然三句話不離老本行,不外乎對局、檢討、最近賽事的模擬……頂多說說圍棋界周邊八卦…大家語言都屬於『半通』狀態,落子聲也能映襯出不同於攝影機前的和諧氣氛……

  有時候,大家是需要這麼聚聚的…不求爭名奪利。

  另一邊永夏心無旁騖,正與伊角對局…兩人對周邊談話聲音充耳不聞,和谷拉了把椅子坐在一旁觀戰也是專心致志。楊海依舊不改愛交朋友的個性,見到兩人對局陷入膠著狀態後……很快便與秀英的叔叔相談甚歡,幫忙招呼起大家來。

  「說到藤原…」趙石突然看看時間:「他們倆約我吃中午,在一家叫做輝夜姬的餐廳。」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藤原就是琥珀的話…會是哥哥生前的事情嗎…
  「那家餐廳的料理不錯,」秀英眨眨眼,收拾棋子:「但是只約你……」
  楊海接過話頭:「想來是跟趙岩先生有關的事情吧。」
  「嗯,我也這麼想…」笑瞇瞇地起身,靠攏座位:「我還是先走吧,塔矢會開車來接我,吃完午餐再跟他們一起過來。」
  「誒?年紀最小就一個人跑去吃好料的!」大胃王陸力的指控…趁機篡了位。
  「行了行了,接下來研究一下塔矢的對局…」秀英很認真…不問對面坐的是哪位。


  趙石才剛下樓便看見香檳綠色的轎車,似乎剛停妥…

  車上除了藤原與塔矢之外,有一位看上去大自己沒幾歲的女子…印象中似乎是塔矢夫人……不過以國際禮儀而言趙石覺得有些奇怪………
  「夫妻應該兩人都坐前座吧…」但前座是藤原…或許塔矢夫人不愛坐前面吧。
  在藤原的招呼下上了車,趙石覺得更加奇怪了……車裡似乎有動物的味道。

  「抱歉…趙石,」光說著流利的北京腔:「出門前明明家養的狗狗出了點狀況,用車載去獸醫院,所以……」尷尬一笑…
  明明也對坐在身邊的男子致歉,略微生疏的腔調:「我家的狗是老狗了,原本以為這回不行了……幸好小亮伸出援手…」有些緊張的語氣:「啊…牠老了很會脫毛…不好意思。」都沾上人家褲子了…哎…
  「啊…沒關係。」聽說他是日本正紅的歸國小提琴家…但…塔矢夫人家的狗不就是塔矢家的狗??『明明家』不就是…怎麼有些混亂…

  三人看出趙石的疑惑……只是苦笑,還是等到了輝夜姬好好坐下來解釋…


  用餐時間的輝夜姬理所當然的熱鬧…服務生引領一行人進入菊之間。

  光環顧不大的室內,佈置雅致依舊…曾經在這裡第一次見到藤崎先生,也就是那一天佐為告知了即將來臨的離別;明明今日因緣際會訂到了同一間包廂……說起來明明有沒有像藤崎先生的期望飛上枝頭,很難說……但或許明明本身就是才女,原本就是鳳凰。
  胡思亂想間各自入座,亮側眼注意著光的情緒…看起來…似乎因為自己救了老狗…所以光的心情很好……光大概是怕我一輩子怕狗吧…


  光非常熟悉地介紹各位幾道招牌菜式,服務生退下後……

  明明開始用生澀的中國話對初次見面的趙石說一段忘年愛情故事,光在一旁聽著……看著明明努力平撫情緒好好訴說的神情…覺得有些心疼。
  才二十五歲不是嗎……
  或許明明客觀而言不算是個好媽媽,有些粗手粗腳…他卻是為背負相當多的母親,背負著愛情、夢想…還有養育連另一半都不知道的下一代的責任。

  「亮……」明明的訴說依舊,光壓低聲音附在亮耳邊:「我覺得幸好亮幫了明明…明明一個人好辛苦。」
  「…光…」雖然知道光的善良…卻沒想到這時突然會說這種話:「光,我跟明明的離婚是必然的,當初就說好了…否則現在也沒必要來見趙石。」
  注意到趙石驚訝的表情…光突然為明明感到鬱悶:「…唉…」也對啦…

  當初的想法其實不難理解,離婚算只是花邊新聞,未婚懷孕卻是醜聞……


  「這…」趙石轉著眼睛,娃娃臉開始認真回答…一字一頓:「這…塔…不,藤崎小姐…這…似乎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我想還是安排我父親跟您見個面…」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明明懊惱著…中國話又不是說得很好…

  趁著服務生進來上菜的空檔,四人各自整頓思緒…事實上亮光兩位今日只是作陪外加介紹人…頂多做做翻譯而已。


  「明明並不是要讓孩子認祖歸宗啦…」光已經吃起來了:「這醋漬魷魚很好吃…」
  「阿光…」明明無奈的求助聲…
  光捉弄地笑笑,切換回日語:「…拿你們沒辦法,誰叫亮不先告訴我…」看了一眼一旁眼神飽含歉意的戀人:「我也好多給你幾條處理方案…現在弄成這樣叫人家突然間怎麼接受。」不過好像也沒什麼更好的選擇…
  「…阿光幫幫我嘛…」年輕少婦快要哭出來了…語言不是很通啊…
  大致猜測到日語的涵義,趙石急忙表示立場:「…有塔矢與藤原兩位做擔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有些驚訝而已,況且認祖歸宗這種事情會牽涉到…這…嫂嫂在音樂界的地位吧…當然我是沒什麼差別…」這聲嫂嫂倒是叫得很順。
  「他沒有要讓小音認祖歸宗啦…」這茄子也不錯:「如果要認的話一開始就不會跟亮結婚了不是嗎…現在再爆出小音的身世只會讓新聞炒得更嚴重。」
  「那……」趙石完全糊塗了…那說這麼多…

  在明明與趙石…一雙水亮亮的大眼與一張疑惑的娃娃臉注視下…光無奈…

  「塔矢亮…都是你惹的禍。」光碎碎唸…
  亮苦笑:「對不起…我應該要在結婚前就先讓明明跟趙石見面…」
  「所以說都是你啦!哼…找我商量的話我一定可以照顧到這種細節…」像我這麼聰明優秀…誰叫你們不先找我…哼…現在後悔了吧…哇哈哈…
  看著光正自鳴得意的表情,大致知道光的『在意點』完全不在正常範圍內,亮只能苦笑道歉:「對不起……」唯獨對這件事情…自己真的毫無反駁餘地。
  「咳…」光清清嗓子,正色:「趙石,明明的中國話說得不是很好,我幫他把他的意思整理一下。」
  「嗯。」

  抿一口麥茶,光輕輕說著:「畢竟你知道小音的父親的另一面,明明只是希望偶爾你來日本參加棋戰之後能空出一點時間,代替岩大哥看看小音,等小音長大了跟他說說岩大哥生前的種種…明明所不知道的種種。」思索過後…補充:「當然我也會幫忙補充,我會告訴小音他父親是優秀的音樂家,個性很好。」
  似乎終於弄懂原來事情沒有這麼複雜,趙石馬上爽快的答應…對著明明用他招牌式的娃娃臉微笑:「只是這樣的話當然沒問題,也歡迎嫂嫂到家裡看看…讓小音看看爺爺奶奶……但…真的不相認嗎…」雖然會危及名譽,但不相認好嗎?

  知道趙石的意思,明明轉向光:「…阿光,你幫我說…說相認只是形式而已,如果感情真摯的話,是不是有血緣的親戚其實也不是很重要,我會把小音教育成體貼的好孩子,讓趙石的家人也都喜歡他…哪怕只是尋常作客也就夠了。」
  「行,我幫你翻譯…但下次趙石來之前你得學好中國話,」調侃:「我跟亮畢竟不是每次都在。」也對,現在美津子阿姨夫婦都很疼小音,這樣也不錯……認祖歸宗很麻煩的……以後小音自己想認再說吧。


  其後看著趙石與明明相談甚歡,偶爾有些比手畫腳…亮光兩人都安心了下來……總算了了一樁心事,對明明、對彼此之間都是,當然對未來的小音也是。

  得知了亮光兩人的關係,趙石只是稍微錯愕…不過這趟日本之行使他驚訝的事情太多了,最後只是笑笑…畢竟關心的還是那位未曾見面的姪女。


  晚間八點多,亮光兩人結束了與三國棋士的非官方交流後,回家卻發現明明等在門口…


  「明明?這麼晚了…今晚要不要睡這裡?」光伸出手掌…開啟自己挑選(亮強烈推薦)的掌紋大門密碼鎖:「你也輸入一下吧,這樣以後你就能自由進出。」說著牽過明明的手,便要操作感應版掃描明明的掌紋。
  「這…不用啦…」抽回:「我以前也沒有你們家的鑰匙…不是都是你們從裡面開門的嗎……」
  亮對明明感激一笑:「光,只是普通朋友的話有彼此的鑰匙是有點奇怪。」
  「但你們是夫妻吧。」

  亮與明明聞言只是一陣不知所措……事實上明明自從得知光前一段日子的處境後,便一直感到內心有所歉疚…自己自然是不想傷害要好的朋友的…

  「手伸出來吧…」光只是安撫一笑:「媽媽的心情會影響孩子,你可別虧待岩大哥的女兒啊…」說著快手快腳的輸入完成…
  「阿光…我…」懊惱…曾經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對不起…」
  「傻瓜,瞧你眼眶都紅了…」以眼神示意亮三人先進屋再說……事實上自己知道明明的壓力相當大……說穿了都是亮不好!哼…說到這事我實在很…有些…一點點…呃…小小的一點點生氣…


  亮只是默默地倒了茶…還刻意加了點冰糖,端到客廳招待…
  明明與光面對面談談也好,而且是必要的…自己無論如何都會配合。

  「明明…唉…輸入你的掌紋是必要的,這房子門口不時會聚集好奇的人,萬一你在門口進不了門被發現就穿幫了。」塔矢亮…都是你啦!吼!
  「阿光…其實…我是來還你這個的…」掏出口袋中用紙包好的小件物品…
  看著明明將紙攤開…光有些悵然:「明明,這我已經送給小音了。」
  「但我聽我媽說這戒指是」話沒說完便被亮打斷。
  「明明,」認真的眼神:「你先聽聽光的想法吧。」
  「阿光…這戒指小音不能收的。」
  光伸出手指,彈了彈明明的額頭:「傻瓜,我不會因為小音不是亮的孩子就不愛他,再怎麼說都是明明辛辛苦苦、承受著課業與失去愛人的壓力…努力生下來的,不是嗎……」其實…未婚媽媽是真的很需要人支持的,亮畢竟只能給明明一個身分……剩下的,得靠周圍的人扶持才行。

  光與亮交換了一個眼神…亮無奈而感激…歉意也心疼…
  光心中明白,有些溫柔的話…亮是怎麼也無法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說出口的,哪怕對象是青梅竹馬的明明也一樣……這個只吻過自己媽媽臉頰一次的人…唉……還是別期待他了。


  捂著有些泛紅的額:「…阿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眼眶又紅了…
  「小音雖然是遺腹子,但是有很多人都愛他…所以他擁有的不會比別的孩子少,只是形式上有些不一樣而已…」手指輕輕拭去明明眼角的淚水:「…好了…別這麼見外了,我跟亮是不會有孩子了,小音是明明的女兒,戒指給他最合適不過了。」

  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滑落,很快沾濕了臉龐……事實上年輕媽媽的辛酸、母親一開始的不諒解、在謊言中生活的壓力…知道自己傷害到朋友的歉疚…不好受。

  「阿光…我…對不起…我不該接受…小亮的提議…我該自己面對的…」
  光瞪了亮一眼,隨即溫柔地安撫明明:「那是那笨蛋自己不好,原本就應該事先跟我商量…人多事情也比較好規劃,」神色一黯:「明明…是我把你想成願意替別的男人生孩子的女人,說起來我也不夠冷靜…對不起。」
  「…我覺得…都是我不好…」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不好…就覺得全部都不好…
  光又頗為火大地瞪了亮一眼…隨即面對明明卻是語調溫柔:「…明明,之前的事情我們都有錯,已經彼此道歉就好了,我們依然是能分享生活的好朋友,好嗎?」
  「阿光…對不起…」撲到光腿上猛哭…彷彿自懷孕過後喪失伴侶的哀痛此時才一次性地宣洩出來:「哇……對不起對不起…」
  輕輕撫摸栗色長髮…此時才注意到明明原本亮麗的髮色早已被生活壓力折磨得失去光澤:「…明明是勇敢的女孩,今晚哭過了,明天要微笑喔…」

  看著明明在自己腿上宣洩的後腦勺,光感激地看著亮…眼神傳達出真誠的感謝:謝謝亮當初伸出援手。
  亮只是找出面紙盒,無奈地笑笑…坐到光身邊給光一個溫柔疼惜的擁抱,也伸出手,難得有點彆扭地輕輕安撫明明的腦袋…
第八部 第三二五局 無形的價值
  月亮高掛在夜幕正中央的時候,光站在庭院裡埋下楓樹種子的地方…
  雖然知道沒這麼快發芽…但是還是很期待…

  「光,只穿浴衣太涼了,進來。」長廊上,亮身著同款式的浴衣:「想睡了嗎…還是要排一下今天永夏與伊角那一局?」
  回首,歡快地回到亮身邊:「…亮…」蹭著…
  「…乖…別蹭…」明明與趙石見面…對光對我而言都放下心中的大石吧……不過…我還有其他事情。
  「我現在不想檢討嘛……」耍賴中…毫無形象地在長廊上打滾…
  微微一笑,在平時的位置坐了下來:「那先回房睡覺?明天開幕式結束後再回來檢討吧,我正好也有事情想跟光說。」習慣的枕邊閒聊…
  「嗯!」像蟲一樣蠕動到亮腿上…枕著。
  亮愛憐地以指尖輕觸光的髮絲:「光,乖…別睡這…」最近光常常撒嬌…這通常代表他很開心也很安心。

  半哄半騙…亮好不容易終於將光拐入房間…光倒是非常俐落地蒙上棉被。

  「光,」熄燈,躦入被窩:「今天發生好多事情呢…」
  蹭著亮的胸口:「…就是啊…我現在一定沒心思好好檢討對局的。」
  「少來,光是怕我晚睡,對吧…放心,」溫柔撫摸金髮:「我只是給了小狼一點氣而已,主要還是獸醫幫的忙…」
  「接到明明的電話還真嚇了一跳…幸好亮能對明明的小狼伸出援手…我很高興,」貼合擁緊:「這樣亮應該就不會再怕了…」太好了…
  「生死原本就是一體兩面,生就是赴死…雖然這次幫小狼,但是真不該有下次了…」亮也安心地嗅著光的味道…輕輕訴說:「……之前,那一晚的屠殺也是我難以抹滅的記憶,奈瀨的小博美我是真的有些怕,倒不是怕小狗會對我怎麼樣…其實我怕的是自己會傷害牠。」擁緊著溫暖的體溫:「但明明家的小狼…小時候我們也會一起玩的…今天看著小狼好像在求助的眼神,很慶幸自己能幫牠…」
  光靜靜地聽著,親吻亮的額:「年紀大的狗比較溫和,小狼的眼神訴說著牠記得亮…對於現在的明明與亮而言…一位需要精神依靠,一位是彌補心傷…都需要小狼吧…仔細想想人類真的是很脆弱的生物。」

  亮回憶著苦笑…有些感傷:「我小時候沒什麼朋友…該說是遇見光之前,除了明明偶爾會來找我之外,大概就這麼一隻狗了,那年我五歲…藤崎先生從外地帶了剛出生的小狼回來,明明很開心的跑來找我…」摸摸懷裡的金色腦袋:「我跟常常在草原跟動物相處的光不一樣…那是我第一次摸到動物。」
  光汗了一下:「動物園?」
  「小學戶外教學去過半日遊,不過是爬蟲類館,規定不准摸我也不想摸。」不知道是不是想補償自己…開始撫摸著光……
  「……好無趣。」這傢伙該不會常常把我當成某種動物…所以愛摸我…
  將光的腦袋緊緊揉入懷中:「沒關係,我有光就好了。」沒有過去沒關係,我們有共同擁有的未來。
  「…呵,又是老虎又是蝴蝶…雖然虎次郎變大還真是不太可愛就是了。」其實亮的本質還是跟以前一樣,很單純的愛著我、想跟我在一起。

  聽到蝴蝶兩個字,亮的心抽痛了一下…隨後只是更加溫柔的擁抱。

  「光…我願意是蝴蝶,我是認真的,光…這個諾言不會改變。」
  親吻了亮的唇:「…不用擔心我,現在這樣不也很好?」
  「但總覺得對光不公平…」都是我把光弄成…沒反應…我會對光更好的!
  「別讓我重複公平理論…」真是…到現在還計較這個:「那…亮的諾言我收下了,或許很久以後吧。」但…怎麼我總覺得自己好不了有一大半原因是因為亮的技術太差…
  「那說好了,光想要的時候一定要跟我說。」單純的心願,只想讓心愛的人高興。
  「嗯,說好了。」溫柔的笑容:「我已經記下了,但是亮也要記得,光只要能跟亮結合,無論形式如何,都很幸福。」我真的覺得很幸福了…亮,謝謝。


  亮是非常真誠的愛著我…才會許下這種諾言……
  看似簡單,試問有多少男人做得到?已經明確擁有了主導權卻願意放下。
  但是亮卻輕易做到了…因為單純的想讓我快樂,不拐彎抹角,簡單的做到了。

  知道光不想改變現狀,至少短期內不想,亮也沒再堅持。
  只要確實告訴光自己不會不願意就好,只要我對光更加溫柔…呃…像光的父王母后那樣…那樣的話…光的身體會好起來的…下次試試看…嗯?該不會其實是我技術太差…所以光才好不了?不管怎麼說…心裡都不在意了…又過了七年…看來我還得請翡翠幫忙,告訴我相關情報。


  「光…其實我早料到光不會要回那戒指。」明天有開幕式,別想那些…轉移話題。
  光只是釋然一笑:「我是真的這麼認為,我喜歡小音並不是因為他的父母…當然…一開始以為父親是亮的時候我會加倍疼他…但那只是因為我只能將愛著亮的心情放在小音身上的關係。」好像已經能很平淡地說起那段日子了…
  「光…對不起,」一想到光當時的處境心就再度發疼:「我該先找光商量的。」
  輕輕挨蹭:「都過去了,往後明明還是我們的朋友…該伸出援手的時候原本就該彼此幫助,或許哪天我們還要他幫忙呢。」
  「光…」擁得更緊、更加愛惜:「謝謝…謝謝…光真的對我好好、好好…」
  「亮也對我好好好好。」安心的味道…好舒服…
  「光…其實我有兩件事想跟光說,不對…是一件事情。」剛剛一躦入被窩就忘了。
  光好看的眉蹙了起來:「到底是一件還是兩件?」
  「是兩件…但是其中一件我想想還是等時光之旅的時候再跟光說好了…」

  光汗……這傢伙存心折騰我…話說一半引人好奇…我是世界王座耶…

  「我是世界王座耶,話說一半…真是…別影響我的心情啦。」明顯不滿…
  亮無奈一笑:「對不起、對不起…」溫柔安撫。
  「所以說阿慎沒把盒子丟掉?」所以亮才會說時光『之旅』。
  「不…他確實丟掉了,」注意到懷中人的疑惑:「但是光曾經讓他看過裡面的那一句話…就一句而已,所以伊角記著『行禮之後初手』這句話,將近十年。」
  「……阿慎…」突然很感動…
  「是我們可靠的朋友。」
  光挪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嗯,我很喜歡阿慎。」
  亮心中警鈴大響…隨即:「我知道。」
  注意到亮的心情,光有意捉弄:「我也喜歡義高、虎次郎、小狼雖然已經是老狼了…我也喜歡,還有旋律、明明、仁志的個性也很好…奇犽很瞭解我…嗯…」
  「……」期待的眼神。
  「跟小傑相處很輕鬆、酷拉皮卡我是很喜歡啦…但他可能不是很受得了我…越智是個口是心非的傢伙,不過他其實很關心大家…」
  「……」那我呢…
  「受到老爹跟森下老師很多照顧,他們從不多問什麼…但是跟爸爸一樣溫暖…」
  「…光…」雖然明知道光有意捉弄…但自己被落了還是會鬱悶…
  扳著指頭數到最後…溫柔淺笑:「我愛亮喔…亮是特別的。」很認真。

  兩人靜默了片刻…凝視彼此。
  自從那一回光大哭之後…亮再也沒聽過這句話,如今不知為何,聽來很鼻酸。

  「我也愛光。」深情擁抱,謝謝…真的謝謝…我的光好棒。
  頑皮一笑:「瞧亮感動成這樣…以後我還是少說點,」轉移話題:「亮不是說有事跟我說?」
  「啊,是這樣的,」愛憐地看著:「光…這件事情你不答應也不行,我會動用那張禮券。」
  聞言,光戒備了起來:「…什麼事?」居然說要動用禮券!?
  「我準備把這棟房子過戶給光,以後光是所有人。」見光想要坐起,立刻緊緊擁住:「相關手續都辦妥了,只差光的簽名。」
  「…為什麼?這…房子是塔矢家住了好幾代的…」
  翻到光身上,掩住光的嘴,嚴肅:「所有權是光是一樣的,沒有什麼塔矢家、藤原家,都是我們家。」
  「那也不用」話未說完又被亮捂住嘴……嘖,專制的傢伙。
  「光再說,我連車站前的棋會所都過戶給你。」俯視…犀利地盯著光:「光,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的用意,而且這回反對無效。」

  這傢伙是認真的…唉………就只是想讓我更有安定感,更有家的感覺而已。

  見光沒有繼續提出異議,於是鬆手:「誰叫光不肯接受。」
  無奈地蹙眉:「這種事情,亮讓我如何不反駁…」
  「有什麼好反駁?既然是祖先留下的房子,那麼光持有是一樣的,不要忘記自己喊過一聲爸爸媽媽,與我尚且不只有兄弟之誼。」
  「…這…唉,爸爸會願意嗎…我可是害塔矢家斷後了喔。」認真分析…
  「我們有瑪瑙,」非常認真:「光的小孩就是我的小孩,就算沒有瑪瑙,爸爸說了…過去的帝王都希望千秋萬世,但最後還不是改朝換代…爸爸說他算不到『收官』,但是我們的人生只有一次,『起手無回』,」嚴肅而溫和的轉述:「我們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起責任。」
  愣了一下…隨即:「…爸爸他…那樣的時代背景下塑造的人格…能說出這樣的話…真了不起。」將心比心,要是我就沒這麼豁達吧…
  「光…」心疼愛惜的視線,眼神依然充滿歉意:「…對不起,我…過去無法給光最好的,現在…居然還把法定配偶的位置給了明明…」
  光只是笑笑:「怎麼老是提這件事,我真的不在意了。」這笨蛋…唉…
  「是我太過魯莽…房子雖然再買一棟全新的也行,但是相較於那樣…我還是想把這棟別具意義的房子轉給光,這份心意,真的希望光能收下。」


物品的價值不僅止於它的用途,特別是擁有回憶的時候,更是如此。


  「唉,行了,知道了,別亂動用那張禮券。」苦笑著…我不答應這傢伙大概今晚不會從我身上下來了:「亮…有一天會把我寵壞的………」深情款款…
  「沒關係,那就寵壞吧。」貼合身體,安心的脈動:「稅金繼續由我出就好,」心愛地撫摸著:「…光名下房產太多,負擔太重。」
  「疼我也該有個限度…還有別在睡覺前提起納稅的話題。」會睡不著:「亮…」
  「嗯?」我就是要一輩子都疼我的光…圍棋是志業,疼光是日常生活…嗯。
  「明明說過不嫁圍棋狂吧…」若有所思…溢彩靈動地轉轉…
  「光!?你不是早知道我跟他不算…啊…」說起來今天…
  「亮也注意到了吧?」笑容詭異:「今天楊海私下跟我提起,趙石喜歡熟女喔!」
  翻身躺回床上,愛憐地撫摸著光:「的確,趙石小四歲嗎…還是三歲…看著明明的眼神好像會發光一樣,語言不是很通卻聊得很開心。」
  「說不定亮會被『退貨』。」頻頻點頭……雖然現在看來趙石是一廂情願。
  溫柔一笑:「若真是那樣就太好了。」我要全心全意用愛情灌溉樹苗……

  或許我們是彼此的幼苗…過去光費盡心思照顧我,現在換我來呵護你。




  兩年前在中國北京舉辦的世界圍棋王座戰,豐田公司這回回到了東京舉辦,至於是基於什麼樣的內部考量,眾人不得而知…光只是慶幸半藏不用特地為自己出勤當保鑣(其實是自己怕吵),亮則是覺得無所謂…反正這次王座戰自己也在日本十名選手之列,到哪兒都會跟著光。

  對於亮不再於重要棋戰前疏遠自己,光只覺得心頭暖暖的…卻為了亮的努力轉變有些心疼……人總是需要互相適應,亮沒必要為自己妥協太多。

  「光為了我所做的改變更多。」亮只是這麼平靜地陳述事實,神態認真。
  就當是修養心性的一種,光感到窩心地笑笑:「亮畢竟要連戰,別太勉強。」


  第一輪廝殺和谷義高九段與來自荷蘭的代表法蘭克拼得不分上下,休息室中的永夏為法蘭克先生在歐洲自行研究圍棋還要兼顧工作竟能有如此棋藝,稍稍有些訝異,一旁光也察覺法蘭克先生的棋藝精進。
  籤運不佳,韓國洪秀英在第一戰便遭遇到中國陸力,棋力相當的兩人一開始就拼了個你死我活,但是在中盤過後卻令大家大跌眼鏡……秀英在陸力一個明顯的錯手中撿到了便宜,早早順利晉級。
  老將桑原本持著『與圍棋生死與共』的信念在職業棋壇馳騁沙場至今,風馳電掣地解決了來自美國的雙下巴圍棋代表。
  塔矢名人、十段、碁聖第一戰遇上多年前在中國棋院很照顧自己的楊海,兩人心平氣和下到最後,亮勝。
  趙石不知道為什麼,看得出來心情超好,狀態奇佳,面對倉田龐大身影下的搗亂棋路下得不慌不忙,算到終局該勝三目,但是倉田中盤認輸了。


  於是剩下和谷義高九段與來自荷蘭的法蘭克,僵持不下。
第八部 第三二六局 簡單的幸福
  「這一子實在讓人費解,但阿社的棋常常都要看到後面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不認為和谷九段是他的對手,會下到現在只是和谷知道自己的長處。」
  「秀英那邊倒是出乎意料的順利…」看了一眼另一個轉播畫面:「義高這一局其實對他而言已經很難得了…反正想不出阿社到底想幹嘛,不如憑直覺下…」
  對和谷的對局不置可否…永夏轉向自家棋士盤面:「他好歹也是KBS棋王,對付那種程度還不算太吃力…是說籤運真詭異。」日煥那邊也沒什麼可看性…比起社,越智還欠火候…


  第二輪棋戰,社清春棋聖與和谷義高九段在自己地盤上自家人打自家人。
  王座戰一旁的日本選手休息室內,永夏倒是沒什麼忌諱,與光兩人擺出第二輪正在上演的棋戰,兩人是上一屆冠亞軍,棋賽賽制挪回東京後又有所調整,兩人都是後面再出戰即可,自然能冷靜分析討論。
  輸了第一輪的陸力與倉田正在東京某處大吃大喝,而日本選手休息室內,剛剛結束與桑原老師對局的伊角已經累趴在桌上…

  「阿慎…你回房休息吧…」跟人猿對局果然恐怖,就差沒口吐白沫…
  「…沒關係,我還好。」

  光與永夏對望一眼……這哪叫還好?

  光拍拍伊角的肩:「雖然輸了,但也別…哇…」從椅子上跳起來:「阿慎!你…你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感冒嗎?他臉有點紅…」永夏也注意到了:「這次不是我的錯…」
  光汗:「都這時候了你還聲明這個…」撐起伊角的身體:「亮跟那難纏的德國佬下完後幫我跟他說我在伊角那裡。」那死胖子幹嘛不認輸啊?哼…浪費我的亮的體力……討厭啦!!
  「喔…」永夏擺擺手,示意瞭解,繼續研究棋局。


  撈出伊角的房間鑰匙,光七手八腳地將人攙到床上…所幸伊角還有點意識。

  「阿慎,我去找醫護人員…你等等。」查閱著床頭飯店附的各類客房服務專線…
  「阿光…」氣息微弱:「…我自己有…藥…」
  光愣了一下…隨即:「你這傢伙已經病了很久!?嘖…真是…對局結束不會出個聲啊?」四處亂翻著找藥…一邊碎碎唸…
  「原本…今天好些了…前天有到醫院拿藥…流行感冒而已…」
  「行了行了,」直接問比較快:「藥在哪?」
  「…包包裡的藍色袋子………」有氣無力…
  「我弄些溫開水,你放鬆點…先休息。」水…水…

  看著伊角總算放鬆下來,光在心中不斷嘟囔…
  不知道那討人厭的死不認輸傢伙認輸了沒…亮下一局要對日煥耶…討厭啦!消耗亮的體力!是說日本隊該不會往後每次王座戰都要有人病倒吧…上次是我、這次是阿慎……要是病的是桑原老人家可不妙…幸好我的亮應該是不會被這種傳染病打垮…亮很強的…
  嗯?我的亮……
  天啊…我在想什麼?以前我有這樣的佔有慾嗎……唉…



  「…對方終於認輸了嗎?」看見來人,永夏盡職地轉達:「阿光託我轉告你,他在伊角房裡照顧他。」
  亮一愣:「伊角怎麼了嗎?」
  「不清楚,」離開座位:「一起去看看吧,只有我留在日本選手這邊也不太自在。」
  亮笑笑:「你似乎很欣賞伊角。」
  「我欣賞有實力的棋士。」


  推開虛掩的房門,亮心跳立刻漏了一拍。
  雖然光只是在餵伊角喝水而已,自己卻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明明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但還是像個佔有慾旺盛的小孩子一樣醋勁大發…

  「啊…亮,對方認輸了?」幸好沒有耗太久…
  「嗯。」看了一眼面色灰敗的伊角:「怎麼回事?」
  將水杯擱在床頭,細心地替朋友拉好被子:「沒什麼,這次流感似乎很嚴重,不過阿慎之前已經自己看過醫生了,大概是對局太累所以症狀又出現而已…我已經聯絡奈瀨了,他說會開車過來接阿慎回家。」這樣…我看還是等到奈瀨過來比較妥當。
  「你最好別靠伊角太近,」永夏小心翼翼:「我不想在決賽上又被人誤會。」
  亮沒理會永夏明白的挑釁:「光,這樣就差不多了,讓伊角一個人休息吧。」
  「誒?不行…亮明天還要與日煥對局,亮回房吧,我想陪著阿慎。」這傢伙不會這時候給我吃醋吧…汗……
  永夏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數秒…隨即:「阿光,你跟塔矢先離開,我明天也沒對局,我陪伊角到接他的人來為止。」是吃醋吧…阿光,我算對你仁至義盡了。
  「謝謝。」

  道謝的是亮,沒等光表態便拉過光的手……離開房間,目標自己房裡。

  「亮…你…」這傢伙…不是真的吃醋吧…
  「我沒有。」斬釘截鐵的否認。
  「誒?」還說沒有…你又知道我要問什麼…唉…


  在寸土寸金的東京都內,一般而言飯店房間格局基本上不會太寬敞,雖然不至於狹隘,但總不如塔矢宅來得舒適…若不是想跟各國棋士多切磋,基本上除了路途較為遙遠的社之外,一般參賽棋士都不會想住飯店。
  桑原老師更是懶得跟年輕人『鬼混』,對局都由自家專屬司機開車接送,對於整個圍棋界甚至全日本而言…桑原名譽本因坊都算是國寶級人物…儘管他脾氣有些怪。

  「亮?」一進門就抱成這樣……無尾熊:「我只是照顧病人而已。」
  「我知道。」有些鬱悶:「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裡…」鬆手過後,捂著自己心臟:「這裡酸酸的…好奇怪的感覺。」拉著光來到床邊…坐下…
  光無奈:「那就是吃醋啦,還說沒有…」真是…以前應該也有過吧,不過以前可能憤怒的情緒居多…
  「但我知道光不可能愛上別人,為什麼還會吃醋…」好怪…跟上次誤會光背叛的感覺不一樣…上一次還夾雜著更多憤怒,比較像看見光擁抱酷拉皮卡的心情。
  「誒?理智知道跟心情當然不一樣啊…亮不明白嗎?」捲起眉毛看著亮正在思考的臉:「這只是很簡單的吃醋,是有情人或多或少都會,別在意……咳…」
  「光!?」不會這麼快就被傳染吧:「聽新聞說有不少人病倒,光沒事吧?」

  緊張地探手摸摸光的額,不知道為什麼…光突然覺得很窩心。

  「亮不再像過去一樣認為我背叛…謝謝。」很真誠的眼神,望進翠綠色的雙眼。
  愣了一下…隨即語調認真:「嗯,我說過了…」手指輕觸光的眉梢眼角:「我會成長的,過去的事情無法更改,讓光委屈了…未來…我會一直進步的…希望能給光光所想要的一切。」我已經明白…光要的有時候很簡單…

  光只是一直看著亮,只是很想看著眼前的人…沒特別原因。

  「光?」
  突然往亮的肚子蹭蹭:「…呵呵…亮,怎麼辦?我覺得我現在超幸福…」
  愛憐一笑,摸摸愛人的腦袋:「傻瓜…又想到什麼了?」可能是我說了什麼讓光覺得幸福的話吧…真的…其實光想要的東西真的很簡單。
  「亮…」軟軟的嗓音,環抱住亮的腰:「要拿下挑戰權喔,我等亮。」
  亮笑開了:「小心你的世界王座不保。」卻是寵溺的語氣…


  正當亮光兩人親暱地依偎時,和谷以三目半告負後,與社在飯店大廳遇見風風火火奔來的奈瀨與飽餐歸來的倉田與陸力……幾人得知伊角重病的消息,忙往伊角的住房趕去…


  「你這傢伙!」推開虛掩的房門,和谷發現意料之外的人出現在此處,便不分青紅皂白指著高永夏的鼻子:「吼…上次跟上上次是對阿光,這次你又對阿慎做了啥!!?給我解釋清楚!」
  永夏一愣:「…這……」這真是狗咬呂洞賓…偏偏自己的日語還沒好到能隨口開始跟人吵架的功力,也不是很想跟這莫名其妙的人吵。
  「你倒是說話啊!?」和谷顯然相當火大…

  面對一位女流棋士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水亮雙眼、一位擺明不信任的吊兒郎當表情、一位圓睜著豆豆眼審視的胖子、一位狀況外的中國棋士、一位正在咆哮的超級大嗓門…
  於是……韓國棋院國手、王位高永夏,下定決心以後要躲藤原光躲遠遠的。



  次日戰局有些火藥味,能晉級至今的棋士都是憑著雄厚實力做為後盾。

  塔矢亮與林日煥之間完全是力量之戰,兩人皆連戰了三日,遇上彼此居然不見疲憊困乏,棋子拍落的聲音與不斷由掌心滲出的汗水……揭示著兩人對彼此的戒慎小心。
  社清春與洪秀英的對局算是跳脫思維的集合版,落子方位讓螢幕前觀望的三國職業棋士們都冷汗頻頻…沒想到秀英頗擅長應付社的棋路…從第一屆北斗盃至今正好十年的光陰,再次於公開賽上相遇雙方俱是拼盡全力。
  較為出人意料的是桑原對趙石這一組對局,趙石整個王座戰賽程都一直處於極佳狀態,與年邁的宗師對局居然下得大度得體,不過令人意外的不是趙石的棋力……畢竟是中國的優秀棋士之一,實力自然也是萬中選一的強。

  令人意外的是局末桑原老師對著棋局頻頻點頭……隨後發表驚人言論……

  「小子…」
  「是?」可愛的招牌笑容。
  垂著皺紋的眼皮似乎能看穿一切:「做我的關門弟子如何?嘎?」


  中國選手休息室裡,楊海臉抽了一下:「…怎麼可能…這老頭兒在想啥?」
  「趙石不可能答應的啦…喔喔,另一邊另一邊!快看!」
  陸力在盤面上補上一子:「王星這一手強,對方當然不能置之不理也無法硬擋…看樣子是他要對上塔矢或者林日煥了……」
  「這樣能避過嗎?」這樣似乎也不妥……
  「那樣只會將戰局延伸到已經淪陷的右上角…不妥。」
  老大哥調整了一下領帶,鬆口氣:「對方認輸了,現在就看王星下一局不知道是對塔矢還是…啥??」手一用力,領帶差點勒死自己…
  「怎麼了!?」
  楊海對著螢幕瞠目結舌:「那小傢伙居然自己答應了……他想定居日本??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只知道他這幾天特別有精神…」日本有什麼吸引他的嗎…
  「每個人有各自的人生吧…但是他父母有可能答應嗎…」
  「他父母好像跟其中一位姊姊住在一起…是婚紗設計師的樣子…定居英國…」
  「他好像還有個姊姊是五星級廚師…嫁到法國自行開業…」
  「但他自己告訴過我他的姐姐是醫生,住在新加坡…」
  「……說起來他哥哥生前也不住在國內……是因為他平時個性不招搖…所以…」
  「………原來趙石家有財有勢…看他那張娃娃臉真看不出來…」


  光在日本選手休息室內看著趙石如沐春風的神情…當年會對一個不小心的吻面紅耳赤的孩子已經是一位青年了……趙石想要追逐自己的春天吧…
  或許…明明失去了相愛的人,卻能擁有愛他的人…
  不過感情的事情很難說啦……
  或許當初爸爸沒有回來、沒有明明的這場誤會……我將一輩子無法對亮告白,亮也失去蛻變的機會…現在想來人生根本沒有過不去的理由,光陰流逝著我們的情誼也增長著我們的情誼…

  是這樣吧…我想是這樣的。
第八部 第三二七局 我會小心的
  「說起來自從阿光回到棋院…這兩人好像還沒這麼強烈的激戰過。」
  「都是對彼此窮追猛打…天啊…真看不出這兩人平時感情極好…」
  「真的是窮追猛打嗎…要說進攻猛烈是的確,但我看藤原招架得挺好。」
  「可以說是互補不足…嗎…但塔矢左下角也快淪陷了…」

  對局的是藤原光與塔矢亮。
  最後,在亮險勝了中國王星後,秀英擊敗了桑原…並不是秀英真的比較強,而是連戰對老年人而言終究有些吃不消,棋賽鬥得正酣桑原老師居然投子…真讓在場眾人大跌眼鏡。

  「知道你的實力便行了嘎,哇哈哈嘎。」
  最後怪笑聲隨著由家人攙扶離開的背影隱去…桑原老師待在職業棋界超過半個世紀,或許覺得這個世界有許多變數是值得他去玩味與品味的,與塔矢大師追求的可以說是同一種東西,只是方式因人而異。

  於是在準決戰時形成了亮在險勝中國王星後接著對上去年亞軍高永夏的局面,耗費的精神力可想而知。然而追逐神乎其技自然是一種支持自己的信念,自幼便專心致力、決定今生貫徹始終……只是…似乎多了某些不一樣的東西。

  亮知道…因為光在那裡…
  因為光對自己說:要拿下挑戰權喔,我等亮。

  其實與光的對局即使是在公開場合也不必刻意在賽前避開彼此了,因為只要是與光的對局…或許我們可以撇開對手的身分,身分的界定應該是…攜手邁向神乎其技的伴侶…
  所以…只要是我們的對局,勝負似乎真的沒這麼重要了,可以互相撕扯啃咬、互相絞殺對方的大龍…不用擔心對方輕易敗下陣來、不用擔心絞盡腦汁想出的棋路無人應和…
  無論生活或圍棋…我們都是彼此的另一半…是這樣吧…在完成神乎其技這樣的夢想的同時,棋盤兩端的人,我與光…是共同造就夢想的人。



  「原來亮當時在想這個啊…我過去倒是沒想這麼多…」
  庭院裡,光坐在椅子上,圍著塑膠布……靈動的雙眼不時往亮手中的『凶器』瞄。

  時序轉入初秋,夕陽與微風下,亮拿著削刀與剪刀…替光修著長髮。

  「但是過去光總是覺得對局前有沒有避開彼此無所謂…」媽媽當年是怎麼幫光剪髮的…只要修成短髮就行了吧:「其實我很喜歡光的長髮…不過還是剪掉好了,好幾次睡著翻身的時候不小心壓到…扯到頭皮很疼。」非常憐惜…

  光在心中默念……但也不需要亮剪啊…我怎麼覺得比諾透說不定比亮可靠啊…

  「光?怎麼了?」邊說邊修剪…動作越來越俐落…
  「…沒什麼。」看著落在腳邊與庭院草地上越來越多的金髮…好想哀嚎…

  虎次郎此時蹭了一下亮的小腿,又用尾巴掃了一下光的腳踝…接著直挺挺地正坐在一旁觀賞這難得的秋日美景……諦聽彩霞輝映中和諧的氛圍。


  「我想…我一直都沒有在對局前避開與亮相處…是因為我沒有把『神乎其技』當成非常遙不可及的夢想。」反正剪醜了亮還是會要我…沒關係、沒關係…嘿嘿…
  「神乎其技…不遠嗎?」繞到光身後,開始修後面:「頭往前低一點…好…就維持這樣……光的神乎其技理論我曾聽爸爸轉述過。」
  驚訝:「爸爸!?我記得自己說那些的時候……啊…」
  認真削著過多的髮絲…翠玉般的雙眼映著柔亮的金色:「嗯…就是你彌補仁志的新初段對局那一局,爸爸在棋院的公眾對局室剛好看見你們…他站在你們身邊看著你們下完那一局……」輕輕扶著光的額:「當然也聽見了光當時對所有在場人說的話…頭太低了………對…就這樣別動喔…」鬆手。
  「誒?讓大師聽到這種小家子氣的論點…真難為情…」
  亮笑笑,手上繼續動作:「這種時候的確連我都想稱呼爸爸為大師…不過爸爸很讚賞光的論點…在那樣的情境下,激勵了院生與圍棋愛好者…或許…光真的很適合當老師吧。」
  「別忘了亮也算是我的弟子…哈。」感覺上亮的動作似乎很有把握…


  落葉尚未飄搖…旅行的雲彩由西方緩緩漫過一段年少往事…
  秋風漸漸,拂過虎次郎毛茸茸的耳朵…靈活地轉轉…後腳撓撓脖子…復又在亮光兩人腳邊蹭蹭…表達親暱…


  「……是啊…好久了呢…」小心翼翼地整理著髮絲…
  感應著身後的動作,光覺得心中溢滿了幸福:「…現在亮雖然很厲害…但還是要注意身體,別再說什麼半夜隨時可以去遊本妙寺這種話了…」
  「是…我的老師。」親吻了一下光的眉梢…繼續工作:「突然好懷念那樣單純的自己…但也曾經…傷光好深…」
  「亮…過去我也是幸福的…真的,」溫柔誠懇的聲音:「我覺得十二歲那年抵達東京的第一天就能遇見亮…是今生最幸運的事情。」
  「光…這對我而言也是一樣的,」再度轉回光的身前,修著瀏海:「我至今還記得光的那副怪眼鏡…呵呵…」
  光為亮的笑聲汗了一下:「王座大人別笑啊…一笑手就跟著抖動…」
  自信:「放心,我想我終於遺傳到一項媽媽的天賦…」還滿順手的。


  當光獲准站到浴室的大鏡子前時,當真被亮的手藝嚇了一跳…

  「還說是第一次剪?騙人的吧…技術…不輸給媽媽。」真的是遺傳吧…
  「是真的,」一邊放了洗澡水:「不知怎麼的…就覺得自己會剪,心中想看光最完美的樣子,只是這樣想著…回憶著短髮的光,就很俐落了…」
  開心的笑容:「謝謝亮!嗯……不過亮放洗澡水…」由鏡子中看見亮脫下了上衣…之前沒注意到,亮因為試練之門的關係,背部線條變得更結實勻稱:「一起洗嗎?」
  「光…」轉身…從背後擁抱,意有所指的語氣:「一起洗…在水中光比較不會受傷。」吻住雙唇,極盡溫柔纏綿的吻著…拿下光胸前的隨身碟。

  對於亮的這個吻與意有所指的語氣,光有些驚疑不定…好不容易等到亮願意放手了…光只覺得有些…納悶…………於是看著亮的左眼…

  捲起眉毛:「翡翠又讓亮看了什麼?」居然知道水有舒緩與稍微潤滑的效果…
  「也沒什麼,」無辜單純的神情,著手開始替蝴蝶褪下羽翼:「以前我不知道有那種…雜誌…原來有男人如何對待男人的方式…現在也不知道哪兒能買,不過沒關係,重點知道就夠了,」溫柔地摸摸光剛剪好的髮,眼神誠懇:「問光光也不會說…只會一直說沒關係、說不痛…什麼事都忍著。」
  「唉…」試了試水溫,將亮拉到矮凳上坐著:「別人是別人…亮不需要改變的。」
  溫水淋漓在自己身上,開始享受身後光的刷背服務:「…光…不喜歡剛剛的吻?」我失敗了嗎…以為光會喜歡…
  「是亮,無論如何都喜歡。」好吧…我承認我…很喜歡啦…
  「這樣啊…」失落…
  注意到亮的失落,光只是無奈笑笑:「我是認真的,至少在我面前不需要用這麼多技巧…外面的世界,亮的工作量很大…如何與人溝通已經是相當疲憊的事情了…我只希望亮在我面前一直都是最原始單純的模樣…」額頭輕輕貼上亮的背:「當然我在亮面前也一樣…不需要任何動作上的修飾,或者情感上的偽裝。」我幹嘛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少受點皮肉之苦不是挺好!?
  亮回首,拿下光正拿在手中的洗髮精…擱在一旁:「意思是光不討厭剛剛那樣了?只要對象是我無論如何都喜歡?」
  苦笑:「都說了…無論如何都喜歡,洗髮精還我…」伸手…

  亮只是快速將身上的泡沫沖淨…拉著光跨入浴缸…

  「亮…我還沒洗…」話說一半便被亮的吻堵住…是原先的吻,霸道而充滿侵略性。
  「沒關係,待會兒幫光洗…」開始啃噬著剛落水的身體…語聲歉意:「剛剛虎次郎一直蹭我……光…雖然控制不住吻光的方式…但是…等一下…我…我會小心的…」渴望的眼神…
  光為亮如此小心的表情溫暖一笑:「放心,我還沒這麼脆弱。」
  心疼地親吻頸側,細語:「…我都看到了…光在緒方先生家…拼命用力刷自己的身體…看著那畫面…我好難受…」
  「這…哎…亮又何必在意那些過去?都是誤會而已…」果然…只要我受到傷害,最難過的就是亮了…
  愛惜的眼神深深望入溢彩,穩重誠懇:「我會保護光,不再讓光受這種委屈,絕對不再弄痛你…像是因為果汁事件而洩慾的情況也不會再發生。」
  「…都說了是誤會而已,我自己也不好,」窩心的笑容:「…吶…亮…我先前說過了喔,現在再重新承諾一次…」
  「…嗯?」
  認真凝視,鄭重的聲音:「我絕對不會再傷害自己,即使…」

  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事情意識到的時候,再勇敢的人也會落淚…

  「光??」眼眶都紅了…
  依然看著亮:「即使有一天,死亡將我們分離,我也不會再傷害自己。」
  「光…怎麼突然…」光落淚了…但是並不是傷心…
  「所以亮…千萬別再為了我做拼命的事情…」淚水沿著臉頰…落入溫暖的水中:「我們都知道我們總有一天必須走完人生的道路,或有先後…就算是明天我也沒有遺憾,因為此刻我們的心是真的靠在一起…我是真的開始期待未來、期待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亮只是睜著驚訝的雙眼凝視著、擁抱著……眼眶有些熱…
  光說他…已經開始期待未來了。

  「光在這裡承諾,即使有一天亮先走一步,光再也不會輕易了結自己的生命,無論我的亮身在何方,光都會永遠珍惜自己。」
  貼合了身體擁抱,揉著金髮的力道訴說著無盡感動:「光,有你這番話,我真的打從心底開始慶幸,無論這次的誤會事件值不值得、我們從中經歷了什麼…最重要的是我們最後依然陪伴在彼此身邊,光…」熱切的呼喚…
  「嗯?」乖順的應答…
  「我曾經以為用在光身上的心思被一次誤會打擊得煙消雲散,現在想來不是這樣的,」認真誠懇的聲音,在光耳邊細訴:「或許我們都曾因短暫的安穩而滿足過,但若不是這次的誤會…我此生說不定永遠無法走入光心中思想的內核,光也不會在此刻明白我對光的愛,明白得真真切切。」

  傾聽著亮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感受著血管的脈動…光伸出雙手擁抱…親暱地蹭了蹭愛人的脖子…細密親吻著這位從十二歲起為自己費盡心思的伴侶…


  「…對不起…過去總讓亮為我擔心。」
  「都說了,能為光擔心,是我的榮幸。」

  額貼上額,輕輕啄吻彼此的唇………目光相互凝視。

  光突然傻傻地笑了笑…吻了一下亮的唇,打破沉默:「亮…我突然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麼…」微微撐開自己的雙腿…將臉埋入愛侶的頸間。
  察覺了光刻意用動作挑起自己的慾望……嗓音瞬間沙啞了起來:「…那就什麼都別說…」又…用動作逗我…虎次郎剛剛也是故意的…
  「……」很聽話,什麼都沒說…只是挨蹭著、吻著。
  「…我會小心的…」單手輕輕扶著光的腰…一手來到光的腿邊牽制:「…我會小心的…」
第八部 第三二八局 伴侶關係
  秋天的日本棋院不外乎慣例的幾件賽事,年復一年…
  本因坊戰是秋天最重要的棋戰,爭奪的是圍棋史上歷史最悠久的頭銜。


  「其實我不是很明白阿光為什麼能突然進步…」會是所謂心境問題嗎……

  記者室裡冴木擺著本因坊戰的第四局,目前阿光是二勝一負的局面,這一局自家恩師再輸可就沒有退路了…

  「小亮也進步得不像話…」蘆原擺上一手:「這裡如果來個相應不理呢?」
  評估的眼神:「但是之後還是得繞回來補強吧…沒什麼意義。」喝了口一旁的罐裝果汁:「我說…我家義高呢?」左右張望…剛剛還在的…
  「好像跟小亮一起待在棋室外吧…哈…真難得他們能溝通。」同樣左右看看:「說起來怎麼沒其他人?記者呢?」
  「嗯?你沒聽說嗎…這次本因坊頭銜戰結束後有記者會,所以記者們不必急著今天過來吧…我說這一手……似乎也是個道理。」盯著盤面一子頻頻點頭。
  蘆原抓抓頭髮…隨即:「嗯…我想森下老師的用意是這一塊吧…這樣阿光有些難應付了…你說要舉辦記者會?」
  「嗯,算是正式記者會,也有可能只是茶敘…說起記者…剛剛好像見到天野先生與坂卷先生上了頂樓…」冴木將眼神轉向轉播螢幕,等待阿光的應手:「因為阿光已經理所當然被政府保護,你想嘛…塔矢算是獵人協會許可的正式保鑣,隨時緊跟著,官方正式保護令又下來了……我想沒什麼記者敢接近了。」


  幽玄棋室內的氛圍雖然緊繃,但是師徒二人的情誼依舊在盤面上慢慢擴張…

  計時器在記錄席上盡職地流逝光陰,感情的溫度卻是從中滋長。

  如果說世上有什麼人不會嫉妒自己的成長,相信除了父母之外就是老師了。
  雖然恩師是佐為,但…森下老師、徐老爹…還有…在日本的爸爸…都是這麼用心的栽培我……期待我有更好的表現…
  教學最有成就感的一種可能性就是弟子能夠青出於藍,並且更加成長。


  「誒!?怎麼這麼輕易被他了斷了?我還以為會陷入長考……」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所以小亮跟以前一樣幾乎整天都跟阿光黏在一起,是說…我還真沒想到小亮在還是孩子的時候就一直守護著『琥珀王子』的秘密…保護朋友。」真是意志力驚人…難怪阿光願意捨身救師母與小亮老婆…叫什麼來著…
  再度擺上一手…冴木雙手抱胸:「嗯…我們倆這幾年常常負責講解棋局、大盤解說…」看了一眼多年好友:「你覺得呢?」
  蘆原摸摸下巴…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要論洞察力當然我們這些長期負責解說的棋士不會輸…但……說真的,看著阿光的棋總會有一種神乎其技就在我們四周的感覺。」
  「哈…我還以為你會讚一下這是完美的應手…」聳聳肩…又喝一口果汁:「或許你說的『神乎其技就在我們四周』對阿光而言才是最高的評價吧。」
  蘆原突然打個冷顫:「相較之下…跟小亮下棋就沒這麼平易近人的感覺…唉…」喪氣:「跟他下棋只會覺得神乎其技離我很遙遠…」
  「哈哈,那是因為在他還是小學生的時候你就常常輸給他了!」
  「誒??你聽誰說的啊?」
  「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嗎…」
  「真的假的…」
  「我怎麼記得我是前年交流會聽韓國棋院的不知道誰說的…」
  「什麼!?不是吧……」



  幽玄棋室外,亮靜靜地坐著,光與森下老師的對局自己並不擔心勝負。
  不是沒有在正式棋戰上從森下老師手中戰敗過,但光也戰勝過…這一回的本因坊戰或許對外界而言沒有什麼特殊涵義,但自己清楚明白…光非常重視這七番勝負。
  不是因為對手,而是因為提早擁有的那個『名譽本因坊』榮銜,光並沒有真正收下………至少想要衛冕五屆吧,說起來…光還是從我手中拿走本因坊的,並且衛冕至今。

  「說起來阿光第一次衛冕是因為…很不好受吧,當時…」
  說話的是站在一旁的和谷……幹嘛我想來這裡觀望一下而已,為什麼這傢伙也在啊?好吧…因為他還有保鑣身分,但半天找不到話題悶死人!啐……

  亮手中拿著光的上半局棋譜,沒有看…只是靜靜聽著…回憶起了光第一次衛冕的事情,當時東京地震,緒方先生於對局中逝世。
  第二次…大概算是光在出走前最穩定的一段日子,記得當時是酷拉皮卡陪著去京都對局,對手是社……相當難纏,社也在不久後奪下了棋聖頭銜,衛冕至今。
  第三次…是我在韓國的時候,跟這回一樣…對手是森下老師。
  其後就是光前往枯枯戮山前與伊角的對局。


  「哎?我說你這人幹嘛一直不說話啊?」和谷總算受不了了。
  從思緒中清醒…亮有些莫名地看向身邊的和谷:「因為你一直在說啊。」所以我就聽就好了……不是嗎…
  「…你這人…吼,算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其實說了一堆只是想告訴你…」
  「…是?」光平時是怎麼跟和谷溝通的??
  扒了扒張揚的頭髮:「就是…我聽仁志提起,經由上一次他父親與越智的爺爺聯繫上並且互相合作過後…近期內將嘗試推動『同性戀與同居人士公民伴侶關係條款』。」
  亮想了會兒…波瀾不興的眼神:「所以?」
  「除了同性戀人之外,由於日本同居的年輕男女也越來越多…總之是希望以上這些人都享有一般夫妻的權利與義務…」撇撇嘴…這人好歹給點反應:「越智的爺爺雖然退休了,但是政治影響力還是很大…反正我們日本也都一直是採取默許狀態吧…當然小池議員也有可能是為了下一次的競選拉票,但…總歸希望這消息對阿光有些幫助。」我可不是為你…不是為你、才不是為你。

  「兩人只是相愛也需要別人批准權利與義務,可笑。」冷淡…
  和谷這回有些火了,差點沒揪起塔矢的領帶,卻依然在頭銜戰對局室外壓低聲音:「或許你跟阿光是真的可以不在乎,因為你們有錢、有才能,但是其他人呢?」話鋒一轉:「還有…你別忘了你的法定伴侶是那位藤崎明,一開始沒找阿光商量,把原本無法給他的東西拱手讓人…好吧,就算你們原本就說好多久後要離婚,那麼現在呢?」一說起這件事我就火!
  「和谷?」我想他的意思是…
  「嘖…意思是原本你給不了他不是你的錯,但是給了藤崎就是你不對!假如兩三年後法案通過…」圓睜著眼瞪著:「你要放棄這個彌補的機會嗎?」
  亮愣了一下…隨即:「…我跟明明約定是後年五月會離婚,也就是孩子滿三歲的時候。」頓了一下…規劃:「嗯…還是按照預定日程進行,法案是否能通過得靠政府,但是如果通過了我一定會彌補光。」


  和谷說的沒錯…不管光在不在意,這是心意問題…現在我們還年輕…有錢有才華,但是年紀大了之後呢?我們可以仗著財力將社會的眼光拒於門外,但是如果正式合法化,就完全不同了…即使不受歡迎也不至於被人落井下石…接受有什麼不好?能夠彌補光、彌補自己的過失…往後我們無論誰先走到人生的盡頭…留下來的那位也不會過得太糟…留下的是我就算了,假如光比我長命…難道我要讓他一個人守著他唯一的本因坊關在家裡就好??
  我還是希望光快樂…放下自尊又有什麼關係?這根本不需要考慮。
  但是光會願意嗎?『公民伴侶關係』畢竟不是婚姻關係,光會不會跟我一樣希望寧可不要這種怪稱呼…詳細情況還是要等正式法案通過再跟光商量。


  「看來你想通了,對政治而言這是長期抗戰,少則兩三年、多則十年…不一定,總之我只想確認你的意向…總算阿光沒白對你好。」哼…
  見和谷要離開,亮出聲:「和谷,」
  「啊?」回首…
  「謝謝。」真誠…
  「…不會。」

  轉身離去的時候,和谷看見塔矢再度拿出棋譜研究。
  原來這傢伙剛剛是真的在聽我說話……



  「趙石明年春天起編列在正式棋士之列…外國人…唉。」

  樓頂天臺上,坂卷吞雲吐霧著……語氣似乎有點埋怨。

  「你這人怎麼大小眼?」天野先生笑笑:「藤原光還是金髮碧眼,比起來趙石看起來至少外表不突兀…而且這很重要嗎?院生裡面…之前就收過三名歐洲學生為院生…」
  「我知道啦…麥可還是九段,我說重點不是這個,」大大呼出一口煙,似乎想把胸中的不愉快都呼出去:「我不高興是因為下個年度的賽程都排好了!趙石這時候插進來得重排…比賽部門抱怨不斷…嘖…桑原老師推薦的我又有什麼辦法?」一肚子火…
  天野只得笑笑,拍拍同事肩膀安慰:「加班兩三天也就是了,後來不都排好了?」從西裝口袋也掏出一盒香菸…
  「然後那傢伙笑得一臉無害說請多多指教…哼…先是藤原光、現在又是趙石…我為什麼老是被這些棋士耍得團團轉…真火!嘖!」
  「哈哈,」點燃香菸之後…收起打火機:「這也算是一種能者多勞吧,再說了…說不定往後你會感謝趙石的出現…」意有所指…
  聽出絃外之音…警惕:「…你是不是知道些啥?」這些記者…

  天野先生看向遠方天空:「…幾個年輕人的事情,放心吧,他們有分寸的。」
  「天野,說清楚…」無奈:「算我拜託你們了行不行?」都不能讓我日子好過些!
  看了一眼身邊的同事:「也好,畢竟我要跟篠田一起退休…」有個人知情,當然是最好的,坂卷做事牢靠,沒問題…
  「嗯?」好緊張…到底什麼事…
  天野先生看著灰濛濛的都市…在菸草香味繚繞的氛圍裡開口:「事情大致上是這樣的,我跟塔矢確認過了………………………………………………………」


  東方天空有些烏雲,洗滌著遠處的城市…或許待會兒東京都也能洗去一身塵埃,陣雨總是能讓生長在都市的植物好好休息。


  『這麼誇張的事情你知道多久了!!?』不輸給森下門下的獅吼功。
  天野似乎認為這反應在預料之中,於是只又抽出一根菸:「好了好了,別激動…換抽我的吧。」真是難為坂卷了…
  「既然你知道,那是不是每一家報社明天…甚至下一秒就會報出來!?你要我向贊助廠商如何交代啊…天…都沒幾天好日子過…」
  苦笑:「事情哪有這麼嚴重…話說白了,又不是你兒子,你擔心什麼?」
  『就是不是我兒子我才擔心!啊!不對…我的意思是…』
  「正是因為他們是名人…不對,該說是因為是藤原光,所以沒有記者敢發表新聞。」看著一臉疑惑的坂卷:「你想想,你剛剛並沒有反對,只是擔心吧…」


  吸著友人提供的免費香菸,整頓心態…
  沒錯…自己明明是不認同的,卻因為藤原光那足以寫成一本傳記的坎坷經歷而默許了下來…就算外界的記者不默許,又能如何?他在嵌合蟻事件救的是日本人、食人魔刀下救的也是日本人…公開這則新聞的記者不但不會提升自己在新聞界的地位,只會被人嫌無聊…最糟的情況是被裁員。
  再說現在藤原光比保育類動物更加受到保護,關於他的新聞都是經過謹慎篩選,誰敢亂報!?報出來萬一衛道人士對藤原光不利,甚至只要不小心讓他受了點委屈…日本政府就極有可能會被全世界說成『種族歧視』、『忘恩負義』、『偽君子國度』、『窟廬塔族皇室受到日本人迫害』……光想就好可怕…


  稍稍舒緩眉心…吸了口菸:「…這倒是,原來如此,我想我懂你的意思……看這情勢日本政府得快點為了他通過一堆法案才行。」而且最好在獵人協會介入之前通過…不然國際形象就難看了。
  「對吧…況且我也是偶然看到藤崎一家與趙石一起吃飯,有所聯想後直接問塔矢的,後來才知道古瀨村一直都知道…」
  「所以這件事情應該是…棋院多數人都知道了…」看樣子不用擔心。
  「你要擔心還是擔心明年度頭銜獎金的發放與贊助廠商的著落吧,哈!」
  「啊!你怎麼老提我討厭的話題…嘖…」
第八部 第三二九局 時間的旋律
  「請問您已經確定會在日本長住了嗎?」
  「是的,日本是個好地方,就是冬天好冷…」
  「藤原老師很怕冷嗎?」
  「是啊,我自己那邊全屋都有暖氣,不過亮家裡連暖被桌都有,」顯然很喜歡暖被桌:「那真是個好發明。」
  「呵呵,藤原老師好像很適應日本生活?」
  「怎麼說都過了十三年了,」淡淡的笑容:「我想我的族人不論到了任何地方,都能過得很好,因為我們的這裡…」按住自己的左胸口:「有源源不絕的生命力。」


  記者茶會如期進行,剛剛五度衛冕本因坊寶座的光在檢討完對局,告別森下老師後,立刻開始與記者們茶敘,地點就近設在棋院對面的小咖啡廳裡。

  與森下老師一同離開幽玄之間時…中年人厚重的掌心拍在自己肩上的溫度,那樣的重量似乎還停留在自己肩上…不斷叮嚀自己肩負著的、接下來必須扛下的人生重量。

  事實上這間小咖啡廳這一年下來因為『琥珀』使日本棋院聲名大噪的關係,業績也跟著水漲船高,常常會有好奇的人們到日本棋院附近晃晃…晃累了便找個地方坐下來歇腿,這次亮替光包下這間小店一晚,老闆真是覺得非常榮幸…想必往後又多了個宣傳賣點。
  亮倒是能理解為什麼光最後會選擇茶敘而不是正式記者會……其實光只是不想搞得太嚴肅罷了,而且茶敘的話…受邀記者可以少一些,也避免一些沒水準的單位問一些正常人不會問的問題,除了代表棋院的古瀨村之外,在場還有天野小姐,另外十名則是邀請了新聞界知名度較高的單位…共十二位記者。


  「為什麼在京都『投河自盡』啊……」嘴裡重複著提問,眼神轉向坐在一旁陪伴自己的亮………因為我的愛人跟別人結婚了,哈,這麼回答很妙吧。
  記者們自然注意到了藤原的眼神:「…塔矢老師是否能透露一些內幕呢?」
  「…這…」看向身邊的光,眼神詢問:要現在公開真相嗎?
  光想了一會兒,直接出聲回答亮:「我是都可以,但是沒有先知會棋院、明明也不知道…」畢竟有些事情古瀨村做不了主。
  「跟塔矢夫人有關?」
  「啊…是有關係,」光想了想,轉頭看向亮:「…你想個辦法讓在場記者朋友們『到時候』不要太驚訝。」就是亮跟明明離婚過後…


  在場記者們開始緊張了……沒想到簡單的一個小問題似乎牽連甚廣。
  不知道是不是光的錯覺,一直保持沉默坐著記錄的古瀨村輕輕『哼』了一聲。


  在眾人的視線中,亮想了一會兒:「嗯…我不知道外界對我跟明明如何評價,不過…我跟明明還有光三個人一直都是很要好的朋友,透過書信,明明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琥珀…當然小時候我並不知道琥珀會下棋,我想在這裡強調的是…我跟明明結婚只是因為明明當時需要有人跟他結婚,如此而已。」

  在場眾人靜默了一陣,咖啡的香味隨著熱氣氤氳了一室溫暖…卻有疑惑…
  直到有位年紀稍長的記者似乎明白了什麼…

  「…也就是說,當時藤崎小姐就算選擇跟藤原老師結婚也是可以的,意思是這樣嗎?」稱呼馬上改變為『藤崎小姐』……塔矢老師說得雖然含蓄卻也相當明白了,稍微動點腦就能知道箇中原由。
  「以當時的情形看來,明明唯一能信任的男性朋友大概只有我,因為連明明都不知道『琥珀』跟光是同一個人。」
  光接過話頭往下說:「其實就算明明選擇我,我也不會答應,畢竟當時我的身分太麻煩了。」

  連同年輕的記者們也似乎都明白了過來……所以塔矢老師的女兒事實上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意思應該是這樣,所以才會說藤崎小姐『需要』有人跟他結婚。


  「但是剛剛的提問是藤原老師為什麼會假意投河自盡…這之中…」
  光笑笑:「因為為了亮的這個決定我們鬧得很不愉快,詐死是我唯一有機會能躲過獵人特權搜索、順利出境的方法。」斂容正色:「我雖然只是舊皇族,但是無法生活在謊言下。」
  「原來如此…傳聞窟廬塔族皇室對『誓言』非常忠誠…」
  「其實光說的只是其一,還有其二…」意有所指地看了身邊的光一眼。
  似乎意識到什麼,光優雅的形象差點破功:「亮,最好別往下說。」
  「光…」環顧在場幾十名記者:「這次受邀的記者都是國內知名媒體,我覺得我能信任他們……況且很多新聞靠古瀨村與天野先生也只能過濾一小部分…主要還是仰賴政府的保護與協會介入。」總比小八卦雜誌來得強…
  無奈、苦笑:「但是…亮,我今天很累,改天吧。」你都這麼說了…記者當然不好意思破壞『知名媒體』形象…亮也真是心機重…唉…
  犀利的眼神……觀察:「我拒絕。」這傢伙只是不想為我添麻煩…真是…老是委屈自己…
  「亮…」無助的撒嬌…
  「我心意已決,說什麼都沒用了。」

  或許亮不需要特別向記者們交代什麼,記者之所以是記者…對事物便有一定的洞察力,既然塔矢老師的婚姻只是因為青梅竹馬的『需要』……那眼前有些撒嬌意味的藤原老師為何當時會拼命想逃………


  「…塔矢老師跟藤崎小姐假結婚…沒跟阿光老師商量嗎…」同樣受邀的天野小姐率先打破記者群的沉默…仗著父親是資深記者,心直口快為阿光老師出氣:「好差勁。」
  「對不起…」光向記者們欠身致歉:「當時讓媒體朋友們都為了我的任性而忙碌,浪費了不少社會成本,這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接著深深鞠躬。
  古瀨村果然安靜不了太久:「天野小姐是說塔矢啦,不是在說你差勁。」
  光苦笑:「但是出動了救災人員沿著河岸打撈…的確是浪費社會成本。」
  「光…那是我的錯,你當時被逼得走投無路…是我不好…對了,之前忘記說…出動救援的經費我已經全額補償給相關單位…光別愧疚。」
  資深老記者開口:「我們廣播電臺當時也趁著有話題而提高了不少收聽率,雜誌方面也是吧……」看向其他記者…其實大家都獲益不少。
  「是啊…當時連續四週的封面頭條,報紙方面我記得也是相當轟動…」這是雜誌記者的回憶。
  「別提了,當時我們報社可是直接把美國金融風暴頭條撤下來…幸好趕得上印刷…」報社記者抹抹自己的汗水。
  「現在回憶起去年辛苦的過程…很懷念呢…」
  「是啊…」
  「一直到去年年底平井堅先生疑似到美國三藩市與男友註冊結婚…才稍稍平息了琥珀王子的新聞…」這位是夜線新聞記者。
  「後來爆出織田裕二疑似與男性密友過著同居生活……」每日音樂頻道主持人。

  亮只是聽著記者同行們互相交換著工作辛苦的心情…笑笑…


  「光,平井堅是……」低聲提出疑問…很有名嗎…
  光汗了一下:「男歌手,被譽為日本國民天王。」這人不會回家再問啊…
  「這樣啊…」依然沒概念…
  「塔矢老師不熟悉音樂啊?那要怎麼跟音樂家談戀愛?」
  亮偏了一下頭,思考:「就是因為我不熟悉,所以光都會慢慢介紹給我,聽光唱歌很舒服…」原來可以去美國結婚,我怎麼沒想到…真笨…
  「喔喔,這也算是一種交流。」話鋒一轉:「塔矢老師可真是會享福,有多少人想聽都聽不到藤原老師的聲音。」
  亮苦笑:「如果沒有平井先生…你們不覺得我跟光的戀情很奇怪嗎?」

  一陣沉默…面面相覷…

  亮光兩人並不緊張,一位喝咖啡提神,一位品著紅茶…倒是古瀨村似乎椅子上沾了口香糖…在位子上挪來挪去…


  「這該怎麼說呢…說起來平井先生比較奇怪…」電臺傳播記者明確表態:「當然那是因為我本人不贊同同性戀情…但是藤原老師畢竟是外國人吧,一般來說還是尊重當事人國家的法律規定,印象中窟廬塔族同性結婚也是照常宴客…對吧?」
  「比起雙方都是日本人,事實上塔矢老師與藤原老師在這方面的話題性並不高,」報社記者苦笑表態:「事實上我個人也是不贊同的,但是關於藤原老師的新聞都要非常謹慎處理。」
  「沒錯…不能亂報,這牽涉到日本國際形象問題。」腦筋聯想得很快:「況且…藤原老師的人生已經夠慘了…」越說越小聲…但是這也是事實。
  光倒是沒介意什麼…再度欠身:「真是辛苦大家,給大家添麻煩。」
  「不…別這麼說…」歐洲貴族是這麼客氣的嗎:「其實今天說出來也好…在其他不入流的媒體單位炒作八卦消息之前,我們這些各類媒體的龍頭也該有個心理準備,畢竟無論是廣播公司、報紙、雜誌……我們這些代表必須適時作新聞的楷模,媒體有責任維護社會安定、而不是煽動民眾情緒。」
  「有道理,目前較為穩妥的做法是偶爾穿插一些小新聞讓社會大眾逐漸接受同性之愛……比方說挖一些同志之間的溫馨小故事之類的…」
  「這個市場其實很有潛力,我們部門也有做過相關數據統計…」
  「我想我們應該聯合起來面對問題,並且解決它,以媒體力量維護日本形象…」


  亮注意到…古瀨村顯然大大鬆了一口氣…還鬆了鬆領帶。
  其實記者們也很辛苦……今天這樣也算是先收買了各大媒體…再加上我是特權階級、光的身分也是被保護的,只要媒體合作,想來往後也不會多吃力…而這也是我堅持今天坦承的原因……這樣…即使短期內無法與光結婚,但是光在我身邊的『真實原因』已經受到某種程度的保障…保鑣一說,只是順帶罷了。




  「光,」被窩裡,亮撫摸著懷中的金髮:「睡著了?」今天累壞了吧…
  「…」輕輕蹭蹭…示意自己還聽著。
  「光…明天的行程延期吧,你太累了。」語調溫柔。
  「不要。」非常明確。
  亮無奈:「光…都從八月一日延到現在了,不差幾天…」揉著髮絲試圖說服。
  「不要嘛…人家想要快點進行時光之旅,」完全清醒:「而且中途有一站會到青森喔…可以順便掃墓,我都訂好房間了。」透露……
  「這樣啊…」心疼憐惜:「那快睡吧,我怕光沒睡好。」
  噘嘴、不滿:「我又不是小孩子。」滾滾滾滾…滾得老遠…
  「誒?光…快滾回來…秋天了,會冷的。」起身開始往光的方向移動…

  最後在光的滾動堅持下…兩人扭打成一團…

  「亮幹嘛拿睡衣擦地板?」
  「是光先滾的吧?我只是想把我的光拖回來…」
  「我可以但是亮不行…」
  「這什麼道理?」
  「因為這次衣服是我洗的。」
  「這……」
  光突然又乖乖窩回棉被裡:「亮…其實今天我好開心。」
  「傻瓜,」替光把被子都掩好,自己也躦了進去:「如今的我又怎會不懂你。」
  「亮,我愛你喔。」眨巴著眼睛。
  「嗯,我也愛你。」輕輕拍著背脊。
  「這個…」光將戴著時間的手腕挪到兩人胸口間:「我想唱…」
  苦笑…疼惜:「唱完就要睡覺了喔。」
  「其實亮一定聽過的…這是童謠喔,平井堅只是翻唱,有關於爺爺與時鐘。」
  「童謠嗎?是《爺爺的古老大鐘》?小學規定要吹長笛曾經嘗試過…」苦笑:「後果跟那次的陶笛一樣…可想而知。」伸出自己的左手腕:「…光…我們要一直戴著,到我們的心臟再也無法帶動時間為止。」
  「嗯…」啄吻了亮的唇…輕唱:「歡喜的事、悲傷的事…什麼都知道的時鐘…」
  輕摟著光的腰…隨著光的聲帶震動而輕哼:「漂亮新娘嫁過來時,那天也滴答地走著……」意有所指的眼神…時間…的確是從婚禮那天就一直走著。
  「哼…亮用歌詞佔我便宜…」
  「難得我有會唱的歌…」
  「我要睡覺了啦!」
  「剛剛是光自己不睡的…」
  大眼望入翠玉色的眸子:「吶…亮…」蹭蹭:「唱剛剛的歌哄我睡覺。」
  「我五音不全喔…」我會一直與光一起…走到人生的盡頭。
  「沒關係。」我會一直與亮一起…度過今生。

  光陰在亮的歌聲中緩緩流逝著,手腕上的齒輪記錄著秋冬春夏,不算歡樂的歌曲詮釋著一生一世的誓言…敘述著平實卻永恆的承諾……
  直到我們的心臟再也無法帶動彼此的時間…我們仍在一起。



       好大好高的舊時鐘 是爺爺的時鐘
       百年來一直沒停過 令人驕傲的時鐘
       這是爺爺誕生的那天早晨 買來的時鐘
       而現在 那時鐘已經不會動了

       百年來從未停歇 滴答 滴答
       一路陪伴著爺爺 滴答 滴答
       而現在 那個時鐘已經不會動了

       無所不知的舊時鐘 是爺爺的時鐘
       漂亮新娘嫁過來時 那天也滴答地走著
       歡喜的事 悲傷的事 什麼都知道的時鐘
       而現在 那個時鐘已經不會動了

       歡喜的事 悲傷的事 什麼都知道的時鐘
       而現在 那時鐘已經不會動了

       夜深人靜時鐘聲響起 是爺爺的時鐘
       讓大家知曉 分開的時刻已經到來
       在天堂裡的爺爺 已和時鐘道別離
       而現在 那時鐘已經不會動了

       百年來從未停歇 滴答 滴答
       一路陪伴著爺爺 滴答 滴答
       而現在 那時鐘已經不會動了
       而現在 那時鐘已經不會動了
第八部 第三三○局 光陰的故事
  「來,就是這個…」市河小姐從櫃檯下的抽屜拿出一張圖卡……笑瞇瞇:「恭喜小亮突破了小光的第一關。」好像很有趣…我也好想玩喔…

  亮拿著圖卡,看了半天…
  光在一旁觀察著亮的神情,竊笑著…

  「哼,專搞些浪費時間的玩意兒…」這是北島。
  「你該說年輕真好。」廣瀨先生落下一子。

  虎次郎坐在櫃檯上,不屑的眼神瞥了眼北島…

  「臭貓…」
  「虎次郎要在店裡住幾天,」亮老師微笑著:「有勞北島先生照看了。」
  「這…當然當然,我們大家都是熟客嘛…應該的。」
  「嚕…」趾高氣揚貌…
  不理會虎次郎與北島先生的戰爭,亮眼神轉向光:「光,畫的是泰迪熊,所以是椿先生那兒了……對吧?」
  「呵呵,那走吧。」


  行道樹暗綠的色澤輝映著秋日陽光,微微西風吹送下的東京有懷舊的味道…


  「噢…」似乎知道了什麼,椿大哥見到進門的人便轉頭向其中一桌客人嚷:「河合你給我讓讓,那一桌淨空一下。」
  「誒!?」不滿:「為啥??沒看到我正跟年輕小姐下棋嗎?」
  「不好意思,」椿來到年輕小姐身邊,將整個棋盤拿起來:「我幫你挪到窗邊的位置。」
  「哼…當心我向你老婆告狀,對人家小姐就這麼客氣…」
  「人家是客人你是不良司機!」
  亮有些靦腆地插嘴:「光…有必要這樣嗎…不好意思吧。」
  「就今天一次而已,」向某小姐行了個花俏的禮:「美麗慷慨的小姐,請包容我們的任性一回,我將永遠記得您在這個秋日清晨的笑容。」

  在某小姐雙眼充滿愛心的注視下,亮只得搖搖頭…苦笑著入座。

  「這個座位後來我們一起來過幾次…」亮細述著自己的心情:「但是…第一次是在會所休息室給了光叉子…我不記得在這裡有給光什麼東西……」苦思的眼神…
  「嘿嘿…」笑而不答。
  「光?」塔矢名人無奈地蹙起好看的眉:「給我點提示。」
  「……」保持沉默。

  光保持沉默有什麼特殊涵義嗎…但這裡…我真的不曾給過光什麼…或者反過來說,光有在這個位置上給過我什麼嗎?關於這間泰迪熊焗烤店…對了!一開始這裡並不是棋會所…是義式料理!我跟光第一次來這裡是因為市河小姐的介紹…當時…

  亮似乎想起了什麼,喃喃自語…

  「…語言這種東西要多開口才能進步。」這是光要我記得的那句話…光提醒過我……是我當年在這裡對光說的,而依稀還記得那位滿臉雀斑的少年,抬頭時驚愕的眼神。
  二十五歲的光坐在亮對面的位置,遮著嘴,拼命忍著笑意…

  「…你是…日裔的西方人吧?」不太確定地重複當年的言語……當時我已經很習慣地自問自答…嗯…接著我還說:「……剛才…你在看菜單的時候,眼神看向下排的英文。」說起來…當時光對我說了相識以來的第一句話…
  光臉上的笑意隨著亮的記憶復甦,更加燦爛…

  彷彿感應到光的期待…亮順著腦中回憶的片段,喃喃開口,卻是清晰的嗓音:「……其實聽了那麼多天,也已經大致習慣現代用語了……這是相識以來…光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對吧。」得意的笑容,像個孩子一樣找到答案的喜悅。
  「噢…進展滿快的,吶…拿去,」不知何時來到棋桌邊的椿大哥遞出一張圖卡:「還以為我們的塔矢名人要為藤原本因坊的這一手陷入長考呢。」
  亮只是看了一眼圖卡…思索一陣後,微笑抬頭:「讓椿先生失望了,我們不能久留,要去很多地方。」接著起身,揮揮手中的圖卡:「光,我知道了,走吧。」


  圖卡上畫的是晶瑩潔白的陶笛,而在亮拉著光興致勃勃地來到當年光用套圈圈換來陶笛的車站前後……卻因為沒有假面藝術節,理所當然的也沒有套圈圈攤販…


  「亮,別急,再想想…」知道亮急了,光柔聲安慰…像是安慰一個得不到心愛玩具的孩子:「我的亮這麼在乎我,一定想得出來。」我幹嘛說『我的亮』!?
  「……」盯著手中的圖卡,苦苦思索…
  知道亮認真回憶著…光隨口哼著歌在一旁等待:「……Oh!Susana!Oh,don't you cry for me. For I come from Alabama,with my banjo on my knee. (噢!蘇珊娜!噢,別為我哭泣,我來自阿拉巴馬,膝上拖著班卓琴。)」

  聽著光似乎是隨意的歌聲…亮睜大眼睛…
  這首歌…我知道…因為我用陶笛吹過,還練習了很久…是國中時的音樂課…當時就是用這個白色的陶笛…地點是…

  「光!是媽媽的琴房!!」
  光笑開了,連眉梢眼角都跟著在笑:「那…現在回去?」
  「這…那你還讓我帶著去青森的行李出門??」
  「不這樣怎麼掩亮的耳目…況且我也背著,亮又不吃虧。」


  兩人一陣吵吵嚷嚷…卻是歡天喜地的拌嘴…
  媽媽的琴房大致上還是整修前的面貌,只是紙門花色換了新款。
  看著光卸下行李,躺到榻榻米上…亮這才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一晚,兩人是躺著說話的……也跟著躺到印象中的位置。


  「亮,」認真的眼神:「這裡的場景有些複雜…亮不記得沒關係,但是我想在這裡重複…」滾到亮身邊,摟著:「我永遠愛著你,沒有有效期限。」
  「光…」揉著身邊的金髮…亮思索:「光…給我機會想想…我記得當時我們討論到武術,我還記得…你將陶笛拋給我,我還怕摔壞…要你扔準一點。」
  光眨眨眼…欣然一笑:「居然記得這麼多…」
  視線投向天花板:「在同樣的地點…的確容易喚醒記憶…好厲害的時光膠囊…光,」看向身邊的光,突然非常愛惜地抱抱:「光,十二歲那年…能夠認識光,我真的很幸運。」
  光有些驚訝…隨後親吻了亮的臉頰:「太好了,十多年了這句話還沒過期。」
  「光?啊……」我想起來了…


藤原,我很幸運認識你。
希望你這句話沒有有效期限。


  「想起來啦?」光笑得非常開心:「來吧來吧!下一站!」從口袋裡掏出圖卡。
  看著圖卡,亮愣了一下…隨即:「走,去京都!」


  圖卡上畫著一條淡金色圍巾,光注意到亮笑了一下…頗有些得意的味道。
  搭乘新幹線耗去將近三小時,兩人倒是沒提起圍棋的話題,亮只是讓光枕在自己肩上補眠………這傻瓜,就說了別今天…頭銜戰結束立刻檢討,接著是記者茶敘…怎麼受得了…待會兒說不定還要回來呢,然後回到東京難不成還要連夜趕往東北的青森??光…你捨得折騰我,我還捨不得折騰你。


  社正在棋聖戰備戰中,前往自己老師家,而夫人獨自將老舊棋會所打理得井井有條,雖然客人不多卻是窗明几淨。

  「難怪堅持今天出門。」原來還約了佑輝吃午餐:「要到學校找他嗎?」
  光一邊親切地給棋聖府上的棋迷們簽名,一邊回話:「晚一點他會到附近來。」
  「…謝謝您的支持。」亮也與棋迷握手……畢竟在京都很難得見到我跟光吧。

  兩人從社的妻子手中拿過圖卡,離開了老舊棋會所,亮笑笑…果然要回東京。


  「嘿嘿,」有些疲倦的容顏…卻明顯相當開心:「雖然當初亮來京都找我撲了個空,但是這裡是我收到圍巾的地方嘛…」
  「光,」舊會所前,亮靜靜地從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個紙袋:「打開看看。」
  疑惑:「…居然也用紙袋裝,該不是裡面有手織圍巾吧…」

  揭開袋子的時候光當真愣住了…
  是媽媽的那條圍巾,應該連同那個無限大寶盒沉眠在枯枯戮山山林深處的…媽媽的圍巾…


  亮苦笑:「請教了美津子阿姨,但依然修復得不是很好……我盡力了。」
  「亮…這…」靈光一閃:「亮當初沒有直接離開巴托奇亞?亮…」為了盒子…
  「因為那是光很寶貝的盒子…」注意到溢彩泛起了水霧:「…光?別擔心…當時我的傷都好了,當然眼睛也好了…我是等一切康復才入山的。」
  「…那獵犬?」亮進山……不怕嗎?
  微微思索:「當時是有些害怕…但是…光很寶貝那些東西…我知道的,如果沒有這些,光可能會很遺憾的。」非常真誠。
  稍稍控制一下情緒,光讓感動的眼淚回流…盡可能別在大街上落淚:「真是笨蛋…我們倆都是。」緊緊捧著手中的紙袋,為亮當初那份質樸的情義感動…
  「跟佑輝約在哪兒?」
  「就在車站後面的一家…………」


  大學生的生活似乎很多采多姿,除了忙於課業之外,佑輝也持續到Cinderella打工;光利用用餐的時間稍稍瞭解了現在大學生流行的話題,畢竟春天起自己不只是棋院的院生師範,也是東京藝術大學的約聘講師。
  回到東京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光在那間擁有一扇大窗的房間接過了亮從死火山河川下游的岸邊找尋回來的馬來貘鑰匙圈與龍笛CD…


  「光,你確定要今晚到青森?」其實我知道還有兩樣東西。
  「這…我是沒有訂車票,但是…我想今晚先到那裡好好睡上一晚…」
  亮想了一會兒:「…也好,那光答應我,今晚一定好好休息。」
  「嗯…」思索片刻,遞出兩張圖卡:「亮…我想這兩樣亮應該都想到了。」

  看著圖卡上畫著的手錶,在空曠了許久的房間裡,親吻了光的額…
  愛憐疼惜的眼神…這傻瓜,明明已經累了還執意要今晚去青森…

  「關於第二張圖卡…光,回家看看吧。」
  「嗯。」

  第二張圖卡畫的是手掌,掌心向上。
  兩人由小洋房回到和式大宅,早上才剛離開的房間。
  亮卸下行李,跪坐下來,從行李中拿出了光的寶盒……


  「光,對不起…雖然光封得很好,但我擅自打開了這個盒子…因為光在比利時的時候,我真的…太過想念。」
  光只是笑笑,也坐了下來:「那無所謂,我的回憶就是亮的回憶…」頓一頓…揭開亮交給自己的盒子……東西都在呢…亮對這種事情真的很體貼:「我只心疼亮為了這些居然又回到山裡…萬一獵犬…」
  「再次進入那塊土地時沒有見到其他獵犬,但是屍橫處處的場景…讓人不適應…」
  「亮…」心疼得揪在一起:「對不起…」
  「傻瓜,何必道歉…」牽起光的手,掌心相貼:「若不是因為我再次入山找寶盒,間接回去面對了那一切,不會在治療小狼之後就能將獵犬的事情釋懷………反倒是光,十七歲那年…在這個房間將掌心與身體都交給我的之後……整整過了七年,才開始面對光受到的傷。」
  光只是笑笑,突然抱緊眼前的亮:「我之前想過…亮若永遠沒發現就好了。」
  回應了光的情誼,伸手擁緊,嗅著金髮的味道:「…那現在呢?」
  「我好高興…亮發現了之後還願意愛著我…無關責任與愧疚,或許有那麼一點,但是原始的那份愛著我的情誼沒變……這在我看見寶盒之前就從生活中感受到了。」

  不知不覺用力…想將懷中愛人揉入自己的骨髓…融為一體:「光…」耳鬢廝磨:「…我…或許在人格上不是真正的堅強,不能算是強者…但是我願意面對問題……所以謝謝光一直都愛著我,長伴身側,給了我面對與解決的機會…謝謝。」
第八部 第三三一局 我們這一家
  「………遙遠的路程昨日的夢以及遠去的笑聲,再次的見面我們又歷經了多少的路程…不再是舊日熟悉的我有著舊日狂熱的夢…」

  日本航空JL1201國內線班機上,亮拿下耳機:「他唱得太快了,中國話用唱的我還是跟不太上,而且跟他的歌詞…」看向手中的紙張…苦笑:「明明該有淡淡的感傷卻唱得很熱切…我好難理解。」
  光收回對夜晚雲朵俯視的視線…微笑:「淡淡的感傷…但是也有著對生命的熱忱,不是嗎?」
  「你這麼說的話也解釋得通…」亮蹙眉:「但我不喜歡。」還是光唱得好…
  光無奈地收回自己的MP3:「亮是被我的聲音寵壞了耳朵…」還是個音癡呢,真浪費我的才華。
  「光不也一樣…沒飛行船就堅持要搭電車,幸好這次聽我的。」這三天累成這樣還搭車……真是…
  「嘿嘿…」意味不明地笑笑……我就是不大想搭飛機:「總要有個臺階讓我下,我可以告訴自己『是亮想搭飛機的,不是我』…這樣我就安心了。」
  這都什麼邏輯…真是:「你飛往巴托奇亞的時候還不是搭飛機?」
  「那是因為那班飛機是最快飛離地面的交通工具,」碎碎唸:「萬一被亮追上了還得了…是說後來還是被追上了…」越說越小聲

  亮手中拿著畫有無限大符號的圖卡,寵溺地笑笑…
  第一次到青森的時候,徐老師也一起…告別眾位長輩後我跟光去泡溫泉,在溫泉池畔將兩人的時間做成無限大的記號。


  到達小旅社的時候已是晚上八點多,在老闆娘盛情招待下光是真的自本因坊戰結束以來第一頓吃了個酒足飯飽,眼看就要滾著個肚子睡過去……

  「光…要睡就鋪床。」
  「……我想泡溫泉…」
  「剛吃飽不行…」
  「吶…亮,」坐了起來:「亮記得無限大,那這兩張呢?」又摸出兩張圖卡。
  亮笑得滿眼寵溺:「我看看…陶製的杯子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當時……我們在溫泉池裡談了很久,」懷念的眼神:「回到房裡我遞給光的杯子…剛剛吃飯的時候還用著呢。」

  兩人看向擱在桌上的對杯,容量外型雷同,色澤調和,明顯是手工製造…有些許不一樣,卻又有著和諧感。

  「當時光看著這杯子好像很新奇的眼神…我到現在還記得,」輕輕撫摸光的髮:「那時候我鬆了口氣,傷害了光…怕光再也無法振作…知道外在事物還對光有吸引力便覺得…真的鬆了口氣…」
  光蹭了蹭亮的肚皮,惹得亮一陣搔癢:「亮…那這張呢?」嘿嘿…
  「我看看…嗯…陶製的茶水瓶,這些比較後來的事情我記得,」亮笑笑:「因為瑪瑙與小七的誕生而陣痛的時候…也在這間房裡…說起來…就是上次我們一起來這裡的時候吧。」
  枕在亮腿上,神色平和:「…是啊…當時亮用茶水瓶直接餵我喝的水…大概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水了………」
  愛憐凝視:「那是因為光當時很渴,並不是水有什麼特別…」
  「嗯,這我當然明白…」環抱住亮的腰:「…之後我自己來過青森,記得那一天亮讓爸爸與我下了一局……曾幾何時我以為自己再也沒機會回到這間房間了,也不可能一起做這趟時光之旅…」
  「光,謝謝。」謝謝你還在我身邊。
  「亮,謝謝…」坐直身體,眨巴著美麗的眼睛:「…亮…我可以下水了沒?」
  「再等十分鐘。」
  「誒?好久喔…」



  墓碑依舊佇立著,亮光兩人稍稍在四周整理了一會兒…奉上鮮花。
  去年秋天一直『兵荒馬亂』,兩人都沒來掃墓。

  「說到底都是亮不好,爸媽千萬別怪我,要怪就怪我旁邊這傢伙…」
  亮苦笑,與光一起雙手合十:「的確都是我不好,光才會難過離家出走,爸爸、媽媽,以後我們不會再這樣了。」輕輕一拜。
  聽了亮退讓的言詞……光被逗得開心:「好啦…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也有不好…對不起。」卻是對著墓碑道歉。

  昨晚光泡過溫泉後直接呼呼大睡,直到下午才起床;亮已經事先打點好了要送往尹老師家的蘋果…另外還有森下老師家的、藤崎家的、伊角與和谷當然也有。
  瞇眼望向蒼穹,東北的天空很遼闊…微小的身影逐漸接近…

  「這麼快就回來了,」光伸出手臂:「誒?你是不是變重了?看樣子尹老師家吃得不錯…怎麼說你還能當貨運,比肥貓好些。」
  鷹大哥站在光的手臂上……似乎明白光稱讚自己比某隻怪貓好,鷹眼銳利、趾高氣揚地抬頭挺胸。
  亮又提過一袋蘋果,掛在鷹的腿上:「最後這二十顆也放在長廊上,回去我們再分送給其他朋友。」

  鷹振翅高飛的時候刮起一陣旋風,高傲的背影在艷陽下漸漸縮小成黑點…

  「亮不是堅持裝了什麼紅外線生物體溫感應裝置…鷹大哥飛到我們家領空並且降落的話…會觸碰到吧。」說什麼只有門鎖不夠安全…真是…
  「因為我們倆都不在,所以就沒開了,省得奇犽或小傑突然回來不小心碰到。」
  光笑笑…瞇眼望向剛剛鷹展翅高飛的方位:「所以只有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亮就會開啟…想把我關起來嗎……」悵然若失的語氣…留給亮一個背影。
  「光?你在說什麼?」緊張、著急:「現在的我根本不可能這麼對你…光?你可以自由從大門進出的…要出門又何必爬牆…我只是怕萬一有什麼…光睡覺或什麼的時候有…」察覺光的肩膀有些顫抖…亮瞬間瞭然……

  「光,你耍我。」真是…唉…怎麼覺得最近很多小事情都被光耍著玩…唉,有些理解酷拉皮卡的心情,不知道瑪瑙是不是真的也是這樣的個性…
  眼珠子一轉,調侃地盯著亮:「我只是說說,是亮自己要解釋一堆的…哈。」坐到墓碑前,話鋒一轉:「亮…曾經說過要去草原向我的父母致歉…但我想不用了,」摸摸自己的眼睛:「這件事情是我不對…輕率地許下了傷害愛我的人的誓言…亮不需要道歉的。」
  秋風裡,與光比肩,席地而坐:「光…還是找個時間回去吧…我想聖誕前夕再回國,正好趕上與金子阿姨的同臺表演,又能讓光少過一點冬天。」
  「亮…真的沒必要…」輕輕安撫撐在地上的手背:「真的不必。」
  「光…」懊惱心疼的眼神:「就算不讓我向父母道歉,光回去看看也是好的,就當回鄉避寒冬?光覺得怎麼樣?」
  為亮執著的眼神感到窩心:「真的不必,有亮在的地方就是我家…況且出國的話又要出動忍者,很麻煩的…我想等小傑他們下次回來的時候請他們陪我回去…我們四個人一起,有你們三位陪我的話我相信日本政府不用動用這麼多資源護送我。」
  「這…的確…」放鬆地靠在光肩上:「平時是因為都在東京、離開東京我也都待在光身邊……但是一旦出國就會有保鑣跟著,也很不自在吧。」
  「忍者口風很緊,我倒不是為了個人隱私…」


  艷陽被微風吹散…漂泊的浮雲讓午後有點涼意…
  幾片楓葉隨著冬季接近的步調飄零,長眠土地,滋養下一個春季。


  墨髮隨風微微揚起,亮的話語聲在風中飄散:「說到底…光就是不想讓我過年前後太過勞累,對吧?」
  「協會都是差不多這時候開始忙碌的,」頭靠上亮的髮頂:「亮為了我…去蹚這渾水…至少我希望每年過年假期的時候…在亮忙碌完一天的工作後…我能好好陪伴著亮……只要在亮身邊就是最大的幸福。」
  微微一笑…滿眼的寵溺:「行了,知道光為我著想,那乾脆拜託那兩位用卡片好了……雖然很耗費他們時間,不過那兩位老是白吃白喝,偶爾也該貢獻一下。」機票錢我們出就是了,但是耗費的是他們的時間。
  「哈,亮…你變狡猾了,但我能用那張卡嗎?」亮的改變大概是被我訓練的…
  「這我也不清楚,光只有纏…我們還是搭飛機吧,別冒險。」居然說我狡猾…

  白雲遮住陽光的時候,風寒,光拉著亮起身…

  「亮,我們去河堤走走!之前來時看見好多小孩放風箏…」邊說邊要離開墓園…
  「光,等等,」伸手拉住:「再等一下。」遞過自己的外套。
  「謝謝…」呵呵…是綠色的…

  亮接著從背包裡找出一本書,褐黃色皮質的單調封面似乎斑駁著一段歷史…
  保養皮革最適當的方式就是經常使用,看樣子…這本書『年久失修』。

  「是爸爸的日記本。」亮示意光坐了下來,翻到其中一部份:「我出生前的往事。」
  光笑笑,背脊倚著墓碑:「亮也變八卦了…………是墨水鋼筆字呢,西元一九八六…這本是我們出生的那一年…」


  光閱讀了一陣子…………與其說是日記,不如說類似行事曆,有時候外加一些當日的感觸;老舊印刷印有制式化的年月日間隔,一面一日。


  「…四月十九日,晴。今日亦未見到明子小姐,我想是被避開了…」光笑笑:「一段羅曼史啊?以爸爸的性格會寫這樣一句話,算得上是相當患得患失了…」
  亮的笑意傳上了眉梢:「我也嚇了一跳,這是光在英國時,我整理舊東西找到的……當時就很想跟你一起看,」微笑望著認真閱讀的光:「這是…上一代的故事啊…光,你先翻到五月五日。」
  「…我看看……五月…五日…在這裡…」


  鋼筆的字跡掩飾不住塔矢行洋年輕時代的雀躍心情,光撫摸著那因為長年潮濕的雜物堆積而有些暈黃的字跡……依然感受得到爸爸當年的興奮喜悅。
  或許……在爸爸離去的好幾年之後,我才真的愛上這位爸爸…不再只因為出於敬意而尊稱父親,也不是為了相愛的亮而更改稱呼…只是這份在我出生前便存在的感情完完全全讓我感受到了塔矢行洋不同於棋士的另一面…

  除了執著於志業之外,有著對生命的熱情。

  雖然我跟爸爸錯過了更多的親情互動,但如今透過年輕時的字裡行間…另一位爸爸將心中澎湃的情感傳遞給了我…或許我無緣回應,卻藉由文字以穿越時空的方式接受…


  「哇!不是吧……這實在……原來你們父子倆一個樣!實在是……」怎麼我跟亮現在的行為令我聯想到偷窺父母的翡翠與我…哈!所以前面三月底應該有……我翻我翻…嘿嘿…
  「很驚訝吧…」亮也忍著笑:「我從來都只知道爸爸、媽媽是春天結婚,我在同年冬季出生。」
  「這太經典了!!亮居然也是先上車後補票的產物…哇哈!!老爸居然也會做這種事情!」變成『老爸』了………
  倚著『塔矢家之墓』的墓碑,亮也覺得好笑…
  「但是戒指呢…既然老爸其實有再準備一個彌補媽媽…為什麼沒讓媽媽知道…」用力盯著日記本瞧…想瞧出個端倪…
  亮笑笑,明顯是開心的:「光,書皮裡面你摸摸看。」

  懷著爆笑的心情,光伸出手指摸摸皮質書套內側……笑容定格在臉上…
  隨即有些悵然…接著將金屬觸感的物品隨著指尖滑出書套…


  「我想是這樣的…」亮接過那枚銀色指輪,透著陽光對空凝視:「爸爸得知戒指應該要有一對之後趕緊又去買了一枚,可是在同時媽媽卻告訴爸爸他將兩人的名字都刻上了…媽媽擁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紀念戒指…」對著光苦笑,牽起光的手指:「所以爸爸只好自己默默地收藏起來……………其後,時間,經歷了二十五年,」
  「亮…」這是那一晚…亮說要告訴我的另一件事…明明想歸還戒指那一晚…
  秋日藍天下,將戒指套上光的手指,愛憐地細心摩娑端詳:「…戒指被當年還在腹中的胎兒找到了……光,一切都是命運注定好的,是男性尺寸,正好。」

  光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左手……有一種不同於媽媽的戒指的暖意溫暖了周身……甚至能感受到爸爸當年結婚時的感動…

  「吶…亮…」拿下脖子上掛著的隨身碟,皮繩套上亮的脖子:「別說我跟你們父子倆一樣不解風情,用這個交換…」說著調侃的話卻是極為溫柔的神情語調。
  隨身碟還有著光的體溫,亮用手掌摩娑:「…是我們倆的記憶。」
  眉梢眼角都有著感動的神采:「嗯,是我們倆的記憶。」


  跟銀色的素面戒指一樣,有著我們這一家點點滴滴的回憶,不同的是我們的回憶依然在進行著…並且將持續記錄下去…
第八部 第三三二局 十年如一日
  不出亮所料,帶領自己回東京的圖卡是老闆娘給的一份棋譜。
  時間又拉回自己與光(佐為)初次見面的一局,在棋會所裡。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決定深夜再進入圍棋會所…該說是不想讓太多客人看見吧…畢竟這是屬於兩人的回憶……

  況且…最後一站還有亮的信件等著我……好期待…啦啦啦!我才不要讓北島先生看到!哼…那是亮寫給我的又不是寫給別人的…是說…亮會不會發現不了啊??天啊!那我怎麼辦?誒!?我當初幹嘛要藏得這麼隱密……真是!如果亮找不到我不就一輩子都得等那封信?知道它在那兒又不能拆…豈不悶死…

  鑰匙輕輕轉開深夜圍棋會所的大門,亮繞到櫃檯後,開啟總電源…

  光他……一路上在胡思亂想什麼?表情千變萬化…大概在想我很難以理解的事情吧…嗯?虎次郎連碗都不在,所以市河小姐把他帶回家了啊……
  虎次郎會變成巨大劍齒虎…椿先生家不要緊吧…他家還有小嬰兒…
  嗯…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開啟了總電源,亮起了玻璃裝飾隔牆內的小松樹盆栽。

  「光,會不會太暗?」倒了兩杯溫開水,藉著戶外透入的都市霓虹邁步過去。
  「當然不會,」光揭開棋盒:「當年亮就是從這個暗影中走出來的…記得當時看到亮的那對眼睛,我跟佐為都傻了一下。」
  「呵…是嗎?」擱下茶杯,輕輕將光的金髮往自己身上靠……柔聲:「還疼的話別坐得這麼拘束,反正沒外人。」昨晚…在溫泉池我又把持不住…唉。
  無奈而溫柔的語氣:「…還真敢說,快坐到對面吧,我還期待著亮寫給我的信呢…」真是…不過亮被翡翠調教之後是好多了…呃…調教?這什麼用詞…
  「所以說這裡真的是最後一站了,」不知道信件藏在哪兒…揭開盒蓋:「光…本因坊戰後就四處行走,雖然在青森有吃飽睡飽…但待會兒早點回家吧。」
  光只是微微一笑:「還請亮君盡速覓得最後信件安放之處,敝人永感大德。」
  亮忍不住笑了出來:「知道了…這回不用請你吃飯。」
  「放心,我在青森吃得很飽…」


  此後光不再多言,初學者的手勢擺著佐為當年的應手…彷彿能體會到世隔一百多年,佐為歸國後的第一局…遇見了眼前這位棋藝超群的孩子,是有多麼的欣慰與感動……
  亮則是隨著應手思路翻轉,在如今看來有些幼稚的棋形下體會到佐為如何循循善誘,也同時回憶起了那個嘴唇微微泛著紫色的少年,襤褸的衣衫、挺直背脊。


看起來似乎很虛弱…看來他並不是賭徒。
喀咚。
!!這並不是最好的一步…也不是最強的…他在測試我的棋力…而且是…從高處向下衡量!



  十三年,我們攜手共度。
  還有一個十三年…兩個十三年………我們將與彼此共度人生的每一道關卡。

  「光,我覺得如果是光的話,一定能成為比佐為更優秀的老師。」
  光只是對這評價愣了一下…隨即感激一笑,繼續落子…不再多言。
  當光將最後一手棋擺上棋盤後,滿意的笑容在十九路棋盤的輝映下,平添光彩。或許是感受到了棋路的推移,或許是感受到了兩人確實的成長……畢竟十多年後同為頭銜棋士的兩人平日不會無事擺出相遇的第一局來覆盤。


  「光?」看樣子光不會自己主動告訴我答案了:「…要吃拉麵嗎?這時間應該還有外賣…」
  光想了一會兒,決定搖搖頭,不餓。
  「不餓就好,一想起最初光餓壞的模樣就很心疼…」偏偏自己當時只是平凡的十二歲都市孩子。
  光彎眉,依舊沒發出聲音,只是起身到櫃檯邊拿了計時器,走回來。
  亮無奈:「如果我找不到…光難不成要逾時判負?」最後一關,我得想想…
  光笑容得意,按下計時器,收拾好剛完成的棋路,悠哉地喝水。


  水喝乾了、光支著頭…看著在室內四處走動的亮。
  點亮大燈燒了熱水,溫了壺茶,替亮添上…茶水熱了,涼了。
  熄了燈再度剩下數十年如一日的松樹盆景小燈。
  光開始擺起自己的本因坊戰輸給森下老師的那一局…


  「啊啊啊!受不了了啦…亮,我直接說了好不好?」伸手想按下旁邊的計時器。
  「不行!」閃電一般的由櫃檯處奔至,即時阻止了光的『逾時判負』。
  「亮要想到何年何月啊…人家想回家睡覺…都十一點了。」
  「少來!平時都沒看你這麼早睡!」不過光這幾天比較累是真的……

  察覺亮是真的很想找到時光膠囊,光想了想…
  體會到光是真的有些疲倦…亮心軟了下來……

  「光,我們回家吧。」都過了八月一日了…其實…也…不急著今天。
  用力搖頭:「我…我突然很希望亮能在這次旅程找到…」
  立在光身側,彎身親吻光的髮頂:「光…給我一些提示。」
  「…這…」捲著眉毛努力想:「……行禮之後初手。」不夠明確嗎…我怎麼覺得自己說得很直接…都差不多說出答案了。
  「就這樣?」這有提跟沒提一樣…不就是伊角說的那句話:「光…我可能還要想一陣子,光先去休息室吧,想睡的話先在小沙發上躺一會兒。」疼惜………一定是我太笨!得快點想!
  光只是搖搖頭,臉頰蹭著亮的肚子撒嬌,環抱:「我在這兒,哪都不去。」別老走那麼遠…東西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這還真是給我龐大的壓力。」輕輕捏捏光的臉頰…拜託,別蹭我肚子…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昨晚非常克制…


  而光似乎就這麼摟著不願放手了,亮幾度勸說都不管用…死命抱著。


  光這是想暗示我什麼吧?撒嬌也不是這樣…所以應該是想暗示什麼…或者說時光膠囊就在這個座位附近?『行禮之後初手』…第一局的佐為已經不在了,對手只剩下眼前的光…所以信件在光身上?雖然說早上我們一起換衣服…但也不是沒這可能性………嗯,但是我們一開始不是情人的身分,所以即使搜身應該也是口袋之類的地方…有道理,以光小心謹慎的性格很可能認為哪兒都不安全,乾脆帶在身上!

  「光,在你口袋裡嗎?」說著往光的休閒西裝褲口袋摸過去:「是這邊嗎?」
  『笨蛋塔矢亮!你!嘖…』鬱悶而懊惱…亮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光?」驚嚇…馬上縮手:「光?為什麼不讓我碰……我只是想找到時光膠囊…我的對手是光…當然在光的身上了。」或許是在上衣口袋…嗯…
  「………」
  「光?雖然我剛剛…是用摸的…但是…光生氣了?」不能摸了嗎……
  夜色微光下,看見亮小心翼翼的神情…光突然笑了出來:「呵…沒什麼,」恢復原姿勢抱緊亮的腰…蹭著:「因為難得亮昨晚很克制…我以為…亮又想…」越說越小聲………我幹嘛在這時候說這個?
  捧起愛人的臉…認真凝視…察覺光的臉很紅:「光…如果我說…我是真的想呢?」其實光的臉剛剛一直靠著我的腰腹部…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蹭著逐漸升高的體溫,低語:「不在我身上,對局不只需要對手…四封信件無法摺在計時器內,況且我們最初也沒使用計時器…」
  亮跟著這樣的思路一邊撫摸著光的髮,低語:「棋盒剛剛都看過了…所以…棋盤…」看向剛剛用來擺譜的棋盤…數十年如一日地擺放著…

  數十年如一日地擺放?也就是說…平時不會無故拿起…
  感受到亮的血管脈動:「記得我當時說的話嗎…」

  輕輕擁著眼前二十五歲的光……亮的回憶陷入了那個龍笛鳴唱、初次為光承諾永遠的秋夜……是秋夜,與現在相同的時節…

  亮低聲…自語:「…我想起來了……那一晚,在唱片行遇上地震…那一晚…光說…除非『塔矢』要光離開…否則絕不離開…光…還說…除了回憶之外,沒什麼珍貴的東西能夠回應我…」所以光的信件裡面…應該是光覺得最珍貴的東西。
  「很珍貴喔…是我今生最寶貝的一切…」很輕的聲音:「亮呢?信很長嗎?」
  亮愛憐一笑,吻了吻光的唇…不含任何雜念的親吻:「印象中寫給自己的有點長,但具體忘記了……光,我想我終於明白時光膠囊的意義。」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年少的我們存封的這份心情,隨著物換星移是否還保有最初的本心?年少時期善良熱忱的豐富情感是否依然長存心中、少年時代珍惜備至的一切如今是否依舊珍惜?


  光擁緊了亮,頗有些緊張:「一種對自我的重新檢視吧。」收緊手臂:「亮要…開始了嗎?」不知道亮看到那樣寫是否理解…我也好想知道亮寫了些什麼給我…
  「嗯,」愛惜地親吻:「打開吧,期待好久…」


  四封信平平整整地躺在棋盤下,上頭曾演繹過無數思路與兩人的成長軌跡。
  兩人有些緊張,卻又有些歡天喜地,對望著笑時有些靦腆……亮拉著光坐到地板上,這樣兩人才能額頭貼著額頭,雙眼望入對方雙眼……


  「光…」「亮…」相視一笑……

  十五歲的亮寫給二十五歲的光…信不長。


光:

  希望我能有足夠的能力守護你接下來的十年,無論光是什麼人,也無論光身在何方;所以光不要放棄自己的希望,當你放棄自己的時候,周圍的人都為你難過,也同時放棄了原本能屬於你的我。


亮字


  「呵呵…」光拿著手中的被棋盤熨得平整的紙張:「亮十年前就明白的道理,我一直到最近才真切明白…說起來我們倆還真是溝通不良…」光望向十年前亮寫給自己的那一封:「寫些什麼?我想看………」
  亮笑笑……思索一陣後,語調清晰地念著:「…十五歲,希望光能快樂。十六歲…如果光還是不快樂,想跟光一起打入三大循環圈,不知道這樣光會不會高興一些…十七歲,如果光還是不快樂,帶光去逛水族館或者去旅行散心…希望光能開心…』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幼稚,頓了一下又繼續:『十八歲…如果光還是不開心,或許我們可以努力一起拿下其中兩個頭銜…不知道這樣光會不會高興…十九歲,還是很希望光快樂起來…或許我有能力與光一起回他的草原看星星,如果光教我騎馬,我想我們一起奔馳的時候光會快樂一些…二十歲…………………』

  亮靦腆單純的聲音還在持續,光覺得自己的眼眶很熱…


  「亮…我現在很快樂喔,真的喔…」哽咽…
  …亮一直都在想辦法讓我快樂…這一點從最初到現在從沒有改變過…即使是在傷害彼此的時候…即使中途我們都迷失過,但這一刻亮與最初那位十二歲時對窮困潦倒的自己伸出援手的少年…本心如一。
  為光的落淚嚇了一跳…隨即瞭然,順著背脊安撫:「光,我…我也很快樂。」


  光寫給亮的信非常簡單,亮拆開時緊張而期待。
  因為這兩封信裡面是光最重要、最珍惜的東西……


  「『藤原光(琥珀)』…」只有名字而已,但是當時的光寫了真名。
  「亮,」光將十年前自己寫給自己的那封遞給亮…

  上面寫著『塔矢亮』。

  極為溫柔的語調訴說著無盡愛意:「因為…塔矢亮是我最珍惜的一切,從十年前至今,對亮的感情始終如一。」
  「所以…」亮看著自己手中的名字…隨即明白:「所以光…其實從一開始…就很希望自己被我珍惜…嗎…」希望不要被拋棄…不被我拋棄…
  靦腆地點點頭,親吻了亮的額……做為回答:「或許…這…以現在的眼光看…亮覺得當時的我敷衍了…但是」話未說完便被愛人以唇封緘…
  唇挪開一丁點距離,深情地緊緊摟著、單手用力捧著愛人的臉…低沉的嗓音對伴侶細訴:「…與光共度這十年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對當年的光而言要對二十五歲的亮說出『請珍惜我』…那是…多麼的困難。」

  當時的光…是多麼的不信任永遠?卻在心中深處嚮往著『十年』,無聲吶喊……請珍惜我。

  「亮…」溫柔回應擁抱…微光中眼神泛著溫暖的光彩…呢喃:「亮能懂我…真好。」
  「光…我珍惜你,非常非常珍惜。」
第八部 第三三三局 Performer
  「很難想像桑原老師的用意…從這裡衝斷的話右下不會混亂嗎?」這位是岡。
  「嗯…這裡很可能才是他的目的。」亮在右下補上一子:「如果接下來這樣發展…庄司,假如換成你,要如何應對?」
  某七段被點名之後咬著手指想了一會兒…隨即:「那樣的話白先在角上壓,雖然不盡理想卻能搶到先手,有助於主導混亂的右下。」
  「噢…有道理…」這位是蘆原……好懷念的研究會。
  「那這樣呢…我的想法是…這樣、後接這裡。」
  「不是吧?這樣要怎麼接下去啊?雙方都陷入僵局…」
  「哎,那不如一開始就別進攻了…」光皺了皺眉………不贊同。
  亮審視盤面…末了:「桑原老師是棋壇前輩,我們要學習的還很多,但是同樣身為棋士,思路並不難揣測,」環視周圍同儕與後輩:「如果想不出適當的應手,便假想自己站在對方的立場,將心比心,即使對手是桑原老師也一樣。」
  「將心比心…」
  「也對,棋士討厭應付的棋形應該都差不多。」
  光拿出新買的摺扇,敲了仁志一記:「越是討厭的棋形越要訓練自己靈活拆解,要注意。」


  入冬之後雖然亮為了獵人協會變得較為忙碌,但是籌備多年的塔矢研究會終於還是在亮光兩人的努力下展開,寬敞的棋室裡書法字畫依舊,年輕而充滿才思的討論聲傳遍新翻修的大宅。


  「蘆原先生、仁志,」光來到廚房,感激:「謝謝你們每次都提早來準備茶水又最晚走,不然我跟亮要收拾很久。」
  正擦乾茶杯的手沒停下:「再怎麼說這裡也是我從院生時期待的研究會,要說感情我可是很念舊的。」懷念自己剛入門時的心情…
  「您剛參加完循環圈新年又要主持推廣圍棋的電視節目,好辛苦…」仁志在清熱水瓶。
  「蘆原先生已經將畢生奉獻給圍棋了。」光笑著接過茶杯,擺回架上。
  「沒錯!」雙眼燃燒著鬥志:「只有圍棋瞭解我!」
  「啊!!蘆原先生別這麼用力啊!那些茶杯很貴…」
  「哈…對不起、對不起…」

  光看了一眼棋室……好像岡有問題留下來請教嗎…

  「蘆原先生有開車過來嗎?」將最後一個杯子放好。
  「嗯…」正拿起車鑰匙要走人。
  「能不能載我到……………………………………」



  隆冬梅花開得正盛,粉嫩的色調與凜冽寒風下屹立不搖的身影……實在很難聯想在一起;梅花…古往今來高風亮節的象徵。

  「呼…差點沒變成雪人…凍死我…」光進門,拉下脖子上的圍巾。
  一陣緊張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光!?這麼冷你出門怎麼也不說一聲?我感應到你回……」注意到光身後拖著的皮箱……愣住…
  光傻笑:「對不起嘛…我看岡好像要討論很久…但是今晚就是平安夜了,之後亮也要開始忙……所以…所以…」誒?怎麼亮看起來愣頭愣腦的?
  「所以那皮箱……」先幫忙搬上來再說…
  跟著亮走進屋:「所以就請蘆原先生載我回家一趟,因為我今晚要用到燕尾服,之前回國後想說用不上就先掛到另一邊的衣櫥裡了。」舉起另一隻手中塑膠套套著的衣架………亮沒有燕尾服能借我。
  「這樣嗎…」那這一箱…光終於主動把東西搬過來了嗎?
  在自己房中打開皮箱:「而且今年不知道怎麼搞的……比往年冷…真要命…我運了一些過冬的衣服過來應急…」坐在房間正中央開始整理。
  「嗯…」只有冬天嗎…
  「等冬天過了,亮有空再幫我運一些短袖衣物過來…可以嗎?」
  聞言…簡直要普天同慶:「當然可以,我現在就去搬。」
  「誒?不要啦…我跟金子阿姨約了要先練唱耶……這樣會來不及啦!」這傢伙猴急什麼勁兒?剛剛還一派少年老成的宗師臉……嘖…


  在光的堅持之下,亮放棄了馬上幫光搬家的舉動,兩人搭電車來到了根津站,步行十分鐘便可抵達東京藝術大學奏樂堂。
  輕暖的大衣、墨綠與淡金的圍巾…兩人比肩走在學區瀰漫著聖誕節熱鬧氣氛的街頭,少女們的回頭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時間尚早,奏樂堂外還沒多少人,光畢竟是『神秘來賓』,所以這次的校園例行音樂會事實上沒多少外來人士關注,金子阿姨身為負責人保密到家,只有幾位校內幹部知道而已;門口聚集了一些在校生,期望與同學們共度美好的耶誕節,亮麗迷人的光纖聖誕樹佇立在奏樂堂外,學生互相替彼此拍照留念。

  「…啊…雖然是人造樹,但是好漂亮說…」仰望高達三層樓的聖誕樹……好想跟亮合照一張…說起來我們好像只有那麼一張合照…不過亮應該忘記了。
  看了一眼身邊的光的側臉…似乎明白光的心思:「先進去找金子阿姨吧,天色還沒全暗下來,暗下來後燈光會比較漂亮。」
  光愣了一下:「亮?」應該沒帶相機吧………
  寵溺的眼神:「光忘了?我是具現化系的。」
  「照相機這種東西也行!?怎麼…」如果手機可以…為什麼照相機不行??
  「底片牽涉到化學成分…那些我不清楚…但是如果是數位相機的話就沒問題。」說起來我們沒有私下合照過吧…工作上的合照就那幾張。
  「不要浪費能力啦,」懊惱的神情:「念能力不是這樣濫用的吧…」
  「我只是想跟心愛的人照張相片,沒有濫用。」斬釘截鐵,非常認真。
  無奈:「先去找金子阿姨吧,明明來之後跟他借手機…印象中他那支有五百萬畫素,亮不要再具現化這種複雜的機械…」心疼的語氣:「那樣容易疲勞的…」

  亮只是笑笑…與光一起到後臺尋找金子阿姨。
  事實上光很難想像自己的念到達什麼境界了…對現在的自己來說,就算是五百萬畫素的照相功能手機也照樣能夠辦到…雖然比救小狼困難許多倍,但是要說疲勞也還不至於。
  也罷…光會擔心,就不要做讓光擔心的事情。


  舞臺燈光轉暗後,掌聲中布幔緩緩拉起,聚光燈在黑暗中更顯明亮。
  傑出校友藤崎明,高雅的禮服、栗色長髮在腦後盤成時尚髮型,一鞠躬。
  開宗明義便是流暢的小提琴獨奏,拿著演出節目單的學生們竊竊私語……

  「……原來藤崎學姊不是神秘來賓啊?」
  「那神秘來賓會是……」

  其後,亮從後臺看到兩位主持人一搭一唱與明明說笑…明明簡短的勉勵學弟妹後,眾人的鼓掌聲中,開始了平安夜的演出……

  休息室裡,聽著室內廣播傳來的音樂…光一邊向亮解說著一切,亮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是在聽現場音樂會,或許自己比較喜歡聽的還是光的聲音…

  「金屬管長笛音色寬厚明亮…所有經典管樂曲中幾乎都有一段長笛獨奏…」
  「亮聽……莫札特是歷史上第一位給予鋼琴協奏曲重要地位的作曲家,他寫了二十七首鋼琴協奏曲…」
  「啊…亮…接下來就是合唱團了喔…」
  「光,」亮輕輕扳過光的肩,端詳…
  「嗯?」
  疼愛的視線,指尖遊走在光的髮鬢:「合唱之後是金子阿姨,阿姨唱一段會有暗號讓你中途出現,要注意馬上到你了…頭髮又有些長了,不過我想這樣剛好…領子可以向外翻一點,比較好看…」我的光最棒了…沒問題…
  「嗯…」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了?」柔聲…
  「我…我怕怯場…」靦腆…
  「怯場??」亮笑了出來:「怎麼可能會怯場?《西貢小姐》不是好好的?皇家歌劇院都沒…」光的手有些冷…好像是真的在緊張…
  為難:「那…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亮就在現場…我…」突然開始緊張…有一種想要學佐為原地轉圈的衝動……
  「光…」糟糕…合唱團好像快要唱完了……怎麼這時候怯場!?
  「啊啊啊…怎麼辦啦!?」已經開始慌得原地亂轉了…


  金子阿姨嘹喨的歌聲悠遠了整個平安夜,慣例的福音詩歌,高亢而婉轉,深沉而輕靈…日本首屈一指的聲樂家即使投入教學生涯也依然保有昔日風采。

  「…光,金子阿姨已經開始唱了喔,」捉起光的手腕,準備拖出休息室…趕鴨子上架:「主持人暗號一來你就得出去。」離前臺只隔了一層布幔了…

  後臺的學生們看到光一時還沒會意過來…隨後才露出驚訝的表情…顯然九成以上的演出者也都不知道所謂的神秘特別來賓居然是……

  「想想外面有多少學生曾經想聽你的演奏會卻毫無門路?一票難求?你今天為什麼在這裡?《永恆的友誼》象徵了什麼?難道不是你將與這所大學締結最好的情誼,往後在這裡任教?」認真分析、精神喊話!
  光苦著臉:「亮…」
  「好了,別緊張了,我又不是沒聽過光唱歌…光唱得很好,我對光有信心。」伸出手指來到光的眼眶:「小心…會掉妝。」
  「嗯。」明顯鎮定多了…
  「我還等著待會兒與光一起照相喔,難道光想失敗後苦著一張臉跟亮合照?」
  猛然想起的表情,用力搖頭:「我、我會唱好的!」主持人的暗示適時地響起:「亮…快點先去跟明明借手機,我去了。」

  風風火火地轉身,走出布幔時已經是儀態優雅、英俊大方…在場座無虛席的學生群先是不敢相信世界級的大師居然蒞臨現場…愣了半晌後才有人反應過來,開始鼓掌…隨後是震耳欲聾的掌聲…
  亮在後臺聽見光與金子阿姨的合唱順利開始後…笑著心想:光你是真的緊張到傻了…明明在女更衣室你讓我去找他,合唱團也都在裡面…你想害我被抓嗎?
  注意到身邊一些參與演出的學生們的視線…亮才回過神來開口…

  「任何人都有緊張的時候,可見光很重視這次演出,畢竟以後他會在你們學校任教……不過他教書不會緊張,這點請你們放心。」




  虎次郎窩在桌子上,柔軟的皮毛受到螢幕開啟的影響,因靜電而嚇了一跳…
  不滿地『嚕』了一聲,繼續窩著睡……

  「亮…」光坐在榻榻米上,後腦靠在亮的腿邊:「明明把照片傳來了嗎?」
  「我看看…他說一到家就傳的,過完年就能拿去輸出了。」滑鼠點擊開啟自己的信箱:「……等等喔…哎…光、別蹭我……光,有了,你看。」
  雀躍地起身:「呵,趙石的照相技術不錯,」看到照片似乎是安心了…轉身窩進早已鋪好的棉被:「沒想到明明對他的追求滿友善的…」
  回覆給明明一句『謝謝』,熄燈後擁著光入懷:「友善不代表接受,不過…」親吻著光的脖頸:「他們一位失去至親、一位失去至愛…在一起或許能彼此舔舐傷口。」
  「以明明的堅持我想趙石機會渺茫…啊…亮…別吻了…」微微掙扎…
  「那就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情了…」控制住不太安分的雙手:「我想吻我的光…」光剛剛的聲音…好像跟平時不一樣…是從來沒聽過的聲音……很好聽。
  「亮…」似乎明白了愛人的意圖…乖順地蹭著:「…虎次郎會看見…」
  「我的光不專心,才會注意到他…」翻身覆上,細密地吻著……我想再多聽一點…剛剛那樣的聲音…
  「…不是…啊…」亮今天…是…
  輕輕鬆開愛侶早已停止掙扎的手:「光的聲音…好好聽。」原來明明說的『軟軟的聲音』是這樣…我想我終於弄明白了…
  「?」不是很理解……溫柔呢喃:「只要亮喜歡我就唱…」是說今天那首歌嗎?
  明知道光會錯意,將錯就錯:「只要我喜歡嗎…」
  「嗯,只要亮喜歡。」輕聲而明確的承諾…
  「那一言為定。」

  迷戀上婉轉溫柔的嗓音…鷹褪去了蝴蝶的羽翼…為演奏拉開序幕。
第八部 第三三四局 To be continued
  「嗯…亮,」輕輕靠在身邊愛侶懷中,有些疲倦地低喘:「別這樣…昨晚太放縱了,等一下靜坐久一些…好嗎?」
  「嗯,」親吻額髮:「光總是第一個想到我…光…我好幸福。」糟糕…我好像太過分了,光是真的累了…我怎麼可以又被聲音迷惑…一直到剛剛還…
  「…嗯…」溫順地睜開雙眼,柔聲呢喃:「我也很幸福。」
  「光…」輕輕撫摸眉梢眼角:「光再睡一下,早餐我端進來…或者光想洗澡?」今天也是琥珀色的…太好了!是真的幸福!

  春暖花開的時節,庭院飛舞著櫻花…落英繽紛了一年的序幕…
  夏季綠蔭環繞時晝蟬鳴唱,嘹喨的音色與金石之音交相應和…
  落葉飄搖了一季景緻也滋養了下一輪四季,綿亙在土壤下的生命力…
  池水映照寒梅疏影,鹿威敲響了年復一年的時序…

  是聖誕節的清晨。


  輕輕搖頭…光笑了:「明年就三十的人了還這麼緊張,也不是第一次了…亮快去調息,雖然不是經常…但這樣縱慾畢竟不妥,我馬上起來了。」
  「光…」輕輕鬆開擁抱的手,微掀一點被褥…查看了眼前自己的『傑作』……懊惱:「對不起。」真糟糕…
  捏捏愛人的鼻子,寵溺:「亮該說謝謝。」
  「嗯,謝謝光…讓我…呃…」這…接下來要怎麼說??
  沒想到亮會突然辭窮…臉瞬間刷紅:「…不是說好了…要道歉不如道謝的嗎…亮出去啦!亮再不去棋室我向尹老師告狀喔!」
  「嗯…」離開被窩後又將棉被掩了個密密實實:「光別太勉強…」親吻額頭:「睡不著的話再躺一會兒也好…」
  「嗯,放心,」溫柔的眼神:「早晨的修練很重要,快去吧。」




  輕輕牽著彼此的雙手,走在街上可以感受到聖誕節的確是熱鬧的節日,商店街上櫥窗琳瑯滿目都是耶誕周邊禮品,花束、巧克力、麋鹿玩偶…
  地鐵站的入口附近有一對戀人正在擁吻,兩位女孩如膠似漆地抱得緊緊的…

  「…日本人也越來越大膽了,法案通過這幾年人數居然飆升耶……」上了地鐵後,光的評論……可見日本是個壓抑的民族,平時謹守禮節,內心卻很瘋狂…亮就是個最佳實例。
  「受到節慶氣氛影響吧…」在光身邊坐了下來:「酷拉皮卡不是原本約在家裡嗎…怎麼突然改地點?我想讓光多休息一下…」心疼的視線…
  光翻著旋律傳給自己的簡訊:「…好像是說有一家餐廳中午會推出我喜歡吃的希臘香炒孔雀貝,酷拉皮卡還記得這些小時候的事情啊…」真懷念……誒?怎麼:「亮…市田谷站…他說的這一家好像就是棋院對面那一家咖啡簡餐。」
  亮欣然一笑:「那樣很好,光以後不用自己動手也可以吃到家鄉菜。」


  隔著手套牽著彼此…步行一段斜坡路,接近中午的陽光在冬季裡,很溫暖…
  推開小咖啡廳的門後,迎面濃郁香氣中,見到許久不見的朋友…

  「酷拉皮卡!」像隻吃了辣椒的大貓般,興奮擁抱!
  亮笑笑,坐到桌邊:「好久不見了,旋律…你們是小七與瑪瑙吧?我叫塔矢亮。」
  「叔叔好。」小七是好女孩…
  「…叔叔好…」瑪瑙心不在焉,好像在觀察正走過來的某人……
  「小傑他們倆累癱了,昨天他們幫忙把仙人掌移植到亮這邊的家…工程浩大,我們出門時還睡得很沉。」光在亮身邊坐了下來,凝神一看對面…


  琥珀與瑪瑙、瑪瑙與琥珀……目光交對,靜默數秒。


  「我討厭他!」「我討厭他!」兩人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異口同聲。
  「他給我走開!」「他才給我走開!」兩人看著對方的臉莫名的不爽…


  「呃…」「天啊…」亮與酷拉皮卡完全石化………這是什麼開場白!?
  「哼,你不走我走,討厭鬼。」七歲的瑪瑙有著與光同樣美麗的金髮,離開餐廳。
  「不可一世的小鬼。」小傢伙配合得不錯…
  「光?你這是怎麼了??」明明之前還很期待這次見面的…
  「…」拿起菜單,沒有回答。
  「不用去追瑪瑙嗎?他還小……」光或許有他的用意,但是那孩子人生地不熟…
  「我在他那年紀都已經上大學了,放心。」無所謂…
  酷拉皮卡看向窗外:「他進入對面那棟建築物…就是日本棋院吧,」向對面兩人詢問:「會給別人帶來危險嗎?」比較擔心別人。
  「今天的話還好,開始過年沒什麼人上班就是了。」黃澄澄的大眼溢滿光彩,心情很好:「原本我不知道過年時期這家店有開的說…」

  知道應該不會給人添麻煩,旋律也放心了下來…卻只是看向身邊的酷拉皮卡。

  稚嫩的童音開口:「其實瑪瑙不討厭叔叔的,我聽得出來。」
  光無奈:「小七…」唉…承襲了母親的能力…怎不讓我配合演出呢…
  「事實上剛剛是這樣的…」旋律發現了塔矢與身邊人疑惑的表情…解釋:「酷拉皮卡前一陣子提過想讓瑪瑙跟在琥珀身邊學習,畢竟你們的學習經歷差不多,我們則是繼續去旅行……」摸摸女兒的頭:「小七聽了我的心跳聲知道我捨不得把瑪瑙一個人留在日本,於是告訴了瑪瑙……那孩子大概認為表現出討厭琥珀的態度,酷拉皮卡就不會勉強他吧。」
  亮瞭然…看向身邊的光:「光跟瑪瑙…真有默契…」見微知著,看來瑪瑙也跟光一樣是溫和體貼的個性,將來瑪瑙的伴侶也很幸運…呃…可能也有些難纏。
  「但我們昨天不是決定了嗎……啊,謝謝,」

  幾人的午餐陸續送上桌,門口又進來了幾位客人…看樣子是附近的住戶闔家一起來打牙祭;亮注意到光只是看著旋律的臉…有些發愣…

  「後來我跟旋律想了想…因為瑪瑙也該決定大學要接受何種專業訓練了,」金髮碧眼的青年吃了起來:「剛好小七也該上小學,由於你們住在日本,奇犽他們也以東京為落腳點……我跟旋律研究了一下日本學制,看起來還不錯,所以這趟來是準備定居東京了。」琥珀的眼睛似乎恢復了…真好,怎麼塔矢的眼睛……

  注意到琥珀耳朵上只有一顆流光…嗯…
  大概是塔矢之前眼睛受傷過吧…居然傷得這麼重,需要換下整顆眼睛…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不過……琥珀總算對塔矢推心置腹了,原本老是瞞著塔矢流光溢彩的真相、提防著人家,到塔矢真的受傷的時候還是捨不得伴侶失去眼睛吧…
  看樣子相處得很好,這樣就好了。


  「這樣啊…」光興奮地拉著亮的衣袖:「亮…大家一起住好不好?像小七他們出生前那樣?」期待的眼神…閃閃發光的視線。
  旋律明顯也心動了起來,卻也有些擔心:「這樣會不會太麻煩…我們現在是一家四口…」而且萬一琥珀跟瑪瑙聯手起來…
  亮不明白眼前這對夫婦的顧慮,自然是慷慨承諾:「怎麼移植仙人掌就不見你問我意見…」微笑轉向正認真吃的小七:「叔叔唸的小學很寬敞,也離家很近,這幾天休假帶你去玩。」
  小女孩吃得滿嘴:「謝謝叔叔。」明顯期待的語氣…

  「獵人今年不考圍棋嗎?」旋律端起紅茶…感激的眼神。
  笑著吃光給自己點的鰻魚定食:「嗯,每兩三年輪著考…今年考樂理,是由一位金子正子女士負責…所以剛好有空。」其實光也是推託邀請推了好幾次…
  「怎麼突然移植那些仙人掌?那不好處理吧…」這孔雀貝已經是日本風味了。
  光笑笑:「有位朋友今晚結婚宴客,他找房子找很多年了…我想空著也是空著,就便宜賣了,」這孔雀貝做得不道地…但也不難吃:「亮待會兒還得直接去機場…韓國今晚也是我們棋士朋友的婚禮。」
  「聖誕節結婚啊,真浪漫。」
  「所以你們得分開參加,不過為喜事辛苦感覺應該不錯…」
  「待會兒麻煩你們保護光回家了,啊…最好能陪著他參加喜宴…我今晚會回來。」
  「沒問題…」
  「亮…別太擔心了…你可以在那邊住一晚的………」
  「我沒問題,聖誕假期大家也是各自約會,我在那兒待久也沒意義。」




  夜晚的首爾由於節慶更顯得燈火輝煌,飯店大廳的裝飾聖誕樹下堆放了不少假禮物,繽紛的包裝紙看起來賞心悅目。

  「誒??為什麼日本棋院派你這無趣的兒子過來??」筵席已開始了一陣子,徐彰元拿著酒杯對前來問候的小亮表示不滿:「我另外一位兒子咧?」
  陳述事實:「因為新郎倌基於某種主觀心理因素不希望結婚當天見到光。」
  「誒??你們這幫年輕人搞什麼…」顯然有些微微的醉意,約莫七成清醒:「說!怎麼還沒跟阿光去登記?該不是你又想欺負他…我可不饒你。」
  無奈地喊冤:「我真的沒有,是光說那個公民伴侶關係的條款定義他不喜歡,我還策劃帶他去荷蘭結婚…也被再三拖延了…」
  「拖延?」不明白…
  「因為他想做伊角天元的伴郎,已婚的話就失去資格了…」



  伊角天元與奈瀨鶴聖的婚禮,幾乎整個棋院的棋士與工作人員都到場了。
  奇犽與小傑睡了一整天,清醒後只見到酷拉皮卡一家正在整理簡單的行李…後來被指派為光哥哥的保鑣後難得的換上西裝出門…


  「這裡有不少好料的吃,沒白來…」晃著手中的雞尾酒…輕舔。
  「奇犽,空腹喝酒會被光哥哥唸喔…」隨口說說…
  「他沒空回來坐啦…」看著不遠處的伴郎…一飲而盡:「倒是你…總覺得你從來的路上就心不在焉,怎麼了?給我從實招來!!?」突然掐住身邊的夥伴…
  「哇…我、我、咳…我投降…」舉白旗…
  又從眼前的大盤子上拿了一堆甜點:「說吧…」
  摸摸自己的脖子:「你記得那家泰迪熊棋會所嗎…就是…」
  「嗯,就是光哥哥是房東的那家……有個大鬍子老闆,怎麼?」焦糖布丁好吃…
  「剛剛搭車經過時看見一個背影…似乎正準備進去…有一種熟悉感。」認真…
  銀髮青年愣了一下:「你剛剛怎麼不說?」小傑的直覺一向準確,會讓他在意的人,十有八九是……
  小傑也動手吃了起來:「可是…奇犽,我決定了,」炯炯有神的雙眼:「其實這幾年我們出了許多不同的任務,說起來也不是真的那麼認真在找金。」
  「所以?」這是中式甜點吧……對面那胖子也是棋士?看他吃起來好像還不錯…我也吃吃看…

  「我覺得跟奇犽在一起這些年真的很開心,我希望我們能永遠都這麼冒險下去,或許金當年讓我去找他的用意只是希望我透過這樣的遠程目標多看看世界…我想我們確實做到了。」頻頻點頭,自我贊同。
  「喔?然後?」小傑…其實我也很喜歡跟你一起旅行……啊…好好吃…美食方面相信胖子果然是對的。
  看著身邊的夥伴,認真:「奇犽,我覺得我很幸運,不但經歷了許多不一樣的旅程,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你一直陪在我身旁,謝謝你。」
  「呃…喔…」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怎麼突然說這些…你這傢伙正經起來還真讓人不適應…」又拿了一堆布丁:「……其實…呵,也對…並不需要這麼執著地找金,在旅程中我們有了新的發現…因為我們已經擁有彼此,是最好的夥伴。」
  傻笑:「是吧…嘿嘿…」歡快地吃了起來,說完想說的話後就沒煩惱的個性。
  「你們似乎吃得很過癮…」光走了過來:「奇犽你怎麼又只吃甜點?」
  「啊…被發現了…」
  光拉開椅子,看向對面的空位:「怎麼那邊空了一個位置…」義高看起來也醉了…幸好他的夫人沒喝多少。
  「就是那位牛皮紙袋事件記者的位置,」奇犽得意:「嘿…他到現在還是很怕我。」
  「真是的…古瀨村現在好歹也是一位總編,給你這樣捉弄……」不知道永夏的婚禮如何?忙碌了一整晚…終於有空吃了…



  是夜。
虎次郎盯著庭院裡從昨晚開始便入侵了他的領地的怪異仙人掌……鷹大哥由於小傑的歸來,站在和式大宅屋頂上守候,銳利的視線下看見兩個孩子從屋內偷偷翻牆躍出……於是跟上。


  「是瑪瑙出門夜遊吧?」客廳裡,光翻過一頁院生資料…審視著。
  奇犽躺在榻榻米上看漫畫…白天睡飽了現在不睏:「嗯,聽起來小七也一起,小傑已經讓鷹大哥跟去了,不過反正酷拉皮卡與旋律都司空見慣…」
  「嗯,他們應該是去棋院。」這位排名最近下降了…有什麼原因嗎…
  翻過一頁漫畫,目不轉睛:「棋院?他們不會下棋吧…」
  「大概瑪瑙很在意我們白天說的雲子……遊歷過這麼多地方,聽說有自己沒見過的稀有物品大概很想見識一下吧。」剩下這些資料…我想還是再觀察一陣…
  一個鯉魚打挺,撈著漫畫起身:「我回房了,你要等亮哥哥吧……晚安。」
  「嗯……」看著奇犽的臉…思索:「奇犽…今天見到旋律之後,又看著你的臉…我總覺得我好像忘記什麼事…」
  「??」不解:「很重要的事情嗎?」
  繼續盯著奇犽的臉:「嗯…會被我忘記的事情應該很重要。」
  「誒!?」
  「不過感覺上也不是事情,應該是東西…也不是很緊急…」捲起眉毛…苦思…
  放眼望向庭院:「既然不急就等自己自然想起吧…我去」話沒說完便如閃電般迅捷奔出,卻已經來不及了…

  光從長廊上看去,只見自家肥貓尾巴卡在仙人掌『嘴』裡…奇犽正用力抓著虎次郎的頭,奮力與仙人掌拔河…只不過媒介是貓咪的身體…

  『喵!嚕嚕嚕嚕!』掙扎:『喵喵喵喵嚕嚕嚕!!!』
  『笨貓!別吵!幹嘛每次到最後都是我跟你一組!嘖…』
  光這回顯然嚇得不輕……隨即:「奇犽能弄出來嗎?我怕他被吞進去…就完了…」糟糕糟糕…
  「這種笨貓被吃掉算了!」嘴上這麼說卻依然使勁拔……
  「嚕嚕嚕嚕嚕嚕喵!」明明正在接受幫助卻固執地爭吵……
  「不,我一點都不擔心他被吃掉…」陳述事實:「我擔心他被吃到仙人掌體內後會以變身求脫困……」巨大劍齒虎…那附近的社區……
  聞言,奇犽開始冒冷汗…隨即手上更加用力:『笨貓給我出來!!』

  屋內另三名獵人也好奇戶外動靜…來到長廊看著十六噸腕力與仙人掌拔河…………直到奇犽靈光一閃,稍稍鬆手…先讓仙人掌本能地放鬆,其後瞬間發力『拔』出虎次郎。


  「好慘的尾巴…」小傑的評價…怎麼都沒有動物的警覺本能?
  「既然是念獸還是等塔矢用氣治療比較妥當…」這是旋律的建議…隨後睡眼惺忪地回房,對於孩子們夜遊的事情明明知道,卻不擔心。
  酷拉皮卡覺得是鬧劇一場……不予置評,今天剛到東京,很累。
  奇犽惡狠狠地瞪了虎次郎一眼…決定去浴室重新洗澡。
  光繼續翻閱著院生戰績表。

  於是虎次郎默默地抱著自己毛糟不堪的尾巴,到池塘邊清理沾到的仙人掌黏液……光覺得虎次郎鬱悶的背影似乎正在慶幸沒被與他不對盤的鷹大哥看見糗態……

  大宅一陣騷動後,回歸寧靜。



  更深露重的時候,和式大宅餘下客廳一盞小燈。
  大門處傳來的聲響極細微,卻依舊傳入了光的耳膜……起身來到玄關。

  「…傻瓜,都已經一點了,怎麼不先睡?」帶上門,心疼地責備。
  光卻非常開心:「剛剛在看院生資料……吃得很撐吧?趕回來肯定累了,我去放洗澡水。」歡快地轉身,開始忙碌著照顧愛人。
  注意到腳邊毛茸茸的觸感…亮彎腰:「虎次郎在搞什麼?」一邊對浴室裡的光詢問、一邊隨手治好尾巴…
  「大概是以為仙人掌的入侵會讓他喪失庭院的領土主權吧。」
  「原來如此,」輕輕安撫一下柔軟的皮毛:「…去吧,別靠近他們就不會有事。」

  看醜醜的貓咪瞬間歡快起來、踮著肉掌洋洋得意地離開…亮微微一笑,扯下領帶將手中一包紙袋先放入冰箱……其後才來到浴室…

  「徐老師讓我帶了泡菜回來,說是他女兒自己做的。」環抱住愛侶:「剛剛放到冰箱了。」解開光的上衣……
  輕輕一吻印上臉頰:「辛苦了,明早得打電話向老爹還有舅舅道謝…啊…對了,下午簽收了舅舅寄來的新年回禮,跟以前一樣的茶葉…」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禮物吧…研究會可以用上。
  「還是你打吧,你比較會說話,」亮苦笑著將自己與光的身體打濕:「每次跟媽媽那邊的親戚通電話我都不知道該找什麼話題。」

  光笑笑…除了對我以外,亮大概很難對圍棋以外的事情聊得起來吧…
  亮則是放鬆身心,享受著光替自己刷身體…突然注意到自己前一晚留在光身上的印記…

  「怎麼了?」察覺亮的視線…淡淡一笑,隨即自己洗了起來:「又不是第一次看到…真是…每天看不膩啊?」
  替金髮揉上泡沫:「光看我會膩?」已經透出危險的視線…
  故意刺激:「嗯,我覺得大哥家的海水魚美麗些…哎…別這樣!我、我投降!」於是下場是被扔進浴缸裡…

  「噗哈…」喘息著冒出水面:「就會欺負我!哼…」
  「少來,你身手沒那麼差。」雖然明知道光會裝可憐…卻依然心軟地跨入浴缸檢查光的身體是否受傷…
  知道亮愛惜自己…光開心地蹭蹭:「亮…」只是想呼喚這個名字而已。
  揉揉金髮,比肩依偎:「………是從什麼時候起的呢,習慣每天一起洗澡之後一起沉入夢鄉…」冬季裡,熱水顯得溫暖舒適…
  「…嗯…是我成為客座棋士那年的聖誕節,記得前一晚的平安夜還與金子阿姨同臺演出…次年春天我成為講師。」細數從前。
  亮瞭然一笑:「我想起來了,趙石當時還幫我們拍了張照片…用的是明明的手機。」掬了些水潑上愛侶的肩:「後來我跟明明離婚後……趙石…」
  「看樣子他還在努力追逐春天…倒是我去年差點被他拉下本因坊。」也掬了些水潑上亮的肩………怕彼此裸露在水溫外的身體受涼。
  亮突然蹭了蹭愛人的身體,像個孩子般:「有光在真好…什麼都能幫我想起來…光,」溫和認真的視線:「等我們三十五歲打開楓樹下的時光膠囊後,再做一個?」
  「…嗯…」突然若有所思了起來…
  「怎麼了?」牽起光的手,十指相扣…
  回應握緊:「每隔十年都可以做時光膠囊…也不是這件事,那會是什麼事…」
  「光忘記重要的事情?」光有時候會這樣…特別重要所以忘記…
  「雖然應該不是很急…但…我感覺自己忘記了重要的…物品…」有些懊惱…不是時光膠囊、不是亮的時間…爸爸的戒指也還在………到底…



  同一時間,巴托奇亞共和國境內,枯枯戮山,揍敵客家大本營…
  奇曲夫人一邊拿著蕾絲摺扇掩嘴神經質地狂笑,一邊處理掉偶然得到的最後一份樂譜…

  「喔呵呵呵呵呵呵………沒想到又讓我找到一份…喔呵呵,」看著溫室裡逐漸被食人仙人掌吞噬的《黑暗奏鳴曲》樂譜:「如此一來就真的剩下琥珀腦子裡的那一份樂譜了,喔呵呵呵呵……身為音樂家,他一定會挑位優秀弟子傳承下去…」



  氤氳的熱氣中,亮柔聲安慰:「既然不急就別勉強自己,下個學年度就要開始了…選修光的課的學生是不是又很多?」一週只有兩節課,每學期開課學生人數都坐滿整個禮堂…
  光甩甩自己的腦袋…乾脆:「算了,也不是學校的資料…我決定別想了。」
  「嗯,反正不急。」
  「嗯,忘了就算了…」




  凌晨的東京寒風凜冽,呼嘯而過,鷹大哥抖擻著羽毛,精神威武地站得筆直,銳利的雙眼監視著對面的日本棋院。

  「嗯…這些東西都不是。」八樓資料室裡,瑪瑙翻箱倒櫃。
  「瑪瑙,我們出去啦!這裡好詭異喔!」居然用迴紋針開了鎖…
  「小七,你不要囉唆,幫我仔細聽附近的動靜!」喔?是這個吧…

  企圖將疑似裝有雲子的藤製棋盒放到桌上,發現桌上有些亂…於是隨手將桌上的雜物掃到一旁……一張棋盤靜靜地呈現在眼前。

  「就是要把手中的雲子下在這上面吧……咦,小七,這裡有像血跡一樣的斑點。」
  【你看得見嗎?】
  小七打了個呵欠:「…瑪瑙…很晚了,我先下樓了…你快點。」想睡覺…

  沒理會小七的離去…瑪瑙環顧斗室…

  【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明顯戒備了起來,四處張望…
  【你果然聽得見我的聲音。】
  「………」驚嚇地瞪大雙眼…
  【找到了。找到了。】空靈的聲音更加清晰靠近:【我終於有機會,回到現世。】




《流光溢彩》正文更新至此,故事To be continued。
第八部 搬文感言
這是第幾次貼文呢?我記不清了。
來到前路的心態就是找個類似雲端備份的東西,把這2008年的老文搬過來,我深深希望這個平台能存在久一些,因為真的不想再搬家了。

這種搬家心累的程度,其實跟文中的小光一樣,半點不誇張。
文中的小光幸福美滿了,而我希望本文能有個安定的家。

今天正好是中秋節,闔家團圓的日子,祝福有緣在前路看到本文的讀者朋友們,天天美滿順遂。


形草2020年10月01日 於久康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