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亦有心
作者:樂逍遙
正文
正文 楔子
“鏘!”

兵器在半空中交會,一人手持劍身薄如翼的長劍穩穩落地,他抬起充滿怨恨的空洞之眼,冷冷看著對面的人,一言不發。

對面的人雙手各持一把似刀似劍的紅色兵器,他看著眼中充滿怨恨的人,無奈歎息:“眼中滿是怨恨……現在的你,已經沒有自我了……”

“小星,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會讓你復原的。請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握緊手中兵器,他閉上眼,將心傷全掩在心扉中,在睜開時,眼中只剩下決然。他一前一後橫舉兵器,腳下一動,如弦上箭矢般竄出,運用自己超乎常人的速度來到那人上空,一刀一劍直朝他揮下!
正文 第一章
夏天的天刺眼而悶熱,街上的人都頂著艷陽工作,而外出購買所需物品的人手裡都舉把傘,不時地擦汗,就怕熱到中暑,尤其是年輕姑娘,太陽是他們的敵人,怕曬黑。

這裡是位居三大國之一的西琴邊境的小鎮,南農鎮。鎮裡的村民各做各的事,放牧的放牧,賣菜的賣菜,日子十分快意,街上不時出現身穿黑色官服的官差巡城,有些官差甚至追著小偷跑,一副誓必要捉到人否則絕不罷休的模樣。

而在官衙內,官差的房間裡,一人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房間裡十分悶熱,僅開一扇窗通風,那人呼呼大睡,額頭上都流出汗水,但卻沒有從睡夢中醒來的跡象,對這悶熱沒有太多的感覺。那地震打雷都醒不來的模樣讓路過的官差都忍不住多看幾眼,直搖頭。

而呼呼大睡的人絲毫不知同僚對他的看法,他抓抓有些發癢的臉頰後,手也不放下,貼在臉頰上繼續睡,那模樣只差打呼了。

大家都以為他睡到不省人事,直認為這人很好睡,這麼悶的天還能睡成這樣,能不服嗎?但眾人卻不知,他閉著眼呼呼大睡,雖是呼吸均勻,但實際上卻不如他所表現出的熟睡模樣。

他做了一個不算長,卻也不算短的夢。

夢境裡,他似乎變成了孩童,不但短手短腳的,還很嫩。這讓他十分鬱悶。但他鬱悶的時間並未太長,因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不遠處,在草原上舞劍的人身上了。

看著那一身白衣,有著碩長身形的人舞劍的樣子,黑髮隨著他的動作飄逸,甩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到那人的臉,但他卻莫名的覺得,這人……

這個人……他似乎在哪看過……

腦海中浮現這樣的想法,這讓他一愣之後隨即趕到疑惑,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但…

見那人停下動作,似乎有轉身的趨勢,他忽然感到一絲莫名的緊張,想要看看這人的長相。這樣的想法撓的他心癢癢,他屏息關注在那人身上,看著他緩緩轉身,樣貌一點一點的在陽光下露出時……

“……陳忠……陳忠……你醒醒!”身體被搖晃,意識一點一點的回籠,陳忠呆滯地看著會兒眼前的牆壁,然後遲鈍的翻身,看到了打斷他做夢的人。呆呆的看了會兒眼前的冷豔青年,陳忠遲緩的開口:“……是你啊,小少爺。”

“你的反應也太慢了。”青年手支著腰無奈的看著他,指指嘴角的部分,他說:“擦擦吧,流口水了。”

“噢。”抬手擦擦,陳忠伸伸懶腰,然後用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看著青年,道:“找我有什麼事?”記得他早上不值班的。

“爹讓我來找你商量商量衙門資金的問題。”青年在床邊坐下,雙手抱環胸,淡淡道:“其實這事也沒什麼,最多就是我去找份工作來做,不夠的話再多兼幾個差事就是,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

“哪能都讓你做。我也來幫忙吧。”大大地打了個呵欠,陳忠抓抓頭起身,拿過衙門發的黑衣服穿上,繫好腰帶,隨意整整亂髮,拿過刀就要往外走。

“喂喂…”拉住他,青年在陳忠詢問的目光下無奈地看他一眼,指指下面,道:“你沒穿鞋。”光著腳丫就要往外走,難道他都沒發現自己腳下涼涼的嗎?

遲鈍的低下頭,陳忠看了眼自己的腳丫子,然後抬頭看了看青年,後知後覺得說:“…我忘記穿鞋了。”

“你的反應真的太遲鈍了,根本還沒睡醒嘛。”青年感到無言地看著穿鞋的人,心下嘆氣。

“醒了。”陳忠淡淡道,穿好鞋子起身後,就跟著青年走出去了。

出了衙門,兩人並肩走在大街上,青年一路上除了注意治安外,也注意哪有在缺人,打算找個兼差。他的樣子陳忠全看在眼裡,說起來,衙門資金短缺不是第一次,為了彌補這個缺,大夥人都經常出去找兼差呢。

南農鎮位於西琴邊境,也不是什麼重要地點,因此皇城對此不是那麼在意,在這裡當差的官差有很多是被貶到這的,南農鎮的縣令張大人就是如此。在他身旁的冷豔青年名喚張明和,是張大人在八年前,不,在更早之前收留的養子。

那個時候他還沒到南農鎮,聽衙內的弟兄們說,那時候張明和身體很虛弱,又失去了記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張大人見狀便將其收為養子,並讓他跟自己的姓,取名為張明和。

對於失去記憶這部分,陳忠是有經驗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遺失了一段過去,至於是哪部分,他想或許是他幼年的部分。關於幼年的事他一概沒印象,但更久遠的一段過去他卻沒忘,為此他沒少鬱悶,為何自己忘記的不是那時候的事呢?

在心裡鬱悶嘆氣,陳忠面無表情的跟著張明和四處走,巡邏。

幼年的記憶他沒想起,也不知道自己原來的名字是什麼。在十歲失去記憶那年,他因為心疾發作被名喚陳霆的大夫所救,治療心疾。陳霆的醫術高明,他為他治癒心疾,但卻言明不能再發作,之後見他為記不得自己的名字而苦惱,就用自己的姓給他取了個名字,就叫做陳忠。

陳忠,就是他的名字。

或許旁人會覺得這名字很土,但他覺得挺好的,轉世多年,有個平凡的名字,平凡的人生,不管名字多老土,這對他還說都是好的。畢竟,誰不想過平靜的日子。

他是在十二歲那年到南農鎮的,算算時間是八年前,那時候的張明和正好外出學習。陳忠沒見過他,張明和也沒看過他,回來時只當衙裡來了新人。他們會變成朋友不只是因為在同個地方工作,也是因為說話搭的上,個性合得來,又因為同樣失去記憶,總覺得兩人的遭遇很相似,於是兩人就變成像兄弟一樣的同事了。

對他來說,張明和是他上司的兒子,卻也是他的朋友。

來到南農鎮後的第一個朋友。



夏天的天十分刺眼,在外頭走了幾步就滿頭大汗了,到了正中午太陽就更大了。陳忠擦擦額頭上的汗,看了看四周,看到了茶館,他對張明和說:“天太熱了,先到那去休息會兒吧。”

“嗯。”跟著陳忠進入茶館,點了冰愛玉來降火。

坐在位置上直搧風,陳忠快被這熱天熱到中暑了,張明和擦擦額頭上熱出的汗,搧風。整整衣衫,陳忠已經熱到想把身上的黑衣服給脫了,可這樣一來他就只剩裏衣,那薄薄的一件什麼都露了,會被當成變態的,還是算了。

陳忠心不在焉的胡思亂想,垂下的手不小心撥到繫在腰帶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陳忠手頓了頓,低頭看著繫在腰上的那串紅色鈴鐺,伸手放到掌中,沉默地看著。

這串鈴鐺,自他十歲那年就開始帶著不曾拿下。不管是腦海中,還是他的潛意識都告訴他,這串鈴鐺,不能拿下。

至於是為什麼,陳忠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是誰告訴他不能拿下的。再說了,這串鈴鐺他自己也取不下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本來覺得很詭異,後來看著看著就習慣了。

“陳忠。”一聲呼喚響起,陳忠抬頭,張明和看看他,問:“怎麼了?”想事情想得很專注呢。

“沒什麼。”冰愛玉來了,陳忠端起碗開始喝,冰涼的愛玉流到肚子裡,直竄高溫的身體瞬間涼快,爽的不得了。“我不想離開了。”

“不離開難道要住在這和愛玉抱在一起啊?”看出他的想法,張明和喝著自己那碗冰愛玉,淡淡道:“別說夢話了,想睡覺的話回去再繼續睡。”

扯扯嘴角微微一笑,陳忠笑而不答,低頭喝著自己的冰愛玉,覺得身體沒那麼熱了。

端起碗喝著,袖子微微往下滑露出手腕,露出了部分紅繩。張明和注意到了,他放下碗,問:“那是什麼?”

“嗯?”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自己手腕,陳忠放下碗摸上手腕的紅繩,道:“這個啊,是我打小戴到大的,有人和我說這不能給旁人看到,也不能拿下。至於原因,我也搞不清楚。”

“我看看。”起身來到他身旁,張明和擋住其他人的視線看了看陳忠手腕上的東西。那是條紅色手鍊,紅繩下垂掛著小玉珮和金鈴噹,看上去十分精緻。把他的袖子拉好,張明和坐回位置上,道:“不讓人看到,不能取下自有其用意。你可要多注意點,不要讓有心人看到了。”他注意到周圍有不好的視線。

“嗯。”把袖子拉好,陳忠端起碗把剩下的冰愛玉喝光,把錢放在桌上,和張明和一同離開茶館,繼續去巡邏。

在他們離開後,坐在隔壁桌,被張明和擋住視線那群人起身來到茶館門口,看著他們消失在街道上的身影。為首的男子瞇起眼,對身旁的人說:“你剛剛有看到嗎?那小夥子手腕上的紅繩。”

“看不真切。”站在男子身旁的年輕人道:“本來有機會看清,但他身邊的青年警覺性極高,而且處處帶有防備,貿然行動只會被盯上。”

“既然如此,我們就留在這多觀察幾天。”

“嗯。”年輕人看著男子眼中閃過精光,他瞇起眼,眼中滿是思索。
正文 第二章
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巡邏一天後在太陽下山時,陳忠和張明和慢慢走回衙門。再走進大門前,張明和停下腳步,他冷冽的眼睛在兩條街的拐彎處看一眼,陳忠走進大門內,看他沒有進來,於是問:“怎麼了?”

“……不,沒什麼。”把視線收回,張明和走進衙門,大門關上。

走在走廊上,張明和一直在想下午的事。想到那莫名的,不懷好意的視線,張明和覺得自己是多心了,但,那帶有意圖的視線是那樣的明顯,就算對方隱藏的很好,但是……

還是多提防些好了。

“陳忠。”把人叫住,在他回頭看他時,張明和道:“陳忠,你這幾天在衙門內當內勤吧。”

“嗯?”微微蹙眉,陳忠轉身和他面對面,道:“怎麼了?突然這麼說。”

看他一眼,張明和淡淡道:“近來天熱,你又老是睡到日上三竿沒醒,與其到外面去不如留在衙內做事,這對你來說比較好吧。”

是這樣嗎?

眨眨眼,陳忠向來對張明和的提議不提意見,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知道了。”

“嗯。”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才各自回房。陳忠回到房間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洗澡,把一天流出的汗全部洗掉,最後乾爽舒服的趴在床舖上,動也不動。外出回來的同僚見他這副懶洋洋不想動的模樣,伸手戳戳他,笑道:“阿忠啊,你已經睡一天了還睏啊?這麼能睡,想不服都不行啊。”

“那你就快服了我吧。”陳忠眼睛都沒睜開,懶洋洋的回道。

“呿,少臭美,真要服了你還不天天被你陰,老子我可不幹。”那人甩甩手,退到一旁。

陳忠對他的話不予回應,趴在床上等頭髮全乾了後他就開始呼呼大睡,睡的同房的人都很無言。

隔天一早,大家都起床上工,開始一天的工作,只有陳忠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從今天開始做內勤,內勤通常沒什麼事,可以晚點起床沒關係,只是他這一睡竟睡到日上三竿去了。

那些黑衣人這幾日總在衙門附近徘徊,時刻注意陳忠的動向。誰知從那之後他就在也沒踏出衙門。對此,他們討論一番後決定跟著張明和,只要跟著他,陳忠總有一天會出現的。

張明和知道有人在跟著他,但他並未對此做出反應,不動聲色的觀察他們。越是觀察就越覺得這幫人有問題,而且他們絕對不是本土人,聽口音反而像是屬西人士。但屬西離南農鎮相當遙遠,他們千里迢迢到這有何目的?

想到這裡,張明和在心裡決定,這一整個月都讓陳忠留在衙門內,只要一直沒看到人,他們也會因為厭倦而作罷吧。

收工回衙門內後,張明和把自己的決定說給陳忠知道。陳忠聽了並無任何異議,對他來說不管是外出巡邏還是作內勤都是一樣的,不妨礙他睡覺就成。

見他答應了,張明和也放鬆不少。只是…

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張明和在怎麼防,也防不過這天外飛來的一張請帖。

“霍鶿壽宴?”坐在假山上,陳忠吃著肉包,聽到張明和這麼說,咀嚼的動作停了。

點頭,張明和說:“爹收到皇城送來的請帖,請帖是西琴首富,霍家發來的。”拿出帖子,張明和遞給陳忠,道:“霍家老太爺霍鶿在下月中旬十五在琅山的柳葉山莊設下壽宴,赴宴的皆為朝中官員,爹也在名單中。”

說著,他看著陳忠,道:“這次壽宴我會陪爹一同前往。陳忠,你也要去。”

對他話並不覺得意外,他仔細看看手裡的請帖,陳忠遞還給張明和,道:“除了我還有誰?”

“還有三名官差。衙門就暫時交給師爺處理,我們三天後出發,去準備準備吧。”張明和說。

“啊。”陳忠應了聲算是回應,看著張明和轉身離開後,他曬著太陽慢慢把手裡的肉包吃完,然後才從假山上跳下來,回房間去了。



那之後三天過去。三天後,大夥人站在衙門門口,以張大人為首,大家離開南農鎮,往琅山出發。村民站在城門送他們離開,在他們身影走遠後,大家才漸漸散開,去做各自的事情。

走在道路上,陳忠很老氣的在頭上戴斗笠,原因只有一個。太陽太大,他受不了。看一眼誇張的人,張明和淡淡道:“現在才剛要初春你就這樣,真到大熱天了你還不每天泡在水裡。”

“這你就不懂了。”調整好頭上的斗笠,陳忠說:“雖然現在才剛要初春,但這年天氣明顯怪異,你看看,現在明明還不是大熱的時候,卻已經熱得讓人受不了了。我看不用等真的夏天了,現在就快中暑了。你也不希望我中暑後由你揹著走吧?”

“當然。”看他一眼,張明和直接說:“如果你真的中暑了,我會直接把你放在路上。”

“真無情。”

“呵呵。”

兩人邊走邊打鬧,而後面更遠的地方,黑衣人齊聚一堂,看著他們快消失在視線中的身影,年輕人看一眼男子,道:“接下來怎麼辦?他們要去琅山呢。”

男子沒說話,他思索片刻後,道:“他們要去琅山赴宴,就必須經過樂兮和縣城,那裏有我們的人,我們先到那去和他們會合,由他們接手這事。”

“聽你的。”年輕人和後面的人打聲招呼,在大家都收到意思後,一群人竄入樹林中,以抄近路的方式早先一步抵達樂兮。

不知道他們的想法,陳忠等人慢慢步上琅山之旅,絲毫不知自己正步入陰謀中。



在這群魔不斷,妖神亂鬥的混亂時代,在這片土地上所立足的是當今大且強悍的三大國,分別是南陵,屬西以及西琴;屬西為三大國中領土對大的國家,也是兵力最強盛的一國。屬西以高山和草原為多,因此他們盛產茶葉,屬西的茶葉非常有名,所有珍貴的茶葉皆來自於此。

以往的屬西,雖表面平靜,但貴族之間的私下爭鬥卻是比其他國來的更激烈兇殘,唯一能夠相安無事的,只有皇室成員。只要皇室成員別搞什麼篡位和謀殺的事情,基本上都會平安無事,但一旦被抓到,那下場將會比貴族百姓們來的更淒慘。

也因為對皇室成員的嚴苛殘酷,因此在屬西,爭奪皇位的事是少之又少幾乎沒有,而且他們也比其他國家的皇室成員來的更團結,這也是屬西強大的原因之一。再加上大部分的武林修真門派都在屬西,因此也添上更為神秘的色彩。

屬西皇城—皇嶽是三大國首都中佔地最大的,那是因為在首都皇宮內的東北方有一片大草原,那裏是培養戰馬的地方。那些將領座下的寶馬皆來自於此,而這片草原則由朝中官員之一的言氏來管理。

言蕭為草原管理者,長年居住在草原上,就近照料馬匹。只是在十年前,言蕭失去兒子後便一蹶不振,白天雖仍是盡責地照料馬匹,但卻不在上朝,晚上都和酒精度過,讓人看了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也只能勸著。

白天的皇嶽十分熱鬧,如今已接近太陽西下的時辰,大家都慢慢打道回府。但那是白天,屬於夜間的生活才正要開始呢。

夕陽橙紅的的光芒照耀在皇嶽中,將城中的街道和住家照的橙紅一片,而在最高的樓塔上,一人批著黑色披風迎光而立。黑色的批風將那人完全遮掩住,連露出的半張臉也看不真切。

他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立在那,任由狂風吹佛在身上,吹起批風,露出裡頭的白衣,還有他的右手,但那卻是詭異不堪的。

他死氣沉沉的眼睛緩緩掃視整座城,握緊凸在右掌中的劍柄,他緩緩轉身背對夕陽,腳一動,從樓塔上跳下去,身影消失在街巷中。
正文 第三章
悠閒的走在森林道上,兩旁大樹的茂密枝葉擋住了大半陽光,點點陽光透過綠葉之間的縫隙照射下來,灑在身上,十分溫暖舒服,連帶還有懶洋洋的氣息。陳忠跟在張明和他們後頭,抬頭看看被樹葉遮住的陽光,瞇起眼,低頭。

唔,這樣的天氣不冷也不熱的,好想睡覺……

算了算,其實這時間是他的睡覺時間,不,說不定都還沒睡醒呢。但現在要趕路不能睡過頭,若是因此而耽誤了路程,他會變罪人的,還是算了,晚上早點睡吧。

看一眼後面的陳忠,知道他想睡覺。張明和很無奈,這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有幹勁啊?

不行,還是去和他說說好了,不然這樣懶洋洋一點幹勁都沒有哪成。

心裡這麼想,張明和正要轉身去和陳忠談談時,眼睛不經意和前方一人對上,他頓住了腳。

忍下打哈欠的衝動,陳忠打起精神跟上去。這時,前方的道路上走來一名白衣書生,他身旁的小廝跟在後頭,兩人就這樣和他們擦身而過。經過白衣人時,陳忠的腦海中忽然竄過一道白色的身影,十分熟悉的身影,這讓他不禁腳下一頓。

皺皺眉,陳忠覺得很奇怪,腦海中的身影是誰?

心裡疑惑,陳忠抬起頭,卻發現張明和不知何時回過頭,眼也不眨地看著白衣書生離開的身影。

“小少爺。”開口喚他,在張明和回頭時,陳忠道:“怎麼在發呆呢?”

“…沒什麼。”張明和說完後就逕自前進。陳忠在後面看一眼他的身影,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事情,但是……

沒時間笑別人,因為陳忠自己也陷入思索中。他一直在想腦海中閃過的白色身影是誰,那道身影,和他之前夢到的身影很相似。不,說不定是同一個人。

但那又會是誰呢?

努力想,但越想頭就越痛,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再壓制他回憶失去的記憶,這種感覺很不舒服。陳忠忍下頭疼努力地想了會兒,但越是清楚看到那道身影,他的頭就越痛,就連心都有了痛楚。最後因為頭實在太痛了,陳忠只好作罷。

罷了,記憶嘛,總有一天會想起的。

陳忠如是想。

心裡打定主意後,陳忠跟上眾人的腳步,在天黑前進入城鎮,到客棧投宿休息。



屬西皇嶽

太陽下山,黑夜降臨。在皇嶽中最大的藝妓街現在才是熱鬧的時候。諸多權貴大臣為了應酬都到酒樓尋歡作樂談生意,有些貴公子則是去飲酒作樂,屬於黑夜的生活也正式開始。

但熱鬧的表面下,卻存在著黑暗。

黑暗,正蠢蠢欲動。

鳳來樓中,和同樣身為朝中官臣的大人們乾杯,禮部尚書孫衍喝下酒樓藝妓給他倒的酒,心情愉悅。喝下一杯酒,同僚的一名大臣笑呵呵地看著孫衍,道:“怎麼樣啊?孫大人,這一次我可是叫了樓裡最美的美人和最好的酒來招待了,不知你可滿意?”

“當然滿意。”孫衍哈哈大笑,攬過一旁斟酒的姑娘,紅著臉,微醉道:“不管是這酒,”輕挑地扣住姑娘的下巴抬起,孫衍笑著說:“還是這美人,每樣都讓我滿意到不行啊。哈哈哈—”

“既然滿意就盡情的玩吧。”放下酒,那人湊過去對孫衍道:“孫大人,這姑娘可是樓裡的名妓,還沒破處的,價錢可貴的很。孫大人,今日我買下她來服侍你,你們啊,就好好的去玩吧。哈哈哈!”

“喔?”看看身旁年輕的姑娘,孫衍輕挑地笑了。他攬過姑娘的肩摟著她起身,道:“既然大人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奉陪了。”說著,他對姑娘放肆一笑,招來龜公:“給我一間最好的房!”

“是是…”龜公畢恭畢敬地給孫衍安排最好的房,並帶他前往。

摟著姑娘跟在後面,孫衍摟著姑娘搖搖晃晃的來到房間,直接開門進去,也不管門有沒有關上,直接把姑娘往床上推,自己壓上去。外頭的龜公見狀立刻幫孫衍把門關上,並吩咐任何人都不許去打擾。

在年輕女孩身上上下其手,其實女孩並不願意,因此在孫衍壓上來時她掙扎了。

“誒。”單手把她的雙手抓住,孫衍捏住她的雙頰,把她拉到離自己很近的距離,冷冷道:“妳的初夜是本官買下的,想不服都不行。本官對待姑娘算是仁慈的,換做別人早賞妳巴掌了。但是…”

湊過去,孫衍瞇起眼,在對方逐漸浮現恐懼的目光下冷聲道:“本官對姑娘,也沒有太大的耐心。不想吃苦頭就安分點,也許,妳還能賺到贖身的錢。”說完,孫衍看了她一會兒,在她掙扎稍稍減弱後,一把壓上去,撕扯她的衣服。

“啊!!不!不要…不要!!”女孩劇烈掙扎,孫衍一邊壓制她一邊扯落她身上的衣物。

“不要?妳被賣到這的那一刻身體早不是自己的。若不能取悅客人,妳一輩子只能磨在這種地方任人玩弄!”對於她的掙扎,孫衍的眼睛冷了下來,隨著耐心的消失,連手下動作也越來越粗暴。他強行把她的雙腿拉開,自己擠入,解開自己的褲帶正要動作時,屋外細碎的聲響讓他停下動作。

扭頭往門的方向看去,孫衍皺皺眉,側耳仔細聽了會兒,沒聽到聲音。他又轉回頭繼續動作。

也許是他多心了。

他所在的這間酒樓是規模最大的,連高級廂房都是獨立一棟,提供有錢的權貴大官享用而不被人打擾。而且這時候不會有人來,方才的聲響或許是他聽錯了。彎下腰繼續動作,孫衍正要動作時,屋外又響起一聲聲響,是比之前清楚的聲音。

這回孫衍可清楚聽到了,他皺起眉,放開身下昏過去的姑娘。不去管對方身上被他弄出的傷,孫衍來到門邊打開門,他探出頭左右看看,走廊上十分寧靜,連個人影都沒有,應該是聽錯了。孫衍心裡想。

回房裡,孫衍正要把門關上,但聲響卻又傳來,他愣了愣,走出去來到欄杆前四處看了看,最後在下方的花園裡看到一道身影。孫衍習有武術,眼睛在黑暗中也看得見,他仔細觀察那人的身影,發現他體態修長,不是姑娘,就是這裡的小倌了。

孫衍瞇起眼仔細觀察,在看到對方半張露在燈光下的精緻側臉時,他忽感心癢癢的。看一眼背後緊閉的房門,想到裡頭的女孩根本就不服他,還總想著要逃跑。一開始會有點樂趣,到後來只會覺得厭煩。與其讓自己掃興,不如重新去找樂子來玩。

這鳳來樓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不論是藝妓還是小官。能與之並肩的唯有皇嶽第二大的酒樓——祈月樓。相傳祈月樓有位賣藝不賣身的清官,千金難買,一旦見著,決不忘卻。

瞇了瞇眼,在心裡打定主意,孫衍看一眼下方花園中的人,冷冷一笑,轉身走到樓梯口往下走,來到花園。

“誒,怎麼一個人在這?”孫衍走過去,一步一步靠近他,眼中掠奪的意圖越加明顯。然而那人卻沒有說話,始終側對著他。靠的近了,孫衍這才看清那人的樣子。

那人外頭照著黑色披風,披風下是白衣,而他的臉……

孫衍的眼睛瞇了起來。那張臉,十分地俊美,就是廂房內的頭牌也比不上。雖沒看到正臉,但光是側臉就讓人無法挪開目光。

這個人,他要定了!

“在黑夜中獨自站在這,雖說是初春,白天熱的嚇人,但晚上還是很涼的。”孫衍緩緩靠過去,“你站在這一定冷了,來,和我走吧。”伸出手握住那人的左手。那雙手比他想像中的嫩滑,是少年特有的肌膚觸感,但令他驚訝的是這雙手冰冷的溫度。

看來他在這待了不算短的時間。

但那又如何呢?只要跟了他,這人就走不了了。

心裡的邪念直往上竄,孫衍忍下直接在這把人就地正法的慾望,牽著他上樓,往自己的房間走。從頭到尾,那人都沒說一句話,也沒正臉面對孫衍。正常人早就覺得奇怪了,但孫衍現在色慾薰心,哪還注意的到這些。而且就算注意到了,他八成也只當對方在害羞吧。

把人帶到房間裡,孫衍走到床邊直接把床上昏迷的女孩拖下床丟在地上,然後伸手拉過那人,讓他坐在床邊。

“在花園站了這麼久,想必你也累了吧?不如……”伸手握住那人的雙手,孫衍一邊感受手裡雙手的觸感,一邊道:“不如,就陪爺我好好休息如何?呵呵呵—”握住對方的手忍不住輕撫起來,孫衍著迷的看著那人的側臉,握住對方的手也握住他的掌心,但是……

孫衍的表情忽然有片刻的僵硬,握住對方左手的手依然是緊的,但右手……

這突出的東西是?

孫衍奇怪的低下頭,想看看自己是抓到了什麼,但當他的眼睛看到右手的不明物體時,他脖子一梗,全身僵硬。

在少年右掌中的,是一把劍柄,若只是單純的劍柄到還沒什麼,但少年右手中突出的劍柄,卻明顯是卡在右掌中的,就好像右掌,甚至整隻右手臂都是劍鞘一樣。但令孫衍感到畏懼的卻不僅僅如此。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是這把劍柄的模樣,這是他始終忘不了的。

“你……”想問他為什麼會有這把劍,但當孫衍抬起頭,和那雙死氣沉沉,毫無人氣的琥珀色眼瞳對上時,曾經被他死埋在深處的,那無法向人提起的過去也隨之復燃。

在眼前閃過的一幕幕畫面,是少年混身浴血,抵死不從,即便身軀受到嚴重重創也堅決不妥協,琥珀色的眼中,是從不被他在意的怨恨。

眼前的少年容貌是陌生的,但那雙琥珀色的眼,卻和昔日那被折騰的只剩下一口氣的少年的那雙眼睛重疊,甚至是相融在一起。

孫衍說不出話,整個人也是驚愣在原地。當他看到少年緩緩舉起右手時,他猛然回神,伸手把少年推開:“滾開!!”腳步不穩的起身遠離床鋪,孫衍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他連爬帶滾的想爬出房間。

或許這樣很沒面子,但如今被報復的恐懼佔滿心頭,那種顫慄的感覺就像一條毒蛇爬滿全身,讓孫衍恐懼不已,只想離開這裡。

好不容易起身,孫衍腳步不穩的往門邊跑,卻猛然撞上一人而跌倒在地。孫衍抬起頭,眼中滿是恐懼地看著正低下頭面對他的人。少年有著比女子更美豔的俊美容顏,但眼睛卻是死氣一片的,令人渾身顫抖。

少年抬腳往前走一步,孫衍就往後退一步。他面色慘白,全身哆嗦不已,他抖著聲音開口:“…你、你不要靠過來……我……我……我那時也是逼不得已……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顫抖的聲音嘎然而止,孫衍眼睛瞪大,渾身顫抖地看著眼前的人抬起右手,露出掌中的劍柄。他左手握上劍柄,一動,薄如輕翼,散發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光的劍鋒就這樣從他右掌中抽出。

那人手持冰冷長劍,冷冰冰地看著坐在地上,說不出話的孫衍,手腕一動,一劍揮下。孫衍被他這個舉動嚇回神,他連忙翻身閃過,然後在對方又揮下一劍時徒手握住。也不管自己的手被劍鋒割傷,只要能保命,這點小傷算什麼。

劍鋒被握住無法抽出,孫衍冷冷地看著劍抽不出來的人,冷笑。

就算對方化作厲鬼回來又如何?手下敗將,又如何能殺的了他!

然而孫衍卻是小瞧眼前人了。對方見劍鋒抽不出,於是乾脆不把劍抽出,手腕一轉,孫衍手中削鐵如泥的劍鋒就這樣在他掌中轉個圈,直接把他的手指削掉,頓時血流如注,染紅了他的衣服。

“啊啊啊!!”孫衍緊緊按住斷指的部分,整個人被刺骨的疼痛疼的只能叫出聲而說不出一句話。那人沒有任何思緒地看著孫衍痛苦的模樣,或者該說,自他再回到這人世間時,他的所有情緒,就被怨恨所取代了。除了殺戮,還是殺戮。

再孫衍無法反應過來時,他一劍刺穿孫衍的右下腹,痛的他哀嚎。

那人沒有抽出劍,只是淡淡地看著孫衍痛苦的模樣,然後毫無預兆的轉動劍峰,橫切出去。

“啊啊啊啊!!!”孫衍被他這舉動痛的慘嚎,同時吐出鮮血不支倒地。抖著手按上被橫切出去的右腹,說不出話。直到那人站在他的上方,雙手握住劍柄高高舉起,他才抖著聲音求饒:“…求…求求你……求你放過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劍毫無預兆的刺下,刺穿他的軀體,手臂,胸膛,最後,

刺穿他的頭顱。

那人冷冷的抽出劍,不去管滿臉是血的孫衍,他隨手抽出一塊步擦拭劍鋒上沾染的血跡,一扔,把劍收回自己的右手掌中。他無聲無息的走出房間,消失在黑夜中。

而被孫衍扔在地上的女孩也從昏迷中緩緩醒來,她用破碎的衣服遮住自己近乎赤裸的身軀坐起身,茫然的環顧四周。看看自己身上的傷,女孩很確定自己沒有被玷汙,但孫衍又到哪去了?她不認為對方會這樣作罷。

撐著桌子起身,女孩看看四周,踏出腳,卻踩到一攤水。女孩一愣,低頭看去,就見自己的赤裸的腳站在血泊中,她愣了愣,身軀開始微微顫抖,為心裡的猜測感到恐懼,她小心翼翼的探頭去看……

“呀啊啊啊啊———”一聲尖叫劃破寧靜熱鬧的夜晚,一場難以清醒的噩夢才正要開始。
正文 第四章
“呀啊啊啊啊——”一道衝破天際的尖叫聲引來酒樓和住戶的注意,所有人都衝出房間,就連在前院酒樓喝酒作樂的人都同時一愣,然後丟下酒杯往後院衝。在前院飲酒作樂的權貴中有幾個是侍衛又或者是將軍世家,御前侍衛出生的。當他們聽到尖叫聲後,平日訓練有素的警覺性讓他們意識到不妙,同時扔下酒杯往後院衝過去。

而帶孫衍過來飲酒落作樂的官員,梁大人,他本來跟姑娘玩的好好的,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的酒杯都掉了。他皺皺眉,揉著耳朵起身:“怎麼回事?”

“大人,似乎是後院出事了。”服侍他的其中一名姑娘到前面去看了看,走回來,道。

“後院?”他記得孫衍是到後院去玩樂的……

意識到什麼,梁大人神色一凜,他放下酒杯起身,抬腳走出去:“去後院!”

“是!”跟著梁大人一同前來的三名侍衛恭敬地跟在後頭,往後院前去。

而早先一步往後院樓塔衝過去的那些侍衛、將軍之子則被眼前的景象駭在原地。在他們衝過來之前,在這棟樓塔的那些住客早就圍在這間傳出尖叫聲的房間,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像活見鬼似的,嘴巴開開,驚愕在原地。

那些侍衛和將軍之子推開人群闖進房裡,見到的,就是一具仰躺在血泊中的屍體。若只是這樣或許還不會讓他們愣在原地,他們上戰場的上戰場,殺人的殺人,有什麼是他們沒見過的。但如今這具屍體的慘樣卻讓他們駭在原地。

五大將軍之一,陳朗的二兒子—陳翊在一愣之後回神,急忙來到屍體旁邊蹲下查看。侍衛出身的一名青年則來到呆愣坐在原地的姑娘前蹲下,輕輕搖她:“醒醒,妳聽的到我的聲音嗎?聽得到的話請告訴我們這是怎麼回事?姑娘,姑娘……”

青年看看沒了反應的女孩,很無奈的把視線移到陳翊那,搖頭。陳翊見狀皺眉,正要說話,梁大人卻突然從外頭闖進來,失聲大喊:“孫大人!!這、這是怎麼回事?!!”

皺眉,陳翊看著他,道:“你認識他?”

“陳二公子!”認出他的身分,梁大人急忙恭敬回應:“是。他是禮部尚書孫衍,孫大人。孫大人和下官一同到這飲酒,中途孫大人就摟著姑娘離開了,但是……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梁大人完全糊塗了,想不明白這人前一刻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卻沒了?

禮部尚書……

意識到什麼,陳翊眼神一凜,立刻對自己的下屬道:“去報官,立刻!”

“是!”其中一名小廝闖出人群衝出酒樓,騎上馬往官府的方向衝。見自己的下人出去後,陳翊看像青年,道:“先把她帶出去,等她冷靜下來後再好好審問。”

“是。”青年得令後立刻脫下自己的外衣罩住女孩,然後抱起她走出去。梁大人則是讓自己的帶來的侍衛把人群弄散。畢竟受害的是朝廷官員,事關重大,可不能讓這些人把機密給洩漏出去。

陳翊走出房間,梁大人跟在後頭。走廊上,陳翊靠著柱子,銳利的眼看著梁大人,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梁大人,你和孫大人可是熟識?”

“這…到也不算熟識,但也不陌生就是了。”擦擦額頭上的冷汗,梁大人在對方的威勢下頭冒冷汗的開口。

“那我問你。”眼神變的銳利冰冷,陳翊一字一句的道:“孫大人在外頭,可有得罪什麼人?”

“這……”這叫他如何回答啊?梁大人覺得頭頂壓力很重,他仔細想了想,道:“這下官並不清楚…”

陳翊聽了皺皺眉,獨自思索片刻後,他揮手:“下去吧。”

“是,是……”終於可以離開了!梁大人捧著自己被嚇的怦怦直跳的小心肝下樓。真是的,好好出來玩樂卻遇到這種事,他回去一定要找法師給他收驚。

在梁大人離開後,陳翊把手撐在欄杆上,只覺得這件事實在疑點重重,究竟是誰會這樣心狠手辣的對付一個人,孫衍到底惹了誰才招來這樣的殺機?

手緩緩握起,陳翊直起身,轉身往走廊盡頭走去,下樓。

不管他惹了誰,殺害朝廷官員,皇族絕不會漠視。這下,屬西暫時不太平了。

一切就如陳翊所料,隔天一早,皇帝就下令封鎖皇嶽,不能進城也不能出城,祈月樓更是被查封,暫時不能經營。這下百姓們都了解了,只要沒抓到殺人兇手,皇嶽就一天無法平靜。

相比屬西的大亂,陳忠這裡卻是悠閒的不得了。休息一晚後大夥又再度上路,走在陰涼的森林道上,陳忠舒服的瞇起眼睛,眼皮直打架,舒服的都快睡著了。見他如此,張明和忍不住在他腦袋上招呼,這人太懶了,懶得他快看不下去!

揉揉被招呼巴掌的腦袋,陳忠略顯哀怨地看著前面的張明和。嘖,他就想睡嘛,即使他已經很努力在控制了。

懶洋洋的跟著他們走出一段路後,注意到前方似乎有騷動,陳忠稍稍提起精神看過去。當他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時,他愣了愣,隨即自我思索。為什麼是熟悉呢?嗯……

張大人也注意到前方的騷動了,他讓眾人下腳步,先看看前面的情況。張明和也停了下來,只是當他看到那白色身影時,他又開始盯著人家發愣了。陳忠奇怪的看一眼張明和,然後把視線移到前方對峙的那幫人身上。

陳忠支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可以稱為鬧劇的搶劫。是的,鬧劇。因為他實在沒看過,堂堂一個山賊頭目被個全身白溜溜的書生因為一個言語刺激,就跑去刮鬍子,而那個書生居然還和身旁的山賊講起話了。

“哎,你家老大還真的刮起鬍子咧。”白衣書生戳戳身旁的山賊,道

“那還用的著說,你別看老大長得這麼粗曠,其實他纖細的很。你剛那番話刺激到他了。”那山賊回答了他,末了還摸摸下巴,略顯感慨地說:“不過啊,那鬍子跟了老大那麼多年,那樣子也挺威武的,現下被一刺激全剃了,還挺可惜的。”

“喔。”那書生應了聲後,便等著山賊頭目把鬍子刮完。

那頭,張大人等人無語地看著眼前這詭異的畫面,心中猶豫到底要不要上前幫忙,看上去好像不大需要啊。陳忠低低打了個呵欠,繼續看著前方,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幹嘛。張明和看著那白衣書生,若有所思。

為何他總對這白衣書生有莫名的熟悉感呢?自己曾經在哪看過他嗎?

張明和心中暗自思索,奈何不管他如何細想,總想不起關於以前的記憶。張明和眉宇跡不可察地輕蹙,感覺頭有些刺痛。

張明和思索期間,那山賊頭目已經刮好鬍子,他威風凜凜地大步走到白衣書生面前,大聲地說:“臭書生你瞧個清楚,俺不是長輩是同輩!”說完,似乎怕白衣書生看不清楚,他往前湊近讓他瞧個清楚。

陳忠見著山賊頭目把鬍子全剃光的樣子後,他摸摸下巴,心中感慨。這山賊長得還不錯,英俊剛毅,只要他那雙眼睛別那麼凶神惡煞的話,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有大好前途的青年啊,可惜他是山賊。

那頭,白衣書生一掌拍在山賊頭目頭上,說了句:“湊那麼近幹嘛,吃我豆腐啊?”那頭目聽了整個往後跳開,一張臉紅紅的,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他指著白衣書生怒吼:“阿呸!誰吃你豆腐,俺不好龍陽!”

這位大哥,你回答太快了,說不定人家沒這意思呢。

陳忠默默地想,他看著白衣書生笑嘻嘻的臉,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是在整那山賊頭子。

那邊鬧成一團,這邊是猶豫到底要不要出手,因為他們看上去完全是在胡鬧啊。張明和面無表情地看著。陳忠看看張明和,他那臉上一慣地沒有表情,怎麼也看不出他是在出神,還是很認真地在看。

那頭,已經玩起你追我跑的戲碼了。陳忠又打了個呵欠,實在很想叫他們暫停,等他們走後再繼續。可萬一之後真的出事了呢?良心會過不去。唉,真麻煩。

陳忠本來以為會在無聊一陣,誰知下一刻真的要出事了。那白衣書生左一閃,右一閃地躲著山賊頭目的刀,後來不知是累了還是怎樣,居然沒躲過,山賊頭目的刀都要往他身上招呼了。

看著那一幕,其實陳忠並不擔心,因為他看出那書生有著武功底子,似乎還不弱,絕對可以閃過這一刀。而且那山賊頭目也沒有帶殺氣,雖然有怒火,但也不至於真把人給殺了。

陳忠心裡想著。這時,他身旁一陣微風吹過,陳忠一愣,抬眼就見張明和不知何時衝了出去,還拔劍幫那書生擋下那一擊。

張明和拔劍擋下,在刀劍碰出的同時,他感覺到有一股強勁的力道由刀劍傳遞到他的手中,虎口痠麻。陳忠在一旁看的皺眉,那大漢的力道不弱,張明和該是受到影響了。陳忠默默把手按在刀柄上,若情況不對,立即出手。

本來以為接下來會大打出手,誰知在氣氛緊張的最高點時,那白衣書生語出驚人,把那一窩子山賊給嚇了好大一跳。而那山賊頭目也不是省油的燈,居然爆出一句比白衣書生更驚人的話:“白、白豆腐你…原來你好龍陽?!”此話一出,白衣書生的臉都綠了,張明和也是一愣。

“……”陳忠呆呆地看著,不知該作何反應。老實說,陳忠聽著那話也嚇了一跳,不過隨即會意過來,那白衣書生原本是交朋友的意思,誰知山賊頭目會錯意,把一竿子的人給嚇了一跳,這不落荒而逃了。

山賊們全跑光了,白衣書生轉身看著張明和,微微笑道:“多謝壯士相救。”

突然被道謝,張明和愣了愣,連忙擺手道:“不、不,其實我也沒幫什麼忙…”

白衣書生笑了笑,招來自己隨身的小侍從。白衣書生看了看停在後方的那些人一眼,對張明和說:“壯士,在下還有要事必須先行離開,敢問你的名字是?”

“我叫張明和。”張明和看著他,道。

“原來是張壯士,感謝你方才的搭救,有緣在哪遇到,在下在請你喝酒,當作答謝。”白衣書生笑著說,說完他轉身離去。張明和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心裡忽然有股奇怪的感覺,他朝白衣書生大聲喊道:“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書生停下腳步,側頭看著張明和,淡笑道:“何必安。”

“何必安…”張明和看著他消失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感覺這名叫何必安的青年有些熟悉,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張明和在那出神,陳忠看著那名為何必安的青年,總感覺這名字有些怪,因為那白衣書生給人的感覺很神秘。

張明和與陳忠各自若有所思,殊不知,因為和這人的相遇,他們即將被捲入多大的風暴之中。



屬西皇城

在全城進入封鎖之後,官兵們就一天到晚在各個城門把關,街道上也有官兵在巡邏,就怕殺人事件再發生。而直接和這事件接觸的陳翊也加入辦案的行列中。他仔細審問了留在孫衍房中的女妓,但對方那時早已昏迷,哪知道是誰對孫衍下手,因為怎麼問都問不出來,這件案子也進入膠著。

走在走廊上,陳翊煩躁的抓抓頭髮,心裡想著該朝哪個方向去查。皇帝將他納入調查得一員,這不只是他入刑部以來的第一樁案子,也是他身為將軍世家所有的榮耀。這件案子他必須辦好,不然不只他沒面子,家族也會被削面子的。

轉個彎,陳翊抬起頭,見著前方不遠處的高大身影時,他愣了愣,然後小跑過去:“爹。”

將軍之一的陳朗聽到呼喚聲,他回頭看去,就見二兒子朝他跑來,停下。“爹,您不是在休息嗎?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人老了,睡眠時間不長了。”陳朗說著,他看看陳翊,道:“對了,關於孫衍的案子,你查得如何?”

“我已經審問過那個妓女了,但她那時已經昏迷,根本沒看到是誰殺了孫衍。”陳翊皺皺眉,道:“接下來我打算將鳳來樓的姑娘小倌全聚集起來,一一審問,看看他們是否有看到可疑人士。”

點點頭,陳朗也幫兒子想了想,道:“你可以從家眷方面下手,最好是可以查出他和誰有過節。只要是有關係的人,都別放過。”

“是。”點點頭,陳翊把父親的教誨全記在心裡。看著兒子謹慎的模樣,陳朗還想說什麼,此時,下人卻忽然跑過來,將一封信遞給陳朗。陳翊看著父親打開信看著,然後聽他說:“去備馬車。”

“是。”

看著下人跑開,陳翊看著陳朗,問:“爹您要出去?”

“嗯。”接過下人遞來的披風,陳朗批上披風往外走:“有點事。”

“是。請父親路上小心。”

“嗯。”陳朗往外走出去。陳翊在後面目送父親離開,然後就回到自己的書房繼續查案了。

坐上馬車,陳朗淡淡說了句:“到蘭家。”

車夫應聲後就駕駛馬車前往城東蘭家。一路上,陳朗閉目養神,腦中想得是孫衍的案子。他就這樣安靜的想,直到抵達蘭家,他才睜開眼睛,彎腰步出馬車,被人恭敬的迎進蘭家。

看一眼蘭家正堂內的奢華擺設,陳朗想:蘭葉這傢伙生了三個兒子,兩個敗家,幾年下來蘭家也快完了,哼。

跟著下人來到蘭葉的書房,陳朗十分熟悉的打開門走進去。來到桌案後,抬手把書櫃上一個琉璃做成的鶴雕頭扳下,書櫃自動打開,陳朗眼也不眨一下走入暗道中,來到最深處得一間房。裡頭,除了蘭家主人,蘭葉之外,另一人也到了,正在等他。

“你遲到了,陳將軍。”大臣之一的李丞坤看著悠哉到來的陳朗,不悅地說。

“是你們太突然。”在座位上坐下,陳朗拿過杯子輕啜,淡淡道。

“你!”

“好了,李大人。蘭某今日將兩位大人找來可不是要讓你們吵架的。”蘭家現任當家,蘭葉,他坐在主位上,看著他們淡淡笑道。

李丞坤聽了冷哼一聲,他眼珠一轉,瞪像蘭葉,道:“你今日將我們找來做甚?不會又有人破壞你的計畫了吧?”

“呵呵,怎麼會?那次之後,蘭某可是很小心的。”蘭葉笑了笑,道。

“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陳朗屈指輕敲扶手,淡淡道。

“今日將兩位找來確實有事。”蘭葉看著他們,眼睛瞇了起來:“是為了孫大人的事。”看著聽到孫衍名字,臉色就微變的李丞坤,蘭葉看著沒有動靜的陳朗,道:“關於這件事不知兩位大人有何看法?”

“還能有什麼看法?不就是孫衍自己在外招惹仇人了。”李丞坤不以為意。

“但蘭某卻不這麼覺得。”

嗯?

李丞坤看了過去,陳朗也看過去,蘭葉看著兩人微微一笑,道:“兩位大人請仔細想想,自十年前那件事情後,孫大人和兩位大人行事就變得低調許多。孫大人喜歡往酒樓跑,和他結下梁子八成也只是酒樓的人,但那些人哪來的膽識和能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丞坤皺眉,陳朗淡淡看他一眼,道:“你認為是十年前那樁事件的倖存者?”

蘭葉點頭。李丞坤聽了立刻否決:“這不可能!當年那件事可是牽連九族的重罪,城內城外重陣封鎖,沒有人有辦法逃過一劫。更何況那件事除了那小鬼就沒人知道真相了!”

說完,見蘭葉和陳朗變了臉色,意識到什麼,李丞坤自己也變臉,他抖著聲音說:“難、難道是……”

“那不可能!”蘭葉冷下臉,他沉聲道:“他已經死了,這是我們都確認過的,他不可能還活著。”

“怎麼不可能?那傢伙是被我們害死的,而且我們還對他做出那種事,萬一他死後冤魂不散的來找我們報仇……”

“李大人。”打斷他慌亂的話語,蘭葉神色冰冷,一字一句的說:“那只是無稽的猜測。他已經死了,死了就不可能再回來。請李大人不要相信這樣的謠傳。”

冷冷瞪著李丞坤,把他看得說不出話。這時,一直沒說話的陳朗忽然淡淡的來上一句:“如果真的是他呢?”

蘭葉眼神一凜,將視線移到沒有表情的陳朗身上。陳朗也抬眼看他,道:“萬一他真的回來了呢?你打算怎麼做?”

“如果他真的回來了…”蘭葉的神色冷了下來,他冰冷地道:“那就在殺他一次。”
正文 第五章
經過何必安和那山賊頭目的鬧劇後,陳忠等人在客棧投宿一晚後繼續上路,終於趕在正午時分進入西琴首都,樂兮。

進入樂兮後立即前往客棧投宿安置,然後大夥就各自散開,只要黃昏時回投宿的客棧集合就成。張明和在中途看到正在表演的大舞台後就站著不動了,所以去客棧的只有張大人他們和陳忠。陳忠幫張明和把行囊拿過去後就晃回詩書禮樂四大道的交會點,那裡早沒有了張明和的身影。

陳忠打了個哈欠,四處看看後,他踏上樂之大道,悠閒的逛了起來。

樂兮是極富異國風采的都城,內中最熱鬧的四大道是以詩書禮樂來命名,四條大道上販賣物品也各自不同。詩之大道是通往皇城的唯一道路,也是諸多權貴的匯集之處。也就是說,詩之大道是官員和有錢人的匯集之地。而在朝中佔有一席之地,同時也是首富的霍家就在詩之大道中間的精華地段。

而陳忠踏上的樂之大道是專門販賣各地匯集而來的樂器大道。西琴人善音律,彈琴作樂是他們最大的樂趣。也因此若要買進最好的樂器,西琴樂器絕對是首選。

陳忠自己會吹奏長笛,雖然是亂吹的,但在音樂上他還是有點興趣的。所以當他看到諸多沒看過的樂器時,心裡的好奇也直往上竄。他來到一間裝飾不似其他家店舖奢華的店中,看著上頭掛滿許多樂器和奇珍異寶。陳忠四處看了看,然後他停了下來,目光停駐在一支純銀色的,上留有著奇異圖文的銀笛上。

陳忠看著那圖文,總感覺有些熟悉,似乎在自己小的時候曾經看過,他很清楚那是塞外異族的東西。

不知吹奏起來音色如何。

左右上下看看,陳忠很仔細的在研究他,店鋪老闆在櫃台後見陳忠一直看著那把銀笛,於是他走到他身旁,道:“客官是否有什麼需要?”

“呃,不,沒有。”發覺自己一直看著銀笛出神,陳忠趕忙回神,對店鋪老闆道。

想把視線移開,但移開後目光總是忍不住黏回去,陳忠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看著這支銀笛,不知為何心裡總感覺有股揮之不去的淡淡憂傷。這總感覺,讓他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店鋪老闆見陳忠仍是看著那支銀笛,於是他伸手取下,遞給陳忠,道:“這支銀笛是我在多年以前無意間得到的,有意思想賣出去,但不知怎麼的,他就是賣不出去。客官如果喜歡,就拿去吧。”

“不,這怎麼好意思。”陳忠連忙道。那店鋪老闆笑了笑,道:“這把笛子賣不出去時我便想,或許是他還未找到一個真正能擁有他的人吧。如今見客官如此喜歡這把銀笛,我想他應該找到自己的主人了。”

“可是…”陳忠還想說話,卻聽店鋪老闆說:“這支銀笛音色特別卻也奇異,一般人吹了,發出的聲音都很是古怪,總之不大好聽。客官你要不要吹吹看?”

陳忠見店鋪老闆一直看著他,也不好拒絕,只好伸手接過:“如此,我就吹吹看吧。”

陳忠拿起銀笛,放在唇邊,閉上眼,緩緩吹奏歌曲,但那首曲子,卻是哀傷的。委婉哀泣的樂曲隨著銀笛清脆的樂聲流出,陳忠閉眼吹奏,靜靜地聽著這首樂曲。這首歌經過這把銀笛吹奏出,不知為何,曲中的哀泣竟是更深沉重了,讓人聽了不禁想落淚。

陳忠心裡很疑惑,明明自己不是要吹這首的,但銀笛一放置唇邊,就自然而然的吹奏出這哀傷的曲子,而且—

這首歌,他似乎在哪聽過,明明沒有記憶,卻刻骨銘心……

一曲吹奏完畢,陳忠睜開眼睛,入眼的是店舖老闆微愣的神情。陳忠不明白老闆為何要這樣看他,這時,一陣涼風從外頭吹入,感覺到臉上涼涼的感覺,他愣了愣,抬手抹上自己的臉頰,指尖卻是濕的。

“…奇怪?”抹掉臉上的淚水,但卻是越流越多,陳忠努力的想停止但卻停不下來,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眼淚直掉。

那店鋪老闆回神後看著陳忠愣怔的神情,在心裡嘆息,他抬手拍拍陳忠的肩膀,道:“客官,這支笛你拿去吧。難過的時候吹上一曲,發洩一下心中的情緒也好。”

“……”陳忠沒有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手中銀笛,等他回神時,他已經在客棧內了。不知道自己何時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客棧的。陳忠仰躺在床上,抬手蓋住眼睛,閉上眼。

現在的他,只想好好休息。



屬西皇城

孫衍事件後,接連幾天都沒有動靜,案情也無絲毫進展。對此,陳翊和諸位偵辦此案的大臣十分頭疼。

而在李丞坤說出那毫無根據的猜測後,不知怎麼的,或許是心魔作祟吧,李丞坤三人自那天之後外出就經常帶著貼身侍衛。換作從前這樣的舉動只會讓人覺得奇怪,但如今有個殺人魔在城裡遊走,這樣的舉動只會被解讀成自我防衛。

將軍府裡,陳翊和偵辦此案的大臣齊聚一堂。看著臉色凝重的眾人,陳翊沉重的開口:“關於這樁案件,想必大家都沒有新的進展吧。”

“是。”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揉揉額角,道:“該審問的都審問了,就連家眷又或是貼身侍衛那都沒得到一點消息。孫衍在外的動向一向低調,真要說他有和誰結怨,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現在只能擴大範圍調查,但效果微乎其微。”

“關鍵人物還是那青樓妓女,但偏偏她那時沒了意識,根本沒看到是誰殺了孫衍。”

“她那時可有聽到什麼聲音?”陳翊道。

“關於這方面,我已經仔細問過了。”回答的,是當日和陳翊一同出現在孫衍房間的侍衛,父親為御前侍衛的林清耀。他看著陳翊,神色肅然,道:“在那女孩冷靜下來後我仔細問過她,據她所言,那時候她雖然昏迷,意識有短暫的消失,但她卻有聽到孫衍在說話的聲音,那聲音聽上去十分驚恐,就好像在害怕什麼。”

聽到這個,大家都不禁直起身子,看著林清耀,陳翊道:“孫衍說了什麼?”那可是關鍵!

“她說那時她聽到孫衍用很害怕的聲音叫人不要靠過來,說什麼那時他也是逼不得已,之後她的意識有片刻的消失,後來在聽到聲音時,就聽到孫衍在向那人求饒,說他不是故意的。之後她就徹底失去意識昏迷了。”

聽到這段話,眾人同時陷入沉默中,陳翊在思考之後,道:“若是那女孩說的是真的,那幾乎就可以確定,孫衍,一定在沒有人知道的時候得罪人,而那人現在來找他復仇,這就可以解釋說的通他當初說那些話的原因。”

“但那人會是誰?”

“這就要化明為暗來調查了。”陳翊沉聲道。

“化明為暗?”大夥都疑惑了,林清耀是陳翊的青梅足馬,從小一起大,比親兄弟還親。當他聽到陳翊這麼說時,便立刻知道他的意思,林清耀笑了笑,道:“化明為暗,有些事,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做。”

“既然陳公子有意如此,不如,我們去請駙馬爺幫忙如何?”中年男子想了想,道。

“駙馬?”

“是。”中年男子笑了笑,道:“駙馬爺自與公主成親以來,刑部有諸多案子都是駙馬查出的,可以說他的經驗絕對比我們更豐富。若能得到他的指點,我們在調查方面也能多出許多方向。”

“嗯……”聽到他這麼說,陳翊仔細想了想,道:“這樣或許可行。我過幾日便前往王府拜訪。”說著,他的眉宇蹙了起來,有些遲疑:“但,駙馬會見我們嗎?自從小王爺失蹤後,駙馬和公主就不管事了。”

“唉…”說到這事,在場的大臣們都是嘆息,就是林清耀的神情也失落許多。那中年男子嘆息後,道:“這件事也是莫可奈何。駙馬和公主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小王爺又是他們的愛子。愛子失去音訊,他們難免會心傷。”

“那該怎麼辦呢?”林清耀道。

陳翊想了想,道:“我去找衛之幫忙吧。他常年在王府擔任侍衛,一定有辦法讓我們見到駙馬。”

“二公子是指蕭將軍的二兒子,蕭衛之嗎?”中年男子皺皺眉,道:“可老夫記得他前幾年就隨父親上戰場了。”

“他幾天前已經回來了,而且也繼續在王府做事。”陳翊站起身,道:“我明日就去將軍府找他,請他幫我們牽線。”

“如此就麻煩二公子了。”

“不會。”陳翊笑笑,他送著大臣出大門,看著他們離開後才轉身進門。抬頭看看一片漆黑的天際,陳翊皺皺眉,爹怎麼還沒回來呢?



蘭府,如前幾次一樣,蘭葉,李丞坤,陳朗三人齊聚一堂,討論的仍然是孫衍的事,然而卻是一無所獲。為此,他們都陷入沉默,但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蘭葉的眼中卻是異光閃爍。

怎麼討論都沒結果,陳朗看時間也不早了,便打道回府。而李丞坤早就跑的沒影了。在心裡譏諷李丞坤的沒膽,陳朗坐上馬車打道回府。蘭葉看著他們離開後,轉身進屋,開始了他自己的計劃。

在蘭葉暗自進行計劃時,街道上,從蘭府出來的陳朗坐在轎中,兩個人坐在馬車前駕馭,馬車周圍有四個人保護戒備。幾人走在深夜黑暗的道路上,一陣涼風吹過,吹在陳朗的幾名侍衛下人的身上,每人皆感覺背脊發涼,不由自主加快腳步。

在黑暗中,一雙死氣沉沉的眼在黑暗中看著陳朗的隊伍,他身形一閃,消失在黑夜中。

拖著轎子的馬匹在轉彎後突然停下腳步,鼻息噴氣,不安地跺腳。

“怎麼回事?”駕馭的其中一人不耐地揮動鞭子,一下一下打在馬匹上,但不論他如何打,兩匹馬就是不動,反而不安地往後退。陳朗坐在裏頭,感覺外頭似乎不大對勁,他撩開車廉,探出頭,:“怎麼了,為何停在這裡?”

“回將軍,這,這兩匹馬不動啊。”一人滿頭大汗地說;陳朗聽了皺皺眉,道:“想辦法!”

“是是。”那人連應聲,然後駕車的其中一人跳下馬車,走到馬匹前,拉著他們的韁繩把牠們往前拖。馬匹被拉住韁繩,儘管不願,卻也只得乖乖邁開腳步,莫可奈何。

只是在走了幾步後,兩匹馬皆緊急停下腳步,然後開始不斷掙扎,似乎想要離開。牽馬的那人連忙去阻止,卻見馬匹站起了身體,馬蹄往那人胸口一踹,那人頓時倒在地上,一時間無法起身。

兩匹馬劇烈掙扎,掙脫了韁繩,往前方直衝跑沒了身影。而方才的劇烈震盪把車內的陳朗晃的頭暈眼花。他氣急敗壞地跳下車,對車夫怒吼道:“你們是怎麼辦事的?兩匹馬都跑沒了,我要怎麼回府!”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另一名駕車的車夫急忙跪下求饒,就在陳朗又要罵人時,周圍漸漸起霧,把陳朗等人包圍起來,眾人一時之間迷失了方向。

“怎麼回事?”陳朗皺眉,拔出劍和侍衛圍成一圈,一雙銳利的鷹眼環顧四周,凝神戒備。

濃霧不散,視線模糊,陳朗漸漸沒了耐心,他今天可是答應兒子回去後要一起用膳的。

“是誰在裝神弄鬼?給我出來!”四周一片寧靜,陳朗的聲音在寧靜中顯得特別突出。然而這時,煙霧毫無預兆的散去,陳朗一愣,看侍衛們一同看著四周,只覺得很詭異。

“搞什麼?”陳朗喃喃自語,看看安靜的街道,然後他在轉角處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走過,他皺皺眉,對侍衛道:“隨我過去瞧瞧。”

侍衛們應聲後就隨陳朗往轉角處走,轉個彎後,他們看到了前方有一人在那行走。皺皺眉,陳朗想著方才的煙霧說不定是這頑皮的小鬼弄的,不好好教訓他,他的面子要往哪擺。

陳朗大步走過去,道:“你是誰?給我站住!”說著他伸出手扣住他的肩頭,要他轉過身來。

然而對方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陳朗見狀皺眉,一旁的侍衛看了語氣不耐的說:“大膽刁民,在你面前的可是將軍,將軍和你說話豈能背對,轉過來!”

那人聽了還是沒有動靜,只是頭動了動,然後緩緩轉頭。

當對方露出半張臉時,侍衛們都沒有反應,只當他是刁民而已。但陳朗看到少年的樣貌時,卻是眼睛睜大,瞳孔驟縮。

眼前的白衣少年,長髮披散在後,一張臉俊美飄逸,琥珀色的眼帶著陳朗所熟悉的平淡。

在侍衛不解的目光下往後退,陳朗這時已經顧不得侍衛了,他所有思緒全被眼前人佔據,恐懼,無聲無息的竄上心頭。眼前的少年,是他熟悉到不能熟悉的人了,但是,他怎麼會在這,又怎麼可能會在這?

陳朗腦中亂成一團,都快無法思考了。

少年看著陳朗,他轉身面對,整個人看上去吊兒郎當的,但他的右手卻握著一把劍。只見他緩緩舉起右手,橫舉手中的劍,膝微彎,身體微微向前傾,身上冷冽的殺意緩緩流露而出,蓄勢待發。

陳朗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心裡千萬思緒一一竄過,最後他恢復冷靜,握緊手中的劍,凝神戒備:“不管你是什麼,我都會把你解決。”

聽著陳朗的話,少年微微偏頭。他身軀微微向前彎曲,爾後身影一閃,瞬間竄到四名侍衛面前,一劍揮下。那四名侍衛紛紛舉刀抵擋,然而刀一碰觸到少年手中的劍便應聲斷裂,那些侍衛皆是如此,皆逃不了被斬殺的命運。

少年以極快的速度解決了那四名侍衛後,便立刻竄到陳朗面前,高高躍起,一劍劈落。陳朗哼了哼,冷冷一笑,舉劍擋下對方的攻擊,一路後退,將少年引到馬車旁,並抓起躲在一旁發抖的車夫,朝少年丟去。

少年見那車夫被丟過來,他不閃不避,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一劍揮過,把那車夫斬了兩半。陳朗在對方殺了車夫的空檔跑到他身前,在他沒反應過來時,一劍劃過他的胸膛。

被劃了一劍的少年愣了愣,身影模糊,最後消散在濃霧中。陳朗站在原地看著少年消失的身影,冷笑:“區區一個幻影,也妄想打倒我麼?不自量力。”

陳朗見對方消失後,戒心也隨之鬆散,但他卻發現自己錯了。陳朗在要收劍時忽然感覺到一股全所未有的殺氣,他愣了愣,飛快地抬頭,就見一人出現在上空,左手持劍,一劍劈落。

陳朗立刻舉劍橫擋,硬接下這來勢洶洶的一擊。

“唔!”陳朗悶哼,從手中長劍傳遞來的重量和力道,迫使他單膝跪地,雙手痠麻。若不是他從前長期打仗,體力和耐力都非比尋常,否則他還真接不下這看似簡單,實則卻是力灌千斤的一擊。

陳朗吃力地抬頭,入眼的,是一張柔美白皙的面容,和那雙毫無活人氣息的琥珀色眼瞳。陳朗一見到那雙眼睛,心裡便直直下沉。想不到,李丞坤那毫無根據的猜測居然應驗了,十年前被他們聯手害死的少年,回來了!

陳朗深吸口氣,使出全部的力氣將對方隔擋開來。少年向後一躍,站在陳朗不遠處的地方,淡淡地看著氣喘吁吁的陳朗。他左手舉起手中薄如輕翼的劍,死氣沉沉的看著他,眼中是無法散開的怨恨。

陳朗喘著氣看著少年,然後他站起身,一雙鷹眼看著少年。知道自己躲不過這劫,他靜了半响,緩緩道:“…當年的事我和你道歉。若不是我心有貪婪,也不會聯合蘭葉殺了你,這事我欠你一個交代。”

說完他不在言語,只是握緊手中的劍,朝他衝了過去。

少年身不動,待他靠近時,他才邁出腳步。只見黑暗的天上一道血痕伴隨著一顆人頭,在黑夜中彈到半空中,爾後落地。少年甩甩手中的劍,將血水全甩出去後,才收回右手中。而陳朗沒了頭顱的身軀則緩緩倒落在地,沒了聲息。

看一眼地上的屍體,少年頭也不回的離開,消失在黑夜中。

今夜的皇嶽波濤洶湧,而西琴卻是十分平靜。夜晚的樂兮陷入一片寧靜中,陳忠等人沉沉地睡著,外頭侍衛巡視城鎮,燭火在夜晚的樂兮中顯得突出。而在郊外的樹林中,死屍們漫無目的地走著,一見到生人便立刻衝上去撕咬,把那人吃的身上坑坑洞洞的,看上去十分恐怖。

在那時幾個死屍在吃著幾名生人時,一人無聲無息地來到死屍所在的那片空地上,一雙碧綠的眼淡淡地看著他們,手中的小刀敲敲自己的手掌。刀上的綴飾因為這一舉動而發出清脆的聲響,這些聲響引起了死屍們的注意,他們將目標轉移到眼前的人身上,他們張開血盆大口,朝那人衝過去。

“呵…”那人輕輕一笑,手中出現一道綠色螢光,接著樹林中傳來一陣詭異的聲響,但這卻不影響死屍們的行動。就在他們即將碰觸到那人時,幾道綠色螢光從死屍們腦後穿過,打在四周地面上,焦黑一片。

死屍們腦袋被貫穿後,就像失去動地一樣地倒在地上,漸漸化為灰燼。

那人淡淡地看著那些死屍變成灰燼,然後他轉身離開。一路上,那人碧綠的眼注視著前方,眼微瞇,近似自言自語地說:“最近死屍的數量變多了,是有什麼喚醒了他們麼。”

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一片帶著螢光的綠葉飄散在黑暗的森林中,隨後與四周的樹木融合,消失在黑暗中。
正文 第六章
隔天一早,陳朗的屍體被人發現,引起軒然大波,驚動了皇族和朝廷上下。要知道,陳朗是常年駐守邊關的五大將軍之一,身為將軍的他居然在夜深人靜時無聲無息的死在街上,還腦袋搬家。

這下子屬西是徹底陷入大亂了。

“爹!爹!!”接到消息的陳翊立刻奔到刑部放置大體的房間,當他看到陳朗蓋著白布的屍體和頭顱時,眼淚頓時潰堤,跪到地上,手腳並用的爬到床邊,抱住父親大哭。

“爹…爹啊……”陳翊哭的不能自己,林清耀在他身旁陪他,心裡難過卻也亂的不得了,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和陳翊一同處理案件的大臣們接到消息都是一陣驚愕,然後快馬加鞭的趕到陳翊所在的地方。看到陳翊快崩潰的模樣,他們都直覺不妙,本來一個孫衍就夠人心惶惶了,現在連身為將軍的陳朗都遭到毒手,這下他們可以預見屬西要亂成什麼樣子了。

這情況查下去,絕對會比十年前的那樁案件死傷更重!

“這下麻煩了……”中年男子頭疼的揉額頭,殺害朝中大臣,這可是比牽連九族還要嚴重的重罪啊!

就在外頭因為陳朗的事件而大亂的時候,李丞坤躲在房間裡把自己縮成一團,心裡被死亡的氛圍逼得快發瘋。

可惡,可惡!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若還只是孫衍他還不覺得什麼,但現在連陳朗這匹長年在戰場走跳的狼都出了事,這下不用再猜了,可以完全確定是那傢伙的冤魂回來找他們報仇,不然怎麼就死他們不死別人呢?

接下來不是他就是蘭葉,不可以,不可以這樣,他還不想死啊!!

“蘭葉…蘭葉你這瘋子,我們要被你害死了,被你害死了!!”李丞坤抖著聲音自言自語,屋外的下人很擔心他的情況,猶豫猶豫再猶豫後,他提起勇氣敲門:“老爺……”

“啊!”李丞坤被嚇了一跳,屋外的下人也被他的叫聲嚇到,急忙道:“老爺,老爺您沒事吧?”

原來是下人……

李丞坤被嚇的心臟直跳,他讓自己冷靜下來,道:“沒事……”咬牙,李丞坤眉頭皺的死緊,心裡怎麼也不想讓自己成為蘭葉的墊背。

更何況,這事本來就是那傢伙搞出來的,若不是那傢伙貪圖他兄長的家業,犯案後還被那姓言的小鬼看到。若不是這樣,他們用的著處心積慮殺了那小鬼,最後把自己推向死路嗎?

“蘭葉你這混帳,這事你若不給我個交代,我絕對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咬牙切齒,李丞坤對屋外的下人道:“去請蘭家族長過來。”

“是。”下人應聲後就往外跑了。房間內,李丞坤打開窗戶聽著外面亂成一團的聲音,手緊緊握拳,一拳捶在窗台上。



西琴樂兮

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昨天那件事情後,陳忠的心情就越來越鬱悶,心裡揮之不去傷感也越來越濃烈,想來這還是吹了那首曲子的緣故。但那首曲子他明明就沒聽過,為什麼卻熟悉的像是刻自心底,揮也揮不走。

還是說,那首曲子他是真的有聽過,只是想不起來,而那剛好是他記憶缺失的那段?

“嘖…”倚靠在河畔旁的樹幹上,陳忠安靜的看著陽光灑在河道上刺目的光點,皺皺眉,閉上眼睛,決定去仔細回想過往,當然,這不是想去想就能想起的。想的過程中免不了頭疼,後來因為實在受不了,陳忠只好中途放棄。

“該死…我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弱了?居然連一點疼痛也忍受不了……”煩躁的抓抓頭,陳忠靠著樹蹲坐下來,看著河畔,喃喃自語:“唉……我自詡不是個會給自己沒事找麻煩的人,但這回,卻是自己把麻煩找來了。居然想恢復記憶,嘖,那段過去到底有什麼讓我在意的東西?”

心裡感到不耐,但一想到那讓他既陌生又熟悉的歌,心裡的不耐就被傷痛取代,而且越演越烈。陳忠兀自沉默,一旁的小橋邊,少年和男孩在那兒打鬧,嘻嘻哈哈的聲音不知怎麼的傳進陳忠耳裡,心裡。他一愣,扭頭朝聲音來源看去。

那是一個年約十六的小少年,他牽著看上去只有十歲的孩子在那兒玩耍。孩子見自己玩輸時會抓著少年耍賴,少年只能無奈的看著他,遷就他,面上沒有絲毫的不悅。有的,只有無奈和寵溺。

看著那兩個孩子在玩,陳忠腦子彷彿被敲了一下,敲得他頭暈。按住額角,感覺頭又痛了起來,在眼前閃過的,是一名少年輕柔的牽著稚嫩的孩子白嫩的小手,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轉圈奔馳的畫面。

兩人在草原上歡樂的奔馳,一旁低頭吃草的馬匹抬頭看著他們,甩甩尾巴,又低頭繼續吃草。而跑累的兩人就這樣直接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孩子低低喘氣,然後側頭看著少年閉著眼,在陽光下閉眼假寐的模樣。

眨眨眼睛,不想自己被忽略,孩子伸手揪住少年一縷柔軟的髮,引起少年注意,讓他睜開眼睛看著自己。這回,陳忠清楚看到了那人的眼睛。那是,漂亮的琥珀。

“呵!”猛然倒抽口氣,陳忠抱住頭疼欲裂的頭顱,整個人難受的不得了。扶住背後的柳樹想起身,動作時無意間撥到腰上繫著的紅色鈴鐺,清脆的鈴鐺聲讓陳忠一愣,還未反應過來,就見一人伸出手,手裡拿著和他腰上一模一樣的鈴鐺。

一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他背對陽光,刺眼的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是他的聲音卻清楚的傳入耳裡。

‘收下吧,繫在腰上,不要取下來。’

‘不管你我的距離有多遙遠,只要晃動這雄蠱鈴,我一定會到你身邊的。’

陳忠愣愣的看著眼前人,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就好像自己也曾這樣拿過那串鈴,但是…

眼前的人突然消失,陳忠大喊:“不要走!”伸出的手撲了個空,陳忠愣愣看著兩個被他嚇到的孩子,一時無語。

周遭的人都停下腳步看著他,交頭接耳,不明白他是怎麼了。緩緩放下手,陳忠愣愣看著被他嚇到的兩個孩子,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啞聲道:“抱歉,嚇到你們了。”

垂下的視線緩緩移到潺潺流水上,出現在腦海中的,是在斜坡上翻滾,然後一顆石子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畫面。陳忠額頭上淌下冷汗,他腳步不穩的走到小橋上,看下方流水,水面上映出的,是一張模糊不清的臉。

想要看清楚,陳忠身體往前傾,看上去就像是要投河自盡一樣,這一舉動引來眾人的注目。然而陳忠卻不知道,他只想知道倒映在河水上的人是誰,但撐住自己的手卻突然一滑,陳忠整個人往前撲,未反應過來的他只聽到周圍響起的尖叫聲。

“小心。”在千鈞一髮之際,一人抓住他的手,陳忠一愣,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力道拉回去。他愣愣的轉身,入眼的是一雙綠色的眼。

稍稍往後退,那人見了沒有阻止,只是順勢放開手,道:“方才真是危險。”

“嗯……嗯。”搔搔頭,陳忠從方才的失神中回神,很納悶自己這是怎麼了,但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那個,方才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那人笑了笑,然後就一直看著他,看的陳忠渾身不對勁又不好明說,只好問:“請問,你……”

“真是好久不見了呢。”那人突然開口,還語出驚人,把陳忠驚的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呆呆的聽他說:“十年過去,相較於那個時候,現在的你可真是長大不少,連身體也健康許多。”

“你這是…什麼意思?”愣愣的看著眼前相貌陰柔的人,心裡滑過異樣感。陳忠皺起眉,遲疑道:“你…認識我?而且你說十年前,我們十年前見過面?!”天啊,這是什麼晴天霹靂?今天發生的事也太多了!

那人看看他,挑眉,狀似喃喃自語地說:“原來如此…所以才會這麼問啊。”

“嗯?”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說了讓陳忠不解的話:“不要在執著心中所想,你所執著的過去在時機到來時自然會恢復。所謂魔由心生,你心中的魔正因你的執著逐漸成長,小心點啊,弄不好,可是會出大事的。”

“什麼意思?”陳忠皺眉,問。

“你會知道的。”那人笑而不答,他轉身走下小橋,陳忠見他要離開了,急忙問:“那個,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聽到陳忠的話,那人停下腳步,側頭看著他,微微一笑:

“我的名字叫…蘇銀葉。”

蘇…銀葉?

陳忠愣愣看著那人離開的身影。聽到他的名字,陳忠忽感一陣熟悉,從前,似乎也有個人叫銀葉,但卻不是姓蘇,而是…

是什麼?

這一刻,陳忠覺得自己似乎就快想起部分記憶了,但總在關鍵時刻功虧一簣,這讓他十分鬱悶。

在那之後過了兩天,到了他們要離開樂兮,繼續踏上旅程的時候。一路上,張明和沉默,陳忠也沉默,他一直在想事情,不管是自己記憶中的迷樣少年,還是那自稱為蘇銀葉的人說的話,這些都讓他煩心不已。

一行人就這樣在心事重重中踏上旅程,各懷心事。
正文 第七章
屬西皇嶽,陳將軍府

平日熱鬧將軍府,此刻卻是掛滿白燈籠。

陳朗的長子,陳碩披麻帶孝,面無表情的跪坐在靈堂前,和父親同樣銳利的鷹眼中滿是沉痛。陳翊跪在兄長身旁,和他一同陪伴父親,面上,是掩不住的心傷。

在陳朗的屍體被發現後至今已過去七天,期間,皇帝和滿朝文武官臣皆到此上香,面上都是相同的沉重。之後,皇帝擬旨,讓陳朗入陳家將軍塚,而長子陳碩則繼承父親將軍頭銜,成為新任將軍。

陳碩接旨後並未說什麼。父親下葬後不久,他就必須回到邊關駐守,家業只能由弟弟陳翊來接管。兄弟倆人對此無任何異議,現在他們只剩彼此,不能再失去誰了。

看著哥哥歷盡滄桑的臉龐,陳翊讓他先回房去休息。畢竟自陳碩接到父親死訊,陳碩快馬加鞭從邊關趕回來自今都不怎麼休息,陳翊很怕他倒下,他已經沒了父親,不能再失去哥哥。

知道弟弟的擔憂,陳碩拍拍他,起身走回房間去休息。看著兄長離開的身影,陳翊忽然覺得,這比自己大三歲的兄長,似乎瘦了許多,滄桑許多,完全沒有青年應有的活力。

想著事情,肩膀忽然被拍了下,陳翊轉頭,就見林清耀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臉上是止不住的擔憂。勉強對他笑笑,陳翊道:“…我沒事,抱歉,讓你擔心了。”

“阿翊……”

“我真的沒事。”陳翊拍拍他,道。

雖然他那麼說,但林清耀哪能放心,難道他以為他看不出他是在硬撐?在心裡嘆氣,林清耀正要說什麼,這時,門外來了一人,他一愣,拍拍陳翊,示意他看過去:“阿翊,是衛之。”

陳翊聽了看過去,就見一名俊俏青年從大門走進來,面上有些憂鬱。那個人,就是五大將軍之一的蕭將軍二子,同時也是駙馬爺的貼身侍衛,蕭衛之。

他大步來到陳翊和林清耀面前,道:“許久不見了…沒想到,在見面,居然會是在這樣的場合。”說著,他看著陳翊,拍拍他,道:“節哀順變。”

“嗯。”陳翊點頭,他看看蕭衛之,道:“真的是好久不見了,你去邊關後就沒有在見面了,現在你回到京城,本來我過幾日要去找你,但現在卻遇上這種事……”陳翊說不下去了。

“別這樣。”蕭衛之看著陳朗的靈堂,十分無奈:“這只能說是上天在作弄人吧。”

陳翊對此很無奈,很悲傷,也怨恨,還有不解。不明白父親為何會遭到毒手,這口氣,他無論如何都要討回來!

看著蕭衛之給陳朗上炷香後,陳翊把林清耀和蕭衛之帶到自己的書房,有些話,他必須和蕭衛之說。

在圓桌旁坐下,陳翊給兩人砌壺茶,然後拿起杯子沉默地喝茶。林清耀看一眼陳翊,知道父親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他絕對不會放過殺人者,而之前他們就討論過要去找蕭衛之,現在他自己過來了,陳翊也能省下一點功夫。

放下杯子,陳翊看著輕啜口茶的蕭衛之,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衛之,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嗯?”放下杯子,蕭衛之問:“什麼事?”

“我想請你代為引見,讓我見見駙馬。”聽到這話,蕭衛之神色微動,然後若無其事的喝茶。他這一細微的變化卻全看在陳翊眼裡,他將手放在桌上,道:“衛之,我知道這件事讓你為難,但我需要駙馬的意見。這樁案件發生已過去十多天了,到現在仍一無所獲,而且這次遭到殺害的不只是我的父親,還有侍衛和車夫,這表示對方不是只殺官員,萬一到最後有百姓受害,那就麻煩了。”

“是啊。衛之,這件事非同小可,皇嶽已經亂成一團,再不處理只會釀下大禍。”林清耀也跟著說:“衛之,算我們拜託你了,就算不為我們,也要為皇嶽的百姓著想,看在這點上,就拜託你幫幫我們了。”

“這……”蕭衛之很猶豫,畢竟駙馬已經不管事了,父親又提醒他不要多管閒事,再加上當年事件的內幕。想到陳朗和孫衍的死,蕭衛之就不禁想起當年的那樁慘案,心裡也實在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幫忙。

看著蕭衛之思考的模樣,陳翊和林清耀不催促他,讓他自己想出結果,同時心裡祈求他能夠答應。

在心裡天人交戰,對陳朗和孫衍,蕭衛之對他們並無好感,就是那個李丞坤他也不怎麼想理會,總之只要是和蘭葉有關係的人他都不想管。若不是十年前他們做出那件事,‘他’就不會死,小王爺也不會失蹤。

但是…

看著陳翊憔悴許多的模樣,蕭衛之有點心軟。畢竟陳朗是陳朗,陳翊是陳翊,說不定他們兄弟倆根本不知道自己父親暗地裡做了什麼事。更何況,那兩兄弟和自己以及林清耀可是從小就一起念書的好兄弟,這情誼哪能說斷就斷。

罷了罷了,這回就當他認輸,就讓他們見駙馬吧。

在心底嘆氣,蕭衛之妥協了:“好吧,這事我會告知駙馬的。但我不能保證他會見你們。”

“沒關係,衛之,這件事就麻煩你了。”陳翊對他笑笑,蕭衛之微微一笑:“這沒什麼。倒是你,你和你哥哥可要照顧好自己,別把自己給折騰壞了。”

“嗯。”解決一樁心事,陳翊總算能夠稍稍放鬆,心情也好了些。林清耀見他總算有點精神了,心裡也放心不少。三人又聊了些話後,蕭衛之才打道回府,他才剛從邊關回來,有許多事要處理。

陳翊把他送到門口,看著他離開後,才轉身進屋。



李府中,李丞坤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渾身顫抖,心裡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蘭葉不在皇嶽了,他居然不在!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出城的?再說現在是戒嚴時期,誰都不能出城,他是打哪來的方法出去的?居然還說是去參加西琴霍鶿的壽宴,放屁!霍鶿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誰會邀請他啊!

更重要的一點是,一旦蘭葉離開,那麼城中剩下的目標不就成了他自己?那怎麼可以?不能這樣!這件事明明就是那傢伙惹出來的,憑什麼要他們出來當替死鬼,蘭葉才是最大的主謀,他才是!!

“不是我…不是我要殺你的……都是蘭葉,一切都是那傢伙,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殺了自己的兄長,滅了蘭家,惹出這樁死傷慘重的冤獄案件,那小鬼就不會死,就不會來找我們報仇!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蘭葉!!”李丞坤抱住頭,語無倫次的胡言亂語,心裡快被名為恐懼的毒蛇掐得喘不過氣,也快要忍耐到極限了。

“…不行,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對,我不能這樣…必須先發制人…對,就是這樣,哈哈哈……”李丞坤略顯瘋癲的站起身,開口把下人喚來,道:“立刻去道觀請法力高強的道士過來!”

“道士?老爺您這是……”

“叫你去就去!!”直接把人吼走,李丞坤在椅子上坐下粗喘氣,他給自己倒杯水,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的他除了冷靜別無他法。

“蘭葉,我就是死也要把你拖下水,走著瞧!”一拳打在桌上,李丞坤又怒又害怕,只能等著道士趕快過來。



西琴

夜晚時分,陳忠等人趕在天黑時進入縣誠,來到客站投宿,消除這幾天趕路的疲勞。

客棧內,陳忠在房中泡澡,頭上的布解下,褐色長髮披散在後,陳忠半瞇著眼,舒服地輕嘆口氣。在連番趕路後泡上熱水澡是最舒服的,解疲勞,放鬆筋骨。正舒服時,不知想到什麼,陳忠忽然摸上自己的臉,臉上是沉思,接著他伸手把自己的布包撈過來,從裡頭取出一瓶藥水,倒在手上,抹上臉。

臉上全抹滿藥水後,陳忠手一動,竟從臉上撕下一層皮。把皮放在一旁,陳忠拿過銅鏡照上自己的臉。這是張,連他都感到陌生的臉,自十年前被陳霆救了之後,他就一直帶著人皮面具。

鏡中的臉,五官深邃,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皮膚蒼白。這是張絕不屬中原人的面容,也因為太引人注目,所以才常年帶著人皮面具,將自己打扮成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小官差。是為了如今的身分,也是為了保護自己。

放下銅鏡,陳忠拿過人皮面具放到水中洗洗,然後披在浴桶邊緣晾著。另一間房中,張明和躺在床上若有所思,一直想著關於霍鶿和何必安的事,就在這時,張明和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從房頂上掠過,剛看見就聽聞一聲:“抓賊啊!抓賊啊—!!”

張明和聽了眼神一凜,無聲地翻出窗外追那道身影。

這聲音一出,陳忠嚇了一跳,從浴桶中走出來,拿過一條布巾圍在下身。陳忠赤裸著結實的軀體走到窗邊,深邃的眼朝外看了看,視力極佳的他一眼便看到張明和跳了出去,追著那黑衣人。

“怎麼跑出去了?”陳忠皺皺眉,本想追出去,但想想又覺得沒必要。張明和功夫不弱,要對付個賊是綽綽有餘。心裡這麼想著,陳忠又回去泡澡,洗完後穿上白色裡衣,把頭髮擦乾後,躺上床,被子蓋再肚子上。陳忠舒服地嘆口氣,閉上眼,沉沉睡去。
正文 第八章
西琴在黑夜中顯的寧靜,但屬西卻不是這樣。為了這樁案件,屬西皇城重陣包圍,相隔十年的戒嚴時期再度來臨,所有人只進不出,要出城,就只能無罪。但在這樣兇手不明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有嫌疑,除非能夠拿出證據,這樣,或許還有出去的可能。

李丞坤在自家府邸中,看著面色凝重的陳道長,擔憂地問:“道長,您看這次的事件是不是冤魂作祟呢?如果是的話,那…那我該怎麼辦?”

陳道長面色凝重的沉默片刻,然後緩緩開口:“李大人,貧道根據您所言來算了一下,這事確實和冤魂脫離不了關係。若是貧道沒有猜錯,大人您所說的那個妖魔鬼怪最遲明晚一定會來找您。”

“啊!”李承坤大驚,連忙問:“明、明晚?只有一天那我該怎麼辦?”

“大人勿荒,貧道會設下天羅地網,不會讓他傷到大人,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此人怨氣頗重,不容易散去,對大人和其他兩位被殺的大人似乎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貧道斗膽的問,大人您是否有做出讓他怨恨至此的事?”

“我……”李承坤吞吞吐吐,這讓他怎麼說啊!

陳道長見他那樣,心裡無聲嘆氣,他道:“大人,今晚那人若是來了,貧道會先和他溝通,看他是否會知難而退。但倘若他不願,貧道也會盡力而為。”

“你打算怎麼做?”李承坤問。

“收了他,或是,”陳道長緩緩道:“滅了他。”



隔天一早,因為在意失去記憶的事,陳忠整晚都沒睡好,早早便起床到外頭去走走,接下來一整天就把自己關在客棧房間了。看看陳忠緊閉的房門,張明和不明白他是怎麼了,但他現在也沒心情去管他,因為他自己腦子也亂成一團。

對於他們兩人的心事重重,張大人很疑惑,見他們一臉憂鬱樣,他想一定要找個時間問問他們,若真有事也能開導他們。年輕人應該要有活力,死氣沉沉怪奇怪的,不習慣。

獨自待在房裡,陳忠趴在窗台上看著街景,或許是昨天沒睡好的緣故,現在的他只覺得很睏,怎麼忍也忍不住後就睡了過去。

感覺到風吹拂在身上,陳忠皺皺眉,只覺得奇怪,不明白風是從哪來的。動動眼皮,陳忠眼睛睜開一條縫隙,但入眼的卻不是街道,而是天空,蔚藍的藍天。陳忠愣了愣,他動動手,手下的觸感不是窗台,而是柔軟的草。

這下陳忠是徹底感覺不對了,他睜開眼睛就想要爬起。但就在他正要動作時,一人從遠方走來,來到他面前,彎腰看著他。那人一身的白衣,仍舊的背對陽光,仍舊模糊的面容,陳忠呆呆的看著他彎下腰,琥珀色的眼對上自己,嘴角帶笑。

‘還不起來啊?你這小懶鬼。’

無奈中帶著寵溺的話語,陳忠看著那人朝他伸出手,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握住,但眼前的景象卻突如變回原來的街景。陳忠整個人的重心朝外,眼看著就要摔下去時,一人從身後抱住他把他拉上來。

驚疑未定地呆坐在地上,陳忠抱住頭,因腦門的刺痛而皺眉。想著方才的畫面,腦海中少年的模樣,越來越清晰了,但唯獨那張臉,卻是怎麼也看不清。想著那看不清的面容,少年特有的清潤嗓音,陳忠按上胸口,只覺得心裡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痛。

按住胸口的手縮起,揪住衣襟,陳忠咬牙,面上浮出痛苦之色,他吸口氣壓下心傷,然後去看不遠處的紅色影子。手握上紅色握柄,陳忠沉默看著這紅色兵器,伸手拔起,隨手一揮,轉身看著窗外,而被他拋出的紅色兵器已消失無影。



屬西皇嶽

奔喪的隊伍在延綿長道上走著,陳碩和陳翊走在最前頭,他們各持一籃紙錢,從籃子裡抓出一把灑上天際,沉重的音律漫延四周,一切看上去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奔喪的隊伍出城,一路往北方走,陳碩和陳翊沒有過去,他們就在城門前看著運送父親的棺木往北方前進,葬入將軍塚。

本來他們該是要跟去的,但現在他們出不了成,代表前去的還是母親。陳碩站在弟弟身旁看著遠去的隊伍,沉默許久後忽然開口:“回邊關前,我想去祭拜父親。”

陳翊聽了沉默片刻,沉重的點頭:“…我也去。”

兄弟兩人無語地站在那兒好些時候,直到守門的人來請他們入城,他們才轉身進入城內。

把將軍府裡的事情處理一番,陳翊和林清耀出門了,快馬加鞭來到王府停下,王府大門外,蕭衛之已經在那等候了。

“衛之。”陳翊和林清耀快步走過去,蕭衛之見著他們後,道:“駙馬已經在裡頭等候了,我們快進去。”

“嗯。”陳翊點頭,邁開腳隨著蕭衛之一同踏入王府中。來到正堂,遠遠的,陳翊就看到那背對著他們的高大身影。

駙馬爺,傑斯.迪斯特。

傑斯,來自西方的神秘男子,在清寧公主十六歲那年到邊疆時遇上的神秘男子。本來兩人並無交集,只是傑斯多次在清寧公主遇難時伸手救她,再加上兩人時常拌嘴,不知怎麼的,清寧公主便喜歡上了這英俊高大的男子。

一開始皇帝聽到愛女要嫁給這西方來的男人時可是一百二十萬個不願意,還差點暈倒,雖說對方多次救了自己的女兒,但他怎麼也不想把女兒嫁給他。一不知道此人家世和身世,二這人又是個西方人,光是長相和體型就差了一截,怎麼想都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吃虧。

奈何不管他如何勸說,十分固執的清寧公主就是聽不進去,堅持要嫁給傑斯,後來皇帝敵不過女兒的固執和從未上演過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最後只得同意了兩人的婚事。

兩人成親後便時常膩在一起,起初皇帝還對這西方駙馬感到不滿,但見他對自己的女兒是疼愛有加,半點委屈都捨不得給她承受,於是心裡的那點不滿也漸漸消失,只是後來聽說愛女為了生孩子差點送命,就氣得直跳腳。

不過後來見女兒生下的孩子長的白嫩可愛,女兒又是十分疼愛,心裡剩下的最後一點不滿也煙消雲散了。

但說到清寧公主差點斷送生命生下的孩子……

現在這話題是全城人民的禁忌,就是怕公主想起失蹤的兒子而傷心過度。之前小王爺失蹤的消息傳出來時,清寧公主可是嚇得差點暈倒,最後因為遍尋不得而日日以淚洗面,把自己的身體都搞壞了,這幾年一直在休養。

進入正堂內,蕭衛之來到傑斯身旁低聲稟報,陳翊和林清耀則是單膝跪地行禮,道:“陳翊(林清耀)拜見駙馬,貿然前來拜訪,還請不要見怪。”

“不必多禮,起來吧。”傑斯轉身,一雙寶藍色的眼睛直直看向他們,那深邃的藍色讓林清耀和陳翊有種被吸進去的感覺。他們並不常見到傑斯,像這樣和他近距離面對面還是第一次,因此一時間有些怔愣。

“……多謝駙馬。”發覺自己出神了,陳翊輕咳,和林清耀一同起身,看著傑斯,心裡想著該如何開口。

“外頭日大,想必你們也累了,坐下休息吧。來人,奉茶。”示意他們坐下,傑斯在主位上坐下,蕭衛之站在他身側。看著有些緊張的兩人,傑斯笑了笑,看著陳翊,道:“陳二公子,陳將軍的事我聽說了,對此我深表遺憾,還請節哀。”

“多謝駙馬的關心,我已經沒事了。”陳翊笑了笑,因為傑斯的率先開口讓他舒緩了不少緊張感,他深吸口氣,道:“其實我和清耀來拜訪駙馬,是想請駙馬給予指教。”

“喔?”接過下人遞來的茶盞,傑斯輕啜後,道:“是什麼事呢?”

“是關於這次的案件。”陳翊看著傑斯,正色道:“駙馬,想必您也知道近來發生的兩起朝中大人被殺害的事件,一為孫衍,二為家父。殺人者並不是密切的殺害,而是相隔有段時間才再度出手。”

“本來我們以為對方是以官員做為下手對象,但這次死的不只是家父,還有侍衛和馬夫,但馬夫卻只死一個,剩下的一個卻沒事,這讓我們十分困惑,因此前來詢問駙馬,希望駙馬給予指點。”

“馬夫有兩個,被殺害的卻只有一個。而侍衛則是全被……”傑斯聽了思索片刻,然後看著陳翊,道:“請兩位隨我來一趟書房。”

陳翊和林清耀聽了互看一眼,然後再蕭衛之的暗示下起身,隨他和傑斯一同前往書房。進入書房,讓他們坐下,傑斯坐在主位上,開門見山的明說:“請陳二公子將整件案件的前因後果說清楚。”

點頭,陳翊將孫衍的案件和陳朗的案件一一說明,實際聽到案件的前因後果,又聽到被殺害的目標,傑斯和蕭衛之不由自主的想到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那樁死傷過半的滅門慘案,根據他們那時得到的證據,孫衍,陳朗,皆為幕後黑手之一。而如今被殺害的是他們,不去看被殺害的馬夫和侍衛,對方的目標明顯是他們兩個地位顯赫的人,這實在很難讓人不去想這是活下來的倖存者所進行的復仇。

但被那件事所牽連入獄的人無一倖免,倖存者更是不可能存在,那究竟是誰做的?

看來要確認是不是和十年前那樁案件有關,只能注意李丞坤了。

傑斯沉默片刻後,道:“陳二公子,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這次受害的雖然有侍衛和馬夫,但真正具有殺害意圖的只有孫大人和陳將軍,或許是因為他們阻礙對方動手才被滅口也不一定。”

陳翊聽了皺眉,和林清耀低頭思考。

其實傑斯說的並無道理,侍衛雖是全軍覆沒,但馬夫卻只死一個,另一個卻沒事。如果真如傑斯所說只是因為阻礙才會遭毒手,那另一名馬夫能活的原因也能成立。

但是,究竟是誰要下這樣的毒手?

想到父親的死,其實陳翊並非全無疑惑。有人要殺陳朗,他一定會抵抗,更何況那時候他的武器還在手上,再加上他征戰場多年,區區的殺人者他哪有可能應付不了。除非對方是真的很強,不然就是陳朗放水,讓對方殺自己,但這有可能嗎?

頭很痛,最近為了陳朗的事陳翊都不怎麼休息。林清耀很擔心他,而傑斯看了看陳翊後在心裡嘆息,他開口:“二公子,林侍衛,你們,要不要和我去一個地方?”
正文 第九章
搭著馬車往皇城內的東北方走,一路無阻的來到一片廣闊的草原上,馬匹在草原上自由奔跑,看上去十分自由。但曾經美麗的景色如今再見到,卻是徒增傷感。

馬車停了,傑斯從馬車上下來,後面,蕭衛之,陳翊和林清耀相繼從馬車上下來。看著這片一望無際的草原,陳翊不明白傑斯帶他們過來的用意是什麼,扭頭想問時,卻見蕭衛之難掩哀傷地看著這片草原,這讓他和林清耀同時一愣,不明白蕭衛之為何會有這樣的神情。

正在思索間,傑斯忽然開口:“好久沒來這了,這裡的空氣和景色還是一如既往,記得上次來時,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說著,他看向陳翊,微微一笑:“跟你們說個祕密,每當我想不明白一件事時,我就會到這來讓自己的腦袋放空,這樣,我才能重新思考。”

“駙馬……”

“誒,其實這次會帶你們過來,一方面是因為公主看我悶再府裡太久,把我趕出來活動活動。再來就是…”將視線移到草原上,傑斯藍色的眼中出現沉重:“我好久,沒來看過他了。”

“他?”不明白他口中的他是指誰。陳翊只知道,這裡,似乎埋藏了一段沉重的過往。

不管草原再怎麼美麗,馬兒再怎麼自由,都掩飾不住漂浮在空氣中,那心碎的沉痛。

深吸口氣,傑斯對他們笑著說:“走,先去見見馬場的主人。”說完,他率先邁開腳步往一個方向走,蕭衛之也走去,林清耀和陳翊對看一眼,也邁開腳跟上去。在翠綠的草原上走出一段路,入眼的清一色皆為草原馬匹,還有幾顆石子和小花,直到那突出的大樹映入眼簾時。

大樹長得高大壯碩,茂密的枝葉擋住了陽光,樹下有一顆足以讓人躺上去的大石頭。而此時這顆大石頭上,一人坐在上頭,手裡拿著一支竹笛,輕輕撫著。傑斯見著了那憔悴的背影,在心裡嘆氣,他走過去:“言卿,我來了。”

馬場主人,言蕭聽到聲音後抬頭,看到傑走過來,笑了笑,起身行禮:“下官見過駙馬。”

“別多禮了,咱倆算是老朋友了,哪需要那麼多禮數。”扶起言蕭,傑斯微微一笑:“再說了,你家兒子和我家小鬼可有婚約,算是親家了。”說著他嘆氣,很是無奈:“…只可惜……”

“駙馬請別這麼說,雖然沒有成婚,但也算是了。駙馬如此惦記他,想必他也會高興的。”言蕭笑了笑,但臉上的滄桑和苦澀的笑臉,卻招顯了他內心始終散不去的痛。

拍拍他,傑斯深吸口氣,笑道:“我想去看看他。”

“是,駙馬儘管前去,下官還得去準備奠祭的物品。”笑了笑,傑斯看著言蕭離開後,才轉身看著後面三人,微微一笑,道:“走吧。”

點點頭,陳翊和林清耀在傑斯和蕭衛之身後,往草原深處走去。



西琴

休息之後,張大人等人購買完所需之物後便又整裝啟程,現在雖然已經離正午十分不遠,但他們所在的縣城離歸山已經不遠,只要腳步加快就可以進入歸山,並在天黑之際趕到琅歸城。

滿懷心事的上路,對於自己差點從窗戶翻出去這件事陳忠沒有說,他也再一開始的驚慌後便把此事拋到腦後。現在的他不想在想這件事,光是神祕少年的事就夠他頭痛了。

走了幾個時辰的路,終於來到歸山。

歸山地形險峻陡峭,張大人一行人小心地走在山路上,陳忠朝旁邊看了看,入眼的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陳忠默默地收回視線,又看看另一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左為樹林,右為懸崖峭壁,這歸山的山路真不是普通的險峻。陳忠心裡想著,只是那時的他萬萬沒想到,變數居然在此刻出現。

只見無數個黑衣謀面人從樹林中竄出,擋在他們面前,說了些在陳忠聽來既像是莫名其妙,又好似藏著甚麼陰謀一樣的話,心裡有不好的感覺。

“你們是誰?!”張明和冷著臉提劍護在張大人身前,冷冷地問道。

“哼。”為首那人冷冷一哼,淡淡地開口說出讓張明和等人不解意思的話:“真沒想到,你竟然沒死,看來當日所下的藥分量似乎不足,居然沒讓你斃命。”

聽著為首黑衣人的話,陳忠和張大人眉頭一蹙,朝張明和看去。

“你在說什麼?!”張明和皺著眉,對他的話感到不解。

“怎麼?你不記得了?”那人挑挑眉,淡笑道:“真是讓人感到意外,不過卻是好的意外,你失去記憶就沒人指證我們了。不過我們也不能讓你活著,已經讓你多活十年,你也該含笑了。”

說完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那人突然衝上前連番快攻,招招攻擊張明和的致命點,張明和雖是驚了一下但立刻恢復冷靜,沉穩地接下黑衣人狠戾的攻擊。



往草原深處走,傑斯熟悉走在草原上,安靜地朝一個方向走。蕭衛之安靜的跟在後面,陳翊和林清耀沉默地跟在那兩人後頭。雖滿腹疑惑,但他們卻沒有開口,因為他們感覺到,每往深處走,那兩人身上的憂鬱就更重。

陳翊不明白他們這樣的情緒是從何而來,現在想想,這樣的情緒是來到草原上才有的。而且傑斯和言蕭似乎是熟識,再加上他們兩人的談話,陳翊更加確定他們認識,而且是在十年前就認識了。

一路往深處走,傑斯和蕭衛之帶著他們兩人來到寬敞的湖邊停下。看著清澈湖泊,陳翊和林清耀讚嘆地看著,看著陽光倒映在湖面上,亮光點點,十分漂亮。傑斯臉上帶著淡笑看著湖泊,而蕭衛之則是苦悶著一張臉,沒說話。

“這片湖泊,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美麗,難怪他們總愛到這,連我看到也捨不得走了。”傑斯笑著說,接著嘆氣,轉身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湖邊的一處石碑前停下,沉默看著。

陳翊和林清耀走上前,看著傑斯身前的‘石碑’,蹙眉,開口問:“駙馬,這是……”

“這是他的墓碑。”在墓碑前蹲下,傑斯抬手將擋住名字的藤蔓扯下,蕭衛之則取下上頭的落葉,又將上頭沾得灰撥掉,露出墓碑應有的樣子。

看到墓碑上刻著的字完全露出時,陳翊臉色微變,驚訝地道:“這、這是…”

陳翊驚訝的同時,西琴歸山,張明和等人意外遭到埋伏。對於黑衣人的話,陳忠和張大人都是一頭霧水,但他們卻十分確定這些人的目標是張明和,只是陳忠漏算了一件事,他自己,也是黑衣人的目標。

衙門內的官差則保護張大人不受到襲擊,張明和一邊和為首的黑衣人對打,一邊替張大人擋下攻擊,很快地便被那黑衣人尋得空隙。張明和一招招接下對方愈發狠戾的攻勢,在他一個旋身躲過對他一劍時背後露出空門,被那人的手下在背後砍了一刀!

陳忠拔出刀和那些黑衣人對打,在一招一式地接下使出時,他使出了自己精堪的招式,這些招式不只是和陳霆學的,其中還包括了他從前所學。

而在一名黑衣人朝張明和背上劃出一道血痕時,陳忠剛好解決兩個人,抬眼便看見:“小少爺—!!”

張大人也見著了,心裡一驚,急得大喊:“和兒—!!”

張明和退了幾步,微喘地說:“…爹我沒事,您小心…”話未說完,對方又是凌厲的一劍過來,張明和舉劍隔擋開來,和他接招。而其餘黑衣人和官差們纏鬥在一起,一時間也無法趕去幫張明和。張明和咬牙接下那為首之人快狠準的劍勢,那人見他能夠接下他的攻擊,感到很意外。

陳忠皺著眉頭不斷砍殺接二連三擁而來的黑衣人,怎麼殺也殺不完,那邊張明和戰得險象環生,背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這讓陳忠和張大人心急不已。陳忠奮力使出自己所學,終於把眼前的黑衣人都打倒了,誰知就在這時,變數驟增。

那為首的黑衣人身形一動,在張明和未反應過來之時來到他面前,凌厲的一劍朝他肩膀一劃,在張明和左肩膀延至右腹下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和兒—!!”張大人紅了眼,失聲大喊。

“小少爺!”陳忠見著張明和那道血淋淋的傷痕,一瞬間,腦海中閃過幾道殘影,那些殘影上皆有鮮血。陳忠睜大雙眼,不斷喘息,抬手按住滯悶胸口,心中既是恐懼又是疑惑。

那些殘像,是什麼?是誰?是誰渾身是血,無聲無息地躺在那?

“唔!”感覺頭疼欲裂,陳忠按住自己的頭,細碎冷汗出現在額頭上。陳忠痛苦地睜開眼,正好看見張明和肩膀被刺穿,單膝跪地,搖搖欲墜。

“呃…啊…唔…”陳忠痛苦地發出幾聲單音。眼前的人和腦海中那殘像中的人重疊,陳忠痛苦地道:“…我、我的頭……”頭好痛,真的好痛,就像是要裂開了一樣,而在頭痛欲裂的同時,胸口也感到滯悶,痛苦難耐。

之前攻擊陳忠的黑衣人見他突然單膝跪地,捧著頭似乎很痛苦,看到他左手腕上露出的紅色手鍊。黑衣人瞇起眼,見機不可失,他趁亂衝過去,在陳忠不及反應之際奪走他左手腕上的手鍊。陳忠見狀忍下頭疼欲裂的痛苦就想追過去,但效果微乎其微。

這時的屬西草原,陳翊和林清耀驚訝地看著墓碑上的名字,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蕭衛之面色沉重,默默無語。傑斯低低嘆息,低聲道:“這是言蕭獨子的墳。十年前,皇嶽發生了一樁牽連九族的滅門慘案,蘭家前任族長一家七十二口皆遭殺害,無人倖免。這件事在當時引起軒然大波,也開始了戒嚴時期。”

“被那樁命案牽連入獄的有官臣,也有商人,所有被牽連的人都被關入獄,其中包括了,言蕭唯一的兒子。這樁慘案處決了近百人,這還是牽連九族後得到的數字。陳二公子,如果我說他們全都是冤枉的,你信嗎?”

“我……”陳翊說不出話,傑斯見狀輕輕一笑,但笑容中卻充滿苦澀。他苦笑著說:“其實在當時我有搜到一些證據,但如今這些證據都沒用了。被冤枉入獄的人已被處決,而我想救的人,也不在了。”

西琴歸山

張明和受到重創而腳步不穩,黑衣人趁勝追擊。然而就在黑衣人舉起劍欲給張明和最後而致命的一擊時,一道白色的身影自旁邊的樹林中竄出,在黑衣人反應不過來時抬腿一掃,重重打在黑衣人頭顱上,打的黑衣人兩眼發黑倒在地上,一時無法起身。

陳忠痛苦地抬眼,一見著那白色身影,他立刻認出他是那個自稱是何必安的白衣書生,他怎麼會在這?

何必安打倒那為首的人後,手上白玉扇一甩,橫擋下衝上前一劍劈下的黑衣人的劍招,一揮袖,三兩下便把那黑衣人打趴,速度快得驚人,黑衣人和眾官差都沒看清他的動作。

陳忠流著冷汗,勉力支撐著自己,看著何必安的身手,他想得果然沒錯。何必安的武功果真不弱,而且還高過那些黑衣謀面人,甚至是他與張明和。只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幫了張明和。

張明和難以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失血過多的他眼前一陣發黑,身體也開始冰冷,他眼睛模糊地抬起頭,看到了他爹焦急的容顏,和那擋在他面前的,那熟悉的白色身影,那個身影,讓他彷彿看見了那在月夜下的那個人。

張明和看著,眼前閃過一幕幕回憶,他眼前一黑失去意識,失去力氣的身體往一旁的懸崖倒去。所有人發現時已經太遲,張明和已經掉落懸崖,但和他一同掉下去的,還有何必安。

一見到張明和掉下去,陳忠腦中有根弦斷了,腦海中一幕幕影像出現在眼中。有那人拿著木笛吹奏歌曲,有那人盡情在草原上奔跑的樣子,有那抱著他,在他耳邊低語的樣子,這些看上去是這樣的美好,但這最後的畫面,卻是人被銬上鐵鍊以及,那渾身是血的模樣。

“呃…啊…啊……”心裡痛得快無法呼吸,陳忠竭力想喊出那深埋在記憶深處的名字,那個人,那個人是…

“我想救的人已不再,而他,亦是我兒想救之人。”傑斯看著墓碑,抬手輕撫,指尖順著上頭刻著的字往下滑,開口:“這個人是……”

“小星。”
正文 第十章
“什麼是喜歡?”

誰?是誰再問著這樣的問題?這聲音,很稚嫩,也很熟悉,似乎是……

自己。

“一個真正喜歡你的人,是不會嫌棄你的,相反他會接受你的一切。不管你長得醜還是漂亮,不管你是健康還是病懨懨的,他都會永遠愛著你,不會改變。”

是誰?是誰回答這問題的?這聲音,清潤中極富磁性,很耳熟。

“哥哥你是誰?”

“我是……星,天上星辰的星。”

“那…我叫你小星好不好?”

小星……

讓他心痛到無法呼吸的名字,為什麼?明明這名字是深深刻在心頭上的,為什麼他會忘記?

“收下吧。”一顆紅色的鈴鐺遞到自己面前,一人對自己微笑,用他少年特有的聲音溫溫的,柔柔的說:“不管我們的距離有多遙遠,只要你晃動這雄蠱鈴,我都會到你身邊的。無論是天涯海角,抑或是……”

愣愣的伸手接過,這回,鈴鐺冰涼的觸感在掌中盪漾開。陳忠愣愣看著掌中的紅色鈴鐺,看著他像冰一樣融化,變成一灘紅色的血流在掌中,從掌中流下,流到漆黑一片的地面上,漸漸的,漸漸的變成血泊,將他纏在其中無法自拔。

陳忠莫名心慌的想從中掙脫,這種慌亂感連他也說不清。是做賊心虛,還是選擇逃避的卑鄙。因為卑鄙的將他人留在痛苦之中,自己卻選擇遺忘逃避,這比做賊心虛,還要卑鄙千百倍。

掙扎時,一雙手伸過來捧住他的雙頰,陳忠愣愣的任由這雙手抬起他的頭,然後驚愕地看著眼前人。眼前的人,樣貌不再模糊,然而除了那雙眼,他的臉卻無一處是完整的,血肉模糊。

驚愕的看著他,陳忠這才發現,眼前的少年不只面容血肉模糊,就連身軀也是殘缺不堪,還有捧著他臉頰的手,左手手指斷了三根,右手,卻是掌中血肉模糊,那殘破的傷口延綿至整條右臂,就好像是被銳利的兵刃直插掌心,切斷整條手臂的肌肉和筋似的。

但無論身體如何殘破,面容如何血肉模糊,面對他,少年卻是微笑的,就連那雙琥珀色的眼也帶著笑意一樣。

但這樣的笑意,卻讓陳忠不由自主的冷顫。

抓住對方捧住自己雙頰的手,因為恐懼作祟,陳忠不由自主的掙扎。然而不管他怎麼掙扎,那雙手就像銅牆鐵壁般掙也掙不開,而少年的臉上,依舊帶笑,笑得如此平靜,笑得如此柔和,笑得如此詭異。

毫無聲息,就只是扯著面皮微笑而已,皮笑肉不笑。

“放…放開我!放開我!!”因為內心的恐懼,陳忠劇烈掙扎,在眼前人笑容漸漸擴大的詭異表情中,捧著他雙頰的手毫無預兆地放開。陳忠因為這股衝勁而往後退了幾步,站穩腳跟的他看著少年咧笑的模樣,心裡恐懼加劇,讓他轉身就跑。

跑,他一定要跑,現在的他除了逃離黑暗別無他法。

但是,為什麼周圍都是黑的?光在哪?光在哪呢?!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陳忠見狀索性閉上眼睛,一昧的往前衝,直到衝破黑暗,重回光明。

腳踢到碎石,陳忠緩緩睜開眼小心的看著四周,入眼的,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是大街道。

“這裡是……”陳忠疑惑地看著四周。四周都是紅色磚瓦築成的高牆,陳忠皺皺眉,邁開腳步往前跑了幾步,來到兩條街道的交叉口。他站在原地仔細看了看,在安靜中依稀聽到吵雜聲,陳忠往左邊的路口看了看,拔腿往街道盡頭衝去。

大雪紛飛,大道的兩旁聚集了許多人,那些人朝著中間指指點點。陳忠皺眉打量四周的街道景象,這裡看上去很像是某個國的首都。觀察周圍時,刺耳的鎖鍊聲毫無預警的闖入耳中,陳忠一愣,轉頭往大街中央看去。

大道的中央,是一個個被鐵鍊鎖住的人群,他們的手上,脖子上和腳上都是鎖鏈。三條鎖鏈和一條長鐵鍊鎖在一塊,和前面的那人相連接,一個,拖著一個走。每個人的臉上,不是恐懼傷悲,就是被冤枉的苦澀。

陳忠不由自主地走上前,站在第一排的位置,看著那些人被強行拖著走。他環顧四周,最後目光定在一人身上。那個人看過去年約十六,烏黑長髮垂至腰際,一身的白衣,腰桿挺直,毫不畏懼的向前邁進,再囚犯中顯得突出。而在他的腰帶上,繫著一條紫色鈴噹,隨著他的動作而發出細微聲響。

看見那條鈴鐺,陳忠不由自主地摸上繫在腰帶上的紅色串鈴,心中感到莫名的熟悉感。那條鈴鐺,和他身上得好像,似乎是一對的…

猛然意識到這一點,陳忠立刻追了過去,在人群中來回穿梭,目光始終定在那人身上,不曾挪開。

“等等,等等啊!”陳忠出聲喊著,但奇怪的是,四周的人似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甚至連他的聲音都聽不見。意識到這點讓陳忠很焦急,試圖想辦法讓那人轉頭。

追了一段路後,陳忠一路跑到精華地段,這裡有一間氣派的王府,看上去像是駙馬和公主的王府。陳忠經過時看了一眼,心中竟是感到十分熟悉,卻不明所以。陳忠把疑惑的心思收回,不斷地追著眼前人。

再跑至中途時,四周忽然變得昏暗一片,原本人擠人的街道一下子變得冷清。人,官兵和囚犯全不見了。陳忠停下腳步,焦急地四處看。那個人,那個人怎麼不見了?

陳忠往前跑了幾步,站在十字路口,他轉了一圈才繼續向前。奔馳在大街道上,陳忠也不管消失的人群了,現在的他只想找到少年,只想找到他!

陳忠深邃的眼努力搜尋四周,當他在遠處依稀看到一抹白色身影時,他愣了愣,接著加快腳步追上。尋著那抹一下出現一下消失的身影左拐右彎,陳忠來到一處陰森森的宅邸前停下,喘著氣抬頭打量這棟房子,卻發現這很像是刑部監牢。

心裡莫名的感到緊張,陳忠深吸口氣,推開門,看著彷彿直通地獄的漆黑道路,他眼神一凜,抬腳踏入。



待在草原上,不知不覺已經天黑,傑斯等人打道回府。本來陳翊和林清耀是要和他們分開走的,誰知傑斯竟開口邀請他們到王府中用膳。面對傑斯的邀請,陳翊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這或許是個學習的好機會。

傑斯善於辦案,而他自己又還只能算是個菜鳥,若能再傑斯那學到些經驗,這何嘗不是件好事。

想好後,陳翊答應了傑斯的邀請,和林清耀一同隨他們到王府。

相較於這裡的悠哉,此刻的李丞坤卻是焦急地在大廳中來回踱步,心裡被滿滿的焦慮和恐懼取代。而被他請來的陳道長則坐在庭院中央,面對大門閉目養神,等對方自己找來。

躲在大廳的椅子後,李丞坤很緊張,尤其是現在下人奴婢都被他支開到別院去,整座宅邸安安靜靜的,更詭異。

在李丞坤害怕的同時,正準備去找他的少年在屋簷上跳躍,穿過一家又一家住戶,直往李丞坤的府邸前去。路上經過蘭家時,少年突然停下腳步,一雙眼睛微微瞇起,看著和平時相比,現在頗為安靜的蘭家,眼中思緒深沉。

蘭家,安靜的奇怪。

少年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竄入蘭家中,隱藏在庭院中的大樹陰影下,死氣沉沉地看著兩名路過這裡的婢女,聽她們交談:

“哎,你聽說了嗎?聽說陳家軍前幾天早晨被人發現陳屍在街頭,還腦袋分家了。”

“這事我知道,現在整座城鬧得人仰馬翻,直到最近才被上頭壓下,現在誰都不敢再提此事。”

“但這到底是誰所為?除了陳將軍,他的侍衛們也都死了,十分悽慘,感覺好不舒服啊。

“不舒服就別說了,咱倆得快去照顧大少爺。老爺出門前說了,要我們仔細照顧大少爺,不能有閃失。

“我知道。”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少年站在角落,面無表情。聽那兩個婢女所言,蘭葉似乎不再蘭府,那他會去哪?

“直接去問那姓李的老頭不就得了。”一道聲音在腦海中懶洋洋的響起,少年眨眨眼,縱身一躍,消失在原地,往李丞坤的府邸前去。



踏入刑部監牢中,陳忠走在漆黑的走道上摸黑前進。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變得更深邃,幾乎不受黑暗阻饒的直直前進,來到牢房最深處。

不知是因為曾經來過還是受到莫名的指引,陳忠來到一扇黑色沉重的鐵門前停下。看著毫無聲息的黑色鐵門,陳忠心裡忽感一絲慌張,他深吸口氣壓下這股莫名的心慌,抬手按上鐵門。

掌心觸及冰冷鐵門的瞬間,哀傷的,怨恨的,苦澀的,悲哀的,種種情緒帶著無盡的哀嚎慘叫傳遞到他的腦海中。陳忠肅然一驚,收回手,視線在自己的掌心和鐵門間來回游移,心裡有驚慌,害怕,還有疼痛。

“……因冤屈入獄,百般折磨,擅自行刑,含恨而亡…”抬眼看著鐵門,陳忠的眼中是沉重和凜然:“想不到這些竟形成一股難以散去的怨氣,全凝聚在這……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

深吸口氣,陳忠再度抬手按上鐵門,一用力,打開鐵門,抬腳踏入其中。
正文 第十一章
看著眼前的鐵門,陳忠深吸口氣,抬手按上鐵門用力打開,抬腳踏入黑暗的房間裡。

看著四周陰森的氣息,感受到森冷的怨氣,陳忠眉頭深深蹙起。

而這時的屬西,李府內,一直坐在門口的陳道長微微瞇眼,爾後站起身。他這一舉動嚇了李丞坤一跳,開口正要問話,卻聽陳道長說:“他來了。”

“啊!” 李丞坤一驚,渾身發抖;陳道長皺著眉,抬頭看著忽然颳起大風的四周,在樹上所綁的繩結,繩結上的鈴鐺發出聲響。陳道長眼神一凜,從懷中取出符咒,大喝一聲,往正前方的府邸大門扔去。

扔出去的符咒被突然出現的手抓住,並捏爛。少年緩緩地走到庭院正中央,看著站在門口的道士和躲在屋內的李丞坤,死氣沉沉的眼中毫無情感。

“找了道士,這姓李的還真是典型的貪生怕死。”慵懶的聲音再度響起,少年對這聲音沒有什麼反應,他的目標,是李丞坤。

少年面無表情地一步一步朝他們走進,陳道長眉頭皺的死緊,他看著眼前這將樣貌隱藏在披風內的人,心中警鈴大作。沒想到,此人的怨氣會重成這樣,和當初所感受的怨氣完全不同,真正見到,才知道怨氣有多強大。

陳道長看著他緩緩靠近,少年走到正中央時,陳道長忽然大喝一聲:“捆屍鎖!”言畢,一張紅色繩網從天而降,罩在少年身上。少年面無表情的臉總算有了一點變化,眉宇輕蹙,舉起手想掙脫。但那繩網似乎有法力在,他一碰到就好似有火在燒他,讓他一時無法掙脫。

李丞坤看著被繩網困住的人,他緩緩來到陳道長身後,小心地問:“陳道長,你解決他了嗎?”

“怎麼可能。”陳道長皺著眉,沉聲道:“此人怨氣頗深,而且又不是人類之軀,只怕早已成為死屍,不,或許是比死屍更難纏的東西。那繩網上頭雖有法力,但也無法困住他太久。”

“那、那該怎麼辦?”李丞坤聽了,心中恐懼不已;陳道長低聲嘆氣,道:“貧道會先和他溝通看看,看看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怨恨至此。”

說完,他走上前,看著忽然不掙扎的少年,道:“你這邪魔,為何要這樣殘殺無辜?”

少年看著他沒說話,或者該說,他其實早已忘了言語。而之前那道慵懶的聲音倒是在此刻響起,但卻不是回答道士的問題:“繩索有法力,你會被這東西灼傷還是別碰的好,我來吧。”

少年聽了放下手,徹底沒了掙扎。陳道長正思索這聲音是從何而來時,周圍卻忽然瀰漫著一股沉悶且冰冷的殺意,從無到有,一點一點的啃食人心。陳道長額頭淌下冷汗,全力抵抗,而屋裡的李丞坤早就被嚇得動彈不得了。

殺意瀰漫在四周,編織成網,無法逃脫。然而就在陳道長忍受不住時,這些殺意卻忽然化為利刃斬斷綑住少年得繩索,讓他得以恢復自由。

“什麼?!”陳道長心頭一驚,往後退了幾步,看著一步一步靠近他們的少年。

看著毫無聲息的少年,陳道長忍不住開口:“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殺人?他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無法化消的?”

少年沒有回答,而是陰森森的看著他背後的李丞坤,後者接到他森冷的目光,當即恐懼地急喊道:“不是!不是我!那件事不是我願意的,是蘭葉,是蘭葉要我這麼做的,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

說完,他下跪直磕頭,嘴裡不停地喊著:“我,我和你道歉,我不該這樣陷害你,不該汙辱你,更不該殺了你!求求你……拜託你饒了我,饒了我吧,我和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聽著李丞坤的話,陳道長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禁低聲嘆氣,難怪此人的怨恨會這麼重,原來是這樣啊…

少年對李丞坤的哭喊聲不予理會,陳道長看著他,道:“真不能放過他?”

少年微微歪頭,沒有說話。陳道長見狀低聲嘆氣,道:“我知道了。”說著他拿出桃木劍,劍尖指向少年,沉聲道:“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滅了你。你的怨恨太重,又不屬於這世間,超渡不了你就只好滅了你,讓你早日解脫。看招!”

陳道長舉起法器便攻過來,少年見了也是微微偏頭,然後他緩緩俯下身,下一瞬,身影消失,瞬間竄到陳道長面前,左手直指他的脖頸。

陳道長向旁一閃,閃躲的同時,手中木劍朝少年後背打下去。桃木劍上的法力讓少年一時受制,但只是一時。只見他反手抓住那桃木劍,左手冒出白煙但卻不予理會。陳道長趁著短暫的牽制所得到的空擋,飛快地拿出黃符紙貼上少年額頭,卻被對方徒手抓住黃符。

少年掌中氣勁一發,符紙成了碎片。陳道長見了緩緩往後退,額頭上留下一滴冷汗,沉聲道:“沒想到,你竟然已經成了邪魔……”

少年不發一語地緩緩逼近,然後伸手一把折斷那把桃木劍。把折斷的那一段往後一扔,少年一把捏住陳道長的咽喉,緩緩把他舉到半空中,一用力,一把捏碎陳道長的咽喉,把他往旁邊扔開。少年緩緩朝渾身發抖的李丞坤靠近,這時,原本一直躲著的下人和侍衛衝了出來,每個人手上都拿著武器,朝少年砍去。

見了這些人,少年面色不變,但左手卻是握上右手掌中的劍柄,緩緩抽出,然後再李丞坤和那些下人侍衛恐懼的目光中開殺。



另一邊,陳忠推開鐵門步入內中,看著裡頭染血的牢房,還有許多駭人的刑具。想到方才接觸到的情緒,陳忠總算明白那些怨氣從何而來。

一步步往內深入,當他經過一間房間時,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下。陳忠皺皺眉,他側頭看著這扇木門,心裡有股奇怪的感覺。他深吸口氣,抬手按上木門,接觸的瞬間,曾經在腦海中竄過的記憶再度出現,但不同以往的是,這些回憶,是充滿血腥的。

心裡猶豫,但陳忠還是決定打開這扇門,踏進去。

踏入房中,陳忠首先環顧四周,但這裡卻什麼也沒有,唯一有的,只有眼前的這張床。

床上,一人躺在上頭,但上頭卻蓋著染血白布,這讓陳忠不禁蹙眉,心裡有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一幕,似曾相似……



帶著鮮血奔馳在道路上,李丞坤發瘋似的往前跑,在腦海中浮現的,是陳道長被捏斷脖頸,侍衛和下人一一倒在血泊中的駭人景象。李丞坤身上也受了幾劍,在少年恐懼的壓制下,他供出了蘭葉的位置,但這又如何?對方根本不會放過他!!

趁亂逃出的李丞坤直奔王府,他知道,只要到了那裡他就有救。他會得救,會得救的!!

王府,陳翊和林清耀站在大門庭院中,對傑斯和蕭衛之說:“多謝駙馬款待,今天的晚膳非常美味,陳翊(林清耀)在此謝過。

“不客氣,喜歡就好。”傑斯笑了笑,忽然想到什麼,他對蕭衛之說:“對了,我記得王府裡還有些之前進貢的茶葉,衛之,拿些送給他們吧。”

“是。”蕭衛之轉身入內,親自去拿茶葉。陳翊見狀忙擺手,道:“不用了,駙馬,那些是朝廷分發出來的,這不合禮數……”

“別擔心,你們就放心收下吧。”傑斯笑了笑,道:“我和公主近來不常喝茶,這些茶葉放著也是浪費,不如給你們吧。”

“這……”陳翊和林清耀很猶豫,但見傑斯很堅持,他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同時行禮道:“如此,下官在這謝過駙馬。”

“呵呵,不必多禮,你們……”傑斯正要說話,這時,外頭忽然想起吵鬧聲,傑斯等人一愣,還未反應過來就見李丞坤一身血汙,頭髮凌亂,瘋狂的跑進來,跪在傑斯腳邊,狂磕頭,嘴裡慌亂地喊著:

“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現在只有你們可以救我了!!”

“李大人,你這是……”傑斯一頭霧水,陳翊和林清耀要扶他起來,但一碰到他,李丞坤就開始狂哭,邊哭邊喊:“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殺他的……這一切都是蘭葉!是他!這一切都是他指使的,都是他!!是他要我們誣陷他的,是蘭葉那傢伙殺了他,現在他回來找我們報仇了,這一切都是蘭葉!是他的自私害死了孫衍和陳朗!!!”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是臉色一變,陳翊看著瘋狂的李丞坤,驚道:“你、你說什麼?!”



手指微顫地放到白布上,陳忠緊張的嚥嚥唾液,放在白布上的手指縮緊,揪著白布,一點一點的往下拉,露出白布下的樣貌。

當他看到白布下那具毫無聲息的人時,內心的疼痛猛然竄升,一點一點啃食他的心,讓陳忠痛苦不堪。

看著眼前血肉模糊的屍體,陳忠的腦海中出現一幅畫面,那畫面,不就是現在的景象?原來……原來他從前就見過相同的畫面,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他會遺忘?

不該的,他不該遺忘的,不該!!

“小星……小星……”心臟的位置疼痛難耐,陳忠揪住胸口的衣襟,看著眼前躺在木床板上,身罩白布,沒有氣息的人,他終於在也無法忍下去,仰頭長嘯:

“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要忘記?為什麼要害怕?原因是自己,太過脆弱,太過卑鄙,他把所有的傷痛全留給他人,自己卻撇的一乾二淨。

他,是個卑鄙的人。
正文 第十二章
“你、你說什麼?”陳翊瞪著滿臉是淚的李丞坤,不敢置信的抖著聲音開口:“你說你們殺了誰?是誰害死的父親?這一切…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說到最後是忍無可忍的低吼。

涉及到父親的死,陳翊整個人無法冷靜,腳步不穩的就往李丞坤的方向走,林清耀見狀連忙攔下他,低聲道:“冷靜點!先聽他怎麼說。”說著他看著李丞坤,沉聲道:“李大人,請您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就…就是十年前的蘭家事件啊!”李丞坤邊哭邊說:“十年前,蘭葉覬覦兄長家業,為此他帶人闖入蘭家殺了自己的兄長,嫂子和姪子。蘭家七十二口全部遭到殺害,就是下人也不放過。本來以為天衣無縫,卻沒想這些竟全被那姓言的小鬼看到,蘭葉為了殺人滅口,聯合我,孫衍和陳朗,讓我們去陷害平日就和我們有仇的人,還有讓那姓言的小鬼被捕入獄!”

說著,李丞坤跪在傑斯腳邊,哭喊求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都是蘭葉,一切都是蘭葉的主意,是他害死了孫衍和陳朗!現在……現在他回來了……他化作厲鬼回來找我們報仇了!!可是……可是他不該回來的啊…我記得我們明明把他的屍體封了個徹底,也做過法事……為什麼?為什麼他還會回來?!!”

“碰喀!”

一聲突如其來的聲響引來在場除了傑斯外,其他人的注意。陳翊聽的腦子彷彿被雷劈到似的,渾渾噩噩,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連林清耀都覺得頭大。當他聽到聲響時,他愣愣地看過去,看著地上破碎的玻璃和滿地茶葉,陳翊緩緩把視線往上移,看到了傑斯背後,面色鐵青的蕭衛之。

陳翊愣了愣,然後又將視線移到不知何時沒了笑容,面無表情的傑斯身上。他看看他們,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李丞坤,意識到什麼,陳翊不敢置信的啞聲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

“回答我!”用力掙開按住他手臂的手,陳翊腳步不穩地來到李丞坤跟前,看著他,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十年前……十年前那樁案件,真的是父親和你們一手造成的?”

“嗚……” 李丞坤已經害怕到說不出話了。

看著說不出話的人,陳翊把視線移到蕭衛之身上,他步履不穩地走過去,雙手掐住他的肩膀,啞聲道:“衛之,他說的都是真的嗎?是真的嗎?父親他…居然和蘭葉……”想到白天傑斯在草原說的那番話,想起言蕭,想起那墓碑,陳翊渾身一震,看著蕭衛之,脖子一梗,硬聲問:“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衛之,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求你…求求你告訴我,十年前,十年前的蘭家案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告訴我!衛之你告訴我啊!!”

雙手使勁猛搖,陳翊近乎歇斯底里,幾乎快失去理智。林清耀急忙奔過來拉住他,“阿翊你冷靜點,先放開衛之!”壞了,事情這下徹底壞了。

十年前蘭家事件爆發時他也在,但陳翊那時卻不在屬西,他和陳碩一同被陳朗送到都城外去學習,不知道此事。當年的蘭家案件牽連許多官員及商人,死傷超過百人,甚至更多,小王爺千雨也是在那件事之後沒多久失蹤的。

“放開我!清耀你放開我!”掙開林清耀架住他的手,陳翊衝過去抓住蕭衛之猛搖,嘴裡慌亂地喊:“衛之你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這傢伙說的不是真的,告訴我,衛之你告訴我啊!!”

“阿翊!”林清耀又衝過去拉他,傑斯聽著陳翊快失控的話語,心裡嘆氣,轉身道:“二公子你冷靜點…”

“告訴我!衛之,把你知道的說出來!說啊!!”陳翊掙扎著要過去。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那個面上嚴肅,但實際上卻是個慈愛父親的陳朗會做出這種狼狽為奸的事,他不信!

可是,李丞坤卻說得十分真實,在加上傑斯和蕭衛之的反應。陳翊害怕,害怕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好希望這是夢,是一場痛苦的夢,只要蕭衛之說出真相,只要他說出真相,說不定,說不定……

蕭衛之被他搖來晃去,心裡很痛苦,每當陳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就想到那天的事,那令人痛苦的一天。

咬牙忍了忍,終究無法敵過內心痛苦和恐懼的蕭衛之終於低吼出聲:“不要問我,不要再說下去了!”

這聲低吼,讓在場的人愣愣的看著他,陳翊也安靜下來,面色微白地看著他。看著他雙肩顫抖,水珠落地,看著他抬起頭,面上滿是淚水,用他痛苦恐懼的聲音啞聲道:“求求你…不要再問我這個……我不想想起,不想要想起,那天的事……”

深吸口氣,蕭衛之看著正在看他的傑斯,對方接到他的目光,低聲嘆息,拍拍他,轉身對陳翊道:“那件事對衛之有陰影,請二公子不要在逼他了。”說著,他看著腳軟跪在地上的李丞坤,嘆息:“至於李大人,把他交給我看管吧。來人,把他押入牢中。”

侍衛得令後走過來一左一右架起腿軟的李丞坤,把他拖到王府後院的監牢。看一眼被帶走的人,傑斯讓蕭衛之先進屋,然後他看著臉色蒼白的陳翊,在心裡嘆氣,他拍拍他的肩,道:“二公子,林侍衛,天色已晚,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那李大人……”林清耀看一眼遠去的侍衛。

“他就交給我吧。”傑斯說著看著陳翊,道:“二公子,我知道你心裡焦急,但有些事急不得,你想知道的,總有一天會明瞭的。現在先回去休息吧。”拍拍他,傑斯對林清耀說:“要勞煩你送公子回去了。”

“我知道。”林清耀也很擔心陳翊的狀況。他招來馬車,扶著陳翊上馬車,送他回將軍府。

傑斯看著他們離開後才進屋。大廳內,蕭衛之低頭站在裡頭,在傑斯進來後,他低聲道:“…屬下失禮了,請駙馬降罪。”

“唉。”搖頭,傑斯讓他站直,把他帶到椅子邊上讓他坐下,自己也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嘆道:“這件事錯不在你。當年那件事震驚了所有人,你會感到痛苦害怕,也實屬常情。”

“阿翊他……”

“我已經先讓他回去休息了。”想到陳翊陳碩兩兄弟,傑斯心裡就無奈,“十年前蘭家事件爆發時他們兩兄弟都不在城裡,也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是什麼。老實說,他們也挺可憐的。父親剛下葬,現在又受到打擊,二公子肯定會受不了,難為他了……”

“我明天去看看他吧。”蕭衛之也很擔心陳翊。傑斯微微一笑,可接著又嘆息,他道:“衛之,不管陳朗做了什麼,陳碩和陳翊都是無辜的,他們對自己父親的所做所為毫不知情。萬一有一天真相爆發,我很怕他們會受牽連,也很怕他們會受不了。”

“駙馬……”蕭衛之也很擔心。

拍拍他讓他安心,傑斯淡笑道:“放心,若真相真的爆發了,我也會盡全力保住他們。再說了,皇上向來公私分明,陳朗縱使有錯,他也不會輕易怪罪那兩兄弟的。”

“……嗯。”



好痛,好暈,頭昏沉沉的,還痛得像是要爆炸似的,讓他很痛苦。

動動手指,感覺有點痛感,陳忠在夢裡皺眉,手會痛,難道他受傷了?

感覺到似乎有光照在自己身上,陳忠動動眼皮,掙開一條縫隙。剛掙開,刺眼的陽光立刻刺入眼中,陳忠眉頭一皺,抬手把陽光給擋了,不然他的眼睛會被陽光閃瞎。

撐著自己起身,陳忠略顯茫然地看著這明顯是客棧的房間,還有敞開的窗戶,外頭的大街,自己似乎,正在某個城鎮。

想到城鎮,陳忠渾身一震,想起了先前發生的事。記得他們從縣城出發來到歸山,結果遇上一群來歷不明的黑衣人,還攻擊他們。張明和受重傷和何必安雙雙墜落懸崖,而他自己則是因為頭疼劇烈而無法在戰,手腕上的手鍊也被趁亂奪走。

想到被奪走的手鍊,陳忠就一肚子火大,他最討厭強取豪奪的人!

在他意識墜入黑暗之後,他看到了一座都城,那座都城似曾相似,但卻始終想不起來。陳忠皺眉思索,仔細回想自己當時所看到的事物。想到自己在大街上看到的囚犯,還有那名少年,陳忠的腦海就一直竄過一些殘像,頭也開始痛。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看到這些景象?而且,當他看到那一長串的隊伍時,他竟會感到熟悉,還有那陰森恐怖的刑部監牢。

對於裡頭的路,陳忠很意外自己竟知道要怎麼走,還有那扇鐵門,那裏面的所有東西他更是瞭若指掌。但是,但是那扇木門後,那躺在木床上的人。那個人,血肉模糊,殘缺不堪,但奇怪的事,他竟對這模樣感到熟悉,而且是刻骨銘心的。

陳忠皺眉,心口也開始一陣一陣抽痛,他揪住衣襟,仔細回想當初夢到少年時,那模糊的輪廓。

說實話,那輪廓讓他覺得很熟悉,似乎很久以前就看過了。當然,所謂的很久以前並非指失憶前,而是更早,早到不能在早的久遠之前。

垂下眼,目光聚集在腰間的紅色鈴噹。抬手執起,看著這串鈴鐺,讓陳忠不由自主的想起少年腰上的紫色鈴鐺,這兩顆顏色不同的鈴鐺,似乎是一對的。

雄蠱鈴………

忍不住輕搖,細微的鈴鐺聲響起,陳忠聽著腦門忍不住抽痛,讓他痛的皺眉。頭痛欲裂的腦海中再度竄過雄蠱鈴遞到自己面前的畫面。想到自己在隊伍中看到少年時,不管他如何呼喚,對方都沒有回頭,這樣冷漠,這樣的拒絕,每一個,都讓他痛的難以呼吸。

小星,這個被他遺忘的名字。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忘記?這個名字明明是這樣的刻骨銘心,對方出現在他腦海中時始終帶著微笑,永遠是那麼溫柔的看著他。為什麼,為什麼要把他忘記?難道在他心裡,少年只是個不重要的過客嗎?

卑鄙,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卑鄙者。

明明掌中觸及的怨念是如此叫人絕望,明明對他來說小星是個重要的存在,為什麼要把他忘記?他真是個自私自利的卑鄙者,把痛苦留給他人,自己卻自私的選擇逃避,還有誰,會比他更卑鄙?

明明,明明自己是最厭惡那貪婪卑鄙的一族的,結果自己現在卻成了其中一員,這叫他情何以堪?

緊緊握住雄蠱鈴,陳忠按住胸口,無法承受的痛楚和絕望如毒鞭一樣,一下一下鞭打在他身上,讓他難以承受,難以呼吸,就像那人對他的漠視一樣。

一滴淚水落在白色棉被上,陳忠低垂著頭,緊緊握著紅色鈴鐺,哽咽輕喚:

“小星……”
正文 第十三章
屬西皇嶽

經過那不平靜的一晚,對於李丞坤的事大家同心一致不提,就怕陳翊承受不住。林清耀帶人去李府調查。一踏入李府,大家就看到了滿地屍體。有侍衛,有下人,還有道觀道士。

但無論地上沾有怎麼樣的血跡,就是尋不到犯人的蛛絲馬跡。林清耀皺眉看著沾滿血跡的青石地,心裡總想不透一事。地上都是血跡,幾乎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為什麼沒有腳印,也沒有打鬥留下的痕跡。

這看上去就像是這些侍衛是在跟不存在的人打鬥一樣。

想到這裡,林清耀眉頭皺得更深了。

看來有些事,必須當面向李丞坤問清楚了,還有傑斯和蕭衛之那。

想到那晚蕭衛之和傑斯的反應,林清耀始終猜不透。十年前的蘭家滅門慘案他是知道的,那時牽連許多人,言蕭獨子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林清耀沒想到言蕭的獨子會提前死在牢獄,沒有和其他定罪的人一同問斬。

想起李丞坤那天說的,言蕭獨子會提前在牢獄中身亡,肯定和他說的那些有關。現在蘭葉逃出皇嶽,必須盡快將人捉回來才行!

看手裡的資料,林清耀揉揉發疼的額角,手裡的這些都是這幾天調查來的結果,一無所獲,看也沒意義。把手裡的資料丟下,林清耀起身來到窗邊,看著被烏雲遮蔽的月亮,在心底嘆息。



西琴琅歸城

坐在椅子上,陳忠面目嚴肅地看著手裡的杯子。那天之後,陳忠從張大人那聽來不少自己昏迷時發生的事。張明和失蹤多日仍一無所獲,為此,陳忠和張大人也煩惱了好幾天。陳忠因為自己的事和對張明和的擔憂,煩的連房間都沒踏出去。等到他出來時,正好看見有一隻信鴿停在張大人手上,還帶來了一封信。

“陳忠。”張大人送走信鴿,轉身便看見陳忠,他把陳忠叫過來和他一同看手中的信。看完內容之後,張大人心裡既是欣喜又是擔憂的。喜的是張明和平安無事,目前正在之前遇到的山賊頭目那療傷。憂的是目前局勢不明,那些黑衣人可能會大規模襲擊山寨,到時候,張明和與何必安還能在時間內來到朗歸城嗎?

陳忠看了一遍書信,又看著張大人一臉憂鬱的模樣,他寬慰張大人幾句,讓他安心地等他們來。寬慰許久之後,張大人總算沒那麼憂鬱了,陳忠又陪了他一會兒後,才離開客棧到外頭去走走。

他也實在是需要出去走走理清自己的思緒。只是想當然,沒用。

揉揉發疼的額角,陳忠很無奈,雖然那天的夢有讓他想起一些有關小星的事,但他卻覺得,重要的地方他似乎一樣也沒想起,這種感覺真討厭。

“唉…”在一次嘆氣,陳忠成大字型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看一眼立在床沿的紅色影子,他在一次嘆息。

相較於林清耀的頭疼,陳翊的失落,陳忠的苦惱,傑斯這裡倒是發生了一樁稱的上是喜事的喜事。因為就在三天前,他們失蹤十年的寶貝兒子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啊!

想當初,為了找到寶貝兒子,傑斯不惜砸下重金懸賞兒子下落,忍受十年失去兒子的痛。如今兒子回來了,清寧和傑斯覺得這些苦都值了。

然而相較於他們的喜悅,蕭衛之卻覺得這個自稱千雨的人很可疑,可疑到不行!

為什麼呢?因為這傢伙是突然出現的,而且還離李丞坤自首,蘭葉離開的時間相近。這兩人都是有前科的,叫他如何不起疑心。

遙想起三天前的那天……

一切發生得很突然,年已二十六的蕭衛之站在傑斯身旁,睜著一雙烏黑眼瞳,不發一語地盯著眼前這自稱是失蹤多年的千雨的年輕男子,心裡總感覺怪怪的,似乎有哪不對勁。

“千雨,我的孩子,你總算回來了。”清寧含淚高興地看著眼前這長相英俊的青年,欣喜的抱住他,高興地說;傑斯一臉喜色地看著青年,嘆息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千雨,你都不知道,你失蹤的這十年間,爹娘有多擔心啊。”

“爹,對不起,孩兒沒有及時回來,讓爹娘擔心了。”千雨低聲說道,而一旁將他帶到王府的男子則笑著說:“恭喜駙馬和公主尋回小王爺。”

“你功不可沒,那十萬兩黃金是你的了。來人,替這位恩人把黃金帶回去,護送他到家。”

“是。”

“如此,駙馬,公主,小的便先行告退了,請。”男子說完後,便轉身離開,離開眼,他暗中和青年對看一眼,彼此都明瞭意思。

看著男子離開後,清寧挽著兒子的手,道:“千雨,娘帶你到房間去。你不再的這段時間,你房裡的布置都沒變過。回頭再看看缺什麼,娘都買給你。”看著那母子倆走出大廳,傑斯笑了笑,轉身走到書房去。

蕭衛之一路上都沉默不語,跟著傑斯進到書房後,他才忍不住開口道:“駙馬,您真相信那人是小王爺?我看著總感覺不對勁。”

“怎麼這麼說呢?方才我們可是驗過血的,再加上他手上帶著那條手鍊,他就是千雨沒錯。”傑斯聽了蕭衛之的話,失笑道。

“可是,駙馬,我真的感覺很奇怪啊。我總覺得那人不是小王爺,有太多地方不對勁。”蕭衛之皺眉道。

“嗯?”傑斯皺皺眉,然後嘆息道:“衛之,我知道千雨突然回歸,難免會讓你感覺奇怪。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和他的血是相融的,這在在證明他就是我的兒子千雨。你就別想太多了。”

“……是。”見傑斯這樣,蕭衛之也只能低頭應是,莫可奈何。

那時候的傑斯正高興上頭,聽了他的話後也讓他不要胡思亂想。蕭衛之很憋屈,他很不想承認那傢伙是小王爺,但滴血驗親的結果是相合的,傑斯也發話了,他在悶也只能認了。

只不過,要他聽命於‘假王爺’,打死他都不做!

啊,真希望這時有誰出現告訴他這人不是真正的小王爺,最好還是認識的人,這樣駙馬就會相信了。

可惜,這些都是異想天開,唉。

那時的蕭衛之還不知道,自己異想天開的想法真的在不久後的某天成真,而且告知他的人居然是!
正文 第十四章
站在庭院裡,蕭衛之瞪著那人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語。

心裡很震撼,有欣慰,也有喜悅,還有鬆了口氣的感覺,當然,還有一些恐懼。

老實說,若不是他有上過戰場,看過無數的死傷,也聽過許多傳說,不然現在他肯定要尖叫了。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居然看到死去的人回來了,還像活著似的站在他面前!!

這是在捕捉李丞坤,‘小王爺’回歸後的五天後某個夜晚發生的事。對於小王爺的身分,蕭衛之始終抱持著懷疑,他真的不相信那人會是千雨,長相不說,光是個性就差了!

看一眼正和傑斯和清寧用膳的人,蕭衛之一看到他就沒胃口。這幾天也一直跑去陳將軍府陪陳翊,就是不想留下來。

捧了自己的晚膳回房,蕭衛之在椅子上坐下,拿起碗筷,這才有了胃口。在假王爺面前,他實在吃不下飯,還是回房的好。

蕭衛之窩在房裡吃東西,而千雨也在用完晚膳後回房間。一回到房間,他那裝出來的表情和個性立馬跑光,恢復本性。看一眼房間裡的擺設,千雨又一次露出笑臉,在大床上躺下,輕撫柔軟的被子,舒服地嘆息。

“當假王爺果然還是有好處。不愁吃不愁穿,用的都是最好的,只要本尊一天不回來,我就多一天享用。真千雨阿真千雨,我誠心祈望你能夠暫時的消失,啊不,你早就消失了,過了十年都沒消息,說不定早死在哪個沒人的地方了,哈。”側躺著,千雨發出低低的笑聲,低喃。

眼皮睏的打架,千雨很想睡,但他還有事沒完成。撐著自己起身,千雨來到桌案前坐下,拿出紙筆,沾沾墨,提筆寫字。

他到這的任務可沒忘。當初那個叫蘭葉的人告訴他可以給他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只要他到王府裡當假王爺,適時的在暗處提供資源給蘭家,他就能讓真正的小王爺消失在世界上,讓他成為真王爺,享用王府裡的榮華富貴。

雖然知道這樣有風險,但只要蘭葉把他該做的事做好,讓他成為真王爺,他就給他資源。一來一往,也求安心,風險也降低,但要取信公主和駙馬,這就得看他的本事了。

千雨在房中提筆寫信,殊不知,沒有得手的兇手正一步一步朝王府逼近。

尋著李丞坤令人厭惡的氣息,少年從李府尋到王府。看著王府高聳的圍牆,少年冰冷無神的眼不禁流露出一絲懷念和思念。

有多久了,離他上次來到這有多久了?他不知道。對他來說,那些都已成過往,不復存在。現在的他已經和昔日那個吊兒郎當的少年不同了,他充滿怨恨,無法掙脫的怨恨,他也沒想過要從中解脫。一步一步踏入怨恨的漩渦已經成了無法避免的事。

他知道自己在復仇之後,這份仇恨也不會消失,只會吞噬他。怨恨會漸漸把他拉入深淵,直到他失去自我,成為真正的邪魔。

然而在失去自我前,他還是忍不住想在看一次那個人,那個總是跟著他,黏著他,讓他依戀的孩子,千雨。

十年過去,他現在應該已經是個二十歲青年了吧。

可是,不管如何想看,他的眼睛卻是黑暗一片。

看不到了……

千雨,我看不到你了。現在的我,只能用感覺去看你了……

順從自己的心,少年輕易躍上圍牆,憑著感覺來到那熟悉的院落。然而帶著滿心期待的他,卻在看到想看的人時,這種期待瞬間消失,如微小的火苗般,消失的一乾二淨。

他是誰?

那個在房裡的人,不是千雨,絕對不是。

如果他不是,那麼真正的千雨在哪?他在哪?

‘哎,事情不太對。”慵懶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少年沒有說話,安靜的聽他說:‘這傢伙和當年的小鬼感覺完全不一樣啊。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是貨真價實的冒牌貨。’

“…………”少年沒說話,但那雙無神的眼明顯的沉下來,手握上右掌中的劍柄。

既然他不是千雨,那就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動手吧。’

猛地抽出劍,當劍鋒正要完全抽離掌心時,背後一道聲音突然響起:“你是誰?為何夜闖王府?”

蕭衛之冷眼看著眼前的人,會夜闖王府絕對沒好事,雖然不喜歡假王爺,但他不能輕忽大意。

早些時間前,蕭衛之用完晚膳後就在房裡來回踱步,越想越不對勁,他實在很難相信這自稱是小王爺的青年會是千雨。但不管他怎麼和傑斯說,傑斯就是不信。唉,煩煩煩,煩心的事不斷,實在是很難入眠。

睡不著的蕭衛之乾脆走出房間,一路上再王府的小院落中漫無目的地走,誰知這一走,就讓他看到不得了的東西。

有人夜闖王府?!

這下可不得了了,蕭衛之屏息氣息,無聲無息地跟在那人身後,越走越不對勁。這不是小王爺的院落嗎?蕭衛之眨眨眼,心裡很疑惑,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這人的背影很眼熟,感覺很像一個熟悉的人,但這怎麼可能呢。

見那人停下了腳步,蕭衛之也停了下來,見那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房裡的一切,爾後眼睛沉了下來。蕭衛之在他眼沉下的瞬間感受到一股冷冽的殺意,這種冷意熟悉的令人吃驚,於是他忍不住出聲問:“你是誰?為何夜探王府?”

被人跟蹤還毫無察覺,令少年微愣。他無聲回頭,看著出現在眼前的蕭衛之,眼裡的冷意消失,他認出這人是誰了。

“熟人耶。”慵懶的聲音響起。突然聽到聲音,蕭衛之緊張地看看四周,他敢肯定這絕對不出於少年之口。嗯,好像有點恐怖。

少年看著他,張口想說話,但他出於一些原因說不出話。聲音的主人知道他想說話,和少年心靈相通的他幫他說了:“是你啊,好久不見。”居然長大成俊哥了,明明小時候長的呆呆的說,實力也變強了,竟連他都沒發覺蕭衛之跟在後面。

嗯?蕭衛之聽了皺眉,沉聲問道:“你認識我?”

“俊哥,房裡的人是誰?他不是千雨吧。”不答反問,還越問越順了。然而這一問,倒是讓蕭衛之心裡一驚。“你……”他怎麼會知道小王爺的事?蕭衛之就著從房中投射出來的光,仔細地看看眼前的人。

映入眼中的面容既陌生又熟悉。或者該說,是蕭衛之幾乎忘了這張臉的模樣。但那一雙眼睛,他卻是想忘也忘不掉。琥珀色的眼瞳,這只會讓他想起當年的那個少年,但又怎麼可能是他呢?他可是親眼看他埋到墓中的。

一陣強風吹過,吹在兩人身上。蕭衛之無意間看見了他右手被吹佛起來的,被披風遮住的手,右手握住的那形狀特異的劍柄。看到那把劍柄,蕭衛之臉色大變,眼前也竄過當年血腥畫面。他驚愕地睜大雙眼,抖著手指著他,道:“這、這是…無、無心劍?!”猛然抬頭看著他,蕭衛之驚愕地低喊:

“你、你是言星?!”

言星,塵封十年的禁忌之名。

多少過往,隨著這名字埋入土中,不復存在,也回不去。

蕭衛之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不知怎麼的眼睛泛紅。心裡有喜悅,也有難過,還有能在見到這不可能在見的人的惆悵。

言星無語地望著他,蕭衛之愣愣地看著他,然後猛地拉住他的手腕跳下圍牆,拉著他小跑來到一處隱密的地方。蕭衛之激動地看著眼前這矮他一顆頭,感覺完全不一樣的言星,激動地道:“言星,真的是你?你、你沒有死,你還活著?”

言星看著眼前這完全長大成人的蕭衛之,沒說話。倒是那聲音的主人淡淡道:“你傻了啊?他已經死了,你不是見過嗎?”

“………”蕭衛之聽了一愣,然後無語地看他,心裡低低嘆氣。

是啊,他怎麼忘了。言星,早在十年前便已經死了。如今的他,雖不知是用什麼方法再活過來,但是他的模樣卻保持了十年前的那個時候,沒在變化。蕭衛之心裡泛起一股莫名的悲涼感。他深吸口氣,試圖轉移話題:“言星,你剛剛是怎麼認出我的?我可是和以前長得不大一樣啊。”

本來是想轉移話題,讓氣氛變得輕鬆些,誰知言星眨眨眼,那聲音響起,開口居然給他來了句:“他要我和你說,就算你化成灰或變成女人,我都認得出你。”活脫脫氣死人不償命。蕭衛之被他這句話刺激到,低吼著說:“什麼女人?老子我死也不會變成女人的!”

“你還沒說在千雨房中的傢伙是誰。”聲音的主人淡淡地說,蕭衛之聽了,他看著他,語氣不大好的說:“他是小王爺,當年在你死後他便失蹤了,直到前幾天才找回來。”

言星聽了他的話,心微動。他皺皺眉,和心裡的那道聲音交流了會兒,然後拿過樹枝在地上寫下歪歪扭扭的字:“你們相信那冒牌貨是千雨?”

“我不相信。但駙馬和公主失去兒子多年,現下好不容易找回來,和他們說這個他們也不相信,因為滴血認親的結果是正確的。”低頭看著那歪七扭八的字,蕭衛之平靜的說了。

“假的。”言星簡潔的寫下這二字。蕭衛之看了看皺眉,心裡也為這兩個字震動。言星和千雨認識之後時常膩在一起,他更是千雨揚言要娶回家的‘王妃’。若要說誰比他更了解千雨,蕭衛之還想不太出來。

連公主和駙馬都輕易被騙過去了,這時候還是言星的回答更有力。

見蕭衛之想通了,言星轉身就要往監牢的方向走。蕭衛之見了多少也猜到一些,他這次會在出現無非就是要報仇,孫衍和陳朗絕對是他殺的。眼下這節骨眼不宜在生事,想到這裡,蕭衛之急忙拉住他,把他拉到自己房間裡。

畢竟有些話不能在那說,還是自己的地盤安全些。

“言星,你這次會到王府來,一是小王爺,二是李丞坤,我說的沒錯吧。”看著言星原本沒有思緒的眼竄過一絲森冷,蕭衛之知道自己猜中了。他嘆息道:“言星,李丞坤的事你就別管了,他已經認罪,只要在把十年前的案件全部重查一遍,那老傢伙絕對會受到制裁,甚至是死刑。言星,你就把他交給我們吧,不要為了這種人汙了自己的手,好嗎?”

“俊哥,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就是為了復仇才又醒來的,不然他追到這幹嘛?”慵懶的聲音又響起了。

蕭衛之揉揉隱隱發疼的額角,道:“我剛剛就想問了,這聲音到底是哪來的?”

“右掌發出的。”

“啊?”什麼跟什麼?

“無敵神手。”自吹自擂。

“…………”蕭衛之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言星見他似乎很困惑,難得有了點同情心的他把自己的右掌露出來給他看,讓他知道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低頭看言星給他看的手掌,蕭衛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沉著臉,但沒說什麼,只是恢復之前那副模樣。抬頭道:“原來那句話的意思是指你的右手掌啊,所以發出聲音的是無心劍?”哪有可能。

剛這麼想,誰知言星很認真的點頭,蕭衛之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該怎麼說。



西琴琅歸城

看著夜晚的城鎮,陳忠看一眼沒有月亮的天,眼裡是深思。

距離上次收到信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張明和自今仍不見蹤影,張大人擔心的吃不下飯,這樣下去可不妙,看來還是到歸山一趟好了,至少確認一下他是否安全。

心思把定,陳忠伸出手,閉上眼睛,在閉上的瞬間掌中發出一道紅光。陳忠睜開眼看著立在自己面前的紅色影子,道:“翊,有件事要你幫忙。”

“請你隨我到歸山一趟,確認張明和的安危。”

“你別去。”低沉的聲音響起,陳忠聽了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你的身分不宜曝光,我們一起行動只會曝光身分。你留在這,我去。”那聲音如此道。

陳忠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拜託你了。”

“見到他後,要把他帶回來麼?”

“不。”陳忠正色道:“確認他是否安全即可。他身邊的人都不簡單,還是不要現身的好。”

“嗯。”那道聲音應了聲後,陳忠面前的紅色影子立刻如箭矢般衝出窗戶,消失在黑夜之中。陳忠看著他離去的影子,沒說話。
正文 第十五章
西琴歸山

歸山深處的一片空地上,蘭葉坐在大石頭上,看著手中的密報,譏笑道:“真沒想到,我不過離開屬西半個月而已,竟發生了這麼多事啊。孫衍就算了,連身為將軍的陳朗都死於非命,但李丞坤那老傢伙居然還沒事,看來是有人保住他了。若是這樣,那下一個目標就極有可能是我,不過那又如何呢?”

蘭葉燒了手中的密報,冷笑道:“不過就是一縷亡魂而已,一個曾經被我幹掉的亡魂,如今再度回歸就妄想殺掉我嗎?作夢!言星,我既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絕不給你這機會。”

說著他站起身,看著山寨的位置,道:“至於你,蘭睿,我親愛的姪子。雖然你還活著這件事讓我感到意外,但很可惜,既然我知道你還活著,就絕不可能再讓你繼續活下去。”說完他轉身看著身後近百名的黑衣人,他分出其中的五十個,命令他們去圍攻山寨,其餘的則隨他進入森林深處,沒了蹤影。

五十名黑衣人無聲無息地朝山寨前去。而在另一頭,一人無聲無息,如鬼魅般地朝他們接近。躲在暗處,紅色的眼冷冷地看著黑衣人的動向,然後又看看蘭葉所在的方向,想著他方才自言自語的話,那人眼裡閃過深思,沒說話。

而在歸山深處的山寨中,大部分的人都已入睡,其餘人不是在喝酒作樂就是在做自己的事,張明和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仔細地擦著劍身,而何必安則在屋頂上看著月亮喝酒。山賊莫清風坐在屋外的躺椅上,也是看著月亮喝酒,只是喝著喝著他的動作慢了下來,張明和也停下動作,和莫清風同時看著樹林深處,皺眉。

樹林里一片黑暗讓人看不清,風沙沙作響吹過樹林,吹起莫清風的衣服下襬。莫清風皺著眉站起身,手放在刀柄上戒備著,張明和也來到他身旁,握著劍柄和他一同戒備。或許是嗅到異樣,山寨裡的山賊們也紛紛來到外頭,站在自家頭目身旁一同警戒。

就在眾人凝神屏息時,數道銀光自樹林中射出,莫清風立刻拔刀掃落那些銀光,眾人定睛一看竟是銀針。接著又是無數銀針射出,莫清風把刀舞的眼花撩亂,弄出刀陣把那些銀針掃落,張明和也拔劍和他一同將銀針掃落在地。這時何必安站在屋頂上,手中也拿著大把銀針,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銀針朝樹林射去,頓時哀嚎聲此起彼落,張明和眨眨眼,朝屋頂上的何必安豎起大拇指。

何必安自然是豎起拇指回應他,莫清風看著他倆的小互動,當下就往張明和頭上打了一下,道:“敵人當前,別分心!”

“知道啦。”張明和按著自己被拍的地方,然後凝神看著樹林。只見樹林內一陣火光過去,接著響起此起彼落的腳步聲,莫清風側耳聽了聽,還不少咧。

樹林內衝出許多黑衣殺手,莫清風和山賊們見了自然是提刀上陣,和那夥黑衣人大打出手,十分激烈,張明和也幫著忙,這會兒沒了顧忌,張明和出招的狠勁全出來了,而何必安站在屋頂上時不時拋出銀針,把那些黑衣殺手給弄趴。

那頭正在對決,一路暗中跟著黑衣人前來的紅髮男子,他躲大樹上的陰影中,屏息看著下方的戰鬥。他冰冷的眼四處搜索,在看到張明和後多停留了會兒,見他沒事,便將視線移到何必安和莫清風身上,瞇眼。

莫清風和山賊們出手狠戾,和那些殺手不相上下,可顯然是莫清風這邊厲害些,沒多久那些黑衣人就被他們砍殺大半,只是…

何必安站在屋簷上看著下方的樹林,他的眉宇漸漸皺了起來,不對勁!

紅髮男子在何必安皺眉時,也將視線移到後方的樹林,然後抬頭看看出現片刻的月亮,不語。

那邊莫清風打著打著也開始直皺眉,在砍完最後一人後,他大喝讓所有人退到後面,自己站在前頭看著樹林深處。那邊何必安從屋簷上跳下來,站在他身旁。他轉身揮手,示意張明和也到後面去,張明和不明就理但也聽話和山賊們站在後頭。

樹林中隱約騷動著,而此時月亮被烏雲遮住,頓時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一陣陣陰風拂起,吹在眾人身上只感覺冷颼颼的,莫清風瞇著眼看了會兒,忽然喊了聲:“糟!”他回過頭急吼著:“你們全部退回寨內,不管聽到什麼都別出來!還有還有,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帶著,隨時準備轉移陣地,快!”

眾人聽了這句雖不明就理,但見他們的頭子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也是心驚,連忙退回寨內把門鎖好,然後把寨中的人全叫醒,並急忙收拾行李。張明和被何必安推趕著也進入寨內,頓時空曠的前院只剩下莫清風和何必安,兩人一臉嚴肅地看著樹林那隱約的影子,直皺眉。

“真沒想到,那些黑衣崽子殺孽太重在加上方才一番廝殺,竟把那些東西引來了。”莫清風舉起刀,在手上劃下一刀,讓血沾在刀身上,沉聲道。

“我感覺他們不是自己過來的,到像是被刻意引過來的。”何必安說著,從懷中掏出符紙,和莫清風一同看著樹林中緩緩走出的那些個樣貌腐朽,衣衫破爛,臉上泛著青光的死屍。

莫清風看了何必安一眼,提刀率先上前和那些死屍打起來,何必安跟在後頭也和死屍們一陣打鬥。那些死屍動作雖然遲緩,但打起來卻是極為兇猛,在加上他們嗜血食肉,因此兩人不只打得猛,還得謹慎面對。

“可惡!數量還不少!”莫清風一刀刀砍在死屍脖子上,只要砍了頭他們就動不了。可由於數量不斷在增加,漸漸的,莫清風,何必安漸漸感覺到吃力。何必安和莫清風一對眼,莫清風了然地往後一躍。何必安在莫清風向後退時拿出黃符紙,嘴裡唸咒,接著往死屍一拋,一道道威力無比的雷電打在死屍堆上,頓時,死屍們被炸掉大半,濃濃的焦味散出,莫清風皺皺眉。

看著何必安和莫清風在下面和死屍對決,紅髮男子不動聲色地緩緩後退。見了他們的互動和實力,他更加確定這兩人不簡單。陳忠沒來是正確的,不然肯定會起疑心,但…

紅髮男子微微蹙眉,這些死屍,是打哪來的?他可不認為單憑這些黑衣人就能把他們全引來。更何況,要操縱這些死屍並非沒有辦法。他並未發現能把他們引來的人事物,那麼就只有一個,他們是被操縱引來的。

能引動大批死屍的,就只有以鬼魅為主的……

會是他們嗎?

紅髮男子在電光石火間竄過無數猜測和想法,他收回心思,低頭見何必安也跑回山寨內,而莫清風卻留在外面,刀鋒上纏上一股熟悉的靈氣。紅髮男子皺眉,化為紅光不動聲色的離開。

另一邊,蘭葉帶著人馬即匆匆的下山,絲毫沒注意到,兩旁大樹上,一人正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嘴邊揚起一抹冷笑。

正再趕路的蘭葉忽然發覺四周有股若有似無的殺意,他揚手示意眾人停下腳步,手按上腰間劍柄,朗聲道:“是哪位英雄在此?勞請現身。”

“呵呵,英雄不敢當,只是故人來罷了。”清冷的聲音在四周響起,蘭葉環顧四周,最後把目光定在一處。看著一抹高挑的身影從樹林中步出,眼睛在瞬間的驚訝後立刻恢復冰冷,冷聲道:“原來是你。沒想到你竟然沒死,真讓我意外啊,沈銀葉,沈大人。”

“呵呵,我確實叫銀葉,但我不姓沈。更何況,你那些殺手若真能殺的了我,那我些年不就白活了。”蘇銀葉笑呵呵地出現,皮笑肉不笑,綠色的眼裡無絲毫笑意。

“喔?”蘭葉冷笑,他看著蘇銀葉,冷笑道:“大人不姓沈,那麼你姓什麼呢?罷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看到你了,就不能讓你活著離開。”

“哼,想殺人滅口是吧,那也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殺的了我。”把所有當事人抹殺殆盡,果然是蘭葉的作法。蘇銀葉在心裡想。他慵懶地看著把他包圍的黑衣人,淡淡一笑,拿出了自己的綠色短刀鞘,笑道:“蘭大人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動手啊。”

“當然。不瞞大人,在下正在趕路,就只能勞煩大人盡快下地獄了。”看一眼蘇銀葉手裡的短刀,蘭葉冷笑。就憑這短刀,怎麼可能敵的過他培養出來的精英,他這回死定了。

微微偏頭,蘭葉淡淡下令:“動手。”

命令一下,黑衣人立刻如鬼魅般身手靈活地朝蘇銀葉攻去,然而對方卻是不動如山。蘇銀葉看著他們一擁而上,冷冷一笑,身形微移,竟在眨眼間來到他們背後,手裡的短刀更不知何時出鞘的。黑衣人們不知道,只知道蘇銀葉出現在他們背後時,刀已入鞘。

蘭葉驚愕地看著自己的手下一一倒下,心裡十分吃驚,也沒想到蘇銀葉如此高深莫測,他連他什麼時候拔刀,什麼時候來到他們背後都不知道。

這個人,不能小看!

“蘭大人似乎很吃驚。”蘇銀葉慢悠悠地來到蘭葉身前,慵懶笑道:“我早說了,要是他們能輕易殺了我,那我這些年不就白活嗎?那多丟臉啊。不好意思,這種有損面子的事我做不來,還請大人自己吞了。”

把短刀鞘收起來,蘇銀葉看了看遠處,淡淡一笑,對臉冷的可怕的蘭葉說:“對了,蘭大人,有件事我要提醒你。現在這座山不平靜,你若不想被不好的東西纏上,最好是趕快離開,不然我可不負責喔。”

“你再說什……”蘭葉氣極開口,但話未完全說出來,就被遠處的轟然巨響給打斷。他愣愣地看著遠處冒出的煙霧,皺眉:“搞什麼……”

“嘖嘖嘖,鬧的真大,看來善後不容易囉。”蘇銀葉看著冒煙的地方,頭也不回地對蘭葉說:“蘭大人,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個人造業個人擔,孫衍和陳朗已付出代價。你,也躲不過,注意啦。”說完,在蘭葉還想說什麼之際,四周突然刮起大風,迫使眾人不得不閉上眼,等蘭葉在睜開眼時,蘇銀葉早沒了身影。

“沈銀葉,我一定會解決你!”怒瞪蘇銀葉站著的位置,蘭葉深吸口氣,對自己的手下沉聲道:“走!”

“是!”黑衣人們紛紛跟著蘭葉再度啟程,隨他下歸山。而早一步離開的紅髮男子則回到客棧,把張明和的情況說給陳忠聽,聽他說張明和沒事後,陳忠鬆了口氣,決定等他來會合。

紅髮男子看著陳忠鬆了口氣的模樣,想到蘭葉,他沉默片刻,還是決定隱瞞這件事。畢竟有些事,必須靠他自己想起來。



屬西

王府內,蕭衛之站在自己的小院中,看著言星離開的方向,心裡是沉思。

言星來這殺李丞坤報仇,為了不讓他在沾血腥,蕭衛之苦口婆心地勸他,勸到自己的口水都快沒了,他才肯鬆手。

“一年。”

“一年之內若他不死,那我會親自來收他的命。”

這是言星當時寫下的話,他們兩人的承諾。他必須在一年之內讓李丞坤定罪,這是蕭衛之答應他的。但要在短時間內完事就必須去找傑斯,找出所有的證據,更何況還有小王爺的事要處理。

心裡想好,蕭衛之立刻到傑斯的書房把所有的事說他聽,本來以為傑斯會不相信,誰知他竟然說:“聽你這麼說,我也確實發現了千雨不對勁的地方。”

“怎麼說?”蕭衛之問。

“上次我和他一同淋浴時,發現在他左腹接近骻部的地方,並未有紅色硃砂痣。”傑斯嚴肅地道:“那顆硃砂痣,是只有我才知道的。千雨還是幼兒時,我曾多次幫他洗澡,所以才知道,清寧都不知道呢。

“聽駙馬這麼說,再加上言星說的話,就幾乎可以確定他不是小王爺本人。”蕭衛之咬牙怒道:“可惡,到底是哪個狂徒竟敢如此,我絕對要把他給宰了!”

“稍安勿躁,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傑斯冷靜沉著地道:“衛之,這件事切莫打草驚蛇,一切都要不動聲色。”

傑斯在書房來回走動,然後道:“衛之,我有一件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

“爺請吩咐。”

“衛之,我要你派一個心腹到蘭葉那當臥底,同時你也必須帶著自己的人追上蘭葉的腳步,時時監視他,但絕對不能被他發現,知道嗎?一邊調查此事是否與他有關,一邊尋找千雨的蹤跡,你可要當心,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是。”蕭衛之應聲,可隨即他露出疑惑,問:“只是駙馬,為何要派人到蘭葉那臥底?還要跟著他,小王爺的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我最近發現,那個冒牌貨正隱密地將王府內的資源送到蘭家。”傑斯看著蕭衛之,道:“接下來的話,不用我說了吧。”說著,傑斯把自己的令牌交給他,道:“此令牌可以讓你方便行事,要戴在身上不能丟了。至於李丞坤的事就交給我處理。”

“是!”

接令後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間,蕭衛之召集父親給他的暗衛,決定在夜深時立刻出發去追捕蘭葉並尋找小王爺的下落。而蕭衛之這裡行動時,離開王府的言星也開始了自己的行動。

蘭葉不在屬西,照李丞坤所言他是到西琴琅山參加霍鶿壽宴了。既然是參加壽宴,那躲在暗處的蘭葉一定會現身,那瞬間就是他動手的時機。

言星,蕭衛之,雖然彼此要做之事不同,但目標卻是一致。他們在這無月亮的夜晚同時動作,目標—

蘭葉!
正文 第十六章
那夜之後又過了幾日,張大人等人在等待張明和會合的同時,也得到了充分的休息。這一日,陳忠見會合的日子將近,於是便到街上去走走,順便買些東西。

走在大街上,陳忠一手抱著買來的東西,一手算著還有什麼東西沒買到。陳忠放下手看著前方,心裡默默嘆氣。都快過去半個月了,張明和雖然平安但也不知傷好了沒有,其實張大人擔心的事也是他擔心的,那些黑衣人動向不明,從當日的圍殺其實不難看出那些黑衣人的目標是張明和。如今他與何必安雙雙失蹤,雖傳來了書信,但到底能不能如期會合,也是讓人擔心的事。

唉,煩煩煩啊。

陳忠心裡默默地想著,然後抬腳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那之後過了幾天—

張明和與何必安在這天午後趕到朗歸城與張大人會合。張大人一看到瘦了不少的兒子,立刻激動地衝上前去,問他近來的狀況和身上的傷。問完後,他看著何必安,感激的道:“何公子,多謝你此次相救,張某感激不敬,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啊。”

“張大人不必客氣,這就當作是上次明和救我的恩德吧。”何必安說的豪爽,說完後他又和他們聊了一下,便急急忙忙地走了。陳忠看著何必安離開,見張明和的視線一直黏在何必安身上,他摸摸下巴,瞇起眼。他們兩個,有問題。

不過心裡想歸想,陳忠也不會去問他這種個人隱私的事,只是很意外啊。

更何況,翊早就提醒過他,這個何必安有問題,不能太過接近。身分曝光所帶來的影響他沒把握能承受。

張明和回來後,眾人休息了一夜後,隔天繼續往琅山走去。朗歸城與琅山距離並不遙遠,他們早上出發,午後便進入琅山山裡,只是在路途中,再度遇上黑衣人的圍殺。

這一次,無論是張明和還是陳忠,甚至是官差們,他們一見到黑衣人就沒好臉色,下手也不留情,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們居然遇上了霍鶿。

黑衣人與張大人等人雙雙分開,紛紛停手戒備地看著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張明和退回陳忠身旁,也是看著那些人,不解他們的來意。

那些人沒說話,而一道聲音從轎中傳出,不冷不熱地說:“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以多欺少,你們說丟不丟人呢?”

黑衣人皺眉,其中一人大聲喝道:“你是誰?少管閒事,否則連你們都殺!”

“不好意思,咱們兄弟也不想管。只不過,這琅山是老夫的地盤,不允許沾上任何血腥。”此話一出,黑衣人的表情驚愕,張明和,陳忠和張大人等人紛紛睜大雙眼,十分震驚。

在轎子中的人,是霍鶿!?

張明和震驚非常,陳忠十分驚訝地看著,實在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這個人。黑衣人們臉色大變,見那手持長弓的青年又要射箭時,為首的黑衣人連忙大喝一聲,紛紛撤退不見蹤影,速度之快,快的連張明和,陳忠都沒反應過來。

最後還是張大人先反應過來,來到轎子前拱手道:“多謝老太爺相救,若不是您及時出現,只怕會發生不好的事,張某在此代眾人向您謝過。”

“別這麼說。人,本來就要互相幫助。”那道聲音說著:“那些人可能還會再來,不如就一同上柳葉山莊吧。”說完,站在轎子旁的四個人抬起轎子,張大人愣了一下,連忙說:“如此多謝老太爺了。”然後對張明和等人說:“咱們跟上去吧。”

就這樣,他們就這樣和霍鶿人馬相會,又一同上柳葉山莊。進入柳葉山莊後,他們便被安排房間,各自休息去了。

夜裡,陳忠坐在自己的獨立小院中的假山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仰頭看著好些天沒出來的月亮,有些愣神。自那天做了那樣了夢後,這些天夜裡入睡時,總會斷斷續續地夢到一些事。

他過去失去的記憶,似乎有漸漸恢復的跡象,光是這幾天夢到的片段,就可以讓他知道自己和那名為小星的人感情似乎很好。但是,小星一直拿在手裡的劍,陳忠皺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把劍有點熟悉,好像在哪看過。

唔,想不起來。

搔搔頭,陳忠仰頭把壺裡的酒一口氣喝光,然後跳下假山,走回房間。

罷了,或許是他多想了,事實如何等他恢復記憶就知道。

只是陳忠沒想到,記憶的恢復,不過是所有事情的小小開端而已。



歸山內,原本規模龐大的山寨,如今只剩下殘岩斷壁,四周飄散的,是褪不去的冷意。

言星緩緩踏上山寨曾經所在的土地,他無神的眼看了看四周,然後憑著一股感覺往下山的方向走。

蘭葉,蘭葉令人厭惡的氣息殘留在這座山上,漸漸往下,只要依循這氣息追上去就能找到他,然後抹殺他。

言星走入樹叢中,緩緩的往山下走,然而在周圍的樹叢卻蠢蠢欲動。言星對此沒有太大的反應,那些死屍以吃人為主,在怎麼吃都吃不到他這,因為根本吃不到。言星對死屍沒反應,倒是無心在他掌中動了動,道:“言星,似乎有些不對。”

言星聽了停下腳步,聽他繼續說:“周圍除了蘭葉小賊的氣息外,似乎還夾帶了另一個傢伙的,而且是不好惹的對象。”

言星眼微瞇,聽無心說:“把感覺記住,日後遇上他就先閃,現在的你不是他的對手。依你這樣的情況對上他只會不利,因為對方是比道觀更強的道士,記住啊。”

“…………”言星頓了頓,邁開腳繼續走,沒有回答也不知聽進去了沒。無心沒有問,因為他知道,言星把話聽進去了。

“天亮前,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言星點頭,然後消失在原地,如鬼魅般來無影去無蹤,等到他在出現時,已經在歸山山腳下了。



那天之後過了兩天,終於來到令人注目的壽宴當天,那天許多人都來到大廳,張明和帶著前些日子突然到來的山賊頭目和他兩個兄弟來到大廳,挑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張大人坐在前方和幾位官員坐在一起,而那些官差們則與張明和他們坐一桌,陳忠因為位置都滿了,也到張明和這桌擠。

陳忠一坐下就看見了坐在身旁的山賊頭目,那山賊頭目對他笑笑,然後道:“你好啊,小兄弟,上次一見後也有好些日子不見了。”

陳忠點頭,那山賊頭目又道:“俺叫莫清風,那兩個雙生兄弟是大武和小武,是俺的好兄弟之一。”

“幸會,我叫陳忠,請多指教。”陳忠也和莫清風打招呼,打完招呼後,他拿起酒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莫清風見了,便拿著酒和他閒聊起來。起初陳忠並不怎麼搭理他,後來也因為他的豪爽,兩人就這麼相處融洽地喝著酒。

張明和百般無聊地喝著酒,那邊莫清風,陳忠,大小武兄弟,四人喝得十分歡快,莫清風打了個酒嗝,看著陳忠道:“俺說陳兄弟,看你的樣子不像出生在小鄉縣的人,你是大城鎮來的吧?”

陳忠沒說話,微微點下頭算是回答,張明和聽了微微挑眉,對陳忠道:“我怎不知道你是從其他地方來的?”

“我到南農鎮是八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小少爺正好被大人送到外縣去學習所以不知道。”陳忠說。

“那你怎麼會到南農鎮?住在大城裡不是更好嗎?”莫清風不解地說。

陳忠頓了一下,道:“我是跟著教我武功的師傅一同來到南農鎮的,師傅他雲遊四海,從不在一處定居,走到哪就到哪。當年我到南農鎮,想在這定居,不打算跟著師傅他們走,就留了下來。”說著他沉默片刻,低聲道:“而且我也不記得自己原來住哪。”

嗯?莫清風皺皺眉,怎麼會有人不知道自己住哪呢,怪事。

陳忠低頭猛喝酒,那模樣看在張明和與莫清風眼裡,總感覺他似乎有是瞞著他們,想問,卻又怕傷到他,兩難啊。

大夥人喝了些酒後,在前頭的主位上終於有人出現,來人是霍鶿的長子—霍堅。霍堅站在前頭,對眾人行個禮後,他朗聲道:“感謝各位大人前來參加家父壽宴,我們為各位準備了箇中美酒與美食,請大家享用。”

說完他退到一旁,在側門中,一名身著白袍的男子緩緩步入,男子一出現,現場瞬間安靜許多,每個人都看著前方的人。

霍鶿出現在主位上,站定,雙手負後,他道:“感謝諸位來參加老夫壽宴,今日就讓大家用輕鬆的態度來面對這場壽宴,無需太拘束。”霍鶿的聲音從面具後傳出,聽起來有些悶悶的,但卻極為動聽,比起老年人的聲音,他的聲音更像年輕人。

霍鶿沒說太多話,說完後便坐了下來和家人用膳,大家也更自玩樂著,更不時地走到前桌去祝賀,張大人也到前方和霍家人寒暄說著話,彼此有說有笑的,只是大部分說話的都是霍堅,不然就是老二霍笙,霍鶿所說的話簡直屈指可數。

用飯之後,便是各個受邀而來的客人送禮的時候,張大人也在前面。張明和與莫清風說著話,陳忠埋頭喝酒,總感覺心裡悶悶的,而且,這場宴會似乎帶著一絲不妙的氣味,尤其是在一人出現的時候。



柳葉山莊外,言星站在柳葉山莊外頭的樹上,隱匿著身子,淡淡地看著蘭葉緩緩走入山莊裡,而那些黑衣人也在蘭葉進入後,往四周散去。

對於黑衣人的動向言星並不在意。他冒著大太陽,陽氣最盛的時候出現在日頭下可不是要殺那些黑衣人,他的目標,只有蘭葉。

更何況,蘭葉這勢態分明就是要霍鶿跟他合作,若達成目的自然是沒事,但霍鶿若是不肯,那就只有上演全武行。不過想當然,霍鶿是不可能和蘭葉合作的,所以當蘭葉一聲令下,群體圍殺時,就是他下手的良機。

言星無聲無息地隱匿在樹上,靜觀其變。



蘭葉一踏入大廳中,四周都寂靜無聲,紛紛看著這名不速之客。莫清風不甚在意的喝酒。蘭葉笑著走到霍鶿面前,在他經過時,張明和眼睛瞇了下並撞撞一旁的莫清風,他在他耳邊低聲道:“出現了,這人就是蘭葉,當年弒兄奪位,殺我全家的狗賊。”

“壞胚子出現了,注意啦。”莫清風說著拍拍身旁的兩兄弟,大小武會意也立刻開始注意,不再像方才一般粗神經;陳忠也停下,歪著頭看著突然出現的男子,嘖了聲出口就是一句:“不懷好意。”

“哎,俺說陳兄弟啊,你喝那麼多酒怎說話還那麼清楚?”莫清風拍拍陳忠,眼睛睜的老大,一臉的驚奇。

“啊呸,我以前時常灌酒,早練就千杯不醉啦!”陳忠沒好氣地說。

“安靜點,注意前方!”張明和低喊了聲,莫清風,陳忠安靜下來看著前方的動靜。陳忠按著腰間的刀,打算一有狀況立刻上去保護張大人,張明和也是同樣的打算,至於莫清風,他只想找把他房子拆了的傢伙算帳。

陳忠沉著臉看著蘭葉,雖然有些年紀了,但他還是一眼看出,眼前的人就是這些天曾在他夢裡出現的,他和小星都心生厭惡的那個人。而他,就是蘭葉。

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正式見到的人,但他卻知道這人是誰,記憶中的一部份漸漸復甦,陳忠皺著眉看著蘭葉,心裡有股想衝上去揍他的衝動。他死死壓抑著內心的衝動,冷冷地注視前方。

蘭葉此次前來的目的,無非就是想和霍鶿合作,但霍鶿卻不是個簡單的人,他把蘭葉丟給他的問題通通原封不動地還給他,還趁勝追擊,把蘭葉氣得半死。當然,其中也免不了把張明和拉下水一事,張明和見此,乾脆把自己的所有事情全說出來,讓蘭葉說不出話。

聽著張明和說的話,陳忠驚愕地看著他,沒想到他竟然會是蘭葉的姪子,更沒想到蘭葉竟如此喪心病狂,居然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下手害死,連姪子都不放過。陳忠向來視張明和為兄弟,本來他對蘭葉就沒好感,現在聽到他的所作所為更是好感全無,只想拔刀斬他。

只是,蘭葉雖然被霍鶿和張明和氣得半死,但他們卻也沒想到,蘭葉竟然派人在屋內埋伏!

蘭葉一聲令下,所有黑衣人都有了動作,莫清風,陳忠,大武小武立刻拿出武器上前應戰。霍堅,霍笙也拿出各自的劍上前應敵,賓客們的護衛和黑衣人們是大打出手。一時間,大廳立馬上演了大亂鬥的景象,而那些不會武的賓客都被霍鶿身邊的人護著離開了,打算到外面去。

張明和拿著劍砍了幾個黑衣人後就去追蘭葉,陳忠在人群中殺出一條路趕到張大人和官差們身旁,和他們合力護送張大人離開大廳到外頭去。

屋內的大亂鬥最後亂到外頭去,蘭葉被霍鶿所傷,又被所有人包圍,心裡怒意更甚。黑衣人的數量不斷增加,雙方交會,烽火更甚。大夥人一下子又纏鬥在一塊,相比在大廳內打鬥,外頭更寬敞因此打得更激烈了,如果離的太近可能會被牽扯進去,所以賓客們都離得遠遠的,免得自己被扯進去,在他們的頭上不時會有人飛過去。

霍鶿和霍家兄弟也投身戰局中,和那些黑衣人打得你死我活,異常激烈;那邊張明和緊追著蘭葉不放,手上的劍不斷劈著擋在前頭的黑衣人,不殺蘭葉不罷休;蘭葉被張明和追的是頭昏腦脹,失血過多所致。

“你、你幹嘛老追著我?!”蘭葉頭暈呼呼地說,黑衣人帶著他左竄右閃,絲毫不敢喘一口氣。那頭張明和冷著一張臉,舉著劍緊追著他:“你這混帳東西,今日我一定要殺了你,為父母兄弟報仇!”

陳忠舉著刀也加入戰局,在人群堆裡左砍右劈,黑衣人被他打得紛紛閃躲逃竄。陳忠死不罷休追了上去,那陰森恐怖的模樣有如厲鬼一般,那些黑衣人就像他的仇人似的被他狠狠地劈砍著。

言星站在外頭聽著這亂七八糟的吵鬧聲,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又聽到有人在對蘭葉吼著什麼。他微微歪頭,感覺這氣息頗像當年蘭家族長么子的氣息,難道蘭家還有生還者嗎?嗯……

他瞇著眼,見時機來臨時,他身形一晃,進入山莊,在他們未反應過來時如風一般越過所有人,待他們反應過來時,蘭葉已經腦袋分家。

“啊啊—!!”一直抓著蘭葉的黑衣人愣了一下,接著發出一陣慘叫。蘭葉斷頭的部分鮮血不斷冒出,噴了黑衣人一身;張明和愣在原地,怎麼也沒想明白發生何事?怎麼眨個眼睛,蘭葉就沒了?

陳忠愣愣地看著那道身影,對上眼的瞬間,腦海中一道久遠的身影竄過,快的幾乎讓他捉不住。

那張臉,那個人是……

赤鏈?

不,不對,他是…

小星!

言星沒有理會周遭的驚愕,他看了一眼蘭葉的屍首,縱身一躍,向外跳了出去。

陳忠回過神,看著那道身影並未停留太久,風一般的一眨眼已經來到牆邊跳了出去,陳忠立刻追了上去:“等等!”
正文 第十七章
陳忠以極快的速度緊追在後。後面,莫清風,霍鶿,張明和也跟在後頭,四個人同時追逐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

小星,小星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陳忠心裡激動地想著,腳下加快速度;莫清風緊跟在後,英俊的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焦急和慌亂;霍鶿帶著面具看不到表情,但那雙烏黑的眼卻是冷漠中帶著嚴肅;張明和不明所以的跟在後頭,想不通為何一看到霍鶿出來,自己也忍不住跟著?

言星跑在最前頭,白天讓他的力量減弱,但要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行事對他來說還不成問題。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後頭竟會跟了這麼多人,讓他心煩。他瞇起眼,用感覺來辨別跟在他身後的那些人,確認位置後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拔出無心劍,如風一般回身一轉,手中銀芒一閃而逝,兩旁的粗樹木在他們沒有反應過來時應聲倒下,讓他們同時一驚。

陳忠見粗木倒下,他壓低身子快速閃了過去,反倒沒被擋下。而他後頭的莫清風皺起眉宇‘嘖’了聲,拔出刀,把即將砸到他的粗木砍成兩半並同時向後一退,勘勘躲過倒下的粗木。

而霍鶿閃過了第一棵,卻沒閃過第二棵,被粗木彈飛,在後頭的張明和見狀立刻衝過去接住他,但他站的地方是山坡道,這一接因為衝擊太大,兩人雙雙從山坡上滾落,不知去向。

陳忠對後面的狀況一無所知,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要追上他,一定要!

而莫清風見張明和和霍鶿掉到斜坡下,心裡急的跳腳。他看看陳忠遠去的身影,又看看張明和兩人消失的地方,“嘖!”一跺腳,莫清風決定返回山莊,不管怎麼樣,人都要救!



在樹林裡亂竄,意識到有人還追在後面,言星不動聲色的加快速度,而追在後面的陳忠也不斷加速。但隨著長時間的追逐,陳忠漸感吃力,但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天色漸漸暗下,豆大的雨水落下,打濕整座大地。雨水全打在身上,陳忠沒有理會,只是在深吸口氣後猛然加快速度,用他優越的彈跳力躍上樹木,幾個跳躍直接繞到言星面前,一拔刀,在落下瞬間當頭劈下。

“鏘”地一聲,刀劍在半空中交會,言星拔出無心劍擋下陳忠當頭一擊,向後一躍和他拉開距離,無神的眼睛循著氣息對上位置,冷冷地和陳忠對看。而陳忠再與他交會後借力向後一跳,半蹲落地,見言星和他拉開距離,沒有趁勝追擊,而是起身和他面對面。

“小星……”陳忠看著眼前的人。一襲白衣,外罩黑色披風,和他手裡的劍。為什麼,為什麼他的樣貌會和赤鏈如此相似,不,幾乎是一模一樣,更可怕的是,在他記憶中的小星的模樣,似乎就是這樣。

這是怎麼回事?

陳忠看著言星心裡忽然有股異樣感,總覺得有一場奇怪的事正在發生,而且還是發生在他和言星身上,但這可能嗎?

視線對上自己記憶中那雙琥珀色的眼。甫對上,陳忠立刻發現那雙眼雖然看著自己,但卻沒有任何焦點,也很無神,就好像他看不見似的。

“小星,小星你的眼睛怎麼了?你看的到我嗎?”陳忠急忙喊,但對方聽了卻沒有反應,這反常的舉動不禁讓陳忠擔心他的耳朵是不是也聽不見。意識到這點,陳忠急忙喊:“小星你聽的到我的聲音嗎?聽的到就回答我啊!”哪怕只是一點,也回應我啊……

言星始終一言不發,在他的心裡,眼前的人只是個陌生人。至於他為什麼要追過來,又為何知道他的名字,那也不重要。因為這個人,也不會是千雨,不,就算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就是千雨,他也不會有任何回應。

更何況,現在的他既看不見也說不了話,就算他真是千雨又如何?他不會認他,也不會回答他,因為在千雨心裡的小星早在十年前就消失了。現在的他,是全新的言星,一個無情無義又好殺的言星。

握緊無心劍,言星無聲高舉,膝微彎,身體微微向前傾,蓄勢待發。陳忠見了咬牙,心裡明白了自己不管怎麼說都是沒用的,因為這人根本就不會聽,也不會回答他。既然如此,只能使出老手段了—打架。

依稀記得自己以前也常和這人打架,只是打輸的都是自己。但今日的他已非昔日的他,他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了,在打一次架他也不會在輸,也不允許輸!

握緊刀柄,陳忠深吸口氣,睜開深邃的眼看著眼前兩眼無神的人,咬牙,身軀微彎,腳尖一動,兩人同時動作。

“鏘!”刀劍相碰,陳忠和言星短距離交戰,看著對方和昔日沒有任何變化的容顏,看著那張相較以往更冷漠冰冷的容顏,看著那雙曾經炯炯有神,如今卻不在存有風采的眼瞳,陳忠的心彷彿被撕裂般陣陣抽痛,難以自拔。

他絕對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這樣和他刀劍相對。

這是比千刀萬剮更痛的悲哀。

難以自拔的悲哀啊……



柳葉山莊內,眾人都是憂心重重,尤其是霍家兄弟和張大人,心裡焦急地在屋內走來走去,完全停不下來。大武,小武頭暈暈地看著眼前三個身影晃來晃去,心裡還在想著自家老大跑哪去了。想著一堆問題,又被前面那三個人弄得頭暈,現下是更暈眩了,兩兄弟身體開始搖晃,就快倒了,被一旁的官差們扶住,這才沒丟臉地從椅子上摔下去。

就在眾人頭昏腦脹,霍家兄弟和張大人快要急瘋時,外頭一道聲音囔囔著,由遠至近:“救人,救人啊!張小子和老太爺掉下去啦—!!”

聽聞這句話,所有人站起身,霍家兄弟,張大人愣在原地,不走了。那頭莫清風風風火火地衝進來,連喘都沒喘一下地快速說道:“陳忠沒了蹤影,張小子和霍老太爺滾落山坡,現在也不知道怎樣了,快派人去找!就在倒了一大片粗木的地方!”說完他才彎著腰直喘氣,站不直身體,小武連忙端來茶水給他喝,莫清風一把搶過猛灌。

這句話如當頭棒喝,讓呆愣的三個人硬是回過神來。霍堅急急忙忙地叫來侍衛,大聲說著:“你、你們快隨我到山裡頭找,一定要找到老太爺!”說完他就急急忙忙地衝出去找人,一半的侍衛隨著他出去,剩下的跟著霍笙出去找,其餘的家僕則是留下來招呼賓客。

那邊張大人在回過神後,也急急忙忙地讓官差們一起去山裡頭找,莫清風讓大小武兄弟留下來幫張大人的忙,自己提著刀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張大人見了連忙喊住他,然而莫清風卻沒有停下,只是回頭喊了聲:“張大人,那兩兄弟留下來幫你忙,俺要出去找人,暫別!”說完風一般的衝出去,眨個眼就沒了身影。

張大人見了也只能嘆息,然後連忙帶人到莫清風所說的地方去找人,大小武也跟著跑出去,幫著張大人找那張小子。

莫清風獨自一人在森林中奔馳,臉上是掩不住的焦急。他往原路追去,穿過粗木陣,往陳忠不見的方向尋去。行至途中,他停下腳步,皺著眉看著山坡地下那一點一點的黑影,咬牙:“可惡,連這些傢伙也要來湊熱鬧嗎?”

莫清風不打算久留,他又繼續往前跑了起來,與此同時,一片綠色螢光從莫清風身旁飄過。莫清風看了過去,看著那螢光往他身後飄去,沒了蹤跡。莫清風皺皺眉,感覺那螢光葉上隱隱存著的力量有些熟悉,但現在沒時間細想,還是快點找到那死屍和陳忠要緊。

莫清風往前疾馳。身後,一人看著他跑遠的身影,然後將視線移到那群死屍身上,他緩緩舉起右手,淡淡的,綠色的,似光似火的綠色螢光纏繞在手中,那人墨綠色的眸子變成純亮的碧色,他看著死屍,緩緩開口:“森羅萬象。”

那些死屍無感的緩緩走著,他們沒有情感,也沒有思緒更感覺不到疼痛,因此當他們頭顱落下,身軀沒了動力紛紛倒地時,他們仍舊沒有感覺。



“鏘!”

刀劍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陳忠和言星在半空中過招,在一次的刀劍相碰之後雙雙落地。陳忠在半空中扭動腰力向後一翻,穩穩落地,而言星則在落地後順著那股勁向後回身,神色冰冷地面對陳忠,一言不發。

“小星……”看著那人冰冷的模樣,陳忠看著自己的手掌,想到方才在對決中所碰觸到的觸覺,那略顯僵硬的,無一絲溫度的感覺。陳忠緊緊握住刀柄,從對方身上感受到的這些感覺無一不提醒他,這個人,已經不在了。

提醒他這個不堪的事實,但是,但是這人又是為什麼而變成這樣的?

該死!什麼都想不起來!他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失去記憶,若是他沒有失去,他就能知道前因後果,也能知道為何這人會變成這樣了。

感覺到他有點不專心,言星沒說什麼,對他來說這人的糾纏已讓他不耐,為了刺殺蘭葉出現在大白天下已經消耗他太多體力,必須速戰速決。

打定主意,言星決定使出絕招,一次就讓這人斃命!

陳忠從痛苦中回神,見言星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心裡正感覺奇怪,卻見言星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無神的雙眼帶著冷冽的殺意,一身殺氣不怒自發。陳忠感受到那從未有過的殺氣時,心頭顫了一下,一股他遺忘許久的感覺再度竄上心頭,包括那人發出這樣冷冽殺意時的模樣。

記憶中那一襲外族紅衣的人,樣貌豔麗柔美,但那雙赤紅的眼卻是讓人不寒而慄。不管是他腰上尚未出鞘的紅劍,抑或是他手中形狀奇特,輕如薄翼的劍,不管哪個都讓人覺得異常寒冷,而那把劍是……

無心劍。

無心劍,重如千斤,天生無鞘,本身帶著若有似無的冷冽殺氣,殺戮無數的,罪孽之劍啊……

言星舉起無心劍,周身散發的冷冽殺氣在達到一個臨界點時,他眼微瞇,一抬手,有著冷冽殺意的無心劍猛然揮下。

而陳忠從過往中回神時就看見他準備揮劍,知道無心劍厲害的他立刻舉刀抵擋,但無心劍所組成的殺意之刃豈是尋常刀劍能抵擋的。只見言星輕揮無心劍,由天生殺氣所凝聚而成的無形氣勁將提刀抵擋的陳忠震退,四周花草樹木和岩石在瞬間化為細小碎石,瞬間灰化。

無形氣勁所化成的殺意之刃在粉碎四周花草後也隨之斬斷陳忠抵擋的刀並劃傷他的身軀。陳忠被這股勁彈的向後飛去,身上的傷口不斷出現,言星在攻擊後緊追上來,揮劍準備給他致命傷。然而就在這時,一把通體全紅的兵器毫無預兆的現身,為陳忠擋下這致命一擊。

“叮”的一聲,兩把非比尋常的兵器在半空中交會,兩股互不相讓的氣勁在頃刻間摧毀四周。無心劍的無情冷意對上紅色兵器的深重罪孽,兩股無法相抵的氣勁在牽制到臨界點時猛然爆發,將言星和陳忠同時彈開!

言星向後彈出在地上狠狠一摔向後彈,摔到了樹林中,而陳忠則撞上樹木,摔到地上翻滾,翻出斷崖,直接摔到下方的湖水中。

頭部被這股衝勁狠狠傷到,陳忠意識消失,失去力氣的身軀緩緩沉入湖中,在黑暗一片的腦海中出現的,是失去的過往。
正文 第十八章
“我的名字叫千雨,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言星,星是日月星辰的星。”

“星星…?”

“那,我叫你小星好不好?”

小星,和日月星辰相同的星,亦是照耀我的星辰。

曾經的童言童語,交織在心,但如今,卻成了最痛苦得不堪,天要捉弄人,總在無意之間。

他的本名叫做千雨…千雨.迪斯特,屬西現任皇帝柳清輝的三女兒,清寧公主和駙馬爺傑斯的獨子,也是第一位年僅六歲便被封王的小王爺。

猶記得方出生時,由於保留了前幾世的記憶,對於傑斯,他一開始是抵觸的。只可惜那時他還只是個不會說話的小娃娃,不能表現什麼,但也因為傑斯對他毫不保留的疼愛,他放棄了內心抵觸,全心全意的接受他,接受他是他的‘父親’,他這一世最親最愛的親人。

他出生時,因為清寧公主難產,最後導致他有著先天性的心疾,這疾病使他身體虛弱。一開始他都是躺在床上休息,直到身體有了力氣才下床走動。也因此,他學什麼都比尋常孩童晚,那對恩愛夫婦對他的疼愛和愧疚也更深了。

其實對於學習晚這回事千雨並不在乎,也許是因為帶有前幾世的記憶,腦海中的知識早已累積許多,光是前幾世加在一起就夠看了,但對於行走也晚這事倒是讓他頭痛。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總之打他出生起便是在邊疆生活,回到屬西簡直屈指可數。而蕭衛之也是在他六歲封王那年跟隨他們,成為他的護衛並一同到邊疆的,正式回到屬西,是十歲那年。

充滿回憶,喜悅,痛苦和悲傷的關鍵一年……

記得自己和那個人在街頭第一次對上眼時,是他回城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因為對皇嶽的印象不深,總想四處看看,但顧及身分他只能苦苦忍耐,現在想想,那還真像個孩子的脾氣。

那時候的他克制著四處張望的慾望,本來控制的很好,但一察覺到有視線在自己身上定住,他還是忍不住扭頭去看。然後他就看了到一雙清澈的琥珀色眼瞳,一雙讓他難以忘卻,迷戀的眼瞳。

有多久了?自己有多久沒有看到這種眼睛了?以往自己接觸到的都是充滿邪惡,貪婪,慾望,各種形形色色陰暗的眼瞳,就是他的母親清寧,眼睛的情緒也沒這般清澈。

但他今天卻看到了這樣的眼,這樣的眼對他人來說或許沒有什麼,但對他來說,卻是最渴望的。

接下來的行程也和以前回皇嶽時一樣,不,應該說每個朝代都是一樣的吧。回到首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見皇帝,柳清輝,他的皇爺爺。老實說,這人完全沒變,一般有點年紀的人尤其是皇帝,大都有肚皮囊跑出來,但柳清輝卻沒有,相反還瘦了些,這不禁引起他的好奇,這人平時是怎麼保養的啊?

雖然好奇但那些都不是重點,其實他最在意的,是如何找回那雙清澈的眼睛。那樣的眼睛要看到可不容易,尤其是對他。但要在這麼大的城裡找到那樣的人並不是件容易事,光是說出來就會先被當成是在撒嬌吧。

千雨很苦惱,可這樣的苦惱卻在夜晚來臨時不翼而飛。因為他,已經找到他要找的人了。

一個讓他無法忘卻的人。



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沒想到他了?或許是在發生那件事之後吧。那時他的心頭被滿腔怨恨佔據在容不下其他,若不是為了復仇在踏上屬西的土地,他或許永遠都不會想起他。

從草地上抬起頭,言星瞇起無神的眼,右手動動,發現無心劍自己回歸後,他用手撐起半身,面對方才自己打鬥的方向,發現那裡已空無一人後,他緩緩從地上爬起,拍掉身上的草和土,在樹林裡蹣跚前進。

腳踢到碎石,言星頓了頓,才摸索著繼續前進。

他睜著雙眼,卻看不見任何東西,就像他的心頭一樣,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的光。

對他來說,他的光,是千雨。可是這道光如今也漸漸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沒有意義了。

黑暗一片的意識中空無一人,或許是心中想念,不知為何,千雨那年幼的模樣再度出現在眼前,讓他想伸出手,再握住那雙稚嫩的手。

第一次見到千雨,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十年,足以改變所有的十年。

那一年,他十六歲,千雨十歲。

那是他拿到無心劍後的第六年所發生的事了。那時的他剛在草原上練完劍準備工作時,宮裡卻忽然派人帶來信件,說清寧公主一家回京,當晚要在宮中設宴,讓他們去參加。

他的父親言蕭不只是戰馬的管理者,在朝中他也占了個小官職,離皇宮也近,因此和宮中的人相處並不差。在接到信件後,言蕭讓他也去參加,本來不想去,但他還是聽從了父親的安排。

現在想想,他和千雨的相遇,是建立在多微小的偶然上。如果那時他沒有答應,沒有到街上去看公主回歸的隊伍,他和千雨,是不是就沒有交集?是不是,就沒有往後的回憶和不堪了?

第一次見到千雨,是在街上的隨意一瞥。

那時的千雨,穿了一身白衣,外罩了見白色裘衣,頭戴了頂帶著毛邊,上頭鑲著金銀綴飾的黑毛帽,那一身華貴的服飾在配上他白嫩細緻的小臉,看上去更顯精緻。

‘原來那就是小王爺。’

這是他心裡想到的第一句話。

老實說,千雨和他想像中不一樣。在言星的心裡,小王爺長期在邊關,應該長的黑黑的,肥嫩嫩的。可現在親眼看到了才知道自己的想像錯的離譜。小王爺非但沒有黑黝黝的,反而白皙粉嫩,也沒有肥嫩嫩的,看上去十分清瘦。

言星看的很入神,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看的這般認真,也不知道千雨當時為何會扭過頭。或許早在視線對上的當下,他們兩人就被緊緊繫在一起了。

命運就是這樣,隨意的一眼,都有可能埋下對未來的變數。

但誰能知道,這一眼,竟會造就往後的痛苦和不堪呢?

言星抬起頭,用他毫無風采的眼看著天際,感覺有水滴在自己臉上,他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那句:

誰能知道呢……
正文 第十九章
寧靜的湖泊,受到劇烈衝擊而激起水花,在陣陣漣漪後歸於平靜,然而這份平靜卻被昏暗天際滴落的雨水打亂,細碎雨滴落在湖面上激起漣漪。陣陣落水聲敲擊在四周,也敲擊在一人的心頭。

湖水中,千雨的身體往深處沉去,在無意識的腦海中,過往片段一一浮現。身軀往深處沉,心,也往深處沉去。

再見到那個人,是在宮中宴會當晚。

那個時候的他在宴會上感覺到滯悶感,想要出去透透氣,他和母親清寧說了聲後,便帶著蕭衛之偷偷從偏門出去,反正接下來他不露面也沒關係,不如就出去走走看看吧,這可是他第一次在夜裡到皇宮中呢。

只是他這一次不打算讓蕭衛之跟著,於是在中途便把他給甩了,現在八成正在四處跑,急得找他吧。

千雨獨自一人走到花園,看著在夜晚盛開的花,心裡有股異樣的感覺。那紅色的花………不知心裡是何感覺,千雨不想在這事上糾結,注意到小涼亭旁有棵大樹,輕功練得很好的他一下子就跳到上面,在樹葉隱蔽處坐躺下來,閉上眼感受風吹在身上的感覺。

隱約的腳步聲從前方傳來,那步伐一聽就知道是有練武的。察覺那人在小涼亭上坐下,千雨沒有任何動作,能在這走動的,想必是今晚參加接風宴的官員,只要對方沒做出奇怪的事,他都不會出面。

閉眼假寐的千雨聽到下方傳來裊裊笛音,他微微側頭,聽著這首讓人帶著些傷感的歌曲,雖不知為何會這樣,聽上去又沒特別之處,但卻是十分動聽。

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就是和他第一次正式見面的時候。

那時聽到這首歌時他還不自覺地跟著哼,結果還被樹下的人發現了。

既然被發現,千雨自然就沒繼續藏著的必要,然而那也是他和他第一次這樣並肩坐在一起,其實許多的第一次,都是在那時候。

第一次聽到他吹的曲子,第一次和他並肩坐在一起,第一次和他交談,第一次得知彼此的名字。

許多的第一次。

“你叫什麼名字?”那時的他,這樣問了,很唐突的作法,但那人卻只是笑笑,然後回答他了。

“我叫言星,日月星辰的星。”

言星,千雨,這就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其實千雨不只一次想,若那時他沒有因為想透氣而走到外面,又或者他沒有到小涼亭那,那他是不是就會和言星擦身而過,是不是就不會正式的與他認識了。

但如今想這有什麼用,上天要把兩人綁在一塊實在是太容易了,豈是想掙脫就掙脫的了的。無力的反抗,只會讓人覺得可笑。

那次的相遇後,千雨把他記下了,不只是那雙清澈的眼,就連他的樣貌也牢牢記下,永遠記住。

那之後在見到他已是三天後的事。那天他們一家來到草原上放鬆,因為心裡興奮,在馬車上時他頻頻探出頭去瞧,殊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樣在家人眼中有多像一個孩子,一個符合年紀的孩子。

遠遠的尚未停下馬車,千雨超乎常人的視力讓他遠遠就看見了在草地上,那長髮束成馬尾,身材高挑的少年。

是他!

馬車一停下,他立刻迫不及待的衝出馬車,速度快的連蕭衛之都抓不住。

“小星!”

是了,小星,屬於他一人的小星。

如星辰般耀眼的小星,照耀他唯一的光,也是他的眷戀。

“為什麼要叫我小星?”這是抱住飛撲過來的他時,言星問的問題。

“因為小星是星星,所以叫小星呀。”好吧,他承認說這句話時他言語顛倒了,可這是他高興的表現,沒辦法。

這時的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見到他,自己的心竟會如此喜悅,高興的都飄上天了。

言星對他的態度並未像他人一樣因他的身分而恭維,也沒有因為他身體不好而歧視他。相反的,他待他的態度就像是對待自己的朋友,家人一樣,說不定他在心裡把他當弟弟了。不過沒關係,因為他有一個更重大的決定。

“小星,我要娶你當我的王妃!”他唯一的王妃。

還記得說出這話時,言星這位當事人整個人呆愣,傑斯一口茶全噴了,清寧徒手捏碎杯子,蕭衛之手裡的點心全打翻,而他那位未來岳父則是面色鐵青。

之後怎麼樣了呢?最後當然是被他那個公主母親抓回家矯正他的怪性子了。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就算掰不回來至少也得是正的,不能歪的太離譜”其實他也沒歪啊,正的很呢。

結果悶在府中憋屈的聽清寧教誨三天。三天!難熬的日子啊!

不過一解禁他立刻又去纏著蕭衛之和傑斯帶他去草原了,現在的他一心渴望看到言星。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他太想見到那雙眼了,或許是他想看到那個不掩飾自己的言星。

言星長的十分好看,長的十分俊美。但雖然有著好臉蛋,言星卻總是表現的吊兒郎當,還經常扭曲了那張臉,雖然旁人都認為他浪費了自己的好樣貌,但千雨卻認為,這樣的言星,才是不掩飾自我,真真正正的言星。

在見到他後,千雨劈頭第一句話就是先問有沒有想他,本來心裡沒什麼期望,但當他聽到言星說有時,千雨的心頭就像被狠狠敲了一下似的,麻麻的,還有點酸。

對他來說,能有人這樣不帶任何目的而只是純粹的思念,是他想求也求不得的。接近他的人永遠帶著目的,要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對他來說是件痛苦的事。他不明白,為何人總帶著慾望,貪婪,和邪念呢?永遠滿足不了只想渴求更多,這些東西都是他不想要的,他要的,是最無雜質,純粹的,全心全意的思念。

當他聽到言星說出這句話時,他的眼眶痠麻,淚水,就快潰堤了。

抱著言星許久,眼淚忍回去的同時,內心的決定也更深切。

他要這個人。他希望這人能永遠陪伴在身邊,陪伴他度過餘生,這樣就再也沒有遺憾了。

“小星,雖然我現在只有十歲,但只要六年,只要你在等我六年,我就可以風光的把你娶回家。小星你要等我喔。”一定,要等我長大,讓我風光得把你娶回家。

六年,對他來說並不久,只要等一下,和言星一同等待,他就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只是那時的他沒想到還有跳級這回事。

記得有一次他病了,言星來照顧他,還暫時住在王府陪他,那時的他很高興,真的很高興。然而也是在病好之後無意間看到傑斯和清寧在喝交杯酒,他才想到,自己和言星可以先喝交杯酒。

實際上他也這麼做了,他很認真的和言星彼此臂彎交纏,喝下彼此手中的酒。

“這樣我們也喝交杯酒了。”

是啊,我們也喝交杯酒了。

手虛握著,言星坐在樹陰下讓自己恢復體力,心裡想到了自己和千雨第一次喝交杯酒的情形。

雖未成婚,但卻是提前喝了,這算不算是定娃娃親呢?應該不算,娃娃親是小時候,他都已經長大了哪還有娃娃親。

記得那時他正在千雨房裡看書,本來是在等他去請安回來,誰知他回來時卻是抱著一罈女兒紅和酒杯。以為他是想嚐嚐酒的滋味,誰知在拿起酒杯的霎那,一隻幼嫩的手伸過來和自己臂彎交纏,在雙眼對上的瞬間喝下酒。

那時的千雨,深邃的眼中是一抹認真的異光,那不符合年紀得成穩,那抹風采,都讓他無法忘卻。

本以為這是他此生最快樂的一年,但沒想到,這卻是他最痛苦,最充滿怨恨和遺憾的一年。

“小星,你要記得喔,千雨愛小星,小星愛千雨,我們永遠不分開。”這是離開王府時,千雨在他耳邊說的一句話。

他記得,他是記得的,他永遠記得這句話,一如千雨不曾忘卻一樣。

但誰能想到,永遠不分開這五個字,不過是他們的癡心妄想?

明明立誓不分開的,但那次離開,在見面時,卻是真正的天人永隔。
正文 第二十章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蘭家七十二口在一夕之間盡數遭到殺害不留活口,這件事在皇嶽引發了劇烈轟動,皇族以及清寧公主和傑斯都介入調查,這一查,查出了近百人的數量,就連言星也在犯罪名單內,盡數遭到收押。

小星,他的小星會殺人?不!才不會!這很明顯是有人陷害他,不能關他,不能!

“小星!!”知道言星也在囚犯的隊伍中,千雨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外衝,卻在即將衝出之際被傑斯抱住。

“小星,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不要離開,這句話,深深衝撞在言星心頭,若能不離開,他也不想離開千雨,但當時的情況,他又能怎麼辦?

對千雨而言,自己最重要的人被當成罪犯扣上鎖鏈在街上遊走,這種感覺最不好受,很痛苦,非常痛苦,這種痛甚至超越了心疾得痛,超越了撕心掏肺,難以呼吸。

“千雨,答應我,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沒有你在身旁,他絕對無法照顧好自己。

這是千雨當時的想法,之後他就因為心疾復發而陷入昏迷了。

他錯過了。

深深的錯過了。

等他從昏迷中醒來,尋找到言星所藏起來得證據時,一切已經太遲了。

一步一步踏上刑部監牢的畫面湧入腦海,千雨痛苦的張口吐氣,大量湖水湧入口鼻,他痛苦得睜開眼,看著昏暗一片的湖水,心裡是難以自拔得痛,不,根本就無法形容。

刑部監牢,原來自己早就去過了,早在十年前的那一天踏進去了,所以當他在夢境裡在進入那間牢房時才會感到熟悉。但是,但是他為何沒有想起來?為什麼沒有?!

十年前的十二月初一十五,是言星得忌日,而今天,就是當年的十二月初一十五……

是今天啊……

踏入刑部監牢,千雨被傑斯牽著手,渾渾噩噩地跟著他來到深處的牢房,看著房間中央,那被白布遮蓋的人。他看到言蕭夫婦痛哭失聲,看到蕭衛之掉淚,看到傑斯緊握得拳頭,但是他不信,他不相信言星會離開他。

當他在傑斯的書房聽到下人哭著稟報言星死在牢獄中時,他的腦袋是空白的,什麼也無法想,但是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然而心裡卻有道聲音和他說,這一切,都是真的。

真實的,令人絕望。

千雨愣愣地看著眼前蓋著白布的身軀,緩緩走上前,無視他人想阻止的動作,面無表情得走到那被白布遮蓋的床前,輕輕掀開…

面目全非,小星好看得臉全沒了。眼睛,睜得很大,很大。想給他闔上,但不管他如何試,小星的眼睛始終沒有閉上,沒有。

緊緊扯住胸口衣襟,眉宇緊促,也不閉氣了,千雨任由湖水湧入口鼻。心裡,是深深的自責。

他忘了,他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其實他的心裡很清楚,會遺失這段過往,有一半以上,是他的心願。因為太過痛苦而選擇逃避,當個卑鄙得膽小鬼,把所有傷痛全留給他人,還把言星忘卻了。他忘記了言星,忘記了自己對他的眷戀,忘記了他的痛苦,忘記了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最痛苦的日子。

他怎麼能這樣?這樣深深的傷害那個人和許多人……

一雙手,從下方托住下沉的身軀,千雨閉著眼睛任由那人帶著他游上湖面,探出頭,橫抱著他一步一步往岸上走。

“吶…”

“嗯。”

“你說,我是不是個卑鄙得膽小鬼呢?”

抱著他的人面色不變得帶著他往岸上走,低沉的嗓音同樣沉穩地吐出兩個字:“不是。”

“…也只有你會這樣說。”揪住他的衣襟,千雨痛苦得睜開眼,眼眶微紅的他在聽到細微得鈴噹聲後往腰上看去。看到那串紅色的雄蠱鈴後,他終於紅了眼眶,哽咽道:“…我就是個卑鄙得膽小鬼啊……”

雄蠱鈴,和雌蠱鈴是成雙成對的…這是他生病時,言星送給他的禮物。

“小星,小星,不要離開我…”

“不會的,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永遠永遠…”

“那是雄蠱鈴,和我手中的雌蠱鈴是一對的。”

“千雨,這雄蠱鈴你要帶在身上,不可以取下來,知道嗎?”

“只要你晃動手中的鈴,我就一定會來,不管距離有多遙遠。”

不管我們離的距離再遙遠,只要搖晃手中緊緊繫著彼此的鈴,哪怕是天涯海角,都一定找到彼此,可是……

不會了…已經不會了…不管他再怎麼努力晃動雄蠱鈴,曾經溫柔,單純得言星,也不會回來了,不會再回來了……

“啊啊…啊啊啊……”用手蓋住自己的眼睛,千雨靠著那人痛哭失聲,那人不言不語,任由他放縱大哭,放縱他把心裡最痛的思緒情感全哭出來,沒有言語,也沒有阻止,只是更緊的抱住他,走上湖岸,往樹林深處走。



在雨中踏上淤泥道路,言星沉默地走著,不在乎自己淋了一身濕,現在在他腦海中所出現的,是曾經不堪得過往。

住在王府照顧千雨直至他痊癒後,在離開的那天,傑斯托他送禮到蘭家給蘭家族長,因為那天是蘭家族長得壽宴。他毫不猶豫得答應了,如今細想,若他當時沒有答應,或是晚一天去蘭家,他就不會看到蘭葉犯案的過程,也不會成為他的目標。

但如今事情都發生了,想這些又有什麼用?他在被捕前留下蘭葉犯案得證據,假意被抓,心裡總想著蘭葉會被伏誅,自己總會從牢獄裡出來的,但他卻沒等到。因為蘭葉早他人一步,先行動了。

在牢中被蘭葉和孫衍等人動用私刑,那些皮肉上的疼痛他都能忍,因為他還想和千雨在見一面。但他萬萬沒想到他們竟會如此不要臉,不只私刑,連最難以忍受的屈辱都發生了。

在蘭葉進入他體內得剎那,他心裡就充滿了對他的怨恨還有想死的心。他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遇上這種事。他想逃脫,但身體被之前的酷刑磨得早已失去力氣,只能任由他們在他身上胡作非為,只能在心裡牢牢記住對他們得恨。

而在十二月初一十五那天,他的身體在百般折磨下終於不堪負荷,蘭葉對他的殺心也已到達極限。

他的臉,沒了。

身軀,裡裡外外,殘破不堪。

在蘭葉毫不猶豫的下殺手時,他沒有想到,無心劍竟會在危機時刻出現替他擋下攻擊,這一點,讓他十分意外。

無心劍是他在草原的湖泊中無意間得到的,就在沉沒湖中的三生石碑旁。至此無心劍長年和他度過。早知無心劍是非凡之劍,但卻沒想到他會如此不凡。

在右手被無心劍整個鑲入後,蘭葉等人丟下了奄奄一息的他,讓他獨自等死。而他,也是在那時真正見到無心劍得真實樣貌。

那個人有著一頭銀白蓬鬆,長及腳踝的銀白色長髮。頭飾戴了頂有著異族氣息的銀白帽子,帽子上垂掛的綴飾隨著他的走動一晃一晃的。他長得僅有清秀嫻雅,但卻讓人難以移開目光,非常特別。他的雙眼一金一銀,赤裸著上身,脖頸上戴著項鍊和白色狐毛球,雪白的狐毛纏繞在左手臂上。那人裸著上身,下身穿著一條澎寬的褲子,腳上的銀鈴叮叮噹噹的。

他蹲下身和他平視,他說的第一句話,言星忘不了。

“言星,你是否願意和我簽下血之契約,成為我的鞘,成為我無心劍得主人?”

契約,是個轉機。

在他同意定下血之契約後,他就和無心劍正式成為一體,他的右手成為沒有鞘得無心劍唯一的鞘。而無心則成為他的劍,他的眼,他的嘴和耳朵,為他接聽世間所有聲音和景象,為他開口說話。

十年,在身軀被封印之後,他憑著一股無法散去得怨念,努力掙脫耳朵的封印,掙脫身體的封印限制,讓自己奪回聽力,讓自己奪回手腳,並在另一個世界和無心交戰,學習運用無心劍和自己所得的力量,真真正正成為無心唯一承認得主人。

現在的他,只能依靠散不去得怨恨來行走世間,這股怨恨即便報了仇也無法散去。現在的他或許還有自我,但最後一定會連這自我也失去,成為一個完全被怨恨驅使的邪魔。

他不在乎變成邪魔,早在醒來當下他就已有了覺悟,也不在猶豫。

殺,是他的唯一血途。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就算那個人是千雨,也一樣。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雨陣陣下著,嘩的一聲極大,天際昏暗,沒有一絲陽光。蘇銀葉冒雨踏上淤泥的山地,他抬頭看了看天際,綠色的眼微瞇,任由雨水打在臉上,沒說話。

看了片刻,在看到天際一閃而逝的陰暗時,蘇銀葉輕輕皺眉,低頭掐指一算,這一算,倒是讓他十分驚訝:“沒想到啊……”看著自己算出的結果,蘇銀葉低低笑著,道:“蘭葉死了,而且還是一招斃命,而解決他的人居然是他的頭號冤家,只是這冤家,有問題。”

“看來是時候會會他了。”看一眼樹林深處蠢蠢欲動的黑影,蘇銀葉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男子抱著千雨往樹林深處走,來到大樹的樹陰下,把千雨放下,自己則站在外圍,任由雨水噴到身上,打濕衣服。千雨至使至終都沒睜開眼,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但男人很清楚,千雨並沒有睡著,只是需要時間沉澱。

不知過了許久,閉眼沉默的人終於開口:“翊。”

被喚作翊的男人側頭看他,等他說話。千雨張開眼看他,緩緩道:“我,要去找他。”

“他現在被怨恨蒙蔽了雙眼,見人就殺,再放著不管會釀下大禍。”

“我已經放開一次,不能再放開第二次。這次,我必須牢牢地抓住他,這樣,他才不會迷失自我。”

“翊。”

“嗯?”男人用鼻息應了聲,聽千雨緩慢而慎重地道:“翊,你是否願意陪我一同面對?”

男人轉身看他,看著仰著頭看著他的千雨,看著那雙深邃而堅定的眼,緩緩單膝跪地,看著他的雙眼,道:“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難,我都會陪你面對,絕不放開,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聽他說完後,千雨看了他許久,然後緩緩一笑,伸出手,讓男人握住他的手把他從地上拉起,轉身,和他並肩離開樹林。



離開樹林後,千雨決定先回柳葉山莊,他一身淤泥需要清理,東西也該準備準備,只是不知道張明和和那霍老太爺現在如何了。

風塵僕僕地回到柳葉山莊。回到山莊時,張大人和霍家兄弟等人正要出去繼續尋人,張大人一見到他回來,立刻上前激動地說:“陳忠,你可回來啦!我快擔心死了!”張大人一臉的激動,心裡懸著的一顆大石總算放下,只是還有一顆懸著。

“…張大人,小的讓你擔心了。”千雨低垂著頭,低聲道。

張大人聽他聲音沙啞,身上沾了不少塵土,一身狼狽且帶著疲憊,看的張大人拍拍他的肩膀,道:“不怪你,回來就好。你先去洗漱一番,然後好好休息,我還要出去找和兒,你自己小心。”

千雨點點頭,看著他們離開後,才一身疲憊地走到自己的房間內,褪下衣衫泡在熱水中。

花了點時間清理自己,清洗時,看到水面的倒影,千雨愣愣地看著倒影中這張不屬於他的臉,慢慢地往下沉,讓水淹沒自己。

在水中,千雨閉著眼一臉的痛苦,他任由自己沉在水中,過往的一幕幕自眼前飄過。有自己和那人坐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陪伴著他趕著馬匹,然後看著他深深的笑顏。那抹笑,自今仍存在他的內心深處,自己有多久,沒看到他的笑臉了?

如今想來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多麼渴望再一次見到他的笑。

千雨把臉探出水面,他睜開深邃的眼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他抬手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連他都感到陌生的容顏,那張他許久不曾好好看過的臉。看了許久,千雨把人皮面具放入水中洗洗,也把自己原來的臉洗乾淨,心裡低低嘆息。

他抬頭看到桌子上,那紅色的七彩鈴噹,他伸手取過,放在掌中看著。千雨細細看著手中的鈴噹,伸手輕撫,每摸一下,心裡就痛一下。千雨深吸口氣,把內心的酸澀壓下,他起身踏出浴桶,拿過乾淨的布把自己身上水滴擦乾,千雨套上一件乾淨的青色長袍穿上,並把人皮面具重新帶到臉上,把東西簡單收拾後揹在背上。千雨取過自己的刀,低頭看著腰際的紅色七彩鈴。他決定,要找到他,找到言星。

大步走出房間,直直走到山莊門口,那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千雨來到張大人等人進行搜索的地方,張大人一見到他立刻道:“你怎麼跑出來了?怎不好好休息?”大武和小武聞聲前來,站在張大人身後看著一臉陰鬱的千雨,直覺這人似乎有事。

“大人,小的不累,其實,小的有話要說。” 千雨緩緩開口,聲音雖沒有白天那般沙啞,但仍是有些低啞。

張大人聽了,道:“你要和我說什麼?”

“小的,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離開?你要去哪裡?”張大人聽了皺眉,看著千雨仍顯疲憊的面龐,不甚贊同。

“小的要去辦點事。” 千雨緩緩說著,一雙眼睛直直看著張大人,眼中帶著堅持:“可能要離開幾個月,請大人批准。”

“可你現在的身體…”

“大人,小的沒事。” 千雨說著:“有的時候疲憊一點,或許晚上睡覺時,可以夢到你想夢到的,也可以,讓人暫時遺忘一些事。”

張大人聽了微微嘆氣,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給他無聲的安慰,張大人道:“你要去就去吧,事情辦完了要記得回來啊,兄弟們都在等你呢。”雖然不贊同讓疲憊的他在此時出去,但既然他有心事,就必須解開,因此也不攔著他了。把叮囑的話給千雨說了一遍後,才道:“去吧,剛說的要記得啊!”

“是!” 千雨朝張大人行禮後,背著包袱,提著刀轉身離開,一步一步朝下山的路走去。

千雨一路往昨日追著言星的路走,他想言星應該在這附近。千雨加快腳步一路往山下跑,目標只有一個。



千雨行動的同時,在朗歸城中,蘭葉的次子,蘭柳坐在客棧中,看著手中傳來的消息,他一臉怒容地把信撕爛,對一旁的黑衣人狠聲道:“明日天一亮,你立刻帶人上琅山把所有與父親的死有關的人全殺了,一個不留!”

蘭柳一臉狠戾的怒瞪著眼前的燭火。蘭睿,霍鶿,所有和此事有關的人,你們就把脖子洗乾淨,等著他來取吧!



夜晚黑暗無聲,千雨一路往山下走,照著昨日追逐的路線四處尋找,遍尋不得的他最後跳到樹上,倚靠在樹上。千雨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緩緩閉上眼,手輕輕地撫摸雄蠱鈴,細想著和言星過去快樂的那段日子,他不禁嘴角微彎,心中的疼痛為此暫時得到緩解。

隔天天一亮,千雨醒了過來,到河邊洗把臉讓自己清醒,又吃了點東西後,他繼續開始尋找言星的路途。而在琅山中,黑衣人們紛紛散開前往各自任務所在,張大人,大小武兄弟,霍家兄弟,張明和與前日遇到的何必安,以及在深山中獨自行動的莫清風,所有人都遇上了黑衣人的攔殺,雙方人馬紛紛大打出手,四方戰場無法安寧。

外出獨自行動的莫清風也遇上黑衣人的圍殺,只是這次他沒什麼耐性了,他還要辦事,沒時間和他們玩!

新仇加舊恨,莫清風把黑衣人們全數解決後,他把刀插入地面,伸手揪住這一直東躲西閃,沒被他砍到的傢伙,惡聲惡氣地問:“你們這些黑衣兔崽子,幾天不出來是會不舒服嗎?早也打晚也打,俺的耐心都沒啦!”

“對、對不起,咱們也只是奉命行事…”那個黑衣人被莫清風瞪的冷汗直流,很沒骨氣地直道歉,雖然他說的也是事實,不過…

“看見你就煩,直接砍了!”莫清風皺著眉惡聲道,就在他拔出刀正要砍下去時,那黑衣人連忙直擺手,嘴裡喊著:“等等等等,先別動手!”

“為甚麼?你又要幹嘛了?”莫清風沒好氣地說著,不過倒也真的停下動作,臉上雖然兇惡,實際上耳朵豎的直直的。

“我、我不是蘭葉的人,我是去蘭家臥底的!”那人急忙忙地說,怕他腦子一個不對勁,真把他給劈了。

“啊?”莫清風擺出一個很欠揍的表情,湊到那人面前,兇惡地說:“你說你不是就不是啊?是不是想逃走所以騙俺?你這沒骨氣的渾蛋!”說完又舉刀要劈下去,那人連忙阻止,急吼著:“真的,真的啦!我沒有騙你,我真不是蘭家的人!”

“你口口聲聲說你是不是蘭家人,有何證據?”莫清風緊緊揪著他的衣領,不給他耍花樣的機會,睜著眼睛直瞪他。

“我、我不能說。”在莫清風變臉又要舉刀時,那人急忙忙地接下去說:“不過我可以發誓,我真不是蘭家人,我是被派去臥底的,為了找一個人!”

“嘖!口口聲聲說你不是,要你證明又說不出來,你到底要怎樣?耍俺嗎?”莫清風臉色變的猙獰,惡狠狠地瞪著那人,那眼神就像是要把他碎屍萬段,看的那人直冒冷汗,深怕他一個火氣上升,把他給砍了。

“不不不,我怎會耍你呢。”那人笑得很勉強,他仔細想了一下,若不把一些事說出來這人真不會放過他,而且這漢子武功高強,說不定可以幫助大人,那不如帶他去和大人會和吧。

那人心裡想了一下後,對風清風說:“這位英雄,我可以跟你說一些事。首先,我是蜀西皇城的人,隸屬於皇家,派我去蘭家臥底的,是一位大人。”

“大人?”莫清風聞言挑眉,道:“誰?”

“這剩下的,我會讓你親自和大人面對面,我現在就帶你去。”

莫清風沒說話,心裡思考著;那人白著臉看著莫清風臉上紅過來黑過去,一下青紫一下蒼白,弄得他心裡七上八下的,自己的衣領子可還被他揪著呢。

莫清風獨自沉吟了好一會兒後,他點頭道:“俺就姑且相信你說的,帶俺去見你的主頭吧。”

“好好,沒問題,不過你得些把我放開啊,快沒氣了!”一直被揪著衣領而導致呼吸困難,那人忍不住拍拍莫清風的手,白著一張臉。

“差點忘了,抱歉啊!”這一回換莫清風不好意思了,誰讓他手勁太大,差點把人氣都弄沒了。

“咳咳…沒事沒事…”那人擺擺手,然後站直身子,指著東方,道:“這位英雄你且隨我來,這就帶你去見大人。”

“別英雄英雄地叫,俺叫莫清風,記住啦。”莫清風撇撇嘴,收起刀跟在那人身後邊走邊說。

“是是,風大哥,我叫庚辛,叫我阿庚或是阿辛就成。”庚辛說著。

莫清風聽著皺眉,道:“怎麼你的名字那麼怪啊?”

“呃…這我要問一下了…”額頭冒汗。

“喔—。”莫清風拉長音喔了聲,和庚辛一路上聊著天趕路,倒也顯得悠哉。

千雨對那些事一無所知,他一路跑到琅山山腳下,看著前方的道路,千雨微微蹙眉,那條路,不是往朗歸城的路,而是前往姜國的路。琅山位於西琴和姜國入關道的邊界點,只要過了琅山,接下來就是姜國的領土。昨日他追著言星一路往這方向走,若是他的推斷沒錯,言星該是去了姜國。

千雨緊了緊抓著包袱的手,深邃的眼中一片清明。

小星,我一定會找到你,然後帶你一同回到屬西,一定!

千雨堅定地想,抬腳正要往前走,卻被深山中的爆炸聲響給驚了一下。

怎麼回事?

千雨回頭看去,只見山中的一處冒著黑煙,他皺起眉,不明所以,但內心卻有了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無法說清,只是不安。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深山中,聽到爆炸聲的莫清風和庚辛紛紛回頭,睜大眼睛看著濃煙竄氣的方向,莫清風蹙起眉,嘴裡唸著:“奶奶啊,是誰搞出這麼大的聲響?驚天動地,怪嚇人的!”

庚辛看著那冒煙的地方一會兒後,他道:“或許是哪裡發生事情了吧。風大哥,前方不遠的樹林中就是大人的所在地,咱們加快腳步過去吧。”

“好。”莫清風和庚辛兩人小跑步往前方樹林跑去。

樹林中的隱蔽空地上,蕭衛之一身黑色戎裝,坐在大石頭上,和他的幾名暗衛皺著眉看著冒煙的地方。蕭衛之看著,喃喃道:“是誰搞出那麼大的動靜?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記得經過歸山深處時,那裡也有大爆炸後的痕跡。

“主子,庚辛來了。”其中一名暗衛站在樹叢中,看前方的兩道人影,道:“他身旁還跟了個人。”

“嗯?”蕭衛之皺眉,他看著庚辛帶著一名英俊大漢來到他面前,庚辛恭敬地道:“主子,庚辛來了。”

“嗯。”蕭衛之看著他,道:“庚辛,現在局勢如何,蘭葉死後,他兒子蘭柳有何動作?”

“蘭葉死後,蘭柳怒火旺盛,他下令天一亮,殺了所有和蘭葉的死有關的人,但似乎都沒成功。無論是霍家那裏還是他那姪子,他們都沒得手。” 庚辛低聲說著,蕭衛之點點頭,他轉眼看著他身旁的大漢,道:“他是誰?”

“他是…” 庚辛正要說話,莫清風抬手打斷他,道:“俺自己說吧。”

莫清風看著眼前的俊逸男子,道:“俺叫莫清風,是歸山的山寨頭子,也是和蘭葉之死有關的人之一。方才你這手下和那些黑衣人來打俺,他和俺說了他是到蘭家臥底的人,但疑團實在太多,所以他帶俺親自來見你。”

“現在,可以請你告訴俺,你為何要這麼做?”莫清風看著蕭衛之一字一句的道。

蕭衛之看著莫清風片刻,他道:“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就憑俺知道關於蘭葉姪子的事情。”莫清風正色道:“不瞞你說前些日子俺和他那活下的姪子照過面,此次的壽宴也是他讓俺參加的。換句話說,當年的蘭家事件俺知道的不比你少。”

蕭衛之聽了沉默片刻,之後他低聲一嘆,道:“好吧。”

“我的名字叫蕭衛之,是屬西人士,將軍蕭馮彥的次子。”蕭衛之低聲道:“我年幼時便被父親派到清寧公主和駙馬爺那裡當小王爺的貼身侍衛,因此,在我上面的主子就是駙馬爺傑斯。”

莫清風聽了微微挑眉,沒想到這人來頭不小,關於清寧公主和駙馬爺的事他也有聽說,那兩人可是出了名的恩愛夫妻啊。

“此次我們會帶人來到西琴,並派人到蘭家臥底,是因為,我們發現蘭家有問題。”

“問題?”

蕭衛之道:“當年的蘭家事件掀起了軒然大波,許多人被牽連入獄,其實那時候我們就已經知道那些人不過是蘭葉的替死鬼,只是苦無證據,後來找到時卻已經太遲了。”

“公主和駙馬的獨子,小王爺千雨,他因為當年的事情深受打擊,失蹤了。”蕭衛之嚴肅道:“駙馬和公主為了此事傷心不已,在尋找小王爺得期間,共抓了一整樓青樓的人和一對夫婦,但仍是沒有小王爺的消息。”

“王爺在這十年間不間斷的尋找小王爺,並放出消息,誰找到小王爺就賞十萬兩黃金。而在一個多月前,有人自稱為小王爺,駙馬和那人進行了滴血認親,結果是符合的,但…”

“但那人卻有問題。”莫清風肯定地說,蕭衛之點頭,道:“這件事情原本駙馬並不相信,直到我遇到了一個人,那人明確地說那人不是真正的小王爺,我心中的想法得到證實。我後來去找了駙馬說了這事,誰知駙馬竟也察覺了怪異之處,他懷疑這和蘭家有關,因此派我一路跟著蘭葉到這,並派人埋伏於蘭家,一邊調查蘭家的事,一邊尋找小王爺。”

莫清風點點頭,他道:“關於蘭家的事情俺可以和你說,至於小王爺的事情,俺可以幫你找。”

“真的嗎?”

莫清風點頭,蕭衛之笑了笑,拿出一幅畫遞給他,道:“這幅畫上頭畫的是當年駙馬送給小王爺的鍊墜圖像,但現在只怕已經沒用了,因為那冒牌貨手上有著小王爺的手鍊。”

“既然如此,那你可還有其他可以指認身分的信物?”

“有。”蕭衛之站起身,看著莫清風正色道:“小王爺的身上,總會繫著一串紅色七彩鈴噹,那樣東西他長年帶著,不可能取下。要找小王爺,就要有那串鈴鐺。”

紅色七彩玲?

莫清風搔搔頭,他怎麼好像在哪看過?

“總之,就麻煩你多多幫忙了。”蕭衛之認真地說,莫清風點點頭,又和他說了些話後,莫清風和他的告別,繼續尋找陳忠。



走再有樹陰的地方,言星慢慢走著,往姜國的方向走。

現在是白天,本應非他出外走動的時間,但現在有不少人再追他。原本言星是打算把他們解決,但無心卻讓他忍下來,因為他們被盯上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言星決定低調行事,並冒險在白天走動。

進入邊界,走在姜國的高木林中,白天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更顯他皮膚白皙甚至有些蒼白。言星皺皺眉,打算尋個地方躲避陽光,好好休息。但走到一半,他停下腳步,皺著眉注意四周。

徐風吹過,把樹林弄的沙沙作響,言星緩緩把手按在無心劍劍柄上,握住。他瞇起眼關注四周,四周一片寧靜,安靜地讓人心驚。言星緩緩放下手,他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猝不及防的拔出無心劍回身向後一劈。

“噹”的一聲,無心劍打在綠色短刀的鞘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言星一施力,把那人向後彈飛,無神的眼變的森冷。那人被打飛後,他在半空中向後一翻,穩穩的落地,他緩緩抬起頭,綠色的眼看著言星。

“許久不見了,相隔十年,我終於在見到你了。”蘇銀葉看著言星,低低一笑,道。

“………”言星沒有說話,心裡想著這人是誰。倒是無心先認出這人是誰了,他在言星腦海中道:“這人是沈銀葉,也是我和你說的麻煩人物,現在不要硬碰硬,快離開!”

言星聽了不語,在聽到這人是沈銀葉後,他其實是震驚的,但震驚之後就淡然了。當初被關在牢獄中時,是沈銀葉負責對他動刑,但不管如何折磨,沈銀葉都未痛下殺手。

一開始,他一直以為沈銀葉是蘭葉的合作對象之一,後來他就明白了,沈銀葉,不站在任何一方。他既不幫蘭葉抹殺自己,也對他百般動刑卻又讓他活下來。那時候他就知道了,沈銀葉,不是簡單人物。

如今聽無心說麻煩人物就是他後,言星一點也不驚訝,但也不能繼續留下。因為他不明白沈銀葉的能為到哪,不能硬碰硬。

言星在聽完無心的話後,他立刻腳下一頓,虛晃一招讓蘇銀葉往後退然後趁隙離開,往雪國的方向跑。但蘇銀葉豈是個簡單的人,在言星掉頭跑掉的同時他也腳下一動,如鬼魅般追上去,也不拔刀直接攻上去,讓言星沒有喘息的機會。

“鏘”言星一劍劈在綠色的短刀鞘上,毫不退讓。蘇銀葉淡淡看著他,連刀都沒拔,直接連刀帶鞘和言星過招並擋下他的攻擊,對於言星不容忽視的強悍力道和無心劍的沉重,蘇銀葉連眉毛都不皺一下,十分坦然。

對於這種僵持的局面,言星漸感不耐。白天讓他力量消耗太多,要打敗眼前的人根本不可能,必須速戰速決,盡快離開!

蘇銀葉一直在注意著言星的變化,當他看到言星無神的眼瞇起來時,就已經知道他下了某種決定。剛這麼想,無心劍上的寒氣就加重。蘇銀葉眼一瞇,立刻以極快的速度往後退,抽開身。

在他往後退的同時,言星也發動了他醒來後第一個使出的絕招,只見他的身影如幻影般消失。蘇銀葉見狀凝神以待,卻見言星無數個分身出現於前,把他包圍住。他們揮動手裡的劍,揮動的同時,冷冽殺意化做數把利刃,無數把由殺氣所凝成的劍同時刺向中間的蘇銀葉。

而此招毫無空隙的絕招即是,冷心無影。

面對無法抵擋的無數利刃,蘇銀葉看著這些刀刃朝自己刺過來,皺眉。

只聽‘碰’地一聲巨響,大片煙霧將蘇銀葉的身影遮蔽住,而言星在攻擊後從濃霧中竄出,落在一旁的陸地上,起身。憑著感覺把眼睛對上有著濃霧的地方,言星忽然瞇起眼,總覺得漆黑一片的眼睛似乎能看到點東西了,模模糊糊的光照入他的眼中,看來離掙脫雙眼的封印已經不遠了。

淡淡看著被煙霧掩蓋的身軀。他應該活不了了,言星心裡這麼想著,收回無心劍,他轉身往樹林的方向離開。

誰知腳剛踏出去,背後一道逼人的氣勢卻突然爆發,並在頃刻間來到言星背後。言星大驚立刻拔出無心劍轉身,轉身時只見一道冷光朝他臉面直直劈落,言星見狀立刻舉劍擋下。這一擋,無邊威勢夾帶強悍力道橫掃四方,竟讓言星雙足陷入地面!

咬牙皺眉,言星皺眉看著眼前毫髮無傷的蘇銀葉,模糊視線順著他手中的長刀來到他左手握著的短刀鞘,皺眉。

沒想到他的刀竟是這樣設計,收入鞘中時會讓人以為是短刀,實際上卻是長刀,而且這把刀上的刻紋讓他一眼就不舒服,是有害的。

“想不到短短十年內會讓你變的如此強悍,著時讓我吃驚。”蘇銀葉看著他率先開口,道:“只可惜,你這威力大減的冷心無影無法讓我受傷。就算如今的你是全盛時期,單憑你這不成熟的力量也無法打敗我。”

“………”言星沒說話,只是用他看不清事物的眼睛瞪他。

看一眼言星混沌的眼睛,蘇銀葉沒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道:“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何知道你的名字,又為何有能力能夠和你打成這樣,我現在就告訴你吧。”

“在你的記憶中我是沈銀葉,可惜我雖然叫銀葉,但我不姓沈,而是姓蘇。蘇銀葉,才是我的本名。在你記憶中我的身分是一介小小刑部管事的小公子,但我真正的身分卻是天師蘇家人。我之所以有實力和你一戰是因為,”刀微動,蘇銀葉毫不費吹灰之力地將言星彈開,淡淡道:

“因為,我是擁有木之力的半神。”

木之力……,聽聞這詞,言星皺眉,而無心聽了則在他腦海中道:“果然是大角色。言星,他是五行之一的木之持有者,或許一開始他是人類,但早在他得到木之力的瞬間就不再是單純的人類,而是半神,一個擁有強勁實力的半神。”

“天師以道法聞名,是現今最神秘的三大教派之一,也是四道之一的妖魔道的封印處。他手上的刀所刻的刻紋對你不利,千萬別碰到!”無心沉聲道,言星聽了握緊無心劍,心裡很吃驚,驚訝於蘇銀葉的真實身分。

看了他一眼,蘇銀葉看了看他手裡的無心劍,心裡是深思。

早在和言星對上的時候他就發現他的眼睛看不見,也無法言語,再加上他出現的方式。蘇銀葉很肯定,言星的五感絕對有被封住,只是他現在已經掙脫了耳朵的封印,距離眼睛掙脫的時間也不遠了。

只是,究竟是誰要這樣大費周章的封住言星的五感及手腳?若說是孫衍他們怕言星死後來找他們報仇,這樣是合情合裡。但言星的狀況卻明顯不是這樣,或許這也在其中,但他卻覺得這背後有大問題。

看一眼言星,蘇銀葉決定先把他捉住,之後再來調查清楚。他敢肯定,屬西,絕對是問題的根源所在!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不大不小的森林空地上,言星和蘇銀葉雙方冷冷對峙,他們緊握自己的武器,膝微彎,微低腰,在四周揚起大風。落葉彿下時,他們同時眼一沉,腳尖一動同時動作。

兩人的身影同時消失在原地,在相碰時,兩人在半空中刀劍相會,刀劍摩擦,擦出絲絲火花。兩人的眼在刀劍相碰中交會,彼此的眼中皆是一片冰冷的殺意,言星冷冷看著蘇銀葉,手中無心劍銀芒閃爍,交織出無盡劍網,把蘇銀葉逼得向後彈開。言星趁勝追擊,他身形一閃,瞬間來到蘇銀葉上空,重如千斤的無心劍揮下,把蘇銀葉打下往地面倒去。

蘇銀葉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即便被他用無心劍打下地面,他仍是面不改色。蘇銀葉在即將碰觸地面時,他全身發出淡淡的綠色光芒,身軀化為點點螢光,消失在原地。言星見了眉宇輕蹙,還未做出反應時,身後卻響起一道聲音:“憑你這點工夫就想打敗我麼?”

言星一驚,他回過頭卻見蘇銀葉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只聽他淡淡地說:“別以為這樣就能敗我。對你來說,還太早了。”說話期間,他長刀揮下,言星皺著眉舉劍橫擋,卻被蘇銀葉強大的力道打落地面,撞在地面上撞出了窟窿。碎石散落在四周,言星半蹲在地,皺著眉看著緩緩落地的蘇銀葉,心中無比驚訝。

沒想到蘇銀葉竟如此強悍,從前他竟不知。

看來他是半神的這句話,不是說假的。不然無心也不會讓他迴避。看來現在要離開,已經不是趁隙離開這麼簡單了,只能和他一戰,在尋覓時機離開。

蘇銀葉看著謹慎面對的言星,微微一笑然後閉上眼,再緩緩睜開雙眼,墨綠的眼變成純亮的綠色,蘇銀葉全身發出綠色螢光,連同刀也是。

言星蹙眉看著他的變化,無心劍也發出銀色光芒,腳尖一動,兩人同時動作。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在眨眼,兩人早已過招百下,彼此互不相讓,只是…

言星握著無心劍一次次和蘇銀葉過招,每每兵器交會,言星總感覺有一股力量在壓制他,那股力量他說不出來,但就是那股力量,讓他越來越吃力,就好像蘇銀葉的能力在不斷增強,難道他尚未發揮真正的實力嗎?

“你分心了。”蘇銀葉淡淡道,身形一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言星身後,一把將他打落在地。言星在刀子揮過來時擋了下來,但卻被那力道逼得向後一彈,言星隻手撐地,身體向後一翻,半蹲在地,他抬眼看著氣息絲毫未變的蘇銀葉,內心暗自皺眉。

然而再言星兀自深思時,蘇銀葉卻是趁勝追擊,言星來不及反應,蘇銀葉也沒給他喘息的機會,只見他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中,並在瞬間來到言星身後,一刀揮下。言星急回身擋下這一擊,或許是被逼得急了,一股從未被使用過的力量順著言星無意間的對決行動傳遞到無心劍上,讓蘇銀葉越戰,心裡的深思就越重。

隨著刀劍的相碰,那股力量伴隨著片段畫面順著刀流露到蘇銀葉腦海中。

一個人,一襲紅衣,雙目如鮮血般赤紅,一頭銀白長髮隨風而飄,面容豔麗冷凝。她雙手握劍,長劍輪番交替與人過招,招招冰冷,招招不留情。然而對方的面容,卻和眼前和他過招的少年重疊,就連那打鬥的身影也相互重疊。唯一不同的是,對方是個女子,這人是少年。女子有一頭銀白長髮,少年則是一頭烏黑長髮。女子有雙如血般赤紅的眼瞳,少年有雙琥珀色的特殊眼瞳。

同樣的身影,同樣的招數,同樣的面容,除卻性別,這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然而這代表什麼?

意識到不對勁,蘇銀葉眼神一凜,決定使出絕招速戰速決。

心裡做下決定後,只見蘇銀葉全身發出綠色螢光,強烈的殺意讓言星心生戒備,他舉起無心劍,劍身發出銀色寒芒,就在他正要動作時,卻聽眼前人說了句:“森羅萬象。”

言星壓低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到蘇銀葉身前,無心劍一劈,把蘇銀葉攔腰劈成兩半,然而言星並未因此而鬆懈。只見蘇銀葉的身體化為片片綠葉,如漩渦般環繞在言星四周,把他包圍在樹海之中。那些嫩葉在他身上劃出一道道傷痕,言星皺著眉不時地舉劍擋下從綠葉中出現的刀刃,然而他沒注意到的是,這看似簡單的攻擊實際上卻是,無路可躲。

無法躲避的攻擊讓言星處於不利的劣勢,言星揮舞無心劍,利用劍上的殺意來抵擋攻擊,然而無論怎麼抵擋還是被尋到空隙。蘇銀葉抓緊空檔在言星露出背後空門時一刀揮下,言星心頭一驚連忙回身抵擋,卻是被這強悍的力道彈出落葉陣勢,從半空中落下,半蹲在地,一時無法起身。

蘇銀葉看著言星落地無法立刻站起的空擋,取出串有銅錢的紅繩,扣在指尖如在射飛鏢似的朝言星周圍射出。銅錢卡在樹上,地面,岩石上頭,密密麻麻毫無空隙地將言星包圍在紅繩陣勢中,讓他動彈不得。

言星模糊的眼睛看著這將他包圍的紅繩,他稍稍往後退,這一退,肩膀碰觸到紅繩立刻使他有被燃燒的熱灼感,讓他痛苦難耐,連忙躲開,但身體另一邊卻又碰觸到,毫無空隙,無處可躲。

“別掙扎了,那紅繩帶有法力,對沒有形體的你是最致命的物體。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蘇銀葉看著因為屢屢碰到紅繩而體力漸失,緩緩軟坐在地的言星,淡淡道。

“………”額頭上沁出細碎冷汗,言星抬眼看著蘇銀葉穩穩落地,然後閉上眼睛打算保留體力和這紅繩相抗。

看一眼言星,蘇銀葉知道他現在無法掙脫,正是收了他的好機會。他拿出銅鈴,打算將言星封入銅鈴中。只要收了他,他就能立刻前往屬西,他一定要將此事真相查清楚!

晃動銅鈴,蘇銀葉中指食指併攏打算施法,就在這時,一股刀氣破風而來,強行打破正要施法的蘇銀葉。蘇銀葉見狀後退一步,腳剛站穩,冷冽刀鋒在頃刻間破風而來,迎面劈落。

蘇銀葉眉一皺,單手執刀擋下,同時也看清了攻擊他的人是誰,他挑眉:“是你。”

千雨沒有說話,而是加重了刀上的力氣。蘇銀葉見狀眼一沉,刀一動,擦著千雨的刀殺過去,千雨見狀頭就閃,卻被蘇銀葉抓到機會反手抓住他的手將他朝自己帶過來,手肘一挫,反手將千雨連人帶刀打倒在地,並不費吹灰之力的把人甩出去。

“這個時候你追過來做什麼呢?不去管其他事嗎?”蘇銀葉看著從地上爬起的千雨,淡淡道。

“我要管的只有他,其餘的不勞你操心。”千雨看著他,蘇銀葉,也就是從前的沈銀葉。隨著記憶的恢復,千雨對這人的記憶也更清楚了,怪不得第一次見面時他總覺得這人眼熟,原來他們早就見過面了。而這人也認出了他的身分卻不道明,蘇銀葉究竟在想什麼?還千里迢迢的來抓言星,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讓他得逞!

看一眼千雨又看一眼閉著眼睛的言星,蘇銀葉沉默片刻後,道:“看來你的記憶已經恢復了,那又如何?十年,這十年間足以改變諸多事物,就像你面前的言星,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人了。”

“這不用你來說。”

看一眼千雨,蘇銀葉淡淡道:“看來你就算恢復了記憶,還是個糊里糊塗的小毛頭,難道你真的以為這變化有這麼簡單嗎?你連言星的現況都看不清楚,還妄想要管他,笑話!”

千雨聞言蹙眉:“什麼意思?”

“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啊。”蘇銀葉道:“這紅繩是用來對付妖魔鬼怪的,對靈體也具有相當的傷害。言星復生,照理說這紅繩無法困他太久,但如今他卻動彈不得,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千雨聽了仔細看著言星的狀況,接著他微微睜大雙眼,然後猛然看像蘇銀葉,眼裡是吃驚和無法置信。蘇銀葉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已經想出來了,他道:“沒錯,現在的言星,不過是一縷充滿怨恨的魂魄,他真正的肉身並不在此。至今為止他都是以靈體姿態在行動的,而不是肉身。”

“你知道他為什麼看不見也不言語嗎?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肉身受到封印。有人封住了他的五感和手腳,但這不是他無法靠肉身行動的真正原因。”看著千雨,蘇銀葉道:“就算被困住手腳,還是可以像掙脫耳朵的禁錮那樣掙脫,但若是他的肉身被什麼所困住,那就不一樣了。我這麼說,你多少也該猜到什麼了吧?”

“你是說,有人困住了他的肉身,讓他無法用肉身行動,只能用魂體來活動。”千雨皺眉,凌厲的目光鎖住蘇銀葉,沉聲道:“你有何證據說明他的肉身被困住?”

“千雨迪斯特,我既有能為告知你言星的現況,就有把握這一切都是事實。只不過這真相必須由你自行查出,給你一個提示,屬西,絕對是問題的根源。”蘇銀葉眼微瞇,道:“說實話,我對這件事也有疑惑之處,所以才打算擒了言星,到屬西一趟,希望你別妨礙我。言星,我是一定要捉的。”

“我不會讓你得手!”千雨重新握起刀,凝神以待。蘇銀葉看他這模樣低低一笑,道:“你真確定能阻止我?千雨我告訴你,言星一天不收,就會多一天麻煩。他現在完全是靠怨恨來行動,再繼續沉淪下去,有朝一日他會變成一個見人就殺的魔物,到時候就不好收拾了。”

“我不會讓他變成那樣的。”千雨看著繩網中,痛苦的閉目的人,道:“若有朝一日他真變成了那樣,我也會陪伴著他,不放手。”

“………”蘇銀葉聽了之後沒有說話。不放手,這三個字很好說卻很難做到,真正的不離不棄對他來說並不存在,也沒有存在的意義,只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默默呢喃,蘇銀葉沉默下來,只因千雨的話讓他心裡起了小小的漣漪。抿抿唇,蘇銀葉看著千雨,道:“你要把他帶走,也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說完,蘇銀葉消失在原地,千雨一愣,緊接著感覺到一股冷風自背後呼嘯而來,他心頭一驚連忙轉身,看到的是冷冽刀鋒迎面而來。

千雨連忙舉刀抵擋,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下這一擊。緊撐著蘇銀葉威力十足的一擊,千雨只感覺刀上的力道出奇的大,大到他難以支撐,但若不撐住,他就沒有機會帶走言星了,必須撐住,死也要撐住!

蘇銀葉出力將千雨彈開,彼此對望。兩人之間的氣氛緊張,千雨勢必要帶走言星,蘇銀葉也絕不會相讓。兩人各自握緊手中兵器,腰微彎,腳一頓,準備動手。然而正要動作時,一人從言星身後的樹林中竄出。

蘇銀葉眼一凜,舉刀回身,不費吹灰之力地擋下來人攻擊,綠色螢光一閃而逝。來人腳下的泥土竄出藤蔓,他反手握刀把那些藤蔓全斬斷,縱身向後一躍,落在距離千雨不遠的地方。

他臉上帶笑,痞痞地說:“俺來遲了嗎?”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莫清風手中持刀,他看著前方的蘇銀葉,痞痞地笑道:“俺來遲了嗎?”

“不,你來的十分剛好。”蘇銀葉看著他,淡淡道。

莫清風聞言笑了,然後他看向了一旁的千雨,道:“陳兄弟,接下來就交給俺吧,你先退到一旁……唔!”話未說完便被打斷,只見蘇銀葉忽然二話不說的連番上攻,逼的莫清風只得連忙拔刀一一擋下,一時間忙的不可開交。

千雨看著突然打起架來的兩人,沒有多想,因為他在意的是另一個人。

“小星!”眼見言星被困在鎮中,千雨連忙拔刀斬斷紅繩,讓言星脫困。那頭,蘇銀葉沉默不語地展開攻勢,莫清風和他過招,兩人一時間打得不可開交,反手擋下攻擊,莫清風捉住蘇銀葉另一隻手把人扯過來,正要把人翻過去卻被對方用腳纏住脖子,反被摔:“唔!”莫清風吃痛悶哼,然後原地跳起繼續打。

另一邊,千雨將紅繩一一斬斷,而繩網中的言星也因為這樣,流失的體力漸漸恢復。斬斷紅繩後千雨來到言星身旁蹲下,見他沒什麼體力,於是伸手扶他,道:“小星,你沒事吧?你現在看上去很不舒服啊!”見言星臉色蒼白,千雨看著也心疼,他看了看打成一團的兩人,決定先帶言星離開。

言星坐在原地,沒有睜開眼,靜待體力恢復。察覺有人伸手扶住他,言星暗自皺眉卻沒說什麼,只是再被那人扶著站起身時猛然睜眼,一掌打在他的胸口。

“唔!”千雨悶哼,被這掌打得連退數步,正在打鬥著莫清風和蘇銀葉正好看見此景,莫清風驚喊:“什麼?!”蘇銀葉眼沉了下來,而言星卻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被他打飛的人,然後轉身往樹林裡跑。

“小星!”千雨按著胸口掙扎爬起,撿起刀腳步蹣跚的追上去。莫清風咬牙,舉刀擋下蘇銀葉的攻擊,使勁將人格擋開來,各自後退,看著彼此。

蘇銀葉淡淡看著他,爾後收起刀子,看了一眼言星和千雨消失的方向,然後轉身離開。莫清風見他要離開,開口喚住:“等等。”

蘇銀葉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莫清風看著他,低聲道:“你為何不追上去?而且你方才的舉動,明顯是給陳忠救他的機會。你到底在想什麼?”

“…追或不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蘇銀葉微側過頭,道:“至於想什麼…也許我是想看看他們兩人能夠彼此羈絆到多久吧,也許我希望他能夠好好選擇自己得人生,但誰知道呢?”

“那麼你呢?”莫清風忽然問,他看著蘇銀葉陰柔的側臉,緩緩道:“那麼你自己呢?你希望自己的人生是怎樣的?”

“…是怎樣的人生有關係嗎?對於自己的命,我沒有選擇的餘地,這點,你很清楚的。”蘇銀葉緩緩回頭,他看著莫清風,道:“你很清楚,五行持有者最後的下場是什麼。”

徐風吹過,吹拂在兩人身上,明明是炎炎夏日,但那風,卻讓人感到寒冷,不管是身,還是心。

那抹綠色身影早已不再,只餘一聲近似嘆息的低喚:“……銀葉。”



黑夜降臨,把整片森林化作黑暗,言星腳步蹒跚地在森林中小跑,再行至湖泊邊時,言星一腳踩空,落到水中。所幸湖水並不深,言星掙扎一下便起身了,只是白天冒險外出,又因為打鬥而消耗大量體力,身體早已不堪負荷。言星無力地走到湖邊的大石上,腳步一個踉蹌跌在大石上。他用手撐著想讓自己起身,但眼前卻一片黑暗,言星無力地趴在大石上,雙眼緩緩閉了起來,昏迷過去。

樹林的另一頭,千雨四處尋找言星的蹤跡,奈何無論他怎麼找就是尋不到人,感覺胸口隱隱作痛,千雨皺眉,靠著一旁的大樹緩緩坐下,眼微閉,按著胸口低喘。

在千雨因胸口疼痛難受時,紅髮男子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旁,他扣住他的脈門,將自身的力量傳遞到他體內,為他舒緩胸口的疼痛。期間,千雨始終沒有睜開眼,安靜的任由男子動作,腦海中,想著另一件事。

過了許久,男子收回手,千雨也睜開了眼,他看著紅髮男子半响,開口:“翊,有件事要你幫忙。”

“什麼事?”

“我想你代我到屬西一趟。”千雨道。

紅髮男子聽了沒說話,千雨接著道:“蘇銀葉的話讓我很在意,小星現在的情況確實也如他所說,沒有肉身,只有靈體。我對此感到疑惑,但我必須去追回小星,所以只能由你代替我到屬西一趟,看看小星的墓還在不在。”

“那你呢?”紅髮男子開口,低聲道:“你現在的狀況不太樂觀,這時候離開你,我擔心…”

“沒事的。”千雨打斷他的話,拍拍他,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無大礙的。只是小星這件事很難不叫我在意,翊,麻煩你替我跑一趟了。”

“發現了什麼是否還要繼續查下去?”

“不。”千雨看著他,正色道:“你確認後立刻回來找我,我必須聽聽你的建議後才能想出下一步該怎麼走。總之我們兵分二路,到時候再會和。”

紅髮男子沒有說話,他看著千雨許久,才起身:“我知道了。”說著,他看著千雨略顯蒼白的臉,道:“記得別勉強自己。”

“嗯。”千雨點頭,紅髮男子又看了他片刻,才轉身步入森林,爾後化作一團血霧離開。

看著他離開,千雨按住隱隱抽痛的胸口,深吸口氣,然後扶著樹幹慢慢起身,往森林裡緩緩前進,繼續尋找言星的蹤影。

黑暗的天際閃過雷光,轟的一聲作響,千雨一步一步往森林裡走,此時,天際降下大雨,嘩的一聲再頃刻間打濕整座大地。雨太大,胸口也隱隱作痛,千雨見狀只得尋個地方躲雨,讓自己的身體恢復。

千雨閉目坐下,安靜的等待雨停,也讓身體休息。只是眼雖閉著,但卻是一夜無眠。

而此刻倒在大石子上的言星卻無力行動,昏睡的他任由雨水打在身上,渾身濕透卻無反應。雨水打在他身上,淋濕了言星。雷光閃過,瞬間照亮四周,然而此刻若有旁人在,見到此刻的言星,一定會嚇一大跳,因為在雷光的照耀下,言星的軀體是半透明的,這如何不叫人驚訝。

言星始終閉著眼睛沒有反應,體力的流失讓他昏睡,在天明之前怕是不會醒了。無心劍在他右掌中動動,然後歸於平靜。

外頭下著大雨,發出一陣聲響,蘇銀葉獨自在雨夜中漫步,心裡回想著今日白天的景象。言星被他所束縛,小王爺千雨前來搭救,雖然是早就知道的事,但對於莫清風的出現,他還是感到訝異。

千雨失去記憶,如今恢復卻不曾忘卻言星,看來即便過去十年,小王爺對言星的心仍是不變,見到他受傷有難,立刻二話不說地營救,那拼命模樣,彷彿就像是要和言星共患難似的。

他活著的時間不算短,但絕對比莫清風,言星和小王爺更久。因為木之力而成為半神,從他得到木之力到現在,也有三千多年了吧,再過一年多,他就要和這灰暗的世界告別了。

想到此,蘇銀葉不禁露出一抹自嘲地笑,他仰頭看著黑暗的天,雨水全打在他臉上,溼透的臉更顯出他的疲憊,不管是身還是心,都早已疲憊不堪。這世間如此灰暗不堪,正義與公平早已不存在,若是那兩樣東西還在,若是這世間還有一點溫暖,那麼他們五行者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擁有強大的力量,得到的代價卻是如此地不公平,如此地讓人心寒。但他們又能如何?這條路,沒有他們選擇的餘地,他們只能接受,然後,在憎恨和心傷悲涼中死去,永不見天日。

“若我沒有得到木之力,那一切是否就會不同?”蘇銀葉倚靠在樹旁,喃喃自語。想起今日見到的人,蘇銀葉抬頭看著黑夜,看著落下的雨水,他拿起腰際繩結上的綠葉形狀的玉珮,墨綠的眼看著手中玉珮,他按住胸口,喃道:“若我不是五行者之一,你也不是任天行的人,或許我們就有在一起的機會。只可惜…可惜上天作弄人,你我注定要分道揚鑣,只能當敵人,不能當朋友,也不能…”

樹林的另一方,莫清風站在破屋下躲雨,看著黑暗的天下著大雨,莫清風感覺自己心裏也再下雨。腦海中出現那抹碧綠的身影,那人白皙的面容上,帶著一抹溫暖的笑顏,雙眼因為笑而彎成半月,看上去十分吸引人,因為那抹笑是多麼的單純,多麼的天真,但那卻只是過往回憶。

相隔多年再見面,一切物事人非,那人臉上不再有那抹笑,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對世間再無留戀的笑。隨著年紀的增長,歲月的流逝,知道越多關於五行者的事,那份沉重的負擔就越重,痛苦也越深,憎恨,也會在不知不覺間增長,且越來越深。

有時候他真會想,若自己不是任天行那裡的人,而他也不是五行者之一,他們兩人是否會有機會?想到這裡,莫清風不禁自嘲一笑,若是他們能夠決定自己的命,今天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莫清風抬頭看著雨夜,不禁想著:若是時間能永遠停在那時候,該有多好啊……

這一夜,有許多人失眠,他們總會不禁想著,為何在同樣的一片天裡,他們卻無法永遠毫無煩惱地和自己重要的人在一起?為何世間要有如此多的紛擾?如果這些煩惱都不存在,那他們是不是就能和自己重要的人相依?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一夜過去,下了一夜大雨的天有了短暫放晴但仍是陰陰的,言星緩緩從昏睡中醒來,眼方睜開,一道光亮清楚的照進眼中。言星閉上眼,再睜開,如此反覆幾次才適應亮光把眼睛完全睜開。眼睛睜開後,入眼的不再是模糊的景象,而是清晰的河流,清楚到連河裡魚而都看的一清二楚。

看來眼睛的枷鎖是解開了,他又重新看到這世間了,雖然是陰天,但能看到,心裡多少還是高興的。

撐著自己起身,衣服還有些潮濕,尤其是下擺,因為泡在水裡,而濕濕冷冷的。言星爬到大石頭上坐下,撩起下擺擰乾水,然後就坐在那不動了。看著陰暗的天,言星想,自己有多久沒看到天空了?十年,他待在黑暗中已經十年了,改變一切,回不去的十年啊。

還記得他從黑暗中醒來,掙脫肉身的枷鎖,用靈體來遊走世間。他回到屬西的第一件事就是報仇,這股盤旋再心頭的怨恨折磨他許久,雖然後來殺掉許多人,但這股怨氣卻不減反增。言星不禁想,這或許就是他枉顧人命復仇的報應吧,可如果不這樣做,他只會更痛苦而已。他掙扎十年就是為了復仇,劍已斬下去,雙手已染血,一切都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那就往前走吧,踏上染血的修羅道路,化身邪魔,等待被殺了那一刻。

千雨,如果可以真想再見你一面,再回到這世間,除了父母,他唯一的牽掛就是千雨。如果可以,在他失去自我成為真正的邪魔時,他希望由千雨來解決他,了斷他這一生。

但是,千雨,你現在究竟在哪呢?

想到去王府尋找千雨卻發現真正的他不在時,言星整個人魂不守舍,他最擔心的是千雨,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如今千雨失蹤,王府的小王爺也是假貨,千雨,究竟為何會失蹤,他會去哪?

言星看著河流中的潺潺流水,然後他起身,轉身往樹林裡走去。

不管千雨在哪,他都會找到他的,一定。

言星的身影消失在樹林裡,昏暗的天際,烏雲漸漸聚集。



躲了一夜的雨,胸口的悶痛也好了許多,千雨從樹蔭下起身,轉身走入樹林來到河邊,蹲下身洗臉,讓自己清醒。因為下了一夜雨,又是在山中,溪水十分冰涼,潑到臉上瞬間清醒。

腦袋清醒後,千雨開始想著言星昨日離開的方向,然後他看著河岸的另一邊,沉默不語。

那裡在過去,就是雪國了,也就是說,他們早已偏離姜國的高樹林,跑到天蒼山來了。

天蒼山自北海海岸的海國,姜國,延綿自西琴東方。天蒼山有許多山峰,而這些山峰個個險峻,天氣難測,隨時有可能下雪。而整座天蒼山後面,就是大國之一的雪國領土,那裡終年下雪,晴朗的天氣不多,因為隔著天蒼山,彼此往來也少。

昨日言星離開的方向是往雪國的方向,千雨看了看,脫下鞋,捲起褲管,拎著鞋子過河,來到對岸。把腳擦乾,千雨穿好鞋子提起刀,往樹林深處走。



往樹林深處走,言星抬頭,看著零星雪花自昏暗的天際飄落,他抬手接住,低頭看著,感受著冰涼的雪在掌中融化的冰涼感,不語。

天蒼山,為了躲避,他竟不知不覺跑到天蒼山來了。如今見雪,看來他是往雪國的方向去了。也好,去看看吧,記得他還沒去過雪國呢。聽說那裡終年積雪,不知景象如何。

往前走了幾步,言星忽然停下腳,已經看得見的眼睛不動聲色的左右看看,右手握緊卡在掌中的劍柄。站在原地一會兒,言星抬腳繼續前行,然後猛然回身,無心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去,一人連忙向後一躍,閃避攻擊。

淡淡看著眼前樣貌陌生的人,言星沒說話,冷冷看著他。千雨看著又拔出無心劍的言星,見他雙目不再無神,意識到他看的見了,千雨喜道:“小星,你看的見了嗎?”

聽聞這稱呼,言星終於皺眉,他一直很疑惑這人為何知道他的小名,他細細打量這人。這個人有張陌生的面孔,全身上下都是,完全就是他沒見過的人。視線往上移,言星看像千雨的眼睛,看到那雙深邃的眼,言星在心裡皺眉。

這臉孔,很陌生。但那雙深邃的眼,不知為何竟讓他想到千雨。但這又如何?這人不可能是千雨,光是臉就不像了。

視線往下移,當他看到對方腰際繫著的紅色鈴噹,言星的眼裡閃過狠戾,接著是疑惑。那串鈴鐺是他當年送給千雨的雄蠱鈴,一般人無法解下,為何這人會有?

言星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人,對方也在看他。千雨看著言星,不是不知道他心裡的疑惑,但他現在不能拿下人皮面具,一旦拿下,接下來要行動就沒那麼容易了。他知道當日在歸山搶走他手鍊的是蘭葉的手下,或許早在南農鎮時就被盯上,只是那時的他沒注意,才被搶了先機。

現在蘭葉的手下可能都在找小王爺,他不能在這時候讓身分曝光。

“小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會找你,不是因為不好的原因。而是,我不能再放開你了。希望你不要再見了我就跑,好嗎?”不要再這樣一聲不響的離開,他怕,真的好怕,怕這人又像當年那樣突然就離開了。這撕心掏肺的痛,他無法再承受第二次。

“………”言星沒說話,而是舉起無心劍,腳下一頓就縱身一躍,朝千雨攻去。千雨舉刀咬牙擋下這一擊,和言星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打鬥。

這回言星下手比先前更重了,眼睛看的見後,他不用再依靠感覺來預測對方的行動,比之前方便的許多。對於言星的變化,千雨不是不知道,他知道這人的攻擊越來越冷,每招都帶著冷冽殺氣,這已經不是之前所能比擬。

刀劍在半空中交會,千雨對上言星的視線,那雙帶著冷冽雙眼,不知為何竟讓他想到赤鏈。千雨在心裡皺眉,他百思不得其解,言星和赤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他們兩人長得如此相似?就算言星的臉被毀過一次,但毀容前,他的樣貌似乎就是這樣。

這是怎麼回事?

千雨面上平靜,心裡卻已經波濤洶湧,他擋下無心劍沉重的一擊,卻沒有就此止步,反而縱身上前,刀鋒摩擦著劍鋒發出刺耳的尖銳聲。言星皺眉,同樣縱身上前,反手握住無心劍,和千雨擦身而過。

兩人背對彼此毫無動作,突然,血液滴落,在積著薄雪的地上染上刺目的顏色。言星和千雨手臂上各自出現血痕。言星對傷口毫無痛感,甚至沒感覺,但千雨就不一樣了。無心劍的冷冽之氣透過傷痕流入體內,讓他整條左臂疼痛不已,幾乎快握不住刀。

千雨咬牙忍下這難耐的痛楚,再度舉刀往言星的方向前去。言星看著不要命又衝上來的人,舉劍與之相戰。打鬥期間,言星不只一次要下殺手,但劍鋒真的來到致命點,他又鬼使神差的轉了方向,這讓言星兀自疑惑。

又一劍劃破對方衣襟,幾次下來,千雨早已傷痕累累。他抬眼看著言星再度攻上來,咬牙,搶先一步上前攻擊,在無心劍刺來時,他徒手握住,用力,把言星硬是拉到自己面前,彼此面對面。

言星皺眉看著和自己離的很近的人,想抽身卻又被對方深邃而認真的眼瞳引過去。為什麼?為什麼這雙眼這麼熟悉,明明就長得不像,但這雙眼卻是熟悉的讓他幾乎以為這人就是千雨。

千雨看著言星,不言不語,只是在他背後舉起刀,一刀劈落。

“轟”的一聲,千雨凝聚刀氣一刀斬毀他們的立足之地,塵土伴隨著白雪揚起天際。地勢毀去瞬間,千雨放開了無心劍,反手抓住言星的手,拉著他往後倒,順著下坡一路往山下滾,身上沾滿塵土和落雪。

無心劍被放開時,言星本想往後退,但卻被拉住,腳步不穩的他跟著那人一起滾落山坡。

兩人速度極快的往下滾,速度快的完全沒有機會抓住周圍的樹木,兩人就這樣往下滾,然後翻出斷崖往下掉落。

面朝上,千雨眼睛迷濛地看著昏暗的天際不斷飄下白雪,他想:這裡,就是雪國了吧。

兩人直往下墜,下方盡頭,是被薄冰覆蓋的河流,兩人直接摔落在薄冰上,薄冰破裂,兩人直接沉到足以凍死人的冰河中。落水瞬間,言星有片刻的昏沉,回神後他立刻舞動雙手往上游,而千雨,則是直接往下沉,身上的傷口被凍住,血不再流,但他卻失去意識。

言星一下一下往上游,正要揮劍斬開薄冰層時,他突然停下手,回頭去看直往下沉的人。

看著那人往下沉的身軀,言星沒有說話,但卻游了過去。理智上,他不想救他,但內心深處卻有道聲音驅使他去救他,彷彿不救,他會後悔一生似的。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也很疑惑,為什麼?

言星一直想著這個問題,當他回神時,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來到這人身旁。他的雙手彷彿被操控似的,鬼使神差的捧住他的頭,鬼使神差的就把嘴貼過去,和對方唇齒相貼,言星愣愣看著,內心掙扎會兒,他放棄了。

把氣渡給他,言星扣住他的腰帶著他往上游,無心劍往上一揮,擊碎冰層。昏暗的天際漸漸露出光芒,言星一路往上游,朝照耀河水,照耀黑暗河底的曙光前進。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黑夜降臨,狂風颯颯,草原上風勢極強,言蕭和妻子娥娜都留在房子裡,沒出門。馬房中,馬匹兀自吃草或著睡覺,都不外出。然而就再這樣的夜晚,一人無聲無息的來到草原,看一眼亮著燈的房子和不遠處的馬房,他朝草原深處前進。

來到湖泊,紅髮男子站在墓碑前安靜看著,想著千雨的交代。墓碑還在,但裡頭的東西……

紅髮男子頓了頓,雙手化劍,將氣凝結在劍上,一把劈開那高聳的,長滿青草的土堆。看著裡頭露出的棺材,紅髮男子蹲下身把多餘的土撥到外頭去,手按在棺木上,他頓了頓,緩緩打開。

當棺材裡的樣貌露出時,紅髮男子的眉頭瞬間緊蹙。

“這是……!”

在紅髮男子動作時,王府裡,小王爺坐在桌案前寫字,只是寫個幾個字後又把紙揉掉,拿出新的白帛,提筆再寫。但沒寫幾個字,他又把筆放下了,並重重的嘆口氣:“唉。”

這個月裡發生了許多事,但最大的事件八成就是蘭葉的死。聽聞這消息時,他幾乎嚇的差點破膽。開玩笑!蘭葉是誰?他是比惡鬼還要邪惡幾百倍的老狐狸啊!就是他也沒能脫離他的掌控。但現在這人卻突然被殺了,而且還是屍首分離!

現在蘭葉死了,他一死,不只蘭家,就連屬西都不太平。在加上最近的殺人案件,有越來越多人懷疑這和蘭葉有關。他還在屬西時殺人事件就不斷,一離開屬西就恢復平靜,能不懷疑嘛!

現在蘭家亂成一團,蘭葉的兒子十之八九會為父親報仇,到時免不了又是一陣腥風血雨,看來現在只剩下王府安全了。

“…唉,現在蘭葉死了,就只剩下蘭柳知道我的身分。哪時候我才能脫離他們的控制啊?真煩!還是去睡覺吧。”把筆放下,小王爺起身來到屏風後寬衣解帶,準備上床睡覺,但他卻不知,真正的惡鬼正朝他逼近。

房裡的燭火忽然熄滅,小王爺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背脊就一陣惡寒。他狠狠地打個冷顫,轉身要去看是怎麼回事時,卻見一人不知何時竟站在他的背後,把他嚇了一跳:“啊!”

倒退數步,小王爺瞪著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驚愕地喊:“你、你是誰?!為何夜闖本王廂房?!”

“呵呵……”那人低低笑著,金色帶著些許綠色的妖異之眼微微瞇起。他低笑著,低沉的聲音漫不經心地道:“本王?你還真當自己是王爺了。明明只是個冒.牌.貨。”

一字一句加重後面三個字,小王爺眼皮一跳,面上盡量保持平靜地說:“你…你在胡說什麼!本王警告你,這裡是本王廂房,你這小偷快出去本王或許還能饒你一命!否則一會駙馬過來,你就等著給自己收屍了!”

面上嚴厲,但心裡早已波濤洶湧。這人是誰,為何他知道自己是假王爺?!難道除了蘭家人之外還有別人知道?!不行,他不能讓這人活著,不管他是誰都必須盡快解決!

“收屍啊,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那人又是低低一笑,但眼裡卻是森冷的殺意。小王爺目露驚恐地看著那人不知從哪拿出一把細長的,不知是刀劍還是槍戟的武器,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反正你都是假的,不如就把你的面皮給我吧。”

“啊…啊……”一步一步往後退,小王爺撞上圓桌跌倒在地,看著那人朝他靠過來,小王爺忍不住哭喊:“不!不要!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不要……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王府上空,也驚動府裡的所有人。傑斯在房裡看書,猛然聽到慘叫聲,他一愣,丟下書衝出去:“怎麼了?!”

“千雨?!”方休息下的清寧也被驚動了,已經更衣休息的她跳下床就要跑出去,侍女見狀連忙拿過衣服給她披上,扶著她往小王爺的廂房前去。而在蕭衛之離開王府後,負責留在府中保護傑斯和清寧的侍衛倪三郎在聽到慘叫聲後也拔腿往小王爺的廂房衝,只是因為他離的比較近,才比所有人早一步趕到。

“小王爺!”猛力打開門,倪三郎衝進去,手按住劍柄環顧四周,小心翼翼的走進去,適應黑暗的眼睛看了看房中,尋找小王爺的同時也隨時戒備。

“三郎!”隨後趕到的傑斯也衝進房裡,看著黑暗的房間,他蹙眉:“三郎,這是怎麼回事?千雨呢?”

“屬下也不了解,趕來時房間裡漆黑一片,沒有看到小王爺。” 倪三郎說。

“嗯?”傑斯皺眉。他轉身讓趕過來的清寧待在外頭,自己和倪三郎進入房間深處查看。

來到桌案前,傑斯摸到燭火點燃。看著頓時變得光亮一片的房間,傑斯和倪三郎小心地四處查看,卻發現除了桌上有幾張凌亂的,被揉成一團的紙,屏風後亂了些之外,就再無異樣之處,但小王爺去哪了?

“千雨呢?怎麼都沒看到他?”清寧被侍女扶著走進來,看著搜尋無果的兩人,擔憂地問。

“沒看到他。”傑斯摟著清寧帶她走出房間,道:“清寧,妳先回去休息,我和三郎一起去找他。”

“我也去吧。”清寧很擔心。

“不,妳回去休息,我和三郎和其他侍衛去找。現在王府裡狀況不明,妳待在房裡會安全些,也能讓我放心。”傑斯捧著清寧的臉頰,溫和一笑,柔聲道:“清寧,聽話。”

清寧看著傑思片刻,知道自己這些年來讓他勞累許多,清寧摸摸他的臉頰,道:“我知道了。我在房裡等你,小心點啊。”

“嗯。”帶著清寧走出房間。剛要拐個彎,小王爺就從彎角出現,抬眼看到他們,驚訝地問:“父王,母妃,還有倪三郎,你們怎麼都在這?”

“千雨,你上哪去了?我們剛才聽到叫聲趕來卻沒看到你,你沒事吧?”清寧擔憂地問。

“哦,那個啊,方才我屋裡出現賊子,我被他嚇了一跳才會叫的這麼大聲。讓父王母妃見笑了。”小王爺很不好意思地說。

一聽有賊,傑斯給倪三郎一個目光,倪三郎會意,立刻帶人去找。傑斯看著他,問:“那你後來上哪了?”

“回父王,兒子被嚇著後那賊子就跑了,我覺得不對立刻去追。但很慚愧,我追丟了。”

“沒事。”傑斯拍拍他,讓他回房間休息,自己帶著清寧回寢室去了。

進到房間,小王爺關上門後背抵著門板。看一眼門的門板,他低低一笑,眼底深處滑過一抹妖異的風采。



“我說,”變成人形的無心面無表情地看對面的人,語氣平平地說:“為什麼我要抱著他啊?要取暖你自己來不就得了。”說著,他看一眼被他當作抱枕似抱著的,昏迷的人,很無語。

言星坐在他對面,曲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窩上,無語地看著他,眼裡的意思是:你比較溫暖。

“嘖。”無心很無言,只得任命的抱緊這個把他們拉下山,掉到冰河裡,最後被言星鬼使神差救起來的人,幫他取暖。

只是取暖的工作為何是由無心來,而不是言星呢?因為言星現在是靈體姿態,渾身冰涼涼沒溫度,給這人取暖只怕會直接把人凍死。而無心雖然沒穿上衣只穿著件褲子,但他到底是個活生生的生命,有溫度的,再加上他肩膀上都圍著白狐裘,怎麼說都比言星溫暖百倍。

言星現在無法說話,掙脫了眼睛後就只剩下言語。沒有想過自己是怎麼掙脫的,只要能擺脫五感的枷鎖,原因是什麼對他都不重要。

看一眼臉色漸漸恢復的人,言星的視線落在他腰際的雄蠱鈴,不言不語。思緒,回到十年前第一次拿到雙鈴的時候。

那天,他和父母一起用完晚膳後,言蕭把他叫到書房。進到書房內,言蕭在櫃子裡拿出一樣東西後遞給言星,道:“星兒,這給你。要收好啊。”

“這是,”言星接過,看著手中的兩串七色鈴,他挑眉:“鈴鐺?”

“這不是普通的鈴鐺。”說言蕭拿起其中一串,搖啊搖,鈴鐺發出清脆的叮叮聲。緊接著,言星微微睜大雙眼看著手中跳痛的鈴鐺,他驚道:“這是?”

“這是雌蠱鈴。”言蕭搖搖手中的那串紫色七彩鈴,然後指著言星手中的紅色七彩鈴,道:“你手中的是雄蠱鈴。這是雌雄成對的鈴噹,只要搖搖其中的一串鈴噹,另一隻蠱就會感受到然後跳動。”

言蕭說完後把手中的鈴噹放在言星手中。言星看著手中的紅紫兩串鈴噹,然後抬頭看著父親,問:“爹,你怎會突然給我這個?”

“這雄雌雙鈴是我在多年以前無意間得到的,一直沒用到。現在我把這雙蠱給你,你就把另一個鈴噹給你心裡最重要的人吧。”言蕭道。

“為什麼?”不解父親的意思。

言蕭看著言星,無聲嘆息,他緩緩道:“星兒,爹看的出來,那小王爺是真的很喜歡你,但你卻無法把定自己的心思。你很猶豫是要將小王爺放在朋友的立場上,還是放在有婚約的立場上,這一直都是你煩惱的事。”

說著,言蕭頓了頓,看兒子沒說話的模樣,他輕嘆道:“星兒啊,老實說,爹很少看到你為一件事這麼煩惱過,更沒見過你對誰親近過。但如今你只要一看到小王爺,你總會不自覺地露出笑顏,那麼爹可以大膽推測,你對小王爺有不一樣的情感存在。”

“不一樣的…情感?”聞言,言星眉宇輕蹙,不禁思考父親所說的話。

有不一樣的情感,是嗎?

或許是或許不是。說實話,他現在對千雨到底有甚麼感覺連他也不明白。他只知道,對於千雨,他是關心,是在乎的,因為從未有人對他這樣過。,一直黏著他,總是笑瞇瞇地看著他,還一直喊著他小星…

言蕭看著沉默的言星,他拍拍他的肩,道:“星兒,爹之所以會把雌雄雙鈴給你,是希望你可以好好地想清楚,然後找到一個自己真心喜歡,心裡真的放不下的人,把這其中一串鈴給他,讓自己真真正正地定下心。”

“…嗯。”言星點頭,看著手中雙鈴,不語。

思緒收回,言星拿起自己腰際的雌蠱鈴,輕輕地搖。

仔細想想,自己第一次仔細思考,正視自己對千雨的感覺時,也是再拿到這雌雄雙鈴的時候。之後,千雨生病,自己去照顧他,在虛弱的千雨面前,他第一次正視了自己的心,也是在那時決定要和千雨一起過一輩子的。

如果後來沒有發生那件事,現在或許就可以和千雨一起無憂無慮地待在屬西,在草原上盡情奔跑,當自由的人。

可惜,這些如今只是可笑的幻影。

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隔日一早,暗潮洶湧的屬西再度回歸表面的平靜,小王爺和傑斯夫婦一同用著早膳,用完早膳後,傑斯繼續去處理之前的殺人案件。現在李丞坤被關在王府大牢,他們必須在一年內重新查清十年前的蘭家滅門慘案,讓枉死的冤魂得以安息。

然而這一查,也是耗盡不少精力。林清耀和陳翊每日早出晚歸,待在府裡的時間都不長,白天不見人影,到晚上才見到人。這一點傑斯也是一樣的。

至於小王爺呢?他也已經幫著傑斯打理些事務了,只是叫人疑惑的是,他和以往似乎有哪不同了。

至於是哪不同,那些一同幹活的下人也說不清。本來他們和小王爺的接觸就不多,雖知道有哪不對,但也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說不清就只得抓抓頭,裝沒看見了。

屬西天氣晴朗,然而姜國此刻卻是烏雲密布,隨時會下雨。

姜國土地並不大,但由於他離海岸並不遙遠,地處朝濕,經常是下雨的天,連邊界的高樹林和琅山都經常下大雨。

而在姜國一處小鎮裡,蘇銀葉獨自一人坐在廂房裡喝酒,腳邊是一堆的空酒瓶。雖然他喝了許多酒,但蘇銀葉的雙眼卻是一片清明,絲毫沒有酒醉的傾向。蘇銀葉看著杯子裡的酒,他揉揉額角,無聲輕嘆。

他是半神,無論喝多少酒他都不會醉。但實際上,他多希望自己能夠徹底地大醉一場,哪怕只是短短的時間。

蘇銀葉自暴自棄的拿起酒壺灌酒,這時,房門無聲地打開,莫清風沉默地走到桌邊,在他對面坐下。看著蘇銀葉桌上,手裡,腳邊的酒葫蘆。莫清風皺皺眉,伸手按住他的手:“你喝太多了。”

“…喝多又如何?你別忘了,我醉不了。”蘇銀葉放下手,看著莫清風,面無表情地道。

“……”莫清風看了看他,然後取過桌上的酒,無聲地開始喝著。

兩人無聲地喝著酒,兩人垂著眼,彼此看不清彼此的心思。蘇銀葉在喝了一陣酒後,他忽然放下酒壺,摀住嘴,止不住地咳嗽,莫清風見了,連忙來到他身後,拍拍他的背給他順氣。

蘇銀葉咳的撕心掏肺,停不下來,他翻倒了手邊的酒壺,酒流了滿桌滿地。一時間,房裡飄散著酒香味,但在酒香味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味。莫清風聞到了血味,他皺皺眉,低頭看著慢慢止住咳嗽的蘇銀葉,緩緩開口:“銀葉,你……”

蘇銀葉抬手打斷他的話,他緩緩放下摀著嘴的手,平淡道:“沒事。”

莫清風張口想說話,卻只能沉默。袖裡的手緊握成拳,指尖陷入掌中,流出血絲。蘇銀葉緩了會兒後,他站起身。但起身的瞬間眼前卻一片模糊,蘇銀葉腳下一軟,向後倒去,莫清風見了伸手接住他。他低頭看著懷中的人,而他也正好抬頭看自己。

兩人相視無語。這時,蘇銀葉忽然把莫清風往後一推,莫清風腳下沒站穩,雙雙倒在床上。莫清風無聲地看著眼前這張白皙臉龐,看著他墨綠的眼,看著他深藏在眼底的思緒,蘇銀葉看著他,忽然按住他的頭,吻了上去。

兩人唇齒交纏,輾轉吸吮,誰也不放過誰,好像要把對方吃掉似的,嘴中帶著酒香味,使兩人更加分不開。直到胸膛發悶,兩人才分開。分開的唇牽著銀絲,莫清風看著臉頰酡紅的蘇銀葉,粗喘道:“銀葉,你…”

“噓。”蘇銀葉輕按他的嘴,輕聲道:“我醉不了,但你可以。雖然短暫,哪怕只是夢境一場,我也想醉。你可願意陪我大醉一場?”

莫清風看著他,然後抱著他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吻了上去。

外面的天一片昏暗,發出陣陣雷聲,爾後下起大雨,發出陣陣聲響,街上的人們紛紛跑開躲雨,一時間大街上顯得清冷。而房間內,兩具身軀彼此交纏,衣服落在地上,窗戶半掩,雨聲從外頭傳入,與房中低喘的聲音相合,更添幾分魅惑。

莫清風壓著身下人一下一下地律動,英俊的臉上佈滿細汗,蘇銀葉低低喘息,卻硬是沒發出半點呻吟,偶爾忍不住了才發出幾聲。蘇銀葉半瞇著眼看著身上的莫清風,他忽然翻過身,把莫清風壓在身下。

“……”莫清風無語地看著他,蘇銀葉自己上下律動,緋紅的臉使他本就陰柔的臉龐更加魅惑,莫清風不由看著有些癡了。蘇銀葉低頭看著莫清風臉上的表情,他看得很細,一點小角落也不放過,他抿抿唇,忽然俯下身往莫清風的肩膀上咬下去。

“哼。”莫清風悶哼,卻沒有動作。蘇銀葉緊咬著,直到嘴裡嚐到血的味道才放開。他抬起身子低頭看著莫清風,對方沒有說話,只是低低喘息。肩膀上流下血絲,蘇銀葉看著他流血的肩膀,他伸手按住,看了莫清風一眼。

莫清風把蘇銀葉壓回身下,身下的律動漸漸加快。兩人粗喘著,動作時,莫清風忽然俯下身,把臉埋在蘇銀葉的肩窩,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眼眶發紅。蘇銀葉伸手環住莫清風的脖頸,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眶發紅,淚水在眼中打轉卻遲遲不落下。

莫清風的動作漸漸加快,直至釋放。而在情朝退去時,兩人仍然保持同樣的姿勢,再抬頭看像彼此時,眼中的淚水早已不再。

兩人無聲對望,有許多事,他們心裡很清楚,就像他們清楚知道,彼此永無相守的機會。現實中無法相守一生,他們只能在夢中糾纏,即便只是短暫的一刻。



姜國正再飆大雨,雪國也沒好到哪去。言星和無心先找個地方躲雨,等大雨過後在出發。只是下過雨後,雪國的天就更冷了。本來雪國就是個長年下雪的地方,如今下大雨,諸多地方免不了又要凝結厚冰,就連被他們撞破的冰河也要在結冰了。

揹著‘陌生人’往雪國都城走。言星走在前面,而無心則是揹著人走在他身旁,和他一同往都城的方向走。

看一眼揹著人的無心,言星看著難得穿上衣服得他,心裡覺得很稀奇。在他的印象中,無心是討厭穿衣服的那種。如果可以,他連唯一的褲子也不想穿,是典型的暴露癖症者。

其實言星很好奇無心為何不喜歡穿衣服。穿衣服很正常啊,到底是為什麼才不喜歡。衣服不愛穿,首飾倒是戴了一推。無心有全裸過,但無論怎麼不穿衣服,那些首飾卻是一樣也沒拿下過,極端的反差。

滿腹好奇,過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言星已經很久不曾這麼好奇過了。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轉頭看著無心,用眼神表達:你為什麼不愛穿衣服?

無心看到了,其實心靈相通的他早聽到言星的提問了,他說:“麻煩啊。不喜歡衣服在身上的感覺。”

居然只是因為不喜歡。

言星頓了,頓了片刻後,他再表達:你不穿衣服就罷了,那些首飾怎麼不曾看你拿下過?

無心這回頓很久,過了片刻,他道:“因為這些是我第一個主人給我的。因為是第一個,所以意義不同。”

他是異族人?

言星用眼神問。看無心頭上的帽子和那些首飾,很像是外族人。

“與其說是異族,不如說是異界。”無心一金一銀的眼睛看著言星,道:“他可不屬於這裡。”

不屬於這裡?

言星對於這問題沒有多問,無心的第一個主人年代距離現在已經很久了。老實說他不知道無心的年齡是多少,前後有多少主人,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現在,他是無心劍的持有者,是無心的新主人。

“言星,這傢伙你打算怎麼處理?”無心動動背上正在發燒的人,看著言星。言星看看那個臉頰泛紅,昏迷不醒的人,心裡猶豫是要把他丟在半路還是帶他去看大夫。可看大夫他也沒錢,他不需要吃飯,相對的也不需要錢,休息的話他可以隨時回肉身去。

走過去碰碰他的額頭,言星蹙眉,還挺燙手的。

無心站在原地等他決定,眼睛看著前方隱約可見的城門,沒說話。

言星自己也陷入沉默,心裡想著兩個問題,救,還是不救?

不救他也行,重生後言星的心腸就沒好到哪去。本來他就不是什麼好心人,會對人好心那也只是熟識,平常他可好心腸不起來,尤其是現在。想把這人直接丟下,但內心卻又不讓他丟了這人,連在冰河裡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要救他,只知道自己在回神時就已經把人救起來了。

看一眼昏迷的人,言星放棄了。

罷了,反正人都救起了,他就好人做到底,把人給救活吧。

看著無心,言星表達:進城。

“那就是要救了。”知道他的意思,無心把人揹好,跟著言星往城門的方向走。進入城中往藥堂的地方走,帶這不認識的人去看大夫治病。至於錢嘛,言星很不客氣的把這人的包袱翻出來,拿出銀兩付錢。

治好病,開好藥,又帶著他到客棧去投宿。當然,錢還是這人出。言星和無心都口袋空空,沒錢付的。

千雨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裡,自己的銀兩正在減少。也不知道,在昏迷的段時間,言星一直陪在他身邊。

多年後他再想起,只覺得,那時候的短暫時光,是他和言星未相認前,難得的平靜。



短暫的天晴後,姜國的天再度變的黑暗,雨稀哩稀哩地落下。客棧裡,莫清風站在床邊,沉默不語地穿著衣服。蘇銀葉坐在床邊,無聲地穿上里衣,把身上的痕跡全掩在衣服下。莫清風穿好衣服後看著蘇銀葉,一時之間不知要說什麼,蘇銀葉也沒說話,沉默壓抑的氣氛在房間裡蔓延。

過了許久,蘇銀葉緩緩開口,低聲道:“天色晚了,外頭又下著雨,你暫且住下吧。”聲音雖低,但語氣卻是平淡,好像方才的雲雨都沒發生過似的,這不禁讓莫清風皺眉。

“…銀葉,你,到底在想什麼?”莫清風開口,卻沒回答他的話,他看著坐在床上的人,心裡有些發緊。

“我在想什麼,重要嗎?”蘇銀葉淡淡地說,他抬頭看著莫清風,低聲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反正都要分開,不如就讓我們留住最後的記憶吧。”

“你真是這樣想的?”莫清風上前兩步,蹙眉看著蘇銀葉,他道:“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

“只有在我面前,你才不用俺自稱呢。”蘇銀葉輕輕一笑,他說:“莫清風,你問我這問題,又讓我如何回答你?你我的緣分,早在你前一世就開始,你始終惦記。所以,該是我來問你,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

“你在我心裡,是誰都無法取代的存在,早在當年第一次見到你便是如此。”莫清風說著,臉上是極少出現的嚴肅,他看著同樣看著他的蘇銀葉,道:“銀葉,我不管你在想什麼,也不想知道你此舉究竟有何意思。我只想你知道,哪怕你的生命只剩短短一天,我也會永遠把你放在心裡,永遠不滅。”

蘇銀葉靜靜地看著他,過了許久,他輕輕一笑,向後一躺。仰躺在床上,他閉著眼睛道:…你真傻呢。不過,你的這些話確實進到我心裡了,清風。”

“是嗎。”莫清風輕輕一笑,他走到蘇銀葉身旁坐下,也向後仰躺。兩人無聲地躺著,手,卻緊緊握著彼此。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緩緩睜開眼,入眼的是迷濛的白芒。千雨閉上眼,再睜開。如此反覆幾次,深邃的眼總算完全睜開了。看著明亮的房間,千雨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在哪,直到之前的記憶在腦海中閃過,他才漸漸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

小星…他和小星一同從山坡上滾下去,然後…然後……

“你醒了。”千雨正在兀自思索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傳入他耳朵中。千雨一愣,抬頭,就見一人坐在窗延邊,一金一銀的眼清冷地看著他,面無表情。

“你是…”乍然看見這人,千雨只愣了一下便認出這人是誰:“你是無心劍。”

“嗯?”無心眼微瞇,不知道這人是怎麼看出來的。記得他沒有在他面前現身過啊。奇怪。

“你怎知我是誰?”無心問了。千雨聽了沒有回答,並在心裡暗罵自己。

真是的!不是說要隱藏自己的身分嗎?看到無心居然想也沒想的就喊出來了!其實仔細想想,他對小星好像也是如此啊。糟,因為太焦急而忽略了。現在他們肯定把自己當作陌生人,怪胎了!

無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實際上他也只是淡淡的暼一眼床上的人,然後就轉頭去看窗外的景色了。

千雨見他如此冷淡,除了尷尬也有鬆口氣的感覺,至少這人不會起疑。眼珠子微轉,眼角餘光看到了一旁矮櫃上的瓷碗,裡頭還有藥味。摸摸自己的額頭,唔,好像有點燙。他發燒了。

“呃,請問一下,這裡是……”千雨很尷尬的開口了。

“雪國。”無心扭頭看他,淡淡道:“老實說我們雖然有打算要到雪國,但絕對沒想到會是用這種方式。和你一起滾下山還掉到冰河,還得救你,真是得不償失。”說著無心開始自言自語:“還有那傢伙是怎麼回事?居然只是猶豫一下就救人了。他在想什麼啊?嘖。”

聽著他的自言自語,千雨也從他話中猜倒一些了。他會發燒,除了傷口之外還有冰河,身體承受不住冰冷刺骨的溫度,受不了才發燒的。而且聽無心所言,救了他的人儼然是言星。除了他沒有別人了,無心可沒好心到會無視主人要求而救人。

想到這裡,千雨心裡還是高興的。因為這就表示言星還保有一絲人性。只要那個言星還未消失,他就有救!他就有機會將他從仇恨中拉回來!

“小星呢?”對於言星,千雨可不想隱瞞對他的稱呼。

無心聽了看他一眼,扭回頭去看窗外:“睡覺去了。”

“那你不去睡覺嗎?”

“不睏。”無心淡淡說了。

身體還有點虛,千雨看了看一直在看窗外的無心,緩緩躺回去。閉上眼睛,身體虛弱的他很快又睡著了。

在他睡著後,無心才把頭扭回來。他走到床邊看著又睡過去的人,眼裡是深思。



另一邊,在姜國小鎮和莫清風分開的蘇銀葉獨自走在回天師的路上,陰柔的臉面無表情,就連天際飄下的雪花累積在他肩頭,他也沒有反應。

關於言星,他已經不怎麼想管了。反正真千雨已經到他身邊。千雨是孽障根源,他的背景也是,就連屬西也是根源之一。這些根源一一組合起來,不難想像背後存在著多大的陰謀。但要切段孽緣,就只能由當事人來剪斷。他和莫清風充其量只能幫他們點明道路,真正的道路卻要由他們自己來走。

想到莫清風,蘇銀葉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孿生弟弟蘇銀希。想到那小子,蘇銀葉不由搖頭。這傢伙到異界去也有好些天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修行,還是又跑去玩了。依他所見,玩的可能性大過於修行。

嘖,這臭小子。明明有那個天賦卻不好好利用,簡直是浪費!

剛想到蘇銀希,這時,蘇銀葉的胸口突然一陣劇痛,痛的他差點腳軟跪下。然而不只心口,就連五臟六腑也發痛,使他在短短時間內就受了重傷!

“噗!咳咳咳……”吐出血花。蘇銀葉睜大雙眼,他扶住一旁的樹幹,手緊緊按著胸口,他頭冒冷汗地抬起頭,眉頭皺的死緊。

這股禁制…是銀希!!

正感受到蘇銀希痛苦的蘇銀葉,忽感腹部一陣刺痛,他睜大雙眼,瞬間變了臉色。

“銀荷!”

感覺到孿生姊姊蘇銀荷的狀況,蘇銀葉立刻使出瞬移瞬間回到天師,他飛快地往蘇銀荷所在衝去。

天師內,感覺到蘇銀希痛楚的蘇銀荷在吐出血後,腹部也感覺刺痛,當下就軟下身子。“小姐,小姐!您振作點啊,小姐!!”一旁負責服侍她的丫環大驚失色,她扶住內腑受創又動到胎氣的蘇銀荷,焦急大喊:“快去請大夫!快啊!!”

現場亂成一團,兩名丫環想辦法扶起蘇銀荷想把她帶回房間,但蘇銀荷根本站不起來,懷有身孕修為大幅降低的她在受到這種傷害後徹底顯現出不利。眾人正焦頭爛額時,蘇銀葉如風般地出現,他一看到蘇銀荷的狀況,也不管自身狀況,二話不說地抱起大著肚子的姊姊,衝進房間。

“去準備熱水,快!”朝亂一團的丫環吼了句,蘇銀葉把蘇銀荷抱到床上,讓她盤腿坐下,自己坐在她身後,掌心靠著她後背。蘇銀希運起木之力的力量全力為蘇銀荷治傷,但這樣的結果卻是傷到他自己。

“唔……”嘴角流出鮮血,蘇銀葉額頭上布滿細碎冷汗,他咬牙忍下心口的疼痛,催動功力治療蘇銀荷,他的姊姊。而蘇銀荷在蘇銀葉的治療下稍稍恢復意識,知道正在為自己療傷的人是誰,她低喘著道:“…銀…銀葉…不可以…你、你快收回功力…否則你會…更痛苦的……咳咳…”

“……不要說話,我,一定會保住妳和孩子的!”蘇銀葉的鼻子開始流出血絲,額頭上的冷汗也越來越多。受到劇烈創傷又因為木之力的關係而漸漸變得虛弱,蘇銀葉感覺胸口的疼痛越來愈劇烈,幾乎快讓他窒息。

“…不可…銀葉不可以…你快…你快給我住手!…這是姊姊的話,你這臭小子給我聽進去!”拼出全力吼出這段話,蘇銀荷大口大口喘氣,額頭上布滿細汗,腹部感覺疼痛,她死撐著對蘇銀葉說:“…好弟弟,聽姊姊的話停下來……我、我的傷勢已無大礙,接下來…你只要找大夫幫我看肚子就行了……”

“…妳不要再說話了,我說會保住妳和孩子就一定會!”說什麼,都不能讓你們出事啊!蘇銀葉心裡想著,他拚出全力使出木之力為蘇銀荷治療,但他卻也快到極限了。嘴角,鼻子和耳朵都流出血的蘇銀葉只感覺胸口的劇烈疼痛已無法讓他呼吸,就在他快撐不下去時,一人適時地插手讓兩人同時撿回一命。

眼睛模糊地看著趕來的人,蘇銀葉心裡鬆了口氣。因為他知道只要有這人,蘇銀荷就會沒事了。

她會沒事的……

眼睛越來越模糊,在蘇銀葉失去意識昏迷前,他在心裡低喊:

莫清風……

高樹林中,和蘇銀葉在姜國分開的莫清風一路往西琴過去,他必須去和一些人會合才行。但行至途中,莫清風突然停下腳,按著胸口,面色古怪。

胸口,好像有點痠痠麻麻,還隱隱作痛的。

想到一個人,莫清風不禁抬頭望著有些灰暗的天,唇齒輕啟:“銀葉……”



再度醒來已經是晚上了,只是不知道是第幾天的晚上。從床上坐起,千雨環顧四周,見房間裡半個人也沒有,見此他感到一絲奇怪。

已經是晚上了,照裡說言星應該會在,但卻沒看到他,就連無心也沒看到。

摸摸額頭,冰涼一片,看來已經退燒了。

千雨放下手,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思考。

然而他卻什麼也沒想出來。言星自重生後醒來性格變了許多,變的比以前無心無情。那性格,越來越像赤鏈了。應該說,是像陷入仇恨深淵後的赤鏈。對於赤鏈,那只存在於千雨久遠的記憶裡。

赤鏈和言星有諸多相似之處,但究竟是哪相似,就連千雨也說不出來。不,是害怕說出。最近發生的事讓他有種不好感覺,尤其是蘇銀葉的那番話,更是讓他感到不安。所以他才讓翊到屬西看看,希望事情不要往壞處走。

不知道現在翊查的怎麼樣了。

“千雨。”一道聲音響起,千雨轉頭去看,就見紅髮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床邊,向來面無表情的臉此刻看上去有些嚴肅。見他這樣,千雨內心不好的感覺又提升了不少。

“翊,發生什麼事了?屬西的事調查的怎麼樣了?”千雨問。

“……言星的墓…沒有。”

擰眉:“什麼意思?”

“言星的軀體不在墓裡。我仔細查過周遭的痕跡,雖然過去許久,但確實有挖過的痕跡。”翊低聲道。

“你說什麼?!”千雨腰桿瞬間打直。他驚愕地看著紅髮男子,翊。擰眉:“你說小星的軀體不在墓中?!那,那是誰挖走了?!”

“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翊正色道:“我調查過其他地方但卻沒有線索。除了墓有開挖過的跡象外什麼都沒有。”說著他看著千雨,道:“年代過久,要查就很難查到了,除非找當事人。千雨,你有沒有想過恢復身分回屬西,找李丞坤問個究竟?”

“李丞坤?”千雨皺眉。

翊點頭,道:“蘇銀葉曾說過,言星的五感和手腳受到禁錮。我想這或許和言星的肉身不在墓中有關係。再加上言星的靈體一掙脫肉身就去找他們,我想他們和肉身的事肯定有關。”

“你說的或許是正確的……”千雨皺眉,抬頭看著翊,道:“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時機不對,在一切明瞭前我必須盡可能地低調,否則之後就沒那麼好辦事了。”

翊點頭。剛醒來,身體還有點虛的千雨喘幾口氣,然後問:“翊,小星和無心呢?怎麼沒看到他們?”話一說完,翊的表情頓時欲言又止,千雨見狀皺眉,道:“怎麼了?快說啊。”

“千雨你……”翊頓了頓,似乎是想通了,他道:“你已經睡了三天了。”

“什麼?!”千雨這下是徹底嚇到了。

“至於言星,他三天前突然變得很奇怪,然後昨天就帶著無心離開了。我有去查過,他現在應該還在這座城裡。”

“你說他變得奇怪是怎麼回事?”千雨肅然道。

“他變得常常恍神,原本有神的眼睛又變的無神了。身上的力量和怨氣都有增強的趨勢,還有就是,他好像被控制了。”翊低聲道。

“被控制?”

翊點頭,道:“他開始不對勁,常常無神的胡亂走動,看似有神實際上是什麼目標都沒有。誰靠近他,不管對方是誰他都一律斬殺,就好像有什麼正驅使他殺人一樣。”

千雨眉頭蹙的死緊。他仔細想了想,然後抬頭看著翊,道:“和我一起去找他。”

“但你的身體…”

“我沒事。”從床上下來。千雨看著翊,道:“現在,必須找到他們。一定!”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離開客棧,千雨開始在街上找人。

現在已經三更,夜深人靜的,街上根本沒人。千雨在滿城跑。夜晚的雪國特別寒冷,千雨也顧不上那麼多,穿了厚棉襖就衝出去了。因為一直小跑,身體很快就溫暖起來,千雨嘴微張方便喘氣,呵出的氣都如白煙般往上冒。

“千雨,你的身體真的受的住嗎?”翊在千雨腦海中道。千雨同樣在腦海中回應他:“我沒事。”

“我也出來找吧。”翊說。

“不,你不要出來。”千雨邊跑邊在腦海中回道:“現在要盡可能低調,不能露餡。”

“但…”翊很擔心千雨的狀況。畢竟千雨剛從昏睡中清醒,幾天來的發燒讓他變得虛弱,又在這種大冷天裡跑。翊很擔心千雨的身體會受不了。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在腦海中安慰翊。千雨專注找人,他在十字路口停下看了看決定往市集的方向去找。如果言星真的還在城裡,那就得在他離開前趕快找到人。

千雨直接往市集的方向跑。如他所願,言星確實在那,而且正朝他的方向慢步而來。千雨一看到他,心中一喜就要開口呼喚,只是當他看到一旁的小巷中晃出一個明顯喝醉酒的人時,他又把幾乎出口的聲音嚥回去,並稍稍後退。

現在不能引人注目……

“喔啦啦~嘿嘿嘿…哈哈哈哈……”那醉漢搖搖晃晃的,嘴裡還哼著不知道是什麼的怪異旋律,搖搖晃晃的往言星的方向走。而言星也面無表情的直走,好不容易有點風采的眼睛又變的無神,好似沒看到那醉漢似的,直到兩人撞在一快。

“哎唷!”那醉漢被言星撞的直後退。而言星還直挺挺的站在那,就像是那撞擊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似的。

“你、你這人是怎麼走路的!撞到人啦!”那醉漢搖搖晃晃的起身,站都站不穩的他用手指著言星,大著舌頭說:“你…你你你啊…撞到人就要道歉啊!快……快快跟老子我道歉…快…”話未說完,只見眼前一道白光如閃電般掠過,再回神時,那醉漢的頭顱已經落地。

千雨睜大眼睛看著言星眼都不眨一下的拔出無心劍,無心無情的劃過醉漢脖頸,把指著他的手指和頭顱全削斷。

醉漢沒了腦袋的身軀直挺挺的往後倒下,在無聲息。言星連看都沒看一眼,甚至都沒眨眼。他面無表情的轉頭,緩緩往前走。手中的無心劍拖著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遺留在劍上的血流下,在地上留下蜿蜒痕跡。

愣愣地看著完全變了個人的言星,千雨不敢置信。小星,他的小星怎麼會變成這樣?

翊無聲地出現在他身後。看著他震驚的模樣,翊低聲道:“…這就是言星現在的狀況了。”

“他怎麼會變這樣?難道無心都不阻止嗎!”千雨低喊。

“不是不阻止,而是無法阻止。”翊看著千雨,道:“言星和無心是有契約在身的。那是正式的契約,再加上無心的認同,言星已經完全成為無心劍的主人了。主人要做什麼,通常劍靈都不會去管,因為就算管了主人也不見得會回心轉意。更何況言星情況特殊,就算呼喚他他大概也不會有反應。”

“為什麼…為什麼小星會變成這樣?”千雨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但雙手卻是緊握成拳。

翊看了看遠去的言星,道:“我想或許是被控制了。”

“什麼意思?”千雨抬頭。

“言星的肉身本來就受到禁制。現在的他是靈體,靈體再受到束縛其實並不困難。”翊對千雨道:“你昏迷了好些天所以不知道。現在四道之一的幽冥道開始有了小動作,雖然不明顯,但似乎正在密謀什麼。言星的失常或許和他們有關。”

“…可有想到他們在做什麼?”

“據我了解,幽冥王在幾年前駕崩了。”翊看著千雨,道:“他們或許是在尋找下個王。”

“尋找王…這樣的事每隔幾千年都會發生。”咬牙,千雨低聲道:“只要那人不恢復,幽冥道就沒有真正的王!”

翊沒有說話。其實幽冥道尋王之事他們一直都知道,這樣的事在相隔千年後都會再上演一次。但關於‘那個人’的事,翊卻不了解。真正了解的,只有這個人。或者該說,是‘從前’得他。

看著遠處的言星,千雨冷靜下來後緩緩道:“幽冥道開始行動,小星又在這時間點變成這樣。這可能和幽冥道有關。或者說,幽冥道根本把觸角伸到他身上去了!”

握拳的手隱隱顫抖,千雨深吸口氣,對翊說:“我們跟在小星後面,見機行事。”

“不幫他解開嗎?”

“我們對幽冥道咒術一事完全不了解,不能貿然行動。”看著言星的背影,千雨低聲道:“現在的我,就只能這樣默默守護他了。”言語中,是無能為力的無奈和悲涼。

默默地跟上去,千雨看著茫然走動,沒有自我的人,心臟抽痛。

小星……



一年的時間,不長不短,更何況他們離新年的日子本來就不遠。

言星真正失去自我,變的越來越陰森恐怖,也是在年後。

但讓千雨懊惱的是,他居然跟丟了言星!

在雪國繞了半個多月,言星又自己行回了姜國,但在高樹林中,或許是發現自己被跟著,言星居然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這些日子以來,千雨始終默默地跟在言星身後,默默地守護他。因此他也明白,言星的力量不斷在增強,怨恨也比以往更深更重,重到連最後一道束縛都快被他掙脫了。

千雨很清楚事態的嚴重,但他又能怎麼辦?咒術不是他的專長,更何況還是神祕莫測的幽冥道。看著被控制的人,千雨只能採取無聲地守候方式,就算說不到話,至少他還能看著他,還能知道這人不會離開。

他怕了,也累了,不想再過著這種痛苦孤獨的日子,只想和自己喜歡的人,相擁一輩子,不再分開。

然而這卻是難以實現的願望,言星,還是變了。還是離開了。

一切發生的措手不及。

千雨在樹林裡奔馳著,他大喊:“小星!小星你在哪—?”被人皮面具遮掩的臉帶著掩不住的焦急和擔憂。在跑了一段路後,他在一棵樹旁停下,低低喘著,他看著地上,手握成拳,往一旁的樹上捶去。

他抬頭看著黑暗黑暗的天,心中憂鬱。

小星你在哪呢?



西琴國境內,言星漫無目的地走在森林中,琥珀色的眼死氣沉沉,沒有自我意識。樹上的隱蔽處,一人帶著詭異的銀質面具,身著白衣,站在樹上的隱蔽處淡淡地看著言星,他冷漠道:“找到你了。”

他從袖口中取出一條上頭有著奇異文字的紅繩,他壓低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樹上跳下,飛快地竄到言星面前。而早已發現他的氣息的言星則是飛快地拔出無心劍轉身應招,和那人在眨眼間過招十下以上。

言星面色陰冷地看著眼前這張面具,感覺到這人的氣息,他微微蹙眉,心中疑惑。這人,他似乎在哪遇見過。

那人與言星持續戰鬥,在打鬥過程中,言星一直看著那張詭異的鐵面具。面具,白衣,白玉扇,這人的氣息只能讓他想到當初闖入山莊殺掉蘭葉後,跟在他後面直追的其中一人。

這人,是霍鶿。

霍鶿在言星分神之際,拋出手中的紅繩,那條紅繩一靠近言星,立刻發出淡淡的光芒,接著紅繩延長,一下又一下地繞在言星的脖頸上。言星皺著眉去拉那條紅繩,但卻怎樣也拉不開,體力一直在削弱。手中的無心劍發出淡淡銀光,接著消失回到右手中,而言星則是兩眼一閉,向後倒去。

霍鶿看著沒了反應的言星,他把他扛在肩上,往國都樂兮走去。



千雨一路追到西琴,在跑到森林中的一個地方時,他停下腳步,皺著眉看著四周的痕跡。這裡,殘留著打鬥的痕跡,方才是誰在這大打出手?千雨皺皺眉,他跳到樹上,深邃的眼看著遠方。

這裡是西琴國都和歸山的中間樹林,再往前,便是國都樂兮了。他一路追著言星的蹤跡來到這兒,想來已經不遠,只要再加把勁,很快就能追上言星。

只是沒想到,繞來繞去居然又回到這裡。

回到西琴……

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但現在卻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把心裡怪異的感覺壓下去。千雨深邃的眼看著前方,夜晚讓他的視力更佳,能讓他看見許多事物,清晰而明朗。憑著這股優越的視力,千雨清楚地看到了前方道路。確認方向後他跳下樹,開始往首都的方向跑。

而在樂兮的郊外遠處,霍鶿和四名下屬正冷眼看著突然出現的黑衣人,沉默不語。但千雨卻不知此事,正一步一步往那靠近,而遠在一方的張明和也正往霍鶿所在前進,而另一邊的莫清風則急得跳腳地找霍鶿,也往霍鶿所在的地方靠近。

命運同時糾纏在一起的五人即將交會,他們認識彼此,卻不知日後竟會牽扯出更多秘密,讓人心力交瘁的同時,也心痛難耐。

這樣的命運糾葛,直到多年後千雨在想起,也想不明白究竟為何如此。雖想不明白,但他卻清楚一件事,這些糾纏,是必然之舉。因為若無他們,直到現在仍有諸多事情仍是謎團。
正文 第三十章
霍鶿與黑衣人們大打出手,而在解決一批人後,蘭葉的二子蘭柳現身與霍鶿對峙,免不了又是一陣開殺。而在途中,張明和忽然亂入,和霍鶿一同解決黑衣人。但事情總是不斷發生,蘭柳打開了霍鶿運送的棺木,露出裏頭的言星。

蘭柳初見時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棺木中竟會躺著這樣一個人。他笑了笑,道:“真沒想到,霍鶿,你帶著的棺木裡竟會有這樣的一個人。看來你的興趣頗為奇特啊。”

霍鶿沒回答,在和黑衣人交手的同時,他眼角餘光瞧見蘭柳打開棺木,不由眉頭一皺,手中的速度加快。張明和在蘭柳說話時眉一皺,眼一瞪,丟了一記冷眼給他。

蘭柳正好看到張明和眼中那股寒芒,不由抖了抖,接著臉色一冷,惱羞成怒。

自己居然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小鬼嚇到,太損面子啦!

蘭柳惱火地垂下眼,正好瞧見那人的脖子上,竟繫著一條紅色的,上頭有著金色怪異文字的繩子,不由咦了聲,伸手去碰碰:“這是什麼?”說著,去拉紅繩。

霍鶿一面和黑衣人交戰一面注意蘭柳那兒的動靜,見他去拉那條紅繩,心裡一驚,大吼:“別拉那條繩子—!!”

這一吼,所有人都是一楞,蘭柳愣了愣,道:“什麼…?”蘭柳並未注意到,當他取下紅繩時,那雙原本緊閉的雙眼倏地睜開了。蘭柳不明所以地低下頭就對上了,那雙琥珀色冰冷的眼瞳。

接著在所有都沒反應過來時,幾乎是蘭柳在對上他的視線的那一瞬間,寒芒一閃,站在棺木周圍的人,包括蘭柳,他們同時人頭落地,血噴如柱。

張明和與所有黑衣人都是一楞,完全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何事。

在蘭柳等人人頭落地後,霍鶿的眉頭皺的死緊,他看著那人平躺的身軀緩緩往上飄起,鞋底一半露在棺木外,直挺挺地立起身體,一雙琥珀色的眼死氣沉沉地看著四周的人。

他的雙腳被紅色粗繩緊緊綁著,他氣勁一發,紅繩頓時斷裂。霍鶿見他不但醒了過來,連腳上的繩子都被他弄斷,嘖了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飛竄過去,那速度快的張明和拉都拉不住。

只是霍鶿的速度雖快,但那人速度更快!只見他的身影一個模糊,瞬間來到霍鶿上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長劍,照著霍鶿腦袋破風而來!

霍鶿一咬牙,舉起白玉扇硬是擋下這一擊,當雙方兵器碰觸到時,四周地面登時龜裂。霍鶿咬牙接下這一擊,雙膝彎曲,差點跪了下去,在他雙腳的立足地上直下陷。

白玉扇因為這一擊,表面上出現裂痕,霍鶿咬牙硬撐著,面具下的臉滿是冷汗。

好沉,好痛…

霍鶿沒想到這把劍竟會這般沉重,再加上這人的力道,那股力量頓時更強了!疼痛沿著舉著的手蔓延到全身,胸口感覺到悶痛和窒息感。

“唔…”霍鶿硬撐在那,張明和見狀想衝過去,霍鶿立刻吼著:“不要過來!”張明和腳一頓,一臉擔憂地看著霍鶿,急得直跳腳。

莫清風加快速度趕到樂兮,只是在靠近時,他卻聽到一陣打鬥聲,還有一股冷冽的殺意。他皺皺眉,飛快地竄到打鬥的地方,誰知剛竄出森林,就和張明和撞上。

張明和後方的樹林一陣騷動,就在他感覺無措焦急時,一人從他身後竄出和他相撞,撞的張明和頭暈呼呼的。他按著腦袋氣急敗壞地回頭,入眼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他頓時呆愣,對方也同樣睜大雙眼看著他。

“張小子!”

“莫清風!”

“張小子你怎會在這啊?”莫清風走過去扶著張明和,讓他站直身軀,然後頭一轉,見著了霍鶿那邊的情形,他嚇了一跳,怪叫道:“啊啊,怎麼這也出狀況啦?!”說著也不顧不上張明和了,趕忙拔出刀衝過去。

言星冷眼看著霍鶿死撐,他可沒忘記這人攻擊過他。新仇加舊恨,言星眼一瞇,翻身一躍,在霍鶿尚未反應過來時回身一踢,一腳踹在霍鶿腹部上。霍鶿的身軀頓時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向後飛了出去。再霍鶿飛出去的同時,莫清風也堪堪殺到,和那人正面交鋒。

張明和抱著霍鶿急得直跳腳,之後霍鶿也醒了,只是醒的是主人格的何必安。而晚了莫清風和張明和不只兩步的千雨也飛快來到樂兮外郊,視野極佳的他一眼便看到遠方打鬥的跡象,他立刻二話不說地朝那衝去。千雨竄出森林,入眼的是一地的屍體和殘存的黑衣人,接著他就看到了正和莫清風和何必安對戰的言星,以及和其他殘存黑衣人對打的張明和。

“小星!” 千雨大喊,然而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楞。張明和聽著這聲音急忙看過去,就見那失蹤了大半年的兄弟站在那兒,向來平淡的臉上此刻滿是焦急。

“小星?是這傢伙的名字嗎?”莫清風說著,心裡皺眉:陳兄弟果然和這人認識!

莫清風看向何必安,對方眼中是同樣的意思。

“陳忠!你這大半年都上哪去了?還有,你怎會在這?你和他認識嗎?”張明和並不知道千雨的真實身分,仍用從前對他的稱呼呼喚他。千雨沒多說什麼,只是對他微微頷首,但視線仍是停留在那名喚小星的人身上,他說:“小少爺,有話一會再說。”說完就拔出刀衝上去。

千雨拔刀衝上前,擋下了莫清風的攻勢,莫清風皺眉,吼著:“你別來礙事!”

“我不會讓你們傷了小星!” 千雨回吼,手下用力,把莫清風阻擋開來。何必安見狀眉一蹙,沖張明和大喊:“明和,快抓住他!”

莫清風一把將千雨往張明和那推,張明和扶住了千雨,莫清風喊著:“你別來礙事,俺不會傷了他,放心好了!”

誰能放心啊!

千雨在心裏大吼,他不斷掙扎,架著他的張明和只能使勁抓住他,不讓他上前。

那頭因為千雨的亂入,言星反而逮到機會,一腳把何必安踹飛,又把莫清風打飛老遠,自己轉身跳入樹林中,走了。

莫清風,何必安見了立刻要追上去,卻被黑衣人給阻擋,心裡直冒火。千雨掙脫後也要追上去,然而黑衣人不斷跑過來,使他被拖下腳步,把黑衣人全解決後要去追,卻發現早沒了言星的身影。

“可惡!”莫清風把黑衣人全解決後,氣得直跳腳。何必安也是一臉的不悅,莫清風道:“白豆腐,這樣下去不行,必須把他找回來,不能讓他去逛大街,不然死的要多啦!”

“呃,這一點倒是不必擔心,他雖然沒了自我意識,但只要別去惹他,他也不會把人給砍了。”何必安想了想,道。

“可現在的問題就在,現在喜歡隨便招惹人的傢伙很多啊!”莫清風跳腳,抓著頭髮,低吼著,一臉快瘋的樣子。

“…啊…”何必安嘴巴張開,莫清風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也愣了。他側過頭與何必安對看,對方眼中是同樣的意思。

千雨和張明和看著突然沉默下來,一副天塌下來模樣的兩人,疑惑。

過了許久,莫清風吶吶開口:“…看來,真的要盡快找到他啊…”

“找人是要的,不過在那之前,有些事要問清楚。”何必安說著轉過身,看著千雨,道:“陳兄弟,可以請你跟我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你為何會認那傢伙?”

所有人都看著千雨,千雨心裡無聲嘆氣,看來該來的還是來了。

千雨簡單地把自己和言星的是說一遍,當然,他將自己身分的那一段隱藏了。告知他們的同時,他也得知了言星復活的原因和方式以及關於四道傳說。上古失傳的煉屍法,用兩具充滿怨恨的屍體丟入煉血池中進行融合,互相彌補身上的空缺,由怨恨最深的那人當身軀的主人。

當年言星下葬後,他的屍體立刻被挖掘出來,被帶到煉血池中,與赤鏈一同被丟入池中進行融合。言星的臉被毀去,身軀殘缺不堪,手也被廢去,這一切皆從赤鏈身上填補過去。

聽到這裡,千雨心裡原本就有的猜測得到的完整的解答。如果這一切都如他們所說,那現在的言星身軀殘缺的部分是赤鏈的。但現在卻有個嚴重的問題。言星現在的這張臉,不只是赤鏈的臉,同時也是言星原本的樣貌!

而關於四道傳說,千雨對其了解不比莫清風少。關於四道,他十分清楚。傳說四道凶險異常,內中居住著許多妖魔,四道入口每五千年開啟一次,而入口則被人間的三大神祕教派所封印。

四道分別為仙魔道,妖魔道,修羅道以及幽冥道。四道最初是由怨氣所生,上古時期,神魔兩界戰亂不斷,雙方人員不斷犧牲而形成一股強大的怨氣,那些怨氣最終形成了四道。

四道中,除了仙魔道外,其餘內中皆為妖魔鬼魅,仙魔道是關押犯了罪或入魔的神祗的地方。四道之中皆有一個約束他們的王,他們聽從王的指示,再加上入口的封印,這才沒有釀能大禍。

仙魔道由蠱王魔教所封印,妖魔道則是天師,修羅道則由醫仙封印,唯有幽冥道,是由神祗所封印的。在千萬年前,有一神祗帶領神祗一方與魔界交戰,那個人,叫做任天行。任天行是少數上古神祗之一,他行事神祕,沒有人知道他是從何而出,他沉默寡言卻有著無可披靡的實力,所以當時眾神便給了他一個稱呼,武神。

在千萬年前,幽冥道入口意外開啟,為此任天行不得不親自出手。經過一番大戰後,任天行成功封印了幽冥道。只是雖然封印了入口,任天行卻受到入口魔氣侵蝕,為此他不得不步入輪迴。

但之後的幾年,幽冥道開始了突然的尋王舉動。這一切發生的很突然,就連任天行本人也想不明白。之後這樣的尋王舉動就在每隔千年多不斷上演,直到今天。

對於幽冥道的尋王舉動,千雨心裡有個底,因為那是他親眼目睹的事。幽冥道尋王開端他再清楚不過了,對他而言,那永遠是個震撼的噩夢。幽冥道之主駕崩的說法,千雨很清楚這不過是幽冥道對外的聲稱,是障眼法,只為保護那個人。

因為真正的王永遠不死。

而如今幽冥道再度行動,王位繼任人選,言星被選為其一。

而任天行被魔氣侵蝕時,恰巧人間形成,怨氣不斷,這間接使他的魔化加速。而在他即將失去自我之時,他用最後的力量分化出四個靈識體,讓他們步入輪迴,自己也分化出靈識步入輪迴,並封印了自己的軀體,帶著人類的身軀進入人間,一點一點地消彌自身魔氣。

對任天行分化出的四個靈識體,除了何必安與莫清風他已見過,其餘兩位他都沒印象。

千雨沉默不語,安靜地消化聽來的這些事。待他想通後,他站起身,隨著張明和等人一同尋回失去蹤影的言星。

何必安一聽千雨與張明和也要幫忙找,他從懷中拿出兩條有著奇異文字的紅繩,遞給他們,道:“這鎮魂繩給你們,一人一條。”

“鎮魂繩?”張明和拿起來看了看,對上頭的文字感到陌生。

千雨也同樣看著,沒說話。莫清風看看他們,解釋道:“這繩索名喚鎮魂繩,是用命數屬陰之人的鮮血,泡製三天三夜所煉化出來的,本身便具有鎮壓的功用。在配上上頭的金色符文,就成了可以鎮壓住命數不再天地的活死屍了。”

“只要把鎮妖繩纏在活死屍的脖子上,此繩的力量便會鎮壓住活死屍並使其沉睡,變成一具不會動的屍體。但相反的,若是將鎮魂繩取下,他們便會甦醒,這以往會變成方才蘭柳的狀況。”何必安接著說,然後他看著張明和與披著陳忠面具的千雨,嚴肅道:“張小子,陳兄弟,你們一定要記著,一旦找到小星,別急著將他擒下,先通知我們,知道嗎?”

“為何?” 千雨問。

“因為小星目前處於失去自我的狀態,根本分不出敵友,冒然和他對上只會讓情況更加不利。所以,找到他後一定要聯繫我們!”說著,何必安從懷中掏出兩張符咒,說:“這是傳令符,只要把他燒了,就可以和我們對話。”說完遞給他們,又說了些叮嚀的話後,四個人朝不同的方向離開。

在離開前,何必安回頭說:“對了,有件事忘了說。像小星那樣的活死屍是不怕光的。雖是如此,但白天卻會減弱他的力量,要抓就盡量挑在白天,否則到了晚上,他威力大發就完了。”

張明和,千雨點頭,然後互看一眼,各自離開找人去了。

千雨走在樹林裡,握緊手中的鎮魂繩,他看著遠方,心中低低地說:小星,等我!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在樹林裡小跑找人,感覺胸口有點刺痛,千雨停下腳,靠著樹幹低喘。

翊出現在他身後扶住他,道:“你還好嗎?”

“還好…”在翊的幫助下站直,千雨臉色微白地道:“我沒事。”

翊聽了沒有說話,就這樣安靜的看著他。千雨知道翊的想法,但他不希望這人擔心,於是他只好轉移話題:“剛剛何必安他們說的你都聽到了吧。”

翊點頭。千雨繼續道:“小星的身軀是赤鏈填補起來的。但他們兩人的樣貌卻一模一樣,這讓我有不好的預感。”

“需要我去屬西嗎?”

“不。”搖頭,千雨思索道:“我們先看看幽冥道究竟再打什麼算盤,之後再見機行事。”

點頭。翊看著千雨,想到方才那三個人對他的稱呼,他問:“不和他們表明身分嗎?”

“現在還不是時候。”看著翊,千雨微微一笑,道:“我會尋個好時機把身分說出來。那時,或許就是我們回屬西的時候了。”

“不怕計畫有變嗎?”翊皺眉。千雨看著一片黑暗的樹林,沉聲道:“有變化才是我們真正的計畫。這樣就能了解幽冥道的真正目的,也能知道小星是怎麼回事。我們要等的,是一個適合回屬西的機會。”

“老實說,我一直不認為幽冥道這一系列的動作就只是為了選王。他們一定有真正要做的事。”千雨眼睛沉下去,沉聲道:“我倒要看看,幽冥道要做什麼。還有李丞坤他們的目的,和小星本體的秘密。”

翊點頭,然後就這樣無聲地站在千雨身旁等他恢復,隨他一同去尋找言星。



一夥人分成四路尋找,然而找到的卻是張明和。千雨在郊外一看到張明和發出訊息,立刻往皇城樂兮跑。在快到城門口時,莫清風和何必安不約而同地出現,三人看著一眼,一同往張明和所說的廢屋去。

一到偏僻街道那,他們馬上就看到街道上的血跡和被打碎的牆壁,千雨四處看了看,最後跑進一間老舊的庫房裡,何必安他們見了也跟了進去。一進到屋內,千雨立刻聞到一股霉味,那是空置太久的房子才會有的味道。千雨在裡頭四處找著,何必安與莫清風也不斷找著。

莫清風在經過一間房間門口時,聽到了裏頭的聲響,莫清風立刻二話不說地開門。一打開,就見張明和坐在地上,按著肩膀的手滿是鮮血,而言星居然在扯脖頸上的鎮魂繩,而且還快成功了!

莫清風心裡一驚,立刻拋出自己身上的鎮魂繩,第二條一纏上來,本來一直拉扯的言星忽然沒了動力,直直地往後倒。千雨趕來時,正好看見,他立刻衝過去接住對方,沒讓他和地板來個親密接觸。

千雨看著被鎮魂繩和幽冥道咒力所控制的言星,不禁心生悲涼。眼前的這個人,一生都被人控制,無法選擇自己的生死,連死後也無法安息,只能被人這樣操控,在世間無盡排回,沒有解脫的一日。

張明和身受重傷,眾人快馬加鞭地趕到姜國邊境的城鎮。一到客棧,何必安就把張明和帶到房間去,莫清風自己也訂了一間房,千雨把言星帶到另一間房間,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坐在椅子上發呆。

千雨看著沒了反應的言星,看著他脖頸上的紅繩,他微微蹙眉。關於言星復活的方式他已經知曉,現在最令他不解的,是為何幽冥道會選上言星?千年以來他雖然知道幽冥道會尋找適合人選來當暫時的王,但選王條件他卻不了解。關於這一點,他有必要好好問問莫清風他們。

千雨心裡想著這問題,而隔天他也真的去問了,同時他也見到和莫清風他們同樣身分的人,虞欣。

虞欣與莫清風說了些事,也解了千雨與張明和共有的疑惑。幽冥道之所以會選上言星,原因只有一個,因為言星的命數不再天道之內。死而重生,算不出命格,天生為王,這就是被選上的原因。

在知道這原因的同時,千雨也知道人選不只有言星,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一個,為蠱王魔教之人。一個,則是個女魔皇。聽到這裡,千雨心中想著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不禁皺眉,他按住胸口,看著窗外。

不知為何,他有種不好的感覺。

千雨心中疑慮,但卻不知預感即將成真。在房中的言星被店小二無意間喚醒,言星陰森森地看著恐懼萬分的店小二,以及剛好回房的千雨。看著那張臉,言星心裡皺眉,下意識地不喜歡。他下床走到窗邊,就要跳下去,千雨見了,立刻衝上去抓住他。

“小星!小星,你別走,我拜託你別再走了,快想起我啊!你忘記我了嗎?是我啊!” 千雨抓著他大喊。

言星垂下眼看著這抓著他的腿的人,琥珀色的眼閃過不悅,抬起左手,五指併攏就要朝他脖頸上劃下去。下手的手在靠近時卻突然頓住,言星突然停下動作,直勾勾的看著這人,垂下手,突然就沒了反應。

眼前的這張臉,是陌生的,令他不喜的。但那雙眼睛,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睛,卻讓他感到熟悉,熟悉的讓他心口發慌,一股害怕失去的感覺充斥在胸口,讓他感到痛苦。

言星不明白,為何自己看著這雙眼睛,心裡會有這種感覺,彷彿,彷彿兩人早已相識許久,心裡早已清晰存在著彼此的身影。依稀記得這人就是害他掉落冰河,又害他得費神照顧的人。

但是…但是……

這人給他的感覺好熟悉,好像那個人……

言星看著千雨的眼神不自覺地柔和許多,他單膝跪下,蹲在千雨面前,一雙眼睛緊盯著千雨,他緩緩抬起左手,輕輕碰在千雨臉上,指尖從額頭沿著高挺的鼻梁,來到唇瓣,來回輕撫著。

言星的眉宇輕蹙,琥珀色的眼仍是帶著淡漠,但在眼眸深處,卻有著一絲疑惑以及,難以訴說的情感。

手指緩緩來到下巴,摸到那異樣的地方時,言星的眼睛微微瞇起,然後他的手緩緩來到他的臉上,輕撫著。他嘴巴動了動,心底有個名字呼之欲出,正要說話時,聽到聲響的莫清風等人卻忽然闖入。

“陳兄弟!”

言星在聽到那聲呼喚時,他看了過去,然後在千雨也因這聲叫喚而分神時,在千雨後頸上一敲,把他敲暈。言星抱起他往莫清風身上一拋,轉身跳出房間,沒了影子。

莫清風接住千雨,虞欣和何必安追了出去,把人交給張明和後,莫清風也追了出去,但卻落後一大截。



遠方樹林中,蘇銀葉站在樹頂上,碧綠的眼看著樹林中的動靜,他閉上眼,在睜開,雙眼變成墨綠色。他轉身跳下,穩穩地落地,蘇銀葉站直身體,他看一眼方才所見的方向,轉身離開。

蘇銀葉慢慢走在樹林裡。經過上次的事情,蘇銀葉原本就白皙的臉龐變得更加蒼白。上次的重傷使他元氣大傷,也間接使他的生命加快流逝。想到他叔公蘇祈殷和他說的,蘇銀葉緩緩眨眼。蘇祈殷是不反對他外出,但必須七天回去一次,這是為了幫他調裡。

對於這件事,蘇銀葉縱使不想也只能乖乖聽話。他上次已經回去過了,接下來回去就是七天之後了,這段時間他可以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到方才無意間看到的事,蘇銀葉陷入沉思。現在幽冥道的行動已經開始,死而重生的言星果然成為目標。莫清風,此事你將如何收尾呢?

“看來,你有得忙了,清風。”蘇銀葉狀似喃喃自語地道:“言星因為幽冥道的咒術而失去自我,就算解開了,他總有一天還是會迷失自己,永無止境。當你再度失去自我時,便是另一個痛苦的開端了,就和那時候一樣…”

天際竄過一道紅色流光,蘇銀葉抬頭看看,他愣了愣,而後露出一抹苦笑:“看來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漏掉了一個呢。”他繼續往前走,想到方才看到的的紅色光影,蘇銀葉低聲嘆息:

“清風,你打算怎麼做呢?”這回,可來了不得了的角色啊。



千雨沉沉地昏睡,在夢境中,他再度夢到年幼的自己,夢見自己和同樣年輕的言星,兩人在草原上度過的每一日。

可是,言星的身影卻漸漸被紅色替代。他本能地感到害怕而閉上眼睛,在醒來時,紅色已不見,自己也不在是年幼的樣子了。

而言星,也變成了另一人的模樣。當然,改變的並非容顏,言星的模樣還是那樣,但眉眼間卻多了女子的嬌柔,就連身軀衣服,也變成女子玲瓏體態和一身紅衣。看著穿著一襲紅色異族服裝的人,千雨呆呆看著,遲鈍的腦袋逐漸意識到,這個人,不是言星。

他是,赤鏈。和他多有糾葛,和言星一樣死於非命的奇女子。

無心劍的…第一個主人。

眼前的赤鏈,面無表情,如她名字衣服般同樣赤紅中帶有淡淡七彩流光的眼瞳就這樣看著他,無喜無悲,沒有絲毫情緒。

千雨看著赤鏈,心臟,漸漸抽痛。

赤鏈…赤鏈,為什麼妳要這樣看我?

妳是不是還在生氣?

氣我欺瞞妳我的身分,氣我害妳失去生命?

……為什麼?為什麼不管是赤鏈還是言星,都一一離開他了?他只是,只是想有個牽絆,一個可以陪伴他一生的牽絆。為什麼這個願望難以實現?為什麼天總要剝奪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難道就只是因為他是個受詛咒的人,這樣的他不配得到幸福?

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不管是他還是其他人,他們要的,都只是平靜的生活,而非打打殺殺。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男人。若非他,今天,他和赤鏈,又或是其他人,都不會落的今天這樣的下場。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男人的貪婪,萬惡詛咒的根源啊……

動動眼皮,千雨緩緩睜開眼,入眼的是天花板,以及張明和擔憂的神情。

一直守著他的張明和抬頭就見他睜開眼,立刻問:“你醒了?有沒有受傷啊?”

“…小少爺…” 千雨扶著額頭慢慢坐起身,腦袋還有些昏沉,他問:“小少爺,你怎會在這?其他人呢?”

“他們都去追小星了,小星將你打暈後就跑走,我留下來照顧你。”張明和給他倒杯茶,遞過去。

千雨接過杯子慢慢喝著,聽到小星的名字,原本迷糊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也想起方才的事:“…小星,小星!” 千雨心裡一急,急著想去追,張明和連忙按住他,道:“陳忠你要去哪?現在的你該多休息不宜走動!”

“小少爺,我必須去找小星,我一定要去!” 千雨緊緊抓著張明和的衣袖,雙眼堅定地看著想說話得張明和。張明和本想阻止,但看見了他眼中的堅定時,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時和何必安的事,這讓他難以說出拒絕的話,張明和無聲一嘆,道:“……我陪你去吧。”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剛起身還有點暈眩,但千雨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很擔心言星,尤其是方才的夢,讓他感到很不安。必須盡快找到他!

張明和與千雨兩人追了上去,但遠在另一方的樹林裡,言星,虞欣和莫清風等人早已大打出手,而令人憂心的是,何必安也在此時出了問題。虞欣與何必安在與言星對戰時,虞欣為了把霍鶿叫出來而打暈了何必安,然而霍鶿出來後,確實把言星壓制住。但令她所沒想到的是,霍鶿身上的魔氣竟在此刻失去控制,逐漸侵蝕霍鶿的神智,導致了霍鶿忽正忽邪。一下子打言星,一下子打莫清風,弄得亂七八糟的。

當張明和與千雨一前一後地趕來時,霍鶿已經被莫清風打暈,從高空中落下,從樹林中竄出的張明和正好看見,立刻二話不說地衝過去接住。

然而事情並未結束,就在虞欣被言星所敗時,一名有著一頭暗紅色長髮的少年緩緩步出樹林,言星在視線和他對上的瞬間,便以大打出手。千雨看著兩人像是不要命似的打鬥,幾次想衝上前,卻又被莫清風拉回來,急的他直跳腳。

不過也因為這樣,他也從莫清風和虞欣口中得知一些事。據他們所說,這名紅髮少年很可能是最初的五行,棲梧鳳凰一脈純血公主鳳蘭的親生兒子,瑜兮。同時也是第一個被施予煉屍法重生的人。當年他胎死鳳蘭腹中,被妖魔們抱走與自己死去的親生父親,濯翟進行融合,最後以成年男子的模樣現身。

但當時主導身軀的是濯翟,瑜兮的意識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直到濯翟被封印,瑜兮的意識才得以復出,成為一個不再執著於仇恨的人。但事與願違,濯翟的封印終究無法長久,他每醒來一次,身上的怨恨就更強烈,這最終導致了他神魂俱滅的下場。

千雨把聽來的事情全數消化,但聽過之後,疑慮也隨之而來。聽他們所說,濯翟是因為無法從怨恨中解脫,最後才會神魂俱滅。若是這樣,那當時與他融合的瑜兮應該也會消失,但為何他如今會在現身於此,而且還是以個體的方式出現?

根據這一點,千雨大膽的猜測,或許有方法可以讓兩個被融合的軀體在分開,並讓其中一方重新復活。若真是這樣,那言星是否就有救了?

不管有沒有這方法,他都要一試,只要能救回言星,哪怕要他犧牲自己他也無悔!千雨在心裡暗自做下決定,心中一片堅定。

言星和瑜兮打的昏天暗地。瑜兮舉槍回身攻擊,兵器交接間烽火不斷,燒的無心劍通紅,連帶劍柄也是灼熱難耐,言星的手早已被那火焰灼傷,但他卻沒有放開,而是握的更緊地和瑜兮對戰。

兩人打的時間逐漸加長,言星漸漸感到不支,但同時,體內的另一股力量卻也悄悄現身。那股力量,讓言星既陌生又熟悉,但令他驚訝的是,那股力量他竟曉得使用方法。

瑜兮揮舞長槍,槍柄觸地,強大的火焰自地底噴發而出,把言星包圍在火圈中,言星眼一瞇,壓低身體縱身一躍,跳到半空中離開火圈,雙手握劍兇惡的往少年頭上劈落。

瑜兮眼微動,舉槍就要接下這一擊,但下一刻他卻眉宇輕蹙。言星的劍由上往下劈落,但若只是這樣瑜兮還不覺得什麼,令他皺眉的,是無心劍上的冷冽殺意和言星身上那股從未見過的清聖之力。

那股力量,是比神祗所擁有的氣,更純粹更神祕莫測的力量!

瑜兮的眼神冷了下來,而言星的眼神也變得十分冰冷,冷的讓千雨感到陌生。就好像他變成了另一個人一樣!

這股力量,這個眼神…是她,真的是赤鏈!但是,為什麼?言星此刻的模樣竟有幾分赤鏈的影子,就連這股力量也…

據他所知,這股力量,絕對不是兩具身軀融合後所能得到的力量,這可是那一族的力量啊!

千雨看著眼前一幕,心裡的不安和疑惑逐漸擴大,大到他開始深深考慮是否要提前坦白身分,早一日帶言星回屬西調查事情的所有真相。千雨的潛意識告訴他,這一切,絕對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

因為這股突然湧現的力量,言星得到和瑜兮相抗衡的力量。兩人打的不相上下,短兵相接幾乎停不下手。但言星畢竟是第一次運用這股力量,很快的,瑜兮就發現了其中破綻。

舉槍穩穩地接下言星雷霆萬鈞的一擊,瑜兮眼微瞇,手上一用力把言星往後推。言星因這股力道往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子,抬頭就見瑜兮舉槍跳到他上空,長槍來勢洶洶的劈落,言星見了把無心劍橫舉在前,硬接下瑜兮這沉重的一擊。

接下的那一刻,強烈的衝擊使言星單膝跪地,嘴角噴出一抹血,四周地面龜裂,火焰噴發而出。

瑜兮緩緩走過來,赤紅的眼冷漠的看他一眼,舉起長槍就要劈落。言星半跪在地,看著那揮落的長槍,他想,自己又要和這世間道別了。心中如此想著的他卻沒有想到,那個讓自己有著奇怪感覺,讓他既是想逃避又是想和他相擁一生的人,卻在此刻擋在他身前,替他接下這威勢凜凜的一擊。

言星看著那擋在他身前身影,腦海中斷斷續續地出現一些畫面。言星看著他,眉皺的更深,眼中的痛苦也加深了。當那個人被瑜兮一腳踢出去時,他想都沒想,立刻衝過去抱住他,兩人一同飛出去,落在地上。

言星看著那張臉,緩緩撕下他臉上的人皮面具,看著那張蒼白俊美的容顏,過往屬於這人的記憶一一在腦海中竄過。言星眼中的痛苦更甚,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眼中,臉上皆帶著明顯的痛楚。他緩緩俯下身,把自己的額頭抵在這人的額頭上,看著那閉上的眼,他痛苦地閉上眼,一滴淚水落在那張容顏上。

“……千雨……”

緊緊地抱住身下人,閉上眼痛苦的低喚,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原本被咒術塵封的過去也漸漸恢復,過去的一幕幕打在心頭上,讓他感覺好痛。

‘小星,雖然我現在只有十歲,但只要六年,只要你在等我六年,我就可以風光的把你娶回家,小星你要等我喔。’曾經的童言童語點滴在心,言星永遠不會忘記這孩子和自己說這句話時的模樣。

稚嫩的小臉紅紅羞答答的模樣,紅澎澎的,就像小肉包一樣,可愛的想讓人咬一口。而那時的他,也確實說出了心裡的話,他叫了他,小肉包。

而他,是千雨心裡的星星,所以是小星,只屬於他的小星。

“…小肉包…千雨…”掙脫了聲音的禁錮,言星緊緊抱住千雨,痛苦低喚,緊閉的眼中緩緩落下一行清淚。是為心裡的傷痛,也是對這人的思念。

一旁,莫清風驚愕地看著這本該是陳忠的人的真面目。看著那張臉,又想起之前一直戲弄他的那個黑衣兔崽子帶他去見的那個人,聽著言星的呼喚,他抖著手指著那昏迷的人,結結巴巴的驚喊著:“…陳、陳兄弟、居然、居然是那傢伙在找的小王爺嗎!?”

此話一出,張明和立刻驚愕的看過去,驚喊:“莫清風你說什麼?!”表情是明顯的震驚。

“俺…”莫清風正要說話,卻被虞欣兇惡的打斷:“有話一會再說,現在先解決他在說!”真是的,這些傢伙是忘了現在要做的正事嗎?為什麼老是偏離主題?

“喔。”莫清風舉刀和虞欣再次對上瑜兮,然而瑜兮卻沒有要開打的意思,他淡淡的看他們一眼,手上火焰一閃而逝,長槍消失。瑜兮轉過身緩緩離開,留下傻了眼的虞欣和莫清風。

“怎、怎麼走掉了?”莫清風一頭霧水,虞欣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眨眨眼,道:“阿風啊,你有沒有覺得幽冥道的咒術,好像對那小鬼沒什麼作用啊?”

“…好像是啊。”莫清風想了想,的確是這樣。方才言星會去攻擊瑜兮是因為咒術的驅使,而瑜兮則是沒什麼反應,不過說到言星…

莫清風轉過身去看言星那邊的情形,就見對方背起千雨緩緩站起身,臉上的淚水已不見,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莫清風眨眨眼,怎麼感覺他也變了?

“呃,那個,小星啊,你聽的到俺說什麼嗎?”莫清風試探性地問。

張明和揹起霍鶿也站起身,和虞欣一同看著那邊的情況。心裡想,一會一定要莫清風把話都說清楚!

言星看了莫清風一會兒,忽然開口道:“…我已經都想起來了。”

啥?莫清風眨眨眼,問:“你想起什麼了?”

“在被咒術控制之前的,那些記憶,過去到現在的記憶,我全部都想起來了。”言星說著。

“所以你的咒術解開了?!”虞欣驚喊。

然而小星卻是搖頭,他說:“我只是暫時的清醒。”不知何時又會失去自我,所以…,言星側過頭看著把頭枕在他肩上的千雨,眼微暗。

莫清風聽了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就先隨咱們回城吧,俺身上的傷也要處理。”

唉,他怎麼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斜眼看看跟著他們走得言星,莫清風忽然覺得,這一切事端似乎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你是誰?”清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循著聲音望去,就見少女轉頭看他,赤紅的眼,帶著溫熱,又帶著冰冷。

“我是……”他自我介紹了。

“你到此有何目的?”少女問話方式就像一個上位者,或許她的地位並不一般。可惜,自己的地位也不低呀。

“問別人問題時,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他可是乖乖說了。

“說的也是。”少女的態度很大方,並未因他的無理而發怒,而是十分大方地說:“我的名字,叫赤鏈。”

赤鏈,這是他與她的第一次相遇,就在那百花盛開之地,見上彼此的第一眼,他們的命運就被緊緊纏住了。

那天相遇時,兩人說了許多話,他也間接知道赤鏈的來歷和身分。赤鏈,是個不成熟的族人,也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離開生長的地方,對她來說是危險的。尤其是,離那個男人如此近的不太平世界。

為了保護赤鏈,也因為那個男人的離譜和貪婪越演越烈,他決定打造一把可以斬殺那詛咒一族的兵器。赤鏈的血脈,對兵器鑄造是重要一環。他和她說了,而赤鏈也大方答應。

“要打造這樣的兵器需要絕對純淨的血與靈,希望我的血可以幫你。”

他得到了赤鏈的一滴血,開始收集同族之血,以及足以斬殺眾生的那塊神秘鐵礦的缺塊,用來鑄造那把兵器。

期間,他不只一次去找赤鏈。每次,他都希望赤鏈能夠回到她生長的地方,只有這樣她才會安全。為了不讓那人找上赤鏈,他每次都是偷偷出去,偷偷回來,心裡祈禱著不要被發現,但…

他,仍是小瞧了那個男人。

“你最近經常出去,是去見誰?”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笑意,冰冷的藍眼睛不帶情感地看著下方單膝跪著的人,一身屬於一族之首的氣勢不怒自發。

“沒有,只是出去散心。”他毫不猶豫地撒了謊。因為他知道,這個人已經看上了赤鏈,正確來說,是赤鏈的力量。

一如既往,為了得到自己渴求的東西,毫不留情的掠奪,啃食。貪婪而汙穢不堪,這,就是男人的本質。

他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在赤鏈身上,同樣的事不能重蹈覆轍。他必須盡快去找赤鏈,讓她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但他卻失算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男人早知道赤鏈的來歷,而且還跟在他後面,讓他省去尋找赤鏈的功夫。

“啊啊啊啊啊!!!”痛苦大喊,赤鏈被扣住脖頸,力量被強行奪走,痛苦而不堪負荷。

“赤鏈!!”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對於這樣無能的自己,他痛恨至極。痛恨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擊敗這個男人,痛恨自己為什麼不用逼的用趕的讓赤鏈回去,痛恨自己害赤鏈失去生命。

他痛恨,深深的恨著自己。

“赤鏈……”看著雙目被奪走的赤鏈毫無聲息地倒在自己面前,他流下悔恨的淚水,流下痛不欲生的淚水,但不管怎麼流淚,都流不去心裡的那份傷痛。

眼淚,會隨著時間流逝而乾枯。但心痛,卻會伴隨著時間越演越烈,永遠也不會消失。

不管輪回多少次,直到現在,他仍是深深痛恨著無能為力的自己。



緩緩睜開眼,千雨愣愣地看著天花板,視線有些模糊,臉上也有點濕濕涼涼的感覺。他頓了許久才意識到,自己流淚了。

這淚水,和從前一樣苦澀,從未變過的苦澀。

抬手擦掉淚水,千雨再度把眼睛閉上,腦中所想的是那令他心碎的夢。

不管過了多少年,他仍是會在睡夢中莫名流淚。夢中的畫面他多半已經忘記,關於赤鏈,記憶也不再像從前那般清晰,直到最近。自從發現言星和赤鏈長的一模一樣後,塵封的記憶有了恢復的跡象,就連落淚的原因,也漸漸明瞭。

原來,他仍在為當年那件事後悔。

只是如今後悔的事多了一件。

同樣都是那樣令人心碎……

“千雨,你醒了?”記憶中熟悉的,少年特有的嗓音出現在耳畔。千雨一愣,緩緩側頭,看見了一直趴在床邊,正再揉眼睛的言星。那雙曾經混濁無神的眼睛,如今再度炯炯有神,這再再象徵著他清醒了。

“小星…,你恢復了?”千雨看著言星,緩緩抬手撫上他的臉頰。仍是記憶中的柔嫩,但溫度卻是冰冷。心裡刺痛,千雨將這份悲傷埋在心底,對他微微一笑。

見他笑了,言星也是微微一笑,但緊接著又繃起臉,似乎很不高興。千雨看了仍是微笑,問:“怎麼了?”

“你早就認出我了對不對。”十分肯定的語氣。回想之前這人對他的態度,言星暗自懊悔,他怎麼沒發現他就是自己一直想見的千雨呢!

“是,也不是。”千雨道。言星聽了皺眉,問:“什麼意思?”

“我失去記憶十年。再見到你之前記憶只是零零散散的恢復,直到見到你,和你大打出手後,我才完全恢復,完全的想起你。”收起笑顏,千雨目露憂傷,道:“小星,對不起。明明承諾過要永遠在一起,承諾過不會忘記你的。但我,還是忘了…一忘就是十年。”

“這不怪你。”握住他的手,言星低聲道:“誰也無法預料會發生這些事。倒是你,記憶都恢復也認出我了,幹嘛不和我說?”害他老把他當麻煩人物。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你,只是時機未到。”千雨微微一笑,道:“蘭家一直在尋找我的蹤跡。我知道現在王府裡有個冒牌貨,也知道早在他們奪走我的手鍊時就已經確認我的身分。但為了方便行事,我還是沒有揭穿。”

“那現在可以大方承認了吧?大家都知道了。”

“是。”笑的開心。對千雨來說,只要這人沒事,就算不滿對他發脾氣都心甘情願。

吁口氣,千雨的心事總算放下了些,他對言星一笑,對方也笑了。看著他的笑顏,千雨想,就算這人已經陷入仇恨中無法掙脫,但在他面前,他仍是他認識的那個言星,這是永遠不變的。

拉開被子,千雨想做起身下床,言星見了按住他,道:“別下床,躺著。”把人強按回去。

“我沒事。”千雨失笑。言星瞪他一眼,道:“你這哪叫沒事!手受傷了不說,得了內傷心疾又發作,你差點就醒不過來了知不知道!”接著開始說教。

聽他跟他說教,千雨臉上是笑臉。他果然就是那個言星呢。以前他總是這樣,只要自己受傷生病還不安分,言星就會這樣和他說教。旁人或許會煩,但對他來說,就算這人念一百遍,一千遍,他都會耐心十足的給他聽下去。

唸到滿意了,言星又把千雨按回床上,還用手蓋住他的眼睛。意思不言而喻:睡覺。

千雨無奈一笑,只得乖乖睡覺。但也因為他身體著時虛弱,沒多久就睡著了。看著睡著的人,言星收起面上的笑意和溫度,變的十分冰冷。想著之前在屬西的事,言星壓住體內殺人的慾望,坐在床邊一夜無眠地陪著千雨到天亮,然後到莫清風的房間找他,有些事必須弄清楚。

言星到莫清風的房間向他詢問了關於十年前的事,問了之後,他這才知曉當年千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想著方才莫清風所說的話,言星忍著揉額角的衝動,心裡直嘆氣。

失策,真是太失策了。千雨說過他身上的那鐲子是在歸山被一群黑衣人襲擊時奪走的,那些傢伙不用想,肯定是蘭家的人。而千雨當時失去記憶,把他的叮囑全忘了,這才讓蘭家有機會進入王府,同時也讓蘭家人知道千雨才是真正的小王爺。如今要揭發蘭家,只能帶千雨去和蕭衛之會和,一同前往屬西揭發蘭家,只是這一路絕不會平靜。首先,他必須先解決身上的禁錮才行,這樣他才有能力保護千雨。

得知莫清風他們已經找到方法解開幽冥道的法術,言星當下就決定,先和莫清風他們到蠱王,千雨也隨他們一同前往。現在的張明和要顧著何必安,分身乏術,而蘭家人一定會來,只有讓千雨跟著他們,才能讓他安全。

言星回到房間裡,見千雨還未醒來,他取出一套衣服給他換上,換好後把他揹起來,往外頭走去。

客棧門口,張明和看著莫清風,虞欣,和揹著千雨的言星,道:“你們去的路上要小心啊。”現在幽冥道已經開始行動,蘭家是步步緊逼,雖知他們都不普通人,但還是會擔心。

“張小子放心吧,會沒事的。”莫清風笑著說,虞欣看看天色,道:“時間不早,我們該出發了。”

“嗯。”張明看著他們離開後,轉身進入客棧。

言星揹著千雨跟著他們一路來到樹林裡,虞欣停下腳步,四處看看,道:“到這就行了。”

莫清風點頭,從懷裡取出兩粒藥丸,他遞給言星,道:“小星,這兩顆藥你和小王爺一人一顆,吃下去後就不用擔心會被蠱王周圍的毒氣所傷了。”

言星點頭,伸手取過,先餵給千雨吃下,自己也吃下後,他朝莫清風點頭。莫清風點頭,道:“現在俺用瞬移,直接到蠱王外圍吧,抓住俺的手。”言星伸手抓住莫清風的左手,虞欣抓住右手,莫清風見都準備妥當了,他深吸口氣,下一瞬,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站在走廊,張明和冷眼看著眼前的魔物,緩緩拔出劍,冰冷刺骨的寒光緩緩閃爍。男子冷眼看著眼前這渺小的人類,舉起手中勾爪,伸舌輕輕一舔,妖異的眼中滿是嗜殺。兩人冷眼相對,衝突在視線對上時,一觸即發!

遠再邊疆之外的蠱王,莫清風,虞欣聯手對付言星。和力量不斷提升變強的言星對戰,他們戰的滿頭大汗。

再他們抵達蠱王時,千雨在蠱王山腳下時醒了過來,但言星卻在此時失去自我意識,正和莫清風,虞欣對打著。

“可惡!小星你醒醒啊!”虞欣揮動水袖纏住無心劍,但很快便被掙脫。莫清風舉刀往言星頭上劈下,但卻被言星反手握住無心劍擋了下來,還被他一腳踢中腹部,飛了出去。

“莫清風!”臉色蒼白的千雨接住莫清風,看著虞欣和言星打的難捨難分,他焦急地道:“怎麼辦?莫清風,要怎麼讓小星恢復意識?”

“現在只能先壓制住他了!”莫清風喘口粗氣,提刀在衝上陣,只是這一次,他和虞欣都被言星踹回千雨身旁。

“痛死了!這傢伙攻擊一次比一次強,根本壓不住!”虞欣按著胸口,皺著眉道。

“這下麻煩了。”莫清風也被他打的渾身都痛,千雨扶起他們兩人,焦急地看著面無表情,朝他們走進的言星,他大喊:“小星你快醒醒,是我們啊!難道你都不認得了嗎?”

對於千雨的話,言星只是微微歪頭,他舉起無心劍,冰冷刺骨的寒光照在千雨等人身上。言星高舉無心劍,千雨看著,最後他閉上眼睛,無心劍劈落。

無心劍劈落,千雨閉上眼靜靜地等待,但他卻沒有感覺到痛楚。一道銀光從遠處飛來,彈開了無心劍,言星後退幾步,冷眼看著突然出現的兩人。

“喪心喪志,沒了自我意識也就罷了,居然連深入骨髓的感覺也一並忘卻,這樣的你,不配使用無心劍。”濃霧中,一道聲音傳出,接著兩道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莫清風一看到他們,驚愕地喊:“朱炎斌,朱炎墨,你們怎麼出來了?”這兩個傢伙不是應該待在蠱王裡大門不出的嗎?

一看到出現的兩人,千雨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思緒,很快隱藏。

朱炎斌頭戴高聳頭冠,兩條纓帶垂在雙頰邊,一身的黑衣和英俊的面容使他看上去冰冷淡漠卻是難掩氣勢。朱炎斌雙手負後,緩緩朝言星走去。言星皺著眉看他,手中的無心劍一陣動盪,他舉起無心劍,朝朱炎斌衝過去。

朱炎斌金色的眼淡淡地看著言星,他邁出腳步,卻是在下一瞬來到言星面前,接著也不見他有何動作,無心劍脫離言星的手飛了出去,落在不遠處的地上,插在地面上。言星被朱炎斌掐著脖子高高舉起,朱炎斌淡淡地看著他,手一動,把言星往岩壁上重重撞去,岩石落地。

言星雙手抓著朱炎斌的手,拚命掙扎想掙脫,而不遠處的無心劍發出震盪,似要往言星的方向飛去,但卻被按住。

朱炎墨一手按著無心劍,冷豔的臉上面無表情,他冷冷地看著無心劍,道:“放肆的東西,離開多年就忘記造主的血脈了嗎?安靜。”朱炎墨手一動,一道白色的光在無心劍上一閃而逝,無心劍立刻安靜下來,不再有任何動作。莫清風和虞欣站起身,千雨看著被制伏的無心劍,和被牽制著的言星,他往言星的方向跑去:“小星!”

剛邁出腳步,千雨立刻被攔下,莫清風攔下千雨,看著沒有表情,金色眼眸一片冰冷的朱炎斌,沉聲道:“蠱王,你怎會到這來?連你弟弟都來了。”

“外敵將至,你們還在這內鬨,不出來行嗎?”朱炎斌淡淡地說,接著他放開言星,在他落下的瞬間屈膝撞在他腹部上,把他打暈。

“小星!”千雨急忙要去接住,然而朱炎斌卻在言星將要和地板來個親密接觸時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扛在肩上。莫清風拉住千雨,對朱炎斌道:“不需要用鎮魂繩嗎?”

朱炎斌沒有說話,而拔起無心劍的朱炎墨走了過來,他道:“鎮魂繩已經沒用了。”說著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看著遠方那若有似無的黑氣,他瞇起金色的眼,道:“時間已經不多,進去吧。”

朱炎墨往前邁開腳步,也不見他有何動作,但眾人卻在下一瞬換了地方,不再是方才四周都是濃霧的地方。看著眼前高大的建築,千雨眉宇輕蹙,他轉頭看像莫清風,欲言又止。莫清風對他搖頭,表示現在不宜談話,千雨見了,也只能把滿腹的疑惑暫且按下。

他們跟著朱炎斌和朱炎墨進入大殿,來到中央的大庭園,千雨看見了一名女子躺在中央的石床上,閉眼沉睡,她的脖頸上纏了一條同樣是紅色的,但卻和鎮魂繩完全不同紋路的細繩。朱炎斌把言星放上去,取出和女子脖頸上同樣的紅繩,綁在言星脖子上。

千雨在一旁看著,一眼認出那是綑仙繩,他暗自皺眉,沒說話。倒是朱炎斌以為他皺眉是因為疑惑,於是他很難得地主動解釋:“這是捆仙繩,只是上頭再加上鎮魂的術式。”他頓了頓,道:“現在只能用這個困住他們了。”

“連你們也沒有辦法嗎?”虞欣看著朱炎斌與朱炎墨,蹙著眉,問。

朱炎斌搖頭,朱炎墨把無心劍插回言星的右手中,道:“我們雖然封印著仙魔道,存在的時間也比你們久,但關於四道的事,我們不宜深入太多。”

朱炎斌面無表情地看著昏迷的言星和女子,他開口:“十三娘。”

“屬下在。”朱炎斌的身旁,一名紅衣女子憑空出現,她微彎著身軀,恭敬道。

“顏兒和翠兒還沒回來嗎?”朱炎斌看著同樣有著一雙金色眼眸,既是同族又是自己最得力的主將之一,姬十三娘。

姬十三娘美艷的臉上帶著嚴肅,她低聲道:“回蠱王,還沒。”

朱炎斌聽了皺眉,莫清風聽了,立刻問:“他們還沒回來?是還沒找到小朋友嗎?”

“不。”一聲稚嫩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千雨低下頭,就見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童站在自己身旁,他輕笑著說:“小安方才接到消息,他們已經找到霜兒,正在回來的路上。”

“小安。”莫清風也低頭看著只到他腰際的小孩,道:“你從哪出現的?俺都沒發現。”

“剛剛才來。”小安聲音稚嫩清脆,讓人聽了很喜歡。虞欣對小安招手,把他帶到自己身旁,朱炎墨看著遠方,他瞇起眼,道:“來了。”

來了?誰來了?千雨順著朱炎墨的視線看去,就見遠方兩道身影朝這靠近,而在他們身後,似乎有道火跟著他們。

嗯?火?

千雨愣了愣,總覺得那道火光有點眼熟,可不等他想透,那兩道身影已經落在庭園上,虞欣看見他們,高興地喊了聲:“墨顏,翠兒。”

和虞欣的高興不同,朱墨顏和翠兒面上顯得焦急。翠兒手中抱著孩童小跑到千雨身旁,而朱墨顏站直身子後,急匆匆地說了句:“有話一會再說。”說完,他立刻轉身縱身一躍,一腳踢在那火球上,把火球打落地面。

‘碰!’地一聲巨響,地面凹陷,濺起碎石,千雨提袖擋著,眉宇輕蹙。他皺著眉看著煙霧中,那抬手擋下朱墨顏攻擊的少年。那名少年,便是昨日和言星對戰的瑜兮。

只是和昨日相比,今日的瑜兮看上去似乎高了不少,冷峻的面容也顯得不再稚嫩,成熟了許多。瑜兮冷眼看著面前的朱墨顏,接著他將視線移到千雨身旁的紅衣女子,翠兒身上,他冷道:“把孩子給我。”

翠兒抱緊懷中的孩子,她皺眉喊道:“不要不要,翠兒不把小少主給你!你是壞人,壞人!”此話一出,千雨這才發現身旁的姑娘手上抱著孩子。那孩子皮膚白皙,五官精緻,一身的紫色異族服飾上帶著白色,頭帶紫色冠帽。孩子閉著眼,沒有醒來的跡象,千雨對此感到疑惑。

但他很快發現,孩童脖頸上纏著與言星相同的紅繩,難怪他沒有醒來。

朱墨顏和瑜兮打得不分上下,雖是如此,但眼力好的可以看出朱墨顏戰的有些吃力。但對於這場仗,朱炎斌和朱炎墨沒有出手的意思。虞欣和莫清風,小安幾次想出手,但卻插不進去。

“俺的天啊,這瑜兮修為是越來越高了,連帥氣小子都拿他沒辦法。”莫清風看著兩人的戰鬥,急得跳腳但卻無法插手,感到無力。

“瑜兮的修為除了他自己的,還有濯翟與鳳蘭的一部份修為在內。要敗他,難。”虞欣一臉的嚴肅,看著眼前戰鬥,她很清楚現在的自己完全不是瑜兮的對手,貿然出手,只怕會讓朱墨顏身陷危機。

“啊!”朱墨顏被瑜兮一腳踢在腹部,飛了出去,落在地上。他皺著眉,嘴角溢出血絲。

“阿顏!”翠兒焦急地大喊。朱墨顏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他冷著臉,道:“我沒事。”瑜兮淡淡地看了一眼朱墨顏,視線隨即轉移到翠兒身上。正確來說,是翠兒抱著的孩子。

看著孩子,瑜兮冰冷的眼中帶著一絲溫暖,他朝翠兒走去,朱墨顏見了,衝過去朝他回身一踢。瑜兮抬手擋下,視線不移,他擋下朱墨顏的手上出現火焰,強大的火焰將朱墨顏彈出去,虞欣見狀,她轉頭看著朱炎斌淡漠的神色,沉聲道:“朱炎斌你不出手嗎?那可是你兒子啊!”

朱炎斌看了虞欣一眼,淡淡道:“要對付瑜兮,這樣就夠了。他們會制伏他的。”虞欣聽了正要說話,卻聽朱炎斌道:“顏兒是本王的兒子,是千鶴的族人。再說,他還沒完全發揮呢。”

虞欣聽了愣了愣,不再說話,專心地看著這場決鬥。那邊,把朱墨顏打飛後,瑜兮朝翠兒走去,翠兒見了轉身就跑,但瑜兮哪會讓她跑?翠兒跑了幾步,便被瑜兮揪住後領,急得翠兒哇哇大叫:“啊啊,翠兒被抓住啦!”

“把孩子給我!”

“嗚嗚,不給!翠兒不給你,你是壞人,壞人會欺負小少主,不給!”翠兒哇哇大叫,叫得底氣十足,說著還扭頭瞪了瑜兮一眼,死活不給。千雨聽著翠兒的話,發覺她說話似乎有些顛三倒四,腦子不大靈光。

“把孩子給我!”瑜兮說著,抓著翠兒的後領把她提起來,右手伸向翠兒抱著的孩子,冷峻的臉上出現淡淡的喜悅。手快碰到孩子時,朱墨顏忽然出現在瑜兮面前,一拳重重打在瑜兮肚子上,讓他退了幾步。

翠兒落在地上,穩穩站著。低著頭的朱墨顏緩緩抬頭,原本金色的眼此刻一片血紅,他兇惡地看著瑜兮,森冷開口:“混帳傢伙。”話語一畢,他身形一動,瞬間來到瑜兮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瑜兮面色陰冷,抬手擋下,卻發現朱墨顏手上夾帶著雷電,使他雙手發麻。朱墨顏和瑜兮打得不可開交,瑜兮出手上也帶著謹慎。現在的朱墨顏和方才完全不同,無論是速度還是攻擊力道都大幅提升,讓瑜兮謹慎應對。

翠兒怒著一張美艷的臉,她大叫:“翠兒忍不下去啦!”說著,她轉身面對千雨,千雨被她看得莫名,正要開口,卻見她把懷中的孩子放到他懷裡,還說:“你幫我抱一下小少主。”說完,自己轉身投入戰局。

“哎哎!”千雨急忙抱住孩子,卻發現懷中孩童體重很輕,不像這年紀的孩子該有的體重。他皺皺眉,調整一下姿勢,讓孩子的頭趴在他肩膀上,看著眼前的打鬥,心中難掩驚訝。

眼前的兩人和瑜兮打得不分上下,看得出瑜兮面上的謹慎,和言星對戰時,他臉上可沒有這種神情。而且,若他方才沒看錯,朱墨顏雙眼的顏色從金色變成紅色,這或許他戰力提升的原因,看來蠱王內的秘密很複雜,他們也肯定不是普通人。

前方,朱墨顏和翠兒夾攻瑜兮,翠兒金色的眼也化為血紅,三人彼此牽制,打得眼花撩亂。千雨擁有極好的視力,要看清他們的動作並不難。打鬥的三人都不是簡單角色,肉眼難以看清他們的動作。

看著他們,千雨眉宇微蹙,沉默不語。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站在最高樓層之上,俯瞰天下。妖異的眼中,是絕對的冰冷。

他看著這座城的全貌,又看著遠方的兩處方向,低低一笑,道:“人間,真是個處處象徵貪婪與慾望的地方。難怪那傢伙會是其中最惡的人。”

“天下生靈,以人最惡。這句話果然沒錯。”

“選王正式開始,已有兩方對上,而未知的一方,戰鬥正要開始。熟識的彼此互相殘殺,這世間將會染上怎麼樣美麗的顏色呢?真讓我期待啊。”他看著遠處,他看著左邊方向,道:“多出來的人選居然會是那傢伙的分裂體。如果他真的為王了,不知他的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真想瞧瞧。”

說著,他又看向右手邊的方向,眼微瞇:“另一方似乎比較麻煩些。唉,居然讓他們逃到蠱王,這算不算兩位將軍的失策呢?呵,罷了,那也不是我真正的目的。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我來了,就讓他們可憐點揹一下黑鍋吧。”

“不過居然連‘他’都進去蠱王,雖不在預料中,但也是個好的意外。不知道他如果再裡頭失控會產生怎樣的局面,我拭目以待。”說著,他瞇著的眼看了看後頭,那始終沉默的人,低低一笑。

“最讓我驚訝的還是你。本來以為你會被永遠封印,誰知你竟能掙脫那位大人的封印術。看來怨恨的力量凌駕於世間萬物,讓你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就不知她覺醒時,是不是也會有和你一樣的爆發力。”

他緩緩轉頭,看著身後面無表情的人,妖異的眼帶著冰涼的笑意:“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如墨。”



另一邊的蠱王此刻也是戰的不可開交,朱墨顏,翠兒聯手對付瑜兮,仍不是他的對手。最後被瑜兮以他的密招,火鳳燎原所敗。火鳳燎原一旦啟動就無法可解,除非施術者自行停下,否則火焰就會持續燃燒下去。

千雨在火鳳燎原發動時不慎和莫清風他們分開,又遇上心疾發作,痛的他無法自行防禦。不過也幸虧他手裡抱著瑜兮一直想帶走的孩子,濯霜。不然他就得被迫將身分明朗,以此自保了。

攻擊結束後,莫清風和姬十三娘就立刻過來把他扶起。姬十三娘更是幫他把脈,還拿出藥丸給他,幫他壓制住心疾的疼痛。而瑜兮在停下攻擊後就走到千雨面前把濯霜抱走,過程當然沒那麼順利,因為朱炎斌和朱炎墨兩兄弟出手擋下了。

在瑜兮抱走濯霜往外走時,就見一直沒有動作的朱炎斌,朱炎墨終於有了動作。只見他們身形一晃,瞬間來到瑜兮面前。瑜兮冷眼看著他們,手微動,似乎打算動手。

朱炎斌看著他,突然說了句:“瑜兮,你想見極兮嗎?”此話一出,瑜兮馬上停下動作。他皺皺眉,看著他們兩人,不語。

“瑜兮,我知道霜兒對你來說很重要,對我們也是。我知道你不會傷害他,但你身上畢竟還有著幽冥道的咒術,雖然你並未被控制,但霜兒卻不一樣。他受幽冥道的術法控制,必須解開,你也是。如今我們已經找到解咒的方法,你留下來和霜兒一起解咒,只要你身上咒術一解,我們就帶你去見極兮。”朱炎斌難得說這麼多話,千雨注意到他用‘我’自稱,而非本王,看來和瑜兮相識已久。

瑜兮聽著他的話,垂眼看著懷中一直沒醒來的孩子,手指撫上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白皙柔嫩的臉頰。瑜兮暗紅色的眼出現淡淡的思念和迷茫,他低聲道:“他的眉眼,和她很像。”說完,他抬頭看了朱炎斌兩人一會,轉身走到千雨身旁坐下,手中仍抱著孩子,沒說話。

朱炎墨看了瑜兮一會兒後,他來到朱墨顏與翠兒身旁,把兩人拉起,手放在兩人背心運功為其療傷。待他們恢復七八分後,朱炎墨收回手,取出藥丸給他們服下後,他道:“幽冥道的人快來了,顏兒,你守在大殿門口。翠兒,你和莫清風他們守在庭園,別讓他們進去。”言語方落,一片黑暗立刻降臨在大殿之外,一群邪魔面色兇惡地看著走出來的朱炎斌,和朱炎墨,嘴中發出陣陣嘶吼。

為首的將軍冷眼看著他們,冷聲道:“交出王位候選者,否則殺無赦!”

“蠱王可不是會輕易受威脅的地方,而我千鶴一族更無畏於生死。”朱炎斌冷冷地道。那將軍聞言,眼更冷,聲也冷:“如此,就等著為你教眾收屍吧!”

朱炎墨對他的話不予理會,他微仰著頭,朗聲道:“我千鶴族人,無懼無畏,只會驍勇打敗入侵我等土地的狂徒。心無情,血亦冷,狂戰之意凝聚心頭,撕裂入侵者之心,如烈火般,難以平息。”他的聲音漸漸陰冷,而在妖魔所沒發覺之時,無數身著異服的人站在高大建築的房簷之上。

他們冷冷地看著妖魔們,他們的眼清一色皆為金色,當他們閉上眼再睜開時,入眼的不再是金色,而是充滿嗜殺的血紅。他們俯低身子,兇惡地看著妖魔們,當朱炎斌手微動時,他們紛紛消失在原地,如風一般地來到妖魔們的面前,大打出手。

朱炎斌,朱炎墨與姬十三娘紛紛進入戰圈中,朱炎斌和朱炎墨和為首的兩名將軍廝殺,姬十三娘一人對付兩名副將,三人打的旗鼓相當,互不相讓。傷勢恢復七八分的朱墨顏手中出現一把黑色長槍,獨自一人鎮守在大殿門口。裏頭,莫清風,虞欣,小安,千雨以及翠兒,五人守在石床邊,翠兒手中握著大刀,一雙金色的眼緊盯著外頭,戒備四方。

千雨看著外頭的戰況,忍不住問莫清風:“莫清風,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竟能和四道之一的幽冥道打成這樣。他那時活著時間雖不長但也不短,但對千鶴一詞,他十分陌生。

“他們是千鶴一族,神域中的戰鬥族群。”莫清風看著前方打鬥的景象,道:“神域自古以來便是不願涉世的上古神祗的住所,而在神域的南方森林裡,有一神祗被喚作千鶴,他有著一雙金色的眼,一旦發怒,雙眼將化作如邪魔般的紅色。”

說著,莫清風看著千雨,道:“你知道,為什麼同樣位居三大教派的天師,醫仙,始終不願和蠱王對上的原因嗎?”

“因為他們的血統。”千雨正色道。既為神裔,就算是擁有力量的道者,也不會想與之為敵,就算是他,也不想。

莫清風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點點頭,道:“蠱王是人間裡唯一源自於神域的教派。除了分壇,總壇內的教眾皆為千鶴族人。原本他們是不叫這個名字的,是他們的祖先,也是源頭的千鶴以自己的名字為族群取名。他們兩兄弟的父親,朱炎賦便是千鶴的長子,當年也是他帶著兩個兒子來到人間的。”

“那他人呢?”千雨看著前方打鬥的景象,看著他們速度極快的對戰,皺眉。他轉頭看著莫清風,問:“他是為了什麼來到人間的?”

“不清楚。”莫清風微微蹙眉,道:“朱炎賦來人間的原因一直讓人猜不透,這原因恐怕只有他兩個兒子知道。俺只知道,他來人間後所選的這塊地,便是仙魔道的入口所在地,也因為這樣,所以封印入口一直都是由蠱王來進行。至於朱炎賦……”

聽到仙魔道一詞,千雨的手跡不可察地一顫,接著握拳。莫清風沒發現,他頓了頓,道:“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俺只聽說過一些,當年仙魔道的封印是由朱炎賦設下的,他設下封印後便不知所蹤。俺想,他的蹤跡大概只有他的兩個兒子,和當年的心腹才知道吧,蠱王對這事向來隻字不提。”

千雨聽了點點頭,強壓下因這三個字而激起的激盪。他轉頭看著瑜兮和他懷中孩子,千雨頓了頓,轉頭問莫清風:“莫清風,極兮是誰?”

“極兮?”莫清風頓了頓,不知為何表情有些奇怪。他搔搔頭,低聲道:“極兮是五行之首,雷之力的擁有者。”

“她也在蠱王嗎?”

“唔,基本上…是在。”莫清風說的有些困頓,千雨不解地看著他,莫清風看著千雨和他大眼瞪小眼,過了片刻,莫清風大叫:“哎,反正之後你就會知道啦。”

千雨看了他一眼,讓莫清風尷尬地搔搔頭,乾笑。

外頭的戰況並未持續太久,大約一個時辰便快結束了。那群妖魔完全不是千鶴一族的對手,要知道,在蠱王總壇內的千鶴族人全是朱炎賦從神域帶過來的族人,再加上他們從不間斷的修行和繁衍,蠱王早已是千鶴在人間的地盤,他們的實力也遠勝於當年,要打敗現在的他們,難。

千鶴的族人們在廝殺過後,紛紛拿著掃把中規中矩地把妖魔的屍體和地上的碎石掃走,看著他們那平淡和不時嬉鬧的模樣,實在很難把方才那副兇殘的模樣放在一起。

千雨看著這副奇怪的景象,心裡疑惑:為何是掃把?

把女魔皇和言星揹到廂房裡,瑜兮抱著孩子也跟在後頭,進去後,他把濯霜放在床上,接著就在凳子上坐下,閉目養神。莫清風把女魔皇放在床上,忽然感到心裡一陣刺痛,他按著胸口皺眉,一股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你怎麼了?唔!”話未說完,千雨心裡也感到一股刺痛,他和莫清風對看一眼,莫清風鐵青著臉,道:“是白豆腐還有…”

“小少爺……”千雨的話一出,莫清風立刻如風一般地衝出去,虞欣和小安見狀也跟了出去。對於他們的舉動,瑜兮睜開了雙眼,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不語。

再莫清風他們出去後,蠱王也發生了一些事。

腳下一震動盪,千雨急忙抓住身旁的東西防止摔倒,那頭瑜兮已經站起身,還拿出了那鮮紅長槍,這讓千雨意識到,事情還未結束。他急忙跑出房間,外頭,已經打的昏天暗地,一片混亂。

朱炎墨手中彈琴,琴風化作利刃斬殺妖魔,他和朱炎斌背靠背站在一起,蹙著眉,道:“沒想到他們居然又來了!”

“調虎離山,我們中計了。”朱炎斌的臉冷的可怕。朱墨顏,翠兒手中各自拿著武器,他們擋在小院裡不讓妖魔靠近房間,奈何數量太多,終究還是跑進了一些。

“數量太多,擋不下啊!”翠兒揮舞大刀,皺眉大叫。

“不能再保留了,翠兒,恢復本相吧!”朱墨顏把妖魔攔腰劈成兩半,皺眉道:“只有恢復神祗姿態,我們才能發揮更強的實力。”

“好!”翠兒刀一甩,袖一揮,一回身,一身裝束和方才的紅衣完全不同。她一身紫色長袍,肩上配戴著麟甲,帶紫色的腰帶系在腰際,長長的錦帶隨風飄逸,長髮高高盤起,一條條紫色的細繩垂在雙頰邊,隨風而動,一身氣勢和先前全然不同。

朱墨顏一回身,一身裝束也和方才完全不同。他一身黑衣,頭戴高聳頭冠,纓帶垂在兩頰邊,再配上他酷似朱炎斌的冷峻臉龐,一副武將姿態。朱墨顏與翠兒並肩而戰,和妖魔們打得昏天暗地,難捨難分。

千雨看著這場對決,他從妖魔手上搶來一把劍,也和妖魔們打成一團。瑜兮揮舞長槍,一出手,便是滔天巨焰,把妖魔們灰化。千雨接下一名妖兵的攻擊,感覺心處的痛越來越明顯,他皺著眉。

莫清風他們已經趕去,但若無法急救下小少爺與何必安該怎麼辦?必須讓人去幫助他們!

“瑜兮!”千雨轉身叫喚,瑜兮停下攻勢,看著朝他跑來的千雨,沒說話。千雨看著他,微喘著道:“瑜兮,我想拜託你,拜託你去找莫清風,求你幫幫他救人,我求你了!”

他放不下言星,同樣也放不下張明和。

張明和是他這幾年來最好的朋友,兄弟。他能平安就勝過無數事了。

千雨深邃的眼認真地看著瑜兮,瑜兮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的認真,堅毅,以及難以掩去的擔憂。瑜兮握著長槍,他縱身一躍,躍到半空中的瞬間化作一團火光疾馳而去。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瑜兮肯去幫忙,著實讓千雨鬆了口氣,但卻無法鬆懈太久。他既然讓瑜兮離開,便要替他保護好那孩子,還有言星。為此,他必須讓自己更強才行!

千雨把一名妖魔給砍了,他看著那些妖魔的動作,心裡也不再堅持。此生得到的力量,就是在此刻使用的。只要用出了那一族優越的速度和視力,即便不揭穿真正身分也能保護言星!

一劍揮向妖魔,但卻被擋下並彈開。千雨退了幾步,那妖魔邪佞地看著他。千雨冷眼看著他,丟下劍,身體微微彎曲。看看眼前的妖魔,又看著和妖魔們打成一團的眾人,想著房間裡沉睡的言星,千雨抿抿唇,握緊雙拳,眼中漸漸出現堅毅和冰冷殺意。

他往旁奔跑,雙眼直盯著那跟著他的妖魔,他的速度越來越快,目光不曾轉移。他們一路狂奔到一座樓塔前,千雨一見到眼前的高牆,沒有多想,腳尖一點跳了上去。這一跳,他徹底發揮身上的血統,一口氣跳上五層樓高的房頂。

千雨所在的這座樓塔共有九層,當他這一跳跳到五層樓高的房頂上時,千雨的眼中只剩下眼前的敵人。他沒注意到的是,這一舉動讓下方的人看的一清二楚,這讓他們十分驚訝。朱炎墨和朱炎斌對看一眼,眼中帶著一絲異樣的光芒。

樓塔上,千雨和妖魔對峙,那妖魔看著眼前瘦弱的人,沒想到他居然一跳就能跳這麼高,實在不能小看。妖魔的眼中帶著難以察覺的戒備,而千雨的眼中則帶著許久未有過的殺意,他看著眼前的妖魔,手動了動,手指關節發出可怕的聲音。

他眼微瞇,接著身體一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那妖魔的面前,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

千雨開始運用那股從未使用過的力量,同時,他感覺體內似乎有什麼正在崩解,隨著那感覺,他的速度和眼睛所能及的事物變得更加強勁遼闊。妖魔舉手擋下千雨朝他揮來的拳頭,然而這一擋,卻讓他連連後退,手骨幾乎斷裂,他皺著眉看著千雨,不由開口:“你是誰?”

此時的千雨一臉冷然,彷彿沒聽到他說話似的,他身軀微微蹲低,接著高高躍起,往那妖魔撲過去。妖魔見狀,立刻揮出自己如鋼鐵一般的拳頭,然而那一拳卻被千雨單手接下,不待他反應過來,臉上傳來劇痛,千雨一拳打在他臉上,把那妖魔打飛出去。

被打飛出去的妖魔看著房頂上的千雨,咬牙向後一翻,落在地面上。千雨看著那妖魔,腳下一動,往樓塔上跳下去,落在樓塔邊的屋簷上,和妖魔互瞪著彼此,一路奔跑。

千雨在屋簷上跑上跑下,那妖魔在地面上被千雨追的頭淌下冷汗,卻不敢大意。千雨看著眼前的景象,感覺入眼的一切都較從前清晰百倍,連速度都和從前不同了。他知道,這是力量解放時會有的感覺。

千雨緊追著那妖魔,接著跳出去往他撲過去,勒住妖魔的脖頸,妖魔一時反應不及,腳下不穩,和千雨一同滾了出去。這一舉動驚動了在那的妖魔和千鶴族人,他們紛紛往那塵埃漫天的地方看去,塵埃散去,只見那妖魔趴在地上,千雨坐在他身上,雙手緊勒他的脖頸不放。

那妖魔一手抓著千雨勒住脖頸的手,翻著白眼幾乎要背過氣去。千雨雙手緊緊扯著那妖魔的頭顱,妖魔的脖子上漸漸出現條血痕,爾後漸漸擴大,眾人睜大雙眼一臉驚愕地看著那本該是人類的人把妖魔頭顱硬生生地扯下,丟到一旁。

眾人見著這場面紛紛愣了下,朱炎墨看著千雨雙手染血,衣服上也沾了些許,但他卻是沒有表情地站起身,那副模樣讓朱炎墨不禁皺眉。

看來事情更複雜了。朱炎墨心裡想著,他看了自己的兄長一眼,對方眼中是同樣的意思。

這一方波濤洶湧,然而莫清風那裏也是火燒眉睫。

急匆匆地來到虞欣在外的小院,虞欣和莫清風兩人立刻衝入房間內,把張明和兩人放下。虞欣和小安互看一眼,同時跳到床上讓兩人盤腿而坐,拚著自己所有的力量,為兩人治療。

莫清風在一旁焦急地看著,心裡不斷祈求上天,希望他們兩人能夠度過這一次的災劫。

“莫清風,你來護住他們兩人心脈,這樣我們才能全力施為!”虞欣快速地說,莫清風聽了立刻跳上床,坐在他們兩人身後,掌心貼著他們後心,強大的修為為他們護著心脈。

虞欣和小安使出普濟蓮心的絕式,拚著自己所有的功力為張明和與何必安醫治,不管怎麼樣,她都要把他們從閻王殿拖回來!

不間斷的療程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雖然有著高強的修為,但畢竟是人類之軀,莫清風,虞欣和小安漸感不支,心裡也漸漸無力,難道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就在他們逐漸絕望時,一旁一直站著不動的瑜兮突然走到床邊,伸出雙手,一道紅色的光緩緩罩住他們,強大而延綿不絕的力量給了虞欣他們持續下去的力量。虞欣感覺著瑜兮溫熱的修為能力,再次提勁為其治療。

莫清風深深看了一眼閉上雙眼,面無表情的瑜兮,在心裡說:謝謝你,瑜兮。

療程在瑜兮的幫助下又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這段時間裡,雖是不間斷地治療他們的傷勢,但張明和與何必安卻始終沒有反應,這讓莫清風他們十分焦急。雖焦急,但也沒停下動作。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打開,一人無聲無息地走進房中,當虞欣他們發覺時,那人已經到了床邊。

“你、你是!”虞欣大驚,莫清風和小安也是一驚,只有瑜兮還紋風不動地站在那,對於來人沒有反應。

“你們都離開吧。”來人緩緩道:“接下來的事交給我。”

來人來到床邊,一手一個把張明和與何必安扶起來,讓他們躺在自己不甚健壯的手臂上,烏黑的眼閉上,一道白色的,溫暖的光芒把他和張明和與何必安包圍起來。莫清風等人站在光芒外頭感受著那溫暖的氣息,不由自主地心安。只要這人出手,他們一定會有救的。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個時辰,就在他們以為還要繼續時,光芒消失,莫清風他們正要欣喜,卻被張明和那滿頭的銀絲所驚愕。

“怎、怎麼會這樣?”虞欣輕輕搖頭,不敢置信地喃道。莫清風走上前扶起張明和,見他和何必安都有了聲息,心裡鬆了口氣,但卻也沉重。他抬頭看著站在床邊的人,低聲道:“天行,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傷勢極重,一刀穿透整個腹部,再加上原本就重的傷勢,讓情況不樂觀。若不是你們一直吊著他們的命,即使是我,也很難救回他們。”那人看著莫清風,道:“明和不只傷到腹部,心脈也受了重創。失了心頭血的結果,便是他救回性命,但卻也黑髮變白髮。至於必安…”

他看著昏迷的何必安,道:“必安的傷勢雖然壓了下去,但他的意識卻遭到了重創。醒來後,可能會變的癡傻,也有可能不在說話,或者兩者皆有,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虞欣聽了不敢置信地搖頭,聲音微顫地喃道:“怎麼……怎麼會這樣…”

“是麼…”莫清風聽了沉默片刻,才低開口。他把張明和放下,看著他蒼白的容顏,想起那個人,不禁喃喃道:“只要活著,就好了…活著,就有機會……”

莫清風抬頭看著眼前這有著一張雌雄難辨的臉,眼睛不帶情感但卻十分明亮烏黑,一身白衣夾帶著綠色絲綢,長長的綢緞垂落在地卻不沾塵,有著仙者氣勢的神祗,也是他們的源頭,任天行。

任天行看著他們,接著看像一旁的瑜兮,道:“瑜兮,你先回蠱王吧,但我希望你見到‘他’時,能夠心平氣和,因為有些事,也不是他所希望的。”

瑜兮聞言微微皺眉,他看著任天行片刻,轉身走到門邊,道:“我不會和他吵。”他側過頭看著任天行,道:“我可是哥哥,還是當爹的人了,不會做幼稚的事。”說完,他開門走了出去,化作一團火光往蠱王飛馳而去。

虞欣看著瑜兮離去的身影,轉身看著任天行,蹙眉問道:“天行,蠱王可是發生事情了?”

“在你們走後,妖魔們又再次來襲。”任天行看著莫清風,虞欣和小安,緩緩道:“我想,這八成是他們故意引開你們,所設下的圈套。只要你們一離開,就算千鶴的族人在強悍,也無法同時擋下成千上萬的妖魔。更何況,蠱王他們還要護著那些死屍,顧忌太多,無法放手一搏。”

“我們立刻回去!”虞欣說著就要往外走,任天行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說:“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

“那怎麼辦?千雨和小星他們都在那,俺急的跳腳啊!”想到現在妖魔群聚在蠱王,朱炎斌他們肯定顧及不到千雨,若是他出事,他要怎麼和言星與蕭衛之交代啊?

“勿慌。”任天行把手放在莫清風額頭上,一道清冷的風吹在他們身上,讓他們冷靜。待他們冷靜下來後,他道:“念兮已經往蠱王去了。有滅神刀在,那些妖魔將無抵擋之力。至於小王爺…”

想到千雨,任天行沒有表情的臉微動,他眉宇輕蹙,道:“清風,關於千雨,只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莫清風聽了皺眉,問:“什麼意思?”

“這事不便多說,你只需記住,不要把千雨當普通人看待。他身上的秘密,絕對比他尊貴的身世還要重幾倍。”任天行說著微微嘆氣,喃喃道:“也不知這對那孩子是福還是禍…”

“天行?”任天行從不嘆氣,但如今卻……

莫清風皺著眉,心裡有不好的感覺,但卻說不上,只能齊心祈求,希望千雨平安無事……


攻擊何必安與張明和的那對妖魔眼見計畫失敗也不在原地久留。他們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這股力量讓他們無法久待,只能飛快離開,但他們仍是大意了。

一個未知變數的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畫,就連生命也不在掌握在自己手中。

森林裡,一人撕扯著身下女妖魔的四肢,把心臟捏碎,隨手一甩,把手沾染的鮮血給甩掉。他站起身,冰冷的藍眼冷冷地看著男妖和女妖的屍首,然後抬頭看著早已無人的地方。

他的雙手和衣服上滿是鮮血,金色的髮也沾染到一部份的血跡。他不悅地甩開手上的血,然後抬頭著著遠方。想起方才的景象,他皺眉,低頭看著那兩個妖魔:“…烏木金石,無名劍……沒想到,你竟會把此劍給人,還讓他認了主。看來是時候和你在相見了,我的兄長。”

他近似自言自語般地說著,接著轉身離開,對那兩名妖魔的屍首不予理會。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蠱王內戰亂不斷,一切都如任天行所言,因為顧及言星等死屍,朱炎斌,朱炎墨再怎麼強大,在這些顧忌下綁手綁腳,始終無法全力施為。千雨不斷撕裂妖魔,也幫了他們一些忙,但妖魔的數量不斷增加,力氣總有用空的時候,千鶴的族人雖然驍勇善戰,也非凡人,但力量一直放出,也會氣空力盡,相當不樂觀。

朱炎斌和朱炎墨靠在一起,朱炎墨蹙眉道:“大哥,這樣下去對我方不利,不能再鬆手了。”

“這一點我也知道,但卻不得不保護霜兒的安全,還有那幾個死屍。”朱炎斌蹙眉道。

“那該怎麼做?”

“我想,不如把他們引進封印裡,讓父親去對付他們。”

“有利有弊,他們可能會破壞封印。”朱炎墨道。朱炎斌眉頭皺的死緊,他沉聲道:“如此,我們只能拚出全力防守了。”

“嗯。”朱炎墨著漫天的妖魔,皺眉道:“若是滅神刀在,我們就能放手一搏了。”言語方落,卻見妖魔後方傳來無數慘叫。朱炎斌兩人往上一看,就見妖魔正以極快的速度化成灰燼。接著,就見一個碩長的身影從灰燼中竄出,落在他們的不遠處。

那人滿頭白絲,白皙的臉頰邊有著似圖樣,又似文字的奇異紋路,遮掩在前額髮中的,是一雙如火似焰的紅色眼睛。他拿著手中全黑的長刀,也不拔出鞘,直接貫穿妖魔的軀體,將其灰化。

那人來到朱炎斌身旁,朱炎墨道:“念兮,你來了。”

“嗯。”念兮看著漫天妖魔,道:“瑜兮快回來了,再撐一下。”說著,他衝出去拔出刀,刀與鞘在手,回身劈砍周圍妖魔。朱炎墨看著,朱炎斌道:“滅神刀,世上僅有兩把,父與子雙刀。當年任天行用完整的烏木金石鑄造兩把刀,取名為滅神刀,父刀在濯翟手中,子刀則在念兮手裡。”

“滅神刀通體全黑,不管是刀還是鞘。此刀不管是刀是鞘都帶有攻擊能力,無須拔刀,也能致人於死地。”朱炎墨輕彈手中長琴,道:“滅神刀帶著毀滅人神妖魔的能力,只要被此刀砍到,哪怕只是輕輕的一劃,也有可能陷入危險。但若是被此刀貫穿,就只有一個下場,神魂俱滅,肉身不再,世間將不再有這縷魂魄。”朱炎墨說著,他看著念兮的身影,眼神迷惘。

朱炎斌看著弟弟的神情,他隨手殺了一名衝過來的妖魔,道:“不要動此念頭,他不會希望你這樣的。”

朱炎墨沒有說話,他將眼中的迷惘收起,手指一動,琴音化為利刃將妖魔劈成兩半。千雨注意到念兮的出現,他發覺這人和瑜兮長的很像,幾乎是一模一樣,但那髮色卻和瑜兮暗紅色的髮不同,用的武器也不同。

通體全黑,滅神刀,毀滅神魔……

滅神刀,足以斬殺世間三界生靈的寶刀。只需輕輕一劃,便有魂飛魄散的憂慮。

千雨看著滅神刀,又想到朱炎墨說的話,一道想法在他腦海中成形,讓他不由瞇起眼。

翠兒一刀又一刀地把敵人殺死,朱墨顏和妖魔們打成一團。朱墨顏後退一步,手中白光一閃,五大秘寶之一的伏羲琴出現於前。他手中飛快地彈琴,一股黑氣從朱墨顏手中流出,傳到琴上。朱墨顏冷冷地看著妖魔:“攝魂九魅。”

言畢,黑氣順著彈出的琴風化成八名邪魅往妖魔群中竄去,瞬間哀號四起,妖魔們全化成粉末。這時,遠方一道火焰打在妖魔身上,瑜兮自天空落下,他朝朱炎斌喊道:“後退!”

朱炎斌聽了立刻讓族人全退到身後,朱炎墨攔腰抓過和妖魔打在一起的千雨,退到後方。千雨不明所以,剛要問話,就見瑜兮和念兮同時飛到空中,雙手抱胸,身上帶著紅色螢光,他們的眼睛變得一片血紅,他們同時展開雙臂,強大的火焰從地下竄出,有如滔天火鳳一般,把所有妖魔全包覆其中,妖魔們全在瞬間灰化,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這是……”千雨看著眼前的滔天巨焰,這是瑜兮先前曾經用過的絕招,三兩下就將朱墨顏和翠兒打敗。若不是他那時抱著霜兒,只怕也無法倖免。

“那是火鳳燎原,是只有最初的火之力持有者,鳳蘭才會的招式,旁人無法用此招,連鳳蘭兄長的後代都無法。只有繼承鳳蘭血脈的嫡系子孫才能有使用的機會。”朱炎墨看著眼前的大火,瞇起眼,道:“火鳳燎原威力極大,且無法可解,除非使用者自己停下火焰,否則根本無法熄滅。這招式除卻鳳蘭,從前加上現在,共有四人會,可惜後來少了一個。”

千雨聽著朱炎墨的話,看著瑜兮和念兮把妖魔們全數消滅,心中忽然想到一事,他問:“朱炎墨,這些妖魔沒有引領他們的將軍嗎?”怎都沒看到人?

“嗯?”朱炎墨聽了皺眉,顯然也是想到此事。他和朱炎斌互看一眼,朱炎斌道:“主頭的妖魔沒來,一般只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幽冥道內出事,但這不太可能,內中皆是王的侍衛在守著,不可能發生事情。第二點,也是可能性較大的一點,主頭將軍可能已經不再了,所以才沒出現任由妖魔們漫無目的地打,連撤退令也沒發。”

“不然就是他們另有所圖。”朱墨顏在一旁聽著,臉上帶著嚴肅。朱炎斌點點頭,看著瑜兮他們把火焰撤去,他走到他們面前,對念兮說:“任天行呢?”

“他有事,一會就到了。”念兮淡淡道。

朱炎斌點頭,他轉身讓所有人好好休息,眾人撤去,瑜兮收起長槍,直接往放著死屍的廂房走去,千雨也跟著過去。進入內中,瑜兮和千雨往床上看去,確認濯霜和言星無事後,兩人坐在凳子上。千雨給自己和瑜兮倒杯茶,放在他面前後,自己慢慢喝著。

瑜兮拿起杯子喝水,視線移到千雨身上,湊巧千雨也在看他。知道他想問什麼,瑜兮淡淡開口:“他們沒事。”

聽到瑜兮這麼說,千雨著時鬆了口氣,心裡的一半大石放下後讓他覺得鬆了口氣。但對張明和的情況他並不清楚,千雨張口正想像瑜兮問問詳細情況,這時門被人打開來。一名有著淡金色的髮,頭戴白鑽銀冠,一身的白衣,外頭罩著件黑色裘衣的少年走了進來,手裡拎著個人,正確來說是一個小孩。他走到床邊,把人放下。

後面,朱炎斌,朱炎墨,朱墨顏和翠兒相繼走進來,念兮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他把門關上後,站在門邊閉目無語。瑜兮再看到那手裡拎著人的少年時就站了起來,千雨站起身時發現,瑜兮再見到少年時臉變得很陰沉,似乎很不高興。

那走進來的少年看著地上的小孩,道:“解咒吧,妖皇。”

“要我解咒就解咒?就算是王也不能強迫不願來的屬下!”那有著一頭捲長髮,頭上戴著頂黑色帽子的‘小孩’很是不滿地叫道。

朱炎斌看著少年,道:“怎麼這才來?幻夜。”

“沒辦法,為了抓這傢伙花了不少時間。況且,就算是本王,也不是那麼容易離開妖魔道的。”

妖魔道?這人是妖魔道中的王?!

千雨很驚訝地看著幻夜。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妖魔道之主,更沒想到小安所說的解咒人是他們。

“什麼叫為了抓我?王您可是直接就把我五花大綁了!”妖皇梟凜把身上的繩索拿下,捧著比自己身子版還大的書,白嫩的臉上帶著不滿。

“為了霜兒,你就忍耐些吧。”幻夜半閉著一雙碧綠的眼,說得很無謂。千雨注意到在幻夜說到濯霜的名字時,瑜兮的臉沉了下去,比剛才更臭了。

翠兒眨眨那雙眼睛,手指著梟凜,道:“妖魔王,你確定這身子版的小鬼可以解咒嗎?”就算是她也知道,妖魔道的妖皇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這極少出門的王還徹底。除非有事,否則根本不出去,不過就算真有事,他也不出門。

朱墨顏挑眉,甩甩手,道:“這真是令人擔心的隱憂啊。”

“你們這些小鬼是啥意思啊?!啊?”梟凜最聽不得有人懷疑他的實力,他頭冒青筋,指著翠兒和朱墨顏,怒吼道:“好歹本座也是一城之主,敢這樣貶低本座,要解咒是吧?本座就解給你們看,看你們還敢不敢亂說話!!”

說完,他跳上床,單手把言星和濯霜抓起來,讓他們盤腿坐,接著自己閃身來到後頭,手放在他們背心,元力一催,屬於仙魔殘卷之一的九耀天羽的純淨元力傳入言星和濯霜體內,和幽冥道的鬼邪之力相碰,層層解開禁錮在他們體內的邪功,不到半刻時間,禁錮消散無蹤。

“瞧,這不就完了?”梟凜把兩人放下,輕快的聲音像是方才的解咒完全沒消耗到他半分元力一樣,十分輕鬆。

翠兒張著嘴巴看著這不到半刻時間的解咒,搔搔頭,道:“沒想到你真的可以耶…”

“那當然!”梟凜很高興,這下不會有人懷疑他的實力了。不過翠兒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暴跳如雷,只見翠兒笑嘻嘻地說:“謝謝你幫小少主解咒,童顏老頭!”

“誰是童顏老頭啊?!再說一次試試看,我非把妳這丫頭的嘴縫起來不可!”梟凜瞬間跳起,一張臉因為憤怒而變得紅潤。翠兒眨眨眼睛,感覺梟凜那模樣好像一顆紅紅的蘋果,讓人很想咬一口,然而翠兒也這麼做了,梟凜怒吼:”妳做啥咬我啊?!肚子餓去吃東西,別吃本座!”我才不是食物!

幻夜看了他一眼,道:“梟凜,繼續解咒。”

“什麼?”梟凜轉身,叫道:“還有啊?到底有幾個?”

“就剩兩個了。”千雨坐在床邊,對梟凜說著。他回頭解著言星脖頸上的捆仙鎖,解開後遞給一旁的朱墨顏,他揹起言星,道:“這間房給你們吧,我帶小星到別處去。”

“嗯。”朱炎墨點頭,他讓人帶千雨道別間廂房。千雨跟了過去,和那人道了聲謝,轉身進入。

把言星放在床上,給他蓋上被子,千雨坐在凳子上看著言星沉睡的樣子,心裡想著今天的事情。

念兮手中的滅神刀,弒神殺魔,神魂俱滅,永不存在。濯霜死而復生,逆天之法,一息尚存。千雨想著之前在莫清風那聽到的一些事,和今日朱炎斌和朱炎墨所言,他看著言星平靜的睡顏,伸手輕輕摸著他的面頰。千雨想起莫清風之前說的話。

‘煉屍之法,是以怨恨最深的那人為身體的主人。這股怨恨不會消失,只會越來越深,即便報了仇,也只會在怨恨中越陷越深,無法自拔,最終失去自我。’

小星,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把你從仇恨中拉出來?我該怎麼讓你活下去?現在的你已經脫離幽冥道的控制,但你卻沒有脫離仇恨,即使報了仇,即使讓你忘記受辱的過去,你仍是無法從中解脫,我到底該怎麼做呢?

用滅神刀讓你解脫嗎?但一旦使用滅神刀,世間將無你,我也無法活下去。但除了滅神刀,還有什麼能讓你解脫?

‘濯霜當年死在胎中,爾後被取出,施以逆天之法強行從無間帶回,也是死而重生,算不出命數。’

腦海中突然浮現莫清風當日在客棧所說的話,千雨抬起頭,腦海中閃過一道想法。

也許,也許此法可行,但該怎麼做呢?

千雨垂眼思索,想起朱炎斌兩兄弟的父親,朱炎賦。

逆天返生陣法,是言星的最後機會。但要找到排設陣法的物品,就必須回屬西。

心裡下定決心,千雨握起拳頭,抬眼,深邃的眼比以往更深沉,所有的想法盡埋在眼中深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的想法,若是被知道了一定會被阻止,為救言星,此事不能失敗,那怕要付出代價也一樣!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言星解咒後並未立刻醒來,當他恢復意識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了。

“小星,這是米粥,你慢慢吃。”千雨把一碗米粥吹涼些後,放在言星面前,言星接過慢慢吃著。他看著一眼低頭喝粥的千雨,想起方才他醒來時,這人激動地抱著他的模樣,看來這次是真讓他擔心了。

在早膳做好之前,言星已經從千雨那把事情始末都了解一遍了,只是他沒想到解咒的人居然是妖魔道中的妖皇,更沒想到身為妖魔之王的幻夜會親自來到人間,看來濯霜在他心裡的地位很不一般,不然瑜兮的臉也不會這麼臭。

千雨不知道言星在看他,他垂眼想著事情,粥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菜也沒什麼夾,言星看得直皺眉,他拉下千雨的手。千雨被他的舉動弄回神,他莫名其妙地看著言星,問:“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心裡的直覺告訴他這人有心事。

“沒想什麼。”千雨面不改色地說著:“只是覺得奇怪,幽冥道這次慘敗,居然沒立刻再派人來,不知他們在想什麼。”

言星聽著,他點頭,道:“幽冥道行事向來神祕,或許蠱王會知道一些。”

千雨點頭,他對言星道:“喝粥吧,不然都要涼了。”

“嗯。”言星喝著餵來的粥。千雨安靜的把餵給言星的粥餵完,拿過布巾給他擦擦嘴。擦完後,千雨看著正在活動手腳的言星,躊躇片刻,還是決定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小星。”

“嗯?”言星回頭,千雨看著他,緩緩開口:“小星,你可否願意隨我回屬西?”

言星聽了放下手,沉默。千雨握住他的手,低聲道:“我知道屬西對你來說有不好的回憶。但我仍希望你隨我回去。王府的事總要解決,而你,也該回去看看父母了。”

聽到父母,言星的手微動,千雨見狀嘆息,低聲道:“小星,我知道你心裡還是掛念著你的父母。雖然不能言明你的狀況,但回去看看他們也是好的。你知道嗎?言伯父自從你走後便一蹶不振,時常借酒消愁,在這樣下去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會受不住。”

“小星,回去看看吧。回去看看他們兩位老人家,讓他們安心。”握了握掌中冰冷的手。千雨拍拍他,深邃的眼安靜地看著他,等他決定。

若言星不願隨他回去,他也會依他的意思的。

言星聽完後沒說話,只是沉默。其實千雨的話也是他最在意的部分。父母的情況在他還待在屬西時就有聽過,但他卻沒有回去。因為他怕自己看了會捨不得走,會無法下定決心,會有牽掛。

但是……

他希望他們健康活著,也不希望父親繼續飲酒下去。怎麼辦?要回去嗎?

這回,言星沉默了許久,許久。而千雨則是默默地陪伴他,等他的答案。不管他的回應是什麼,他都會遵照他的意思。



在西琴華城與南農鎮之間的一處小村莊裡,一名有著一頭紅髮的俊美男子手拎著兩三瓶酒壺,手裡拿著一瓶邊走邊喝,一路上搖搖晃晃的,村民看到他都退的遠遠的,不只是因為這人愛喝酒,也是因為這人的怪異。

男子搖搖晃晃地往山坡道走,往小山坡上的房子走去。進入院中,男子走到桌子邊坐下,把酒壺全放在桌上,自己仰頭喝酒。這時,一人緩緩朝他走進,男子抬眼看他一眼,繼續喝。

來人在他對面坐下,看著他手裡的酒和桌上的酒壺,皺皺眉,道:“許久不見了,你還是老樣子,嗜酒如命。我的哥哥,傑諾。”

被稱作傑諾的男子沒有回話,只是狂喝酒,直到手裡的酒快喝光時,他才放下酒壺,看著他,道:“你也沒有變啊,我的弟弟,傑斯。”傑諾藍色的眼看著弟弟同樣冰藍的眼睛,道:“你來找我,有何事?”

“傑諾,你為何將那把劍給予人類?雖然只有一部份,但有著和烏木金石相似性質的劍依然珍貴,你卻輕易將他給了人,你到底在想什麼?”傑斯瞇起眼,冷聲問道。

“我在想什麼重要嗎?既然那把劍遇到了和他有緣的人,我又何必強行留住,就隨緣吧。”傑諾把手裡的酒壺裡剩下的酒全喝光,他放下酒壺,看著傑斯,淡笑道:“你現在不該關心這個,你該關心的,是你兒子的狀況。我想你也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了吧。”

“發現又如何,沒發現又如何。”傑斯面無表情,淡淡道。傑諾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微微歪頭,知道他再想什麼的他道:“一切隨緣嗎?看不出你現在竟會變得如此圓滑。”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說話還是老樣子不饒人啊。”傑斯神色淡默,淡淡地說了這句話後,他站起身,道:“好了,我也不在這和你多說了,走了。”說完,他轉身離開。傑諾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忽然道:“那把武器的事,你打算怎麼解決?”

“不解決。”傑斯側過頭,道:“那是與靈魂的牽繫,不是用血訂下契約如此簡單,否則其他族群也不會想得也得不到,最後還大戰一場。”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問你,萬一他出現,你打算怎麼做?其他人可不會放棄這機會。”傑諾看著他,神色陰冷:“能夠斬殺詛咒一族的武器,即便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也會為之搶奪。他們早想把‘我們’斬草除根,你不是不知道。”

“那又如何?在他們搶奪之前他就會先把他們解決了。”傑斯淡笑道:“他可是很凶惡的,除了他的主人,誰也別想碰他,他也不會讓任何人動到自己重要的主人的。”

“我看你還是擔心自己吧。”傑斯邊走邊道:“你把那把劍給了人類,雖說不完整,但你不要忘了,即便是不完整的劍,也是可以傷了他們的。在三界之中滅神刀一直是無法得到的寶物,被傷者不僅傷勢無法可解,更會神魂具滅,無論是誰。”

傑斯的聲音越來越遠。看著他越來越遠的身影,傑諾把空了的酒壺丟下,拿過桌上的酒葫蘆,開始大口大口喝著:“斬殺眾生嗎?”傑諾把頭抵在酒壺邊,低聲道:“但你也別忘了,充滿恨意的血雨翊,同樣可以重創神祗啊。”

傑斯停下腳步,沒說話。在腦海中浮現的,是言星和千雨,還有那把通體全紅的紅似兵器。

在心底嘆息。傑斯在心裡無聲地喊:千雨…

頓了許久,傑斯才又邁開腳緩緩消失在再傑諾眼前。傑諾看著弟弟消失的方向許久,然後抬頭猛灌一大口酒。他站起身,拎起桌上的酒壺搖搖晃晃地往山坡下走:“頹廢了這麼多年,我也該有所動作了。嗝。”打著酒嗝,傑諾緩緩往村莊外走,身影消失在一片樹林中。



蠱王

和言星談過後兩人就一直沉默。千雨一直安靜的陪他,等他想出來。言星則是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那眼睛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在想。兩人就這樣從午後待到下午太陽快西下,還是沒一個有反應。

期間,翠兒和朱墨顏有經過,見他們就這樣默默無語的坐在那,十分疑惑。或許是這樣的舉動引起了翠兒的好奇。於是視力非常好的她就這樣坐在小院外的大樹上,一邊喀果子,一邊觀察他們。可漸漸的,翠兒開始感到睏倦,於是頭一歪就睡了過去。

這一睡她可睡去不少時間。只是翠兒怎麼也想不到,她睡覺前跟睡醒後,那兩人居然還保持同樣的姿勢!他們不累嗎!

千雨雖然一直沒說話,姿勢也沒變過,但他還是知道翠兒和朱墨顏有來的,連翠兒在樹上睡去再醒來他都知道。只是言星還沒想出來,他就沒有動的打算。剛這麼想,一直沒有動靜言星倒是動了,改變了他從坐在這開始後就沒變的姿勢。

見他動了,千雨看過去,沒說話。言星動動有點僵硬的肩膀,然後扭頭看千雨。看了片刻後,他說:“…我去。”

千雨看著他許久,然後微微一笑:“你想通了?”

點點頭。言星看著桌上杯子裡都已經要乾掉的茶水,低聲道:“你說的那些我都仔細想過了。爹娘確實讓我無法放心。若這次回去可以讓他們放心振作起來,那我會忍下對李丞坤的怨恨回去的。”

“小星……”握住他的手,千雨看著他,道:“小星,無論我們的未來如何,我都會站在你這邊,永遠握住你的手,不放開,也不放棄。”

言星看著千雨認真的模樣,緩緩抬手輕輕覆上對方的眼瞳。千雨深邃的眼,一直能夠吸取他的心魂。這雙眼睛,是他心裡最美的一雙眼,他總是給他帶來希望,哪怕未來黑暗一片,也能為他照耀一絲曙光。

被握住的手緩緩回握,兩顆曾經遠離的心,緩緩靠近。

在言星和千雨下定決心的同時,再南陵為數不多的樹林裡,一人手捧藍色書本,碧綠的眼冷冷看著邊關之外的某處,冷冷一笑。

“時隔千年,你終究還是出現了。詛咒的力量讓你無法逃脫,不管你輪迴幾次,那充滿罪惡的血也會將你帶回來。”他低低一笑,眸中閃爍異樣光彩:“你說是不是?莫拉…或者該喚你……”尾音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那森冷的氣氛。

與此同時,屬西城內的最高樓塔之上,一人閉著的眼猛然睜開。妖異的眼中帶著狂喜和興奮,這種感覺讓他熱血沸騰,就連聲音都有點顫抖:“出現了…終於出現了!哈哈哈,你們終於出現了!看來,這計畫還是有成功嘛,不枉費我如此冒險…哈哈哈哈……”

“既然那一族都出現了,那我也該開始做準備了。這一次,我一定要奪回屬於我道的東西。等著瞧吧,絕對要讓你一無所有,修羅.靈!”冰涼的冷風彿過,吹動那人的瓔帶隨風而飄,眼中,是比冷風還要森冷百倍千倍的殺氣。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和言星說好後,千雨一直沉重的心情著實放鬆了不少。其實言星也清楚千雨的壓力有多重,答應他要求的另一面也是希望他的壓力能減少些。如果可以,言星很希望能幫他分擔,奈何千雨什麼也不說,他也不知該從何問起,只能這樣擱著。

千雨在那天後就決定讓言星休息三天後就出發。之前曾聽言星說過,蕭衛之已經被駙馬爺傑斯派出去收集蘭家犯罪證據,同時尋找他的下落。那麼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去和蕭衛之會和,只是那路途遙遠,必須讓言星養回精神後才能出發。

對於李丞坤,翊從屬西回來後已經將全因後果全說給他聽了。當初言星還在屬西時是針對當初那四人下手,至於那幾個無辜的,只能說是他毫無情緒理智下的犧牲品。

言星當初沒殺成李丞坤還被他逃到王府。事後言星有追上去,但卻被蕭衛之擋了下來。之後就和他約定一年後如果李丞坤還沒被定罪,那他就會回去取他性命。

千雨站在窗前沉默地看著外頭的景象,不語。

照翊上回所言,蕭衛之和言星達成協議後,傑斯就下令徹查當年的蘭家滅門慘案,那時又時逢蘭葉溜出屬西,言星也離開。殺人案件風波自行停擺,蘭葉的嫌疑不戳自破,現在有許多人都認為這和蘭葉有關。因為根據調查,那些被陷害斬首的家族,每一個雖然都和蘭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但和蘭家族長卻無半點恩怨。

有恩怨的,反而是蘭葉,孫衍和陳朗還有李丞坤。

由此推斷,蘭葉當初犯罪後將證據轉交給孫衍四人,讓他們暗中操作,又將事情突然爆出,導致措手不及。因為發生的太突然,那些被害人都來不及做出反應,在證物被搜出時被扣入獄,傻傻的揹了黑鍋甚至失去生命,連給自己申冤的機會都沒有。

從前有諸多事情看不清,如今一切都明朗了,許多事情自然就能看清。但是,事情就真的只是這樣嗎?

不知為何,千雨總覺得這一切的發生太過詭異,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操控似的,但這可能嗎?

不管事情真相究竟如何,首當之事,就是和蕭衛之會和,盡快返回屬西。只有回到屬西,他才能查明真相。

太陽西下,大地歸於黑暗,有許多事,現在才要拉開序幕。



回到屬西,以經商為由離開的傑斯回到王府。他一回來,有段時間沒見到丈夫的清寧立刻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料。傑斯坐在椅子上看著妻子親手作的滿桌料理,拍拍清寧的手,他道:“怎麼自己做了呢?這讓下人去做就好了,不要累壞自己。”

“為丈夫煮一桌好料怎會辛苦?我還巴不得能多做點,讓你吃下本公主對你滿滿的愛。”清寧毫不猶豫的肉麻了。她要肉麻,傑斯當然不輸她。執起她的雙手握住,傑斯認真地看著她,直把清寧盯的臉紅,同樣肉麻地說:“不管妳的愛有多少,我絕對一滴不剩的吃光!”

“傑斯……”清寧臉紅心跳。

“清寧……”深情呼喚。

小王爺十分淡定的看著他們倆人抱在一起,拍拍一旁頭低的都快貼到胸口的下人,示意他倒茶。

下人一邊倒茶一邊觀察小王爺一如往常的表情,再心裡佩服小王爺的功力。公主和駙馬一肉麻起來誰都抵擋不住,單身男女看了只會想自殺,已婚男女見了只會捶心肝。而小王爺居然可以面無表情還十分平淡好似眼前什麼奇怪畫面都沒有般,淡定的喝茶吃飯。

看一眼抱在一起不撤手,只差親在一塊的某兩位夫妻,小王爺喝完茶水放下,直接開口:“父王,母妃,在不吃飯菜就要涼了。”此話一出,下人再次在心底佩服,敢這樣直接打斷恩愛的兩人,普天之下也只有小王爺了。

“差點忘了。”坐直身軀,清寧拿過碗筷夾菜,把碗裝的都快滿出來才放在傑斯面前,道:“這要趁熱吃才好。當然,冷了你也要全吃光,知道嗎?”清寧笑的有多燦爛就有多燦爛。

“一定一滴不剩全吃光!”傑斯很豪邁的做下保證,端起碗就開始吃。

“呵呵……”清寧開心的笑了。小王爺不搭話,就這樣任由分開一段時間沒見面的夫妻恩愛去,這閃光啊,他免疫了沒關係。

這一頓飯,桌上的盤子全空。當然,全啃光的當然就是豪邁做保證的傑斯。實際上,傑斯吃的慢條斯理,很有節奏性的把盤子裡的菜全吃光,而且還沒有過飽或想吐的樣子,十分平常。

當然過程少不了放閃光。一吃完晚膳,傑斯和清寧就去後院散步,放閃光去了。

放閃光的過程中,下人的眼睛都快被閃瞎了,而且王爺還是那副淡定樣,一點反應也沒有。用完晚膳,小王爺也去外頭走走後才回房。至於傑斯和清寧呢?他們早不知放閃光放到哪去了,反正絕不會那麼快回來。

小王爺坐在自己房間的屋頂上,看著遠處院落放閃光的兩道人影,摸摸下巴。嗯,這對夫妻還真是恩愛到不行啊。對他來說還真是件稀奇事,啊,繼續看吧。

小王爺面無表情看著,心裡卻在想:這閃光是什麼武器?要怎麼放呢云云……



不知道王府那些三兩事,還待再蠱王的千雨只想著到高樹林找蕭衛之時,不知道人還在不再。如果不在的話那他不就要重找人?唉,罷了,一切視情況而定吧。

扭頭看著已經在床上躺平的人,千雨脫掉外衣,只留裡衣的在他身旁躺下。看著言星熟睡的容顏,千雨帶著滿滿的懷念閉上眼,感受這人的氣息,緩緩睡去。

那之後又過去三天,言星已經恢復過來,千雨見差不多了便帶著他離開蠱王,朝南陵的方向前進。

一踏出蠱王,言星的眼睛就不離開路上看到的三三兩兩穿著外族衣服的商人等,畢竟他沒到過邊疆,最遠也才去雪國而已。相較於言星的好奇,千雨對這些顯的不怎麼關心,也不意外。

再十歲正式回屬西之前他都是住邊疆的,這些景象他早就看到全記在腦海中了。如今相隔十年再看見,他沒有好奇,只有懷念,懷念過去在這的生活。還有蕭衛之再邊疆發生的糗事。啊,真的是好懷念啊。

要進入南陵就得穿越一片樹林,那是屬於有著沙漠的南陵唯一的樹林,樹林出去,就是進入沙漠的道路了。現在千雨和言星已經離開為數不多的市集,進入沙漠內。這片沙漠不大不小,但卻很容易迷失方向。

千雨雖然有近十年沒回到這,但方向多少還是知道的,畢竟他在這生活的一段不算短的日子。言星跟著千雨進入沙漠,現在是大白天,又是太陽最大的時候,對於用魂魄行走的他還是難受了許多。

言星把自己包覆在黑色的披風裡,跟在千雨後頭顯的有氣無力。千雨見狀走過去把他揹起來,揹著他穿越沙漠。感受到在他背上的言星有多虛弱,千雨在心裡懊悔,自己只記得要趕路,卻忘了這人在大太陽下無法行走,讓他變得虛弱。

千雨在心裡自責,然後把往下滑的言星往上提,用自己的力氣讓他撐著,帶著他行走沙漠。

行走了大半天,終於在午後十分進入樹海中。找個陰涼的地方把言星放下,千雨拿過去河邊找水,一點一點的給他餵下。身上的熱氣漸漸消退,太陽也不再那麼大,言星的力氣恢復不少,就連意識也變得清楚許多。

看著千雨擔憂的容顏,言星輕輕開口:“…千雨,我讓你擔心了嗎?對不起……”

“別這麼說。”對他笑笑,千雨道:“是我考慮不周,竟忘了你無法行走在日光下,害你變的這麼虛弱,我很抱歉。”

言星安靜的看著他,聽他說完後,他把手貼在他臉頰上,緩緩搖頭:“千雨你沒有錯,一直都沒錯。我雖無法走在大太陽下,但為了你,我可以忍耐。千雨,我知道你的壓力極重,這些天為了照顧我也沒好好休息。你知道嗎?我很希望能為你分擔壓力,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忍耐,不讓你在操心。”

“小星……”握住他冰涼的手,千雨放再頰邊,輕聲道:“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的壓力就會消失。只要看著你,身上的壓力就不再重要了。”

言星看著他,緩緩一笑,千雨也笑了。握住彼此的手,是那樣的緊。

只是這時的千雨怎麼也沒想到變數會來的如此之快,就在他和言星準備在出發時,一名不速之客闖入他們四周,讓他們心生不好的感覺。

“這是……”這股氣息,這惱人的氣息,不會錯,這股氣息是!

言星的臉沉下來了,這股感覺讓他渾身不舒服,就連內心深處的怨恨也有了翻騰的跡象。言星深吸口氣壓下快爆發的怨恨,右手緊握住無心劍突出的劍柄,指尖的青筋微爆。

千雨的手按上腰間的劍柄,和言星背靠背,凝神戒備。

不管如何防備,當對方突然出現時,千雨還是被那熟悉到他不想再回想起的氣息和過去所震懾。心飛快地跳,有厭惡,有怨恨,有心虛,更有事隔多年再見到的慌亂。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在這見到他,而且還是他最無法原諒的那一族!

“沒想到,”那人捧著手裡的書,碧綠的眼看著雙眼深沉,因激動而變得無法再反應的千雨,低笑道:“事隔千萬多年,居然還能再看見你。現在這是你第幾次輪迴了?呵呵,不重要。真正重要悲哀的,是你永遠無法掙脫的命運。”

“不管你輪回多少次,永遠都無法擺脫身為‘氏族’的詛咒身分。是不是啊?莫拉.靈,還是我該喚你,千雨.迪斯特?”

眼瞳霍然睜大,一陣風吹過,不冷,但對千雨來說,這是比萬丈深淵的寒風更加森冷的風,吹的他都快被冰凍。

終究,還是躲不過麼……

千雨閉上眼,再睜開,看著身旁言星,對方的眼裡,只有對這人的怨恨。這一瞬,千雨只覺得心口被人狠搥了頓。這股怨恨,言星眼裡的怨恨,不同以往,而是更深的……

在心底嘆息,千雨深吸口氣再度面對眼前的男人。這個男人,氏族之靈氏的貴族,凱薩.靈。想不到千躲萬藏,終究還是掙脫不了氏族的命運。既然無法躲過,那就只好面對了。

走到言星身前擋住,千雨閉上眼,在睜開時眼裡的慌亂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緒和冷冽殺意。

他沉聲開口:“想不到你竟會找到這,真不知該說你是死不放棄還是蠢蛋。”雙手微動,千雨在言星驚愕的目光下使出他從未用過的力量,只見一把通體全紅,似刀似劍的紅色之剪出現於手。血紅的,充滿含意的冷光刺痛了言星的眼,也震動了他右手的無心劍。

沒有注意到言星的反應,千雨上前幾步,在凱薩既興奮又帶著一絲恐懼的目光下抬起手中的血色之剪,森冷開口:“時隔多年,他已許久不曾吸取鮮血,今天就拿你來血祭吧。”

“血祭這充滿怨恨的,血雨翊。”
正文 第四十章
血雨翊,斬殺氏族,充滿怨恨的兵器。

是他,將自己對那個男人的怨恨和赤鏈的怨恨帶入血雨翊中的。因為那件事,更因為赤鏈之死,而決心一定要鑄造出的兵器,是他唯一斬斷宿怨的方法。只有這樣,才能斬斷氏族憎惡的一生,斬斷氏族的罪孽,為她報仇……

“你的名字,叫做翊。血雨翊,是你的全名。”對那個渾身赤裸,懵懵懂懂的男人,他說出了殘酷的話:“你的最大作用,就是斬殺氏族。我雖然創造了你,但我不會是個好主人,希望你能找到一個真心待你的主人。”

他把翊當作復仇的工具,斬殺聞風而來的氏族成員,將心中的憂愁,盡數發洩於此。明知道這樣對翊來說不公平,但他會製造出血雨翊,也只是為了復仇。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翊會再有一天說出這樣的話。

“我血雨翊,永遠侍奉你為主。”紅髮男人單膝跪地,十分平靜的說出了誓約:“不只是造物主和血之契約,而是更深層的靈魂。只要靈魂不滅,我血雨翊永生永世與吾主同在,絕不背叛。”

“除了你,其他人休想成為血雨翊的主人。”

誓約,是靈與血的永生禁錮。誓約一旦落下,就無法解開。

永生永世,在他無盡的輪迴裡,血雨翊是一直陪伴在他身旁人。和他一同面對世間的貪婪,慾望,邪惡,更陪伴他度過失去赤鏈的痛苦時光,直到……

直到我遇見了你,小星。

為了你,哪怕要我再度沾染邪惡,化身為修羅。我,也甘願。

握住血雨翊,千雨一身氣勢和先前判若兩人,他全身散發著從未有過的寒意,讓言星一時有些失神。

這樣的千雨讓他陌生卻又……熟悉。

對於這樣的矛盾心理,言星猜不透也想不透,但他清楚知道一件事。不管千雨變的怎麼樣,他的真實身分是什麼,他永遠都是他熟悉的那個千雨.迪斯特。是那個總是在他身邊打轉,活繃亂跳的小肉包。

緊握住血雨翊的剪刀柄,千雨冷眼看著凱薩,冷聲道:“來吧。”

“呵呵……哈哈哈!”凱薩仰頭大笑,他看著千雨興奮道:“莫拉,你永遠知道怎麼讓我瘋狂。今天,不只是血雨翊,連你我都要得到手!”

“那也要看你做不做得到。”冷冽的話音一落,千雨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凱薩跟前,一刀斬落!



蠱王

半月閣內,朱炎墨彈著手中長琴,朱炎斌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對面,任天行,瑜兮和念兮坐在那裡。任天行慢慢喝著手中的茶,片刻,他放下茶盞,看著朱炎斌兩人,道:“幽冥道之人目前全退回幽冥道中。我想,他們可能會大舉進攻。”

朱炎斌點頭,他看著任天行,淡淡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封印?”

“三個月後。五千年封印將至,四道入口開啟時,就是我封印幽冥道的時候了。”任天行看著他們,雌雄難辨的臉上無一絲表情,連聲音也沒什麼變化:“幽冥道會在入口重新被封印前來攻打,需做準備。”

“這點你無須擔心,此事本王早已有了想法。”朱炎斌面無表情,他淡淡道:“千雨、言星和瑜兮或許會加入戰局,但言星和千雨是個隱憂。言星現在是靈體狀態,看上去很不對勁,但又說不出。至於極兮,她也會從封印出來幫忙。”

聽到極兮這名字時,瑜兮的手動了動,他看著朱炎斌,對方也同樣看著他。片刻,瑜兮收回目光,閉目養神,朱炎斌把視線移回任天行身上,他說:“封印幽冥道前,你打算怎麼處理王座的事?”

“必須讓一個王進去,否則就算封印再多次也於事無補。”

“瑜兮不可能,他也不會讓霜兒進去,本王也不允許。至於言星,他變數太多,千雨也不會讓他進去。”

“那麼就只剩一個了。”任天行淡淡道:“就讓那女妖魔成為幽冥道的王吧。封印那日,我會把她放進去。至於言星,我必須再觀察幾日。”沒說的是,現在有諸多事情偏離原來神魔錄的記載。

神魔錄記載古今,未來所有事。如今全部改寫,一者可能是有人破天機,二者則是,變數。要調查出來,他就必須回神域一趟,若和那件事有關,後果不堪設想。

“嗯。”朱炎斌多少也發現事情的不對勁,但既然任天行都這麼說了,他也不會再說什麼。

當今最有份量的幾人同聚半月閣,然而朱炎墨卻未發一語,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彈著琴,金色的眼中帶著無法看清的思緒。朱炎斌對弟弟的舉動沒有任何意見,他很清楚現在的他需要什麼,但是……

朱炎斌看著弟弟白皙妖嬈,帶著淡淡憂愁的面容,沉默不語。

任天行拿起杯子喝茶,也不開口。念兮和瑜兮是標準的悶葫蘆,如果沒事,十天半月不說話也行,別指望他們現在會開口。一時間,半月閣內再無說話聲,只有裊裊琴音,過了許久,朱炎斌開口:“莫清風他們打算何時回來?”

“必安現在陷入昏迷,不知要何時才能醒來,此戰已是不能。”任天行放下茶盞,他說:“清風他們在必安和明和的狀況穩定下來後就會回來,會趕上大戰的。”

朱炎斌點頭。他支手托腮,沉吟片刻,他道:“天行,你注意到千雨的狀況了嗎?”

“嗯。”任天行手指輕敲扶手,他道:“他的變數太多,一切只能等到‘他’出現,才能確定。”

“無須確定,本王也已經想到了。”朱炎斌沉聲道:“千雨的心臟是先天性殘疾,但有那股力量撐著,還有言星的存在,他怎麼也不會這麼輕易離開。他藏的非常好,若不是這次為了救言星而露出馬腳,我們根本就查覺不到。”

頓了頓,朱炎斌淡淡道:“而他的力量包含了優越的速度和力氣,很明顯是那一族的。”

“那麼你認為是誰呢?他的父親。”

“那陰沉的傢伙不可能,他除了長年嗜酒外什麼都不做,更別說是誕下子嗣。”朱炎斌微瞇著眼,沉聲道:“至於他的弟弟,他性情古怪,又因為當年的封印變得更陰邪,要他和人類誕下子嗣,雖然機會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

任天行聽了之後沒有說話,他的默認讓朱炎斌所說的話更有著確定性。

接下來大家都沒再說什麼,但一直沒說話的朱炎墨卻突然站起。同時,一直喝茶的任天行手微頓,朱炎斌眼神一凜,瑜兮和念兮沒有表情,但卻是同時按上自己身上的武器,赤紅的眼同時睜開看往一個方向。

“…察覺到了嗎?”朱炎墨金色的眼和瑜兮他們看同一方向,任天行放下杯子起身,一言不發的往外走。

“看來他們是離開蠱王了。”朱炎斌走出去,一時間,屋裡的所有人都走出來了,因為他們同時感應到一股令他們厭惡的力量,這股力量已經許久不曾出現過。

朱炎墨閉眼感應,然後睜開眼睛,道:“在南陵樹海。”

瑜兮看他一眼,接著躍上半空化作一團火光往南陵樹海前去。念兮見他走了也不遑多讓的追上去,朱炎墨看他們離開的身影,道:“他們還真急性子。”說完,他自己也跑了。

任天行和朱炎斌看著他們三個離開,沒跟上。

因為他們知道這三人會處理好的。



“砰!”地一聲轟然巨響,樹海天際竄出幾道黑煙。樹林內,千雨使出西洋劍術和凱薩過招。凱薩或躲或擋,原本被他拿著的書此刻漂浮在半空中,順從他的意志擋下血雨翊的攻擊。

對於凱薩的戰鬥方式,千雨是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這也曾經是他的戰鬥方法之一。

氏族之一的靈氏擅長使用魔法術士,在西方,其他人都稱他們為魔導士,那本帶有魔力和怪異文字的書本就是他們最大的武器。書本上的顏色決定他們所使用的魔法屬系。有些靈力較高者可以同時使用不同屬系的能力,那通常都是身分高貴的貴族。

凱薩的魔導書為藍色,這就表示他能夠使水的力量。但這只是千雨在多年以前對他的認知。多少年過去,誰也無法保證凱薩的能為沒有提升,說不定他現在的實力比當年更強了。

千雨在凱薩擋下攻擊後在半空中向後一躍,腳尖在樹木上輕點,接著朝他的方向竄去。凱薩看著他冷冷一笑,書本自動翻開停在某一頁,藍光大作。凱薩輕笑,淡淡道:“水之審判—冰晶錘。”

言語方落,天空中頓時變得一片昏暗,一把銀亮巨錘出現在空中。那把錘子渾身上下都是寒冰,巨大的不像話,巨錘一動,往千雨的方向重重垂下。千雨不閃不避,拿著血雨翊就衝過去。

只見血雨翊渾身散發出紅色光芒,怨氣大盛,這股怨氣牽動了言星身上的怨氣,差點讓他失了理智,因為這股怨氣實在太過刻骨銘心。

這股怨念太強弄得很不舒服,發動攻擊的凱薩也有點受不了,額頭上沁出冷汗。千雨可不管他這些。他舉起血雨翊,深邃的眼中一片漠然:“血雨刃。”一把揮下血雨翊,無數個紅色血刃朝冰晶巨錘襲去。

血刃打在冰晶錘上,將巨大的錘子打的四分五裂,噴濺四周,毀了部分樹林。而幾個破碎的冰渣往言星的方向襲來。言星眼一冷,拔出無心劍凝聚殺意,隨手一揮,帶著無邊殺意的冷光劈碎了襲來的冰渣。

“哦,身手不錯啊。”看了看輕易擋下攻擊的言星,凱薩輕挑地吹了聲口哨,惹來言星的冷眼。

千雨冷冷看著凱薩,心裡默默地想,這人的實力果然有變強。而他不知道的是,因為血雨翊怨氣的牽引,言星身上的怨氣比以往更強了,甚至連看著凱薩的眼都有了混濁的跡象。

安靜的走上前,言星和千雨並肩而站,千雨轉頭看他,言星頭也不回地說:“我也上。”

小星……

千雨輕輕笑了,他回頭去看凱薩,道:“好。”

凱薩看著他們兩人的互動,眼裡是冰冷。為什麼?為什麼這人眼裡就看不到他!他的目光總是被他人引走,上次是女人,這次是男人,同樣的一張臉有什麼好看的!

心裡忌妒的怒火達到臨界點,凱薩冷臉翻開魔導書的其中一頁,冷開口:“冰蒼狼。”話語一落,無數冰狼自書中竄出,面目猙獰地朝他們衝過來。言星和千雨同時壓低身子,腳尖一動,同時行動!

言星凝聚無心劍上因他的心態而變得更加森冷的殺氣,冷眼看去:“無崖滅!”冷冽劍氣化為殺將,各個持冷鋒面目兇惡地朝冰蒼狼衝去,在眨眼瞬間摧毀,連渣都不剩下。

千雨分開了血雨翊,雙手各持似刀似劍的血雨翊,再與冰蒼狼身影交錯間毀滅。銷毀冰蒼狼後,千雨就竄到凱薩跟前,冷鋒朝他臉上襲去。凱薩一咬牙,側身躲過迎面而來的冷鋒,但近距離戰鬥不是他擅長的部分,很快的就顯出不利。

每次攻擊都有魔導書擋下,千雨很清楚要攻擊到凱薩就只有斬斷他和書之間的聯繫。那邊解決冰蒼狼的言星攻過來,二比一,凱薩的勝算更加惡劣。言星在凱薩擋下攻擊後蹲下身,抬腿掃他下盤,凱薩連忙躍上半空,試圖躲開。

而千雨在和言星交錯時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接著躍上半空,一擊揮過。凱薩急忙擋下,但他卻漏算了血雨翊是把可以分開的剪刀,在擋下一邊後,另一邊卻露出空門,被千雨擊落。

在被擊落時,凱薩正要使用魔導書時,卻眼角一抽。只見言星不知何時來到他的下方,冷冽的無心劍揮斬而去,從他和書之間揮過,斬斷了那條肉眼看不見藍色絲線,徹底斬斷他和書的聯繫。

“什麼?!”凱薩看著從他面前掠過的言星,英俊的臉上滿是猙獰,接著被一腳踢中胸口重重落地,發出砰的聲響,激起大片煙霧。

和言星同時落地。千雨和言星同時將自己的武器抵再倒落在地,一時無法起身的凱薩脖子上,看著他,同時道:

“放馬過來吧!”這一次,我們絕不會在輸!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不會再輸,是千雨終於決定面對過去的意志。過去他輸給了那個男人,如今他一定要贏過他,打敗他。為那些被傷害的,失去的人報仇。所以他要變強,不再逃避,而這一步,由此踏出。

和言星並肩面對眼前的敵人,千雨的心裡沒有了過往沉重,有的是面對的坦然。對於言星,他已不願再隱瞞,可以的話,他希望對他沒有祕密。但這終究還是無法實現,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將真相一一攤開。

凱薩從地上坐起,嘴角帶血的他憤恨地看這默契十足的兩人,內心的不甘更重。可惡!可惡可惡可惡!!為什麼能和他並肩的人不是他而是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鬼!若是沒有那傢伙,今天站在他身邊的人就會是他!

各自握緊手中的武器,言星冷眼看著眼前的人。氏族,這人是氏族成員,而且還是靈氏貴族之一。

氏族和靈氏一詞他是第一次聽到,但為什麼他的胸口會像壓了大石頭一樣,壓的他喘不過氣,還有股無法解的煩躁。一看到這個人就想千刀萬剮,怨恨的力量難以壓下,就快爆發。

看一眼身旁的人,言星暗中握拳,沒說話。

“凱薩,今天的你注定失敗。別再想要奪走什麼,因為你一樣都拿不走。”千雨冷眼看著倒在地上的人,淡淡道。

凱薩本來就在氣頭上,心裡憋的正悶,現在又受到千雨的言語刺激。這下這把火不滅是不行了,轟的一下燃燒到最高點。他咬牙怒道:“莫拉,別以為你有血雨翊就是無敵的!告訴你,就算你有血雨翊再手也不見得敗的了他!”說著冷冷低笑,看著千雨微變的臉,冷道:“莫拉,那個男人早不是當初的他了。這段時間他得到多少力量,你的勝算就有多低。”

“我想你也很清楚。早在那個男人得到天下最珍貴的血與靈時,他就已經是無敵了。血羽翊?哈!血雨翊能做什麼?充其量只能讓他受點連搔癢都算不上的小輕傷。哈哈哈哈哈……”仰頭狂笑,凱薩笑的猖狂,笑的瘋狂,笑的不能自己,笑到千雨都有直接了斷他的衝動。

但他必須死死壓抑這份衝動,只因凱薩話中有話。

“你說那個傢伙怎麼了?”忍下怒氣,千雨強迫自己冷靜,道。

“那個傢伙?難道你連稱呼他的名字都不願意了。就這麼恨他嗎?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小丫頭的力量能讓他變強,壯大靈氏,這對曾經身為成員之一的你難道不是件好事?真搞不懂你的想法。”凱薩冷嘲熱諷。

“閉嘴。”

“其實最讓我想不透的是你。從前迷戀那丫頭,如今卻愛上一個小子,而且還長的一模一樣。怎麼,想找替身啊?”凱薩的話一出,言星跡不可查地擰眉,但很快又恢復原狀。而千雨在聽到他這麼說後終於忍無可忍,怒吼:

“叫你閉嘴!!”手中的血雨翊毫不留情更不給凱薩反應機會的猛然刺入他的大腿中,帶有氏族之血的血雨翊讓凱薩渾身都像被火燒,痛苦大喊:“呃啊啊啊啊!!!”

赤鏈是千雨內心最碰不得的一塊。赤鏈代表他的快樂,也代表悲傷。遇上她之後他真的很快樂,很快樂。可當失去赤鏈時,那卻是他一生中痛苦得時光,這也造就了血雨翊。

直到他淡忘失去赤鏈的痛,遇上言星,他才完全走出來。但命運總是捉弄人,言星最後還是離開了他,即便重生,他也無法擺說仇恨的宿怨。這一次他不能再失去言星,但凱薩的話卻讓他莫名不安,焦躁。怒火忍無可忍地噴發。

猛地抽出利刃,千雨沒有注意到言星的反常,被內心的不安和怒火啃食部分理智的他合併血雨翊,高舉過頭,對準凱薩的頭顱刺下。

然而就在這瞬間,一道細小紅光以肉眼不及的速度飛射過來,千雨眼神一凜,回身彈開。抬頭,當他看到出現的人後,他愣住了。

“瑜兮……?”愣愣看著從樹林裡走出來的人。千雨愣在原地,瑜兮看看他後走過來,抓住他的手就往言星的方向走,淡淡道:“他不值得你弄髒手。”紅色的眼微瞇,看著雙眼一下混濁一下清明的言星,心裡微微蹙眉,已有了底。

瑜兮帶著千雨過來時,言星的眼睛已恢復清明,沒了混濁的跡象。而在瑜兮過來後,念兮,朱炎墨相繼出現。他們看一眼從地上爬起,一身狼狽的凱薩,眼裡是不帶溫度的森冷。

“沒想到多年過去,這裡竟也成為氏族踐踏之地。”朱炎墨冷冷看著凱薩,抱琴的手已蠢蠢欲動。念兮沒有表情的看他,不過手卻已經按上腰後的滅神刀刀柄,蓄勢待發。

凱薩看一眼他們,又看看千雨,心裡是無處發的不甘。但就算在不甘心,他也無法一次對付三個修為高強的人。朱炎墨和另一名紅髮青年的攻擊他是還不致死,有那股力量保護他,他不會有事。但念兮就不一樣了。

念兮的滅神刀斬殺萬物生靈,就算他有詛咒的力量‘保護’他,效果也不大,還是有喪命的可能。

現在不能硬碰硬,下次再來找他吧。天涯海角,他總有那個機會。

翻開魔導書,凱薩招出冰晶錘攻擊。巨大冰錘落下,朱炎墨眼神一冷,手指輕彈,琴音立刻化作數道利刃斬碎冰錘。念兮則是直接拔出滅神刀把冰錘斬成好幾塊。瑜兮更直接,一把火放出去,將冰晶錘直接融化蒸發,輕鬆了事。

只是等他們在看過去時,凱薩已經不在那了。

知道他跑了,朱炎墨把琴收起來,放下手轉身,看著和言星沉默站在一起的千雨。在心底嘆息,他走過去,道:“現在什麼都別說。有話,回蠱王再說吧。”

看看朱炎墨。心知真相已瞞不住,千雨在內心嘆息,收起血雨翊,牽住言星冰涼的手,點頭。

朱炎墨見他答應了,他走過去抬手一揮,三人消失在原地。同時消失的,還有瑜兮和念兮。

直接使出瞬移回到蠱王內部,裡頭,朱炎斌和任天行已經在那等了。

沒有說話,朱炎斌和任天行轉身步入半月閣,意思不言而喻。輕拍千雨的肩,朱炎墨深深地看看他,然後走入半月閣,念兮在任天行走進去後就著進去了。瑜兮還站在外面陪千雨他們。

千雨扭頭看瑜兮,輕輕一笑,扭回頭。千雨深吸口氣帶著沉默不語的言星走進去,忽略心裡的沉痛,現在的他只餘面對的坦然。

“想問什麼,就明說吧。”坐下後也不拐彎抹角,千雨開門見山地說了。

見他如此坦然,朱炎斌給他讚許,然後道:“把氏族的事都說了吧。”說著他敲敲檀木椅扶手,道:“我知道自上次氏族封印解開後,現在各族都有了彼此爭鬥的跡象,但卻又彼此牽制,不敢下重手。是不是因為那個男人?”

千雨聽了沉默,過了許久,似是再斟酌。過了片刻,似乎是想好了,他抬頭看著他們,緩緩道:“氏族,是被詛咒的一族。這一點,你們也很清楚。”

“除了最初一代氏族,後代子孫都沒有選擇的機會,一生下來就是身負詛咒的罪人。氏族中沒有絕對的親情友誼,因為有時候親人,朋友都得互相殘殺。而這就是氏族的悲哀。”千雨平淡的說出這段話,言星聽了沒表情,但隱藏在袖子裡的手卻緊緊握住。

“氏族原來並不是這樣稱呼。但隨著世代的淘汰,部族間的爭鬥驅逐,現在的氏族只剩來自西方的精靈,靈氏和嗜血狼人,神域中的幻族,和妖魔道中,神祕莫測的庫羅特斯。這些來自不同地方,擁有最強實力的五大族群合稱氏族,他們因為覬覦上古之神的力量而受到詛咒,苦不堪言。”

“氏族之間無法殺死彼此,誰也無法輕易殺了氏族。詛咒是殘害,也是保護,因為有詛咒的存在,導致了想死也死不了的悲哀。”頓了頓,千雨道:“我的第一世即為靈氏部族。當時的我是族長座下的貴族之一。我隨他征戰四方,努力讓靈氏變的強大,當時的信仰就是如此,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錯,讓族長得到力量變強,才能讓靈氏爬到最高峰。”

“但我很快發現,我錯了。”

千雨說著沉默了。這句話一出,現場就隱約瀰漫著沉重。言星沒說話,但緊握的手更緊了。瑜兮看著千雨沒說話,但心裡卻有著不一樣的想法。朱炎斌兄弟和任天行安靜的等他。千雨深吸口氣,緩緩道:

“靈氏族長,是最初受到詛咒的那一代人,存活至今他已經不知活過多少年。為了讓靈氏站上最頂峰,他吸收力量,不斷讓自己變強,連帶著他的心也變得越來越黑暗,越來越嗜血,越來越獨裁。”

“我的天真,讓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再氏族孤寂和無法死去的枯燥歲月裡,她是唯一能讓我感覺到我還是一個正常活著的人。她讓我感受許久未有的快樂,讓我的生活不再沒有意義。”

“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卻難忘的時光,也是讓我最痛心的日子。”深吸口氣,千雨壓下內心的酸楚,啞聲道:“那個人不屬於這裡。其實我一直很擔心族長會發現她的存在,所以一直試圖讓她回到故鄉,只有回去她才是安全的。但我終究低估了族長的能力。”

“她,死了。被那個男人無情的奪走生命,而造就這樣局面的,居然是我。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啊。更諷刺的是我竟無力阻止,連打敗他都沒可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在我面前奪走她的生命,看著她無聲地倒落在眼前。那時候的我,痛恨自己勝過那個男人。若我有能力保護她,她就不會離開了。”

“她離開後,我就在心裡下定決心要打造一把能夠斬殺氏族的武器。那把武器,就是血雨翊。”說著頓了頓,千雨深吸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放在腿上的手卻是緊握成拳,指甲甚至刺入了掌心肉,沁出血絲。

“造出血雨翊後,我就一直和氏族互相殘殺。尤其是靈氏,做為叛徒,我可殺了不少同族。當然,我也樂意被他們殺死。因為在她死去的那一刻,我的生存已沒了意義。”

“後來我用血雨翊自毀,重新步入輪迴進入下一世。可惜,那一世還是氏族成員。”自嘲苦笑。千雨緩緩道:“我步入輪迴至今已轉生五次,加上這次是第六次。其中三世為氏族,兩世為人。而這一世,我又當回了氏族。”

此話一出,言星立刻扭頭看去,但他卻沒說話。千雨看看言星,苦笑,扭回頭,對朱炎斌等人道:“這一世,我想你們應該有猜到我身為氏族的親人是哪個。小星,那也是你所熟悉的人。”

“什麼?”言星擰眉。千雨微微一笑,道:“那位氏族成員,就是我的父親。傑斯.迪斯特。他就是氏族中嗜血狼人僅存的唯二成員。”

“你們或許會想,身為氏族得他怎麼會娶一名人類女子為妻,驕傲的他應該是看不起人類的。但事實正好相反。我並沒有問過他為什麼要娶娘親。但我想,這或許是身為氏族的那份孤寂促使他去娶人類為妻也說不定。”

“氏族雖貪婪險惡,但還是有好人的。精靈從來就不願意加入爭鬥,庫羅特斯為了遠離爭鬥進入妖魔道,幻族為了保護族人也隱匿在神域。爹和叔叔也因為不想再打打殺殺而選擇步入人群,退隱深山又或者找一個想相伴一生的女子成婚。圖的不過就是平靜。”

“但那個男人卻會破壞一切。凱薩.靈已經開始行動,離那個男人動手的日子大概也不遠了。”

“雖事隔多年,但我一刻都沒忘記他。那個把我拖入萬丈深淵的可恨傢伙,我一定要將他千刀萬剮。”抬起頭,千雨深邃的眼中是絕對的零度,他一字一句的說:

“那個男人,是全氏族中最邪惡卑鄙的傢伙。那個男人就是…”

“修羅.靈。”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修羅.靈。全氏族最險惡的男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就連人命都能枉顧。就連他自己的親人,族人,都可以……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言星腦子彷彿被重擊了一般,心裡那股無法抑制的怒火和怨氣就要衝破心防。就在快噴發的瞬間,言星暗自深吸口氣強行壓下,但他的理智卻開始模糊,隨時會被怨恨吞噬。

他這一變化千雨和其他人並未注意到,但言星的動作卻被瑜兮看進眼裡。瑜兮赤紅的眼看看言星,又看看沒察覺到的千雨,微微張口,又閉上。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現在你們已經知道我造就血雨翊的原因。血雨翊主要功能雖是斬殺氏族,但要傷害其他神祗還是可以的。現在,你們想怎麼做?如果是要血雨翊,那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這是不可能的。”收起了對修羅.靈的憤恨。千雨神色變的淡漠,語氣也頗為平淡。

朱炎斌聽了這話沒生氣。其實千雨的話也沒錯。血雨翊是氏族,神裔紛紛想搶奪的武器,但這必須是血雨翊沒有主人的情況下。偏偏血雨翊只認造主為主,還發下誓約永生永世只認這人為主,旁人要成為其主根本不可能。

手指輕敲扶手,朱炎斌淡淡開口:“血雨翊確實是連神祗也想搶奪的兵器。可惜,這於我並無意義。”他看著千雨,道:“血雨翊終生侍奉你為主,他唯一的主人只有你,我們拿了也沒用。我只想問你,對於這次幽冥道的行動,你可願意幫忙?”

“………”千雨沒有立刻回答。事實上他還在消化朱炎斌說的話。他們並未因為他是氏族而起戒心,這是該哭還是該笑?在心裡苦笑,千雨早已不知道了。他頓了許久,才道:“若這件事需要我的話,我會幫忙。但幽冥道的人,傷不得。”

眼一瞇,朱炎斌道:“什麼意思?”

抬頭看過去,千雨無懼地和朱炎斌雙目對上,道:“幽冥道尋王的原因,我比你們更清楚緣由。幽冥道中五殿以上的將軍都不能傷。並非看不起你們,而是那五殿將軍代表著紀律,傷了他們幽冥道都有可能大亂。而且那五殿將軍,實力和身分都遠遠超乎想像。”

“你知道什麼?”一直沒說話的任天行開口了。千雨的話讓他想起在他界時,和四名妖魔的談話。那次的談話一直讓他耿耿於懷,如今又聽到千雨這麼說,看來事情真的遠不是神魔錄所記載那樣。他必須回神域一趟。

“我知道什麼,不知道什麼,這已不再重要。”千雨緩緩道:“我想你心裡已有了答案。神魔錄為你所撰寫,改變了多少也只有你清楚。五殿將軍的事,你比我更清楚。”

任天行沒說話,朱炎斌和朱炎墨扭頭去看他。對於幽冥道五殿將軍一事他們並不清楚。應該說關於四道之事,除了自己所封印的那一道,其他道的事情不宜深入太多。

任天行許久沒說話,片刻後才道:“五殿將軍,確實傷不得。封印尚未完全打開,能出來的只有六殿以下的將軍,也只有那六殿將軍可以傷。要封印幽冥道,就得趕在封印全開,五殿將軍出來之前。”說著他看向其他人,道:“這樣,清楚了嗎?”

朱炎斌兄弟點頭,念兮沒說話,但任天行知道他聽進去了。瑜兮一直在看言星和千雨,也不知聽進去了沒,任天行沒管太多。

談話算是到了一段落,眾人起身準備離開半月閣。千雨轉頭看著言星,見他面色不太好,他伸手:“小星,你還好嗎?”手伸過去,但言星卻躲開了。這讓千雨的手又是一頓。

沒有看他,言星淡淡道:“我沒事。”說完率先走了,留下千雨一人。

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千雨在心裡苦笑。小星,終究還是怪他的。自己一生沾染邪惡,又隱瞞那麼多。言星想遠離他也是情裡之內。但……

小星,就算你恨我,我也會想辦法讓你恢復的。即便代價是生命……

走在最前方,言星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指甲鑲入掌心肉中,早已鮮血滿面。

千雨,對不起。

現在的我已經快無法控制自己了。為了不傷害你,我只能遠離你。明知這樣你會難過,但我還是必須這麼做。

你是我最不想傷害的人,所以即使這樣會很痛苦,我也必須遠離你讓你不受到傷害。

咬咬牙,言星開始變的混濁的眼睛裡是強撐的清明和堅定。為了保護重要之人的堅定,哪怕兩敗俱傷,也要保護!

那天之後,千雨和言星的距離在無形中漸漸拉遠,大家見了都沒明說。言星和千雨也沒表現出什麼,因為真正的原因只有他們兩人知道。還有就是早已看得透徹的瑜兮。

瑜兮很清楚他們這樣的原因,但他什麼也沒說,也不會說什麼。這個問題只有他們自己才能解決。

千雨雖然沒和言星走那麼近了,但他卻時時刻刻都在注意言星的狀況。最近他發現言星發呆的次數有變多,想走近看清楚時言星總會回頭,然後掉頭就走。千雨見了只能苦笑,除了這個他還真不知該做何反應。

本來這樣的日子會持續下去,這段時間千雨也想盡辦法要解決言星身上的怨氣。但他沒想到的是,言星的失控竟會來的這般突然,措手不及!

“小星!”千雨急往後退並拿出血雨翊擋下冷冽劍氣,他錯愕地看著突然拔出無心劍就攻擊的人,眼裡是絕對的震驚。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他們不過就是和往常一樣坐著吃飯喝茶而已,為什麼言星會說變說變,還沒有任何徵兆。想到一個可能,千雨在心裡自責。會這樣的原因可能是言星早就有失去意識的跡象出來,但他沒發現,言星也沒說。

心思在腦海裡飛快的轉,這時,一個想法在腦海中猛然劃過。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言星對他的疏遠。千雨看著面無表情,眼神混濁冰冷的言星,咬住嘴,心裡有股無法壓抑的沉痛悲苦。

言星失去意識後所下的手可沒留情,小院被毀了一半,這一動靜引來其他人。朱炎斌兄弟和任天行首先到來,念兮和瑜兮接著出現,就連朱墨顏,翠兒和剛醒過來恢復精神的霜兒也相繼趕到。

“怎麼回事?”朱炎斌首先開口了,但當他看到言星的狀況後,他一咬牙,和朱炎墨同時攻上去和言星交手。在他們動作時,言星首先就毫不猶豫的使出冷心無影,朱炎斌兩人見狀立刻抬手擋下,但他們沒想到的是言星失去意識後攻擊力竟和之前有著極端的反差。

現在言星的攻擊輕而易舉就險些讓朱炎斌兩人陷入困境。若不是他們兩人戰鬥經驗豐富,再加上千鶴一族優越的警覺性,只怕他們此刻早已傷痕累累。任天行看著言星的變化,對於他身上若隱若現的力量感到熟悉,但又無法確認。念兮看了他一眼,也不拔出滅神刀,赤手空拳的加入戰局。

多了念兮,言星的攻擊更不留情了,身上那股被隱藏的力量也漸漸顯現,讓他以一敵三還未落居下風,甚至有隱隱壓制他們的趨勢。面對這股未知的力量,就連向來沒有表情的念兮都不禁皺眉,這股力量,不屬於這裡,更不屬於神域!

千雨在一開始的攻擊裡有受到內傷,胸口又隱隱發痛。他按住胸口喘了幾口,抬頭看著言星四人驚心動魄的決鬥,心裡急的直跳腳。若加入戰局的只有朱家兄弟那他還不會那麼心急,畢竟實力提升的言星是有辦法和他們相互牽制的。但念兮不同,他有滅神刀在手,萬一不小心傷到言星,後果不堪設想!

想動,但一動胸口就疼的受不了。千雨深吸口氣壓下,喊:“住手!”說著拿過血雨翊就衝過去,強行打破平衡。朱炎斌和朱炎墨同時皺眉,然後向後一跳。念兮在千雨過來時擰眉,沒停手,接著攻擊言星。

見他要繼續,言星也不客氣接著打。靠近時,一看到言星混濁的雙眼,念兮頓時想到自己內心刻骨銘心的一雙眼。這下他可知道言星是怎麼回事了,當下就按上滅神刀,念兮握上刀柄就要動手。

千雨看到了念兮的動作,他立刻衝過去不顧一切的擋再言星面前。念兮眼神一冷,仍是沒停手。翠兒抱著霜兒見狀大喊:“千雨!”

“不可!”朱墨顏一見這情況立刻衝出去,但有一人速度更快。就在念兮拔出滅神刀揮下去的瞬間,一把火紅長槍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下了滅神刀的攻擊。念兮擰眉低喊:“瑜兮!”

千雨愣愣看著擋在面前的人:“瑜兮……”

瑜兮眼神淡漠地看著自己的孿生弟弟,道:“還不到你動手的時候。”

念兮眉頭緊蹙,剛要說什麼的時候,被千雨擋住的言星卻突然一聲不響的離開,以極快的速度離開了蠱王。

“小星!”千雨立刻二話不說的追上去,朱炎墨見狀對朱墨顏喊:“顏兒,翠兒,你們快追上去!”他可沒漏看千雨的情況。心疾發作只會顯出不利,必須盡快幫他治療!

“好!”朱墨顏立刻追上去,翠兒把霜兒交給收起武器走過來的瑜兮,急忙也跟著跑了,去追人。

只是言星和千雨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不過片刻時間就沒影了。朱墨顏和翠兒見狀只好兵分二路去找。



一路往峽谷的方向追去。言星的速度很快,千雨幾乎是拼出自己全部的速度再追,但胸口的疼痛卻讓他漸漸力不從心。咬咬牙,千雨滿臉冷汗,強壓下胸口越來越疼的痛感,再提升速度去追。

翊見他的情況實在是太過勉強,終是忍不住開口:“千雨,不能在追了,再追下去的話,你…”

“我沒事。”在腦海中,千雨對翊道:“現在不能停下,停下就追不到小星了。”

“但這樣你的身體會受不住的!”翊心急如焚。

“受不住也得追!”

見他狠下心要追,翊咬咬牙,道:“我去追吧。”

“翊…”

“我的狀況怎麼說都比你好。你受了內傷心疾又發作,這樣是追不到人的。我去追吧。”

千雨聽了沉默,一會兒後道:“…好。”話音一落,千雨身上立刻發出紅色光芒,接著就見翊憑空出現。直接以人形出現的翊立刻使出他全部的速度去追言星。速度飛快的他以極快的速度拉近彼此距離,眼看時機來臨,翊借機要攔下言星時,變數驟生!

只見空中猛然落下巨大冰錘,翊見狀立刻往後退攔腰抱住不及反應的千雨躲開。冰錘擊中空間不大的峽谷,瞬間山石崩落,不只阻斷了言星和千雨,連千雨和翊所能待的空間也不寬敞。

讓翊飛快變回武器姿態,千雨冷眼看著出現在煙霧中的人,咬牙:“凱.薩!!”

“幾天不見了,怎麼你看上去比上次還虛弱?”凱薩捧著魔導書緩緩靠近,碧色的眼像隻狐狸般盯住面色十分蒼白的千雨,冷笑。

千雨沒說話,只是冷眼看他。但胸口窒息的疼痛卻讓他難以完全握住血雨翊。看一眼凱薩,千雨知道現在想打敗他只有速戰速決一途。所以在凱薩毫不猶豫地翻開魔導書攻擊時,千雨也毫不留情的動手了。

斬毀對方招出的冰蒼狼,千雨分開血雨翊朝凱薩俯衝而去,開始了眼花撩亂的攻擊。凱薩左閃右避躲過他的攻擊,並敏銳發現千雨的速度不及先前。再心裡冷冷一笑,凱薩在兩人距離相近的時候猛地招出冰心錘,近距離重擊千雨的胸口。

“呃啊!!”被擊中本來就再痛的胸口,這下千雨是無法在戰鬥了。向後彈出去,再千雨落地瞬間,翊立刻以人形姿態現身,從後面抱住千雨讓自己當肉墊落地,激起大片塵埃。

“咳!”咳出血花。千雨抓住了胸口的衣襟,一臉痛苦。抱著他起身,翊焦急地喊:“千雨!”

看著千雨蒼白痛苦的模樣,翊知道是心疾發作的緣故,又被凱薩近距離擊中胸口加重了病況,也受了更重的內傷。在這樣下去對他很不利,必須盡快離開!

“想走?沒可能!”注意到翊的意圖,凱薩冷冷一笑,翻開魔導書就要開始下一個攻擊。翊見狀不禁擰緊眉,咬咬牙,抱著千雨轉過身打算用自己擋下攻擊。凱薩見狀又是冷笑,接著招出:“冰心錘。”攻擊千雨的錘子再度出現,以極快的速度往兩人的方向飛射過去。

千雨半睜的眼虛弱地看著翊護住自己,看著冰心錘攻擊過來,病發的他已無力再動,只能閉上眼睛承受這波攻擊。

然而,疼痛,並未降臨。

雙目緊閉的翊疑惑地睜開雙眼,抬眼看去,然後愣住。

千雨也很奇怪為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於是他微微睜眼看去,當他看到擋在面前的背影時,他愣了,傻了,接著眼眶泛紅…

“小星……”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小星……”眼眶泛紅地看著眼前人,千雨的眼中是不敢置信,是狂喜,也有一絲欣慰。

是了,此刻擋再千雨和翊面前,粉碎凱薩攻擊的人,就是言星。

誰也沒有想到,失去自我意識,不但出手傷了千雨又跑的沒影的言星竟會回頭,還擋下了致命攻擊。在他出現的瞬間,已經離千雨和翊不遠的冰心錘瞬間被無心劍以殺氣之刃粉碎殆盡,只留下粉碎的細碎冰渣。

“你!”凱薩怎麼也沒想到這人會突然回頭,還一擊就粉碎了他的攻擊。這人現在的能為簡直和上次不能比,變得更強了!

“小星…”千雨想站起來,但他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根本站不起來。翊扶著他,擰眉:“不要勉強。”

言星混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凱薩,身上的怨氣也盤據到最高點,當凱薩再度發動攻擊時,言星的眼裡只剩下宛如死神般的森冷。凱薩招出冰晶錘,言星冷眼看著他,左手的無心劍往右高舉過頭,這時的翊發現無心劍上的寒意已不是先前所能比擬的了,和言星一樣,變得更強了!

高舉過頭,言星在冰槌過來的瞬間猛然揮下,一擊斬碎冰晶錘並將其粉碎。同時,由冷冽殺氣所組成的冰冷劍氣也劈開山道,從地底竄出,由下往上重創凱薩。

“啊啊啊!!”凱薩發出慘叫,手中的魔導書根本無法擋下言星威力提升的攻擊。情急之下只好虛晃一招緊急撤退。冰刃迎面襲來,言星眼都不眨一下就破壞殆盡,然後看一眼煙霧散去,空無一人的地方,沒反應。



凱薩離開後,翊扶起千雨讓他盤腿坐下,然後將手貼在他後背輸入真氣為其治療,幫助千雨將心疾的發作壓下,讓他減緩痛苦。期間,言星始終坐在一旁的大石上,沒有表情,直挺挺的傻坐在那,沒有動作,卻也沒有離開。

幫千雨療完傷後,翊扶著千雨在大石上坐下休息,然後自己也坐下。緩過氣的千雨喘了幾口,然後扭頭去看一直坐在一旁的言星,心裡是欣慰,高興,還有無法言喻的痛。

“……我怎麼也沒想到,小星竟然會回頭。”千雨啞聲道,眼睛在言星身上停留會兒後轉移到翊身上。

翊看了看言星,然後道:“你是他的牽掛。言星這段時間會疏遠你,是因為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為了不傷害你,所以選擇遠離你,直到他失去意識,逃開蠱王。”

“怨恨會使他失去理智,失去自我,但內心的牽掛怎麼也斬不斷。千雨,在言星的心裡除了父母之外,他最大的牽掛就是你。察覺你有危險後,心裡的牽掛促使他回頭,保護你,無聲的陪伴在你身邊。”

聽著翊說的話,千雨的心裡十分複雜。原來不是生氣,也不是因為他的身分,而是因為不想傷害他,所以才選擇遠離。

小星,你失去自我,但卻沒有失去自己的心。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恢復呢?

壓下心裡泛起的酸楚,千雨閉上眼睛靠著石壁,沒說話。

翊見他沒說話就也不開口。但千雨當時和朱炎斌他們說的話卻讓他有點在意。他斟酌片刻,終於還是開口了:“千雨,有件事我想問你。”

千雨眼沒睜的說:“什麼事?”

“你那時和朱炎斌他們說的話,並不是全部吧。”翊看著千雨,低聲道:“在赤鏈的事件之前,你應該就有決定要造出我,只是赤鍊之事更加堅定了你的想法。那麼之前是因為什麼才有想造出我的想法?對於幽冥道,你很熟悉。”

“………”千雨半睜著眼沒說話。因為翊說的話是正確的,在赤鏈之前,確實有件事給了他這個想法,而那件事就是造就現在幽冥道選王的墊腳石。

千雨微微側頭看著翊,緩緩開口:“翊,你知道幽冥道為什麼要選王嗎?”

搖頭。翊沒說話,等著千雨繼續說。千雨微微嘆息,道:“他們之所以會選王,是因為他們真正的王被奪走了部份力量,不得不陷入長時間的昏迷。而造就這一切的人,就是修羅.靈。”

驟然聽聞此事,翊的眼睛微微睜大,但還是沒說話。千雨低喘幾口氣,緩緩道:“那是任天行步入輪迴後沒多久的事。修羅.靈為了壯大靈氏,讓自己變強,所以他不斷吞噬自己的親人、族人,而這還是再我去攻打幽冥道時才猛然發現的事。”

“修羅.靈的慾望極大,族人的力量已不能滿足他,於是他將觸手伸到幽冥道,想要奪取王的力量,讓自己變得更強。但事實遠遠不只這樣。”

“氏族只剩目前實力最強的五大族,但在更早以前,有個人統領氏族,牽制各部落,那時候是最和平的時期。”

“是誰?”翊問了。千雨看看他,緩緩吐出兩個字:“王族。”

“王族?”翊擰眉。千雨點點頭,道:“氏族是由王族所統領,那個人是最初的王,也是唯一可以牽制氏族各族的人。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氏族的王,是原生靈。而且是幽冥道中的原生靈。”

“什麼?!”這下就是翊也震驚了。

“驚訝嗎?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消息時我也十分震驚。但我沒想到的,是幕後的秘密。”

猶記得那時他還是靈氏貴族,隨修羅.靈征戰四方他並不覺得什麼,直到修羅以取巧方式帶領他們通過幽冥道封印進入內部後,他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那時候的靈氏族人皆與九殿將軍打得不可開交,除卻第一殿和前面那四殿將軍,後面的六到十殿將軍要打就十分容易。

當時他是第一個來到第一殿的人,但他卻沒有力氣去開門,為了和第三殿將軍戰鬥消耗了他不少力量,直到自己都受了重傷才總算困住第三殿將軍。來到第一殿時,他心裡十分困惑,第二殿怎麼會無人固守,就連將軍的影子都沒看見。

但那時他只是想想而已,因為在第一殿的發生的事,讓他意識到前所未有的陰謀。

記得那時……

“修羅.靈,沒想到你竟還有那個臉帶領族人進入我幽冥道。這次,你又想做什麼?”低沉極富磁性的聲音響起,那聲音中帶著不可一世的王者權威,讓沒露面,但卻感到壓力的他十分不舒服。

“做什麼?這全得感謝你那個好弟弟。他破壞了我的計畫,讓我的計畫全部化為泡影,就連摧毀王族都成了沒意義的行動。”修羅.靈的聲音響起,帶著沉穩的低笑聲:“霧流啊霧流,沒從他身上得到的東西,我只好找你要了。”

“你這傢伙!你對霧雲做了什麼!?”王的聲音變得十分憤怒,但修羅.靈卻仍是低笑,慢悠悠開口:“做什麼?我不過就是把他和他的妻子兒女一起埋葬罷了,你沒必要這麼著急啊。”

“修羅.靈,你以為這樣就能達成你的目的嗎?你……”

王的話,讓躲在門後的他猛然睜大雙眼,秘密,在這一刻全盤托出。接著,就是一場大戰。

“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翊皺眉問了。

“實際情況我也沒看到。但從他們的話中,我倒是想出了不少事情。那也花了我許久時間才想通。”深吸口氣,千雨緩緩道:“依修羅.靈和幽冥道之主的談話中,我大膽猜測,氏族也是有人統領的。而統領氏族的王,就是幽冥道第二殿將軍,霧雲。”

“什麼?!”

“所謂的原生靈,就是這世間最初的生命體,與天地同生,擁有絕對不容侵犯的力量。任天行,任逍遙為最初的原生靈之一,掌管神域。而四道中也存在著不可抹滅的原生靈。仙魔道的神厥白氏,修羅道的修羅鬼道,妖魔道的幻氏天族,以及幽冥道的幽冥鬼王。”

“他們既是四道中的原生靈,最強的存在,也是四道之王。”千雨緩緩道:“這些原生靈各自擁有不同的能力,也代表著不同的紀律。任天行和任逍遙所代表的是平穩,他們穩定神妖魔三界的平衡,且絕不允許被打破。”

“而神厥白氏身為正面力量,深不可測。修羅鬼道代表的是血色暴力,幻氏天族代表的是光明與生命。唯獨幽冥鬼王,是光明與黑暗並存,並同時擁有不同屬性的能力。”

“還記得我曾說過幽冥道五殿將軍動不得的話嗎?原因只有一個,因為五殿將軍全都是原生靈。”話一出,翊立刻扭頭看去,眼睛微微睜大。千雨見了苦笑,道:“這也是我在和他們實際交手後才發現的事。但令我更震驚的是幽冥道之王霧流,和統領氏族的霧雲和修羅.靈之間的恩怨。”

“四道原生靈的靈與骨血帶有不同的能力。神厥白氏所擁有的是絕對神聖的力量,只要是帶有正面力量的絕招到他們手裡,威力絕對比正統神裔和修道人更強。修羅鬼道所擁有的是絕對壓倒性的強悍實力,只要他們願意,隨時可以摧毀任何事物。”

“幻氏天族擁有的是生命的回歸,他們的血具有起死回生,中和黑暗的力量。尤其是他們特有的光,那足以照耀世間黑暗。而幽冥鬼王,除卻共有的青春與永生之外,五殿將軍的力量都不同。”

“最初的幽冥道中只有妖魔鬼神,為了達到制約,與天地共生的原生靈出生在幽冥道,成為統領妖魔鬼神的王,那就是霧流。”

“而我對當年那番話所做出的猜測,即為修羅.靈為了得到創世之神的力量而又不想被詛咒,於是他找了身為原生靈的幽冥鬼王,而那個人就是霧雲。只是修羅.靈沒想到的,是身為原生靈的霧雲根本不可能會受到詛咒,就算有也只是微乎其微。原生靈的身分和力量徹底保護了他,詛咒的力量在他身上彈開平均進入了當時在場的人,也包括了修羅.靈。”

“詛咒是保護,也是殘害。”千雨緩緩道:“受到詛咒的侵蝕總有一天會成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詛咒會侵蝕你的心,一旦失去心,就會變成不再是自己的怪物。”

“修羅.靈或許是因為身體開始腐朽。為了不讓自己變成那樣的怪物,他開始吞噬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族人。但這漸漸無法滿足他的慾望,於是他將觸手伸到王族身上,伸到霧雲身上,這或許就是間接導致王族消失的原因。”

“在那次的行動他是失敗的。沒有達成目的的修羅.靈為了滿足自己,於是將觸手伸到幽冥道中最強的人,也就是霧流身上。他在任天行封印幽冥道直至進入輪迴後,用取巧的方式進入幽冥道,和霧流展開決鬥,想借此奪走霧流的力量。”

“只是那時的他因為被霧流重創而不得不離開。而霧流雖沒讓他得逞,但卻被他奪去部分的靈與骨血,導致他意識受創而不得不進入睡眠,這也是幽冥道日後尋王的開端。”

“或許你會想為什麼其他將軍不遞補。原因只有一個,因為霧流既是王也是幽冥道第一個原生靈。只要霧流不滅,他們就不會繼任王位。這是在保護霧流,也是對幽冥道的牽制。而且尋找出來的王也不是說當就能當的,只要沒得到他們的認可,有跟沒有是一樣的。”

“這些猜測你想了多久?”翊安靜片刻後,問。

“很久。”千雨輕喘幾口氣,道:“我花了許久的時間去蒐集資料,去猜想,才想出這些事來。”

“本來我對修羅.靈的印象就不是很好,只是我沒想到他如此喪心病狂,連自己的親人都…”

“那個人本來就是這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的二兒子凱特現在之所以會待在妖魔道也是因為他。修羅.靈想殺了凱特和他的母親以奪取力量,後來被他逃脫還被妖魔之王帶入妖魔道。修羅.靈進不去才做罷。”千雨淡淡道,話語中是對那個男人的不屑和怨恨。

“而庫羅特斯,其實他們應該算在被驅逐的一族中。他們也是因為面臨滅族才會逃入妖魔道。也就是說現在的五大氏族正確來說只有四大族,之後會不會再減少還很難說。但幻族也差點面臨滅族危機。”

“為什麼?幻族不是神域的?”翊擰眉。

千雨蹙眉,道:“他們確實是神域部族,為了遠離紛爭他們也從不離開神域。但不離開不代表麻煩不會找上門。修羅.靈在得到霧流的靈血後慾望就越來越大,越來越無法滿足,赤鏈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失去生命。”

“赤鏈是個不成熟的神厥白氏。她還未成年是不能離開仙魔道的,但她不僅離開了仙魔道還成了那傢伙的目標。但慶幸的是,就因為赤鏈的不成熟,修羅.靈並未得到神厥白氏的力量,只是讓自己不腐朽而已,但這還是對赤鏈造成了傷害。”

“得到原生靈中其二的靈血後,修羅.靈的慾望就更大,他甚至將觸手伸及任天行身上。但由於找不到任天行的本體,於是他只好將觸手伸向幻族。”

“他怎麼不選任逍遙?他不也是原生靈。”這是翊的疑惑。既然想要得到原生靈的力量,任天行行不通,也可以選擇同樣身為原生靈的任逍遙。

千雨搖頭,道:“任逍遙不可能。因為他根本不想與任逍遙為敵。”

“怎麼說?”

看看仍然沒有表情變化的言星,千雨在心裡嘆息,道:“因為任逍遙的神機妙算。”

嗯?

翊擰眉。

“任逍遙最大的武器就是他的先知能力。無須掐指一算,他也能輕易得知未來會發生的事。換句話說,修羅.靈的計畫到他眼裡都等於沒有,有再多陰謀都沒用。而任逍遙的神機妙算也造就了神魔錄的現世,也在幻族被攻擊時及時出手救援。”

“只是幻族族長,如墨。他在那場攻擊中被修羅.靈奪走力量和靈血。血與靈,失去其中一樣神裔都將無法生存。如墨成為了犧牲品,他的長子因為這件事在多年後和修羅道合作,也就是你我都熟悉的氏族封印事件。”

“利用銀狼族所造出的封天鎖在修羅道陰氣最重的地方設下封印,將所有氏族無一倖免的全封印進去。爹也被封印再修羅道,沉睡了多年,叔叔則躲過了那場封印,一直留在人間。”

“我記得這封印直到千年前被當初的地之力持有者解開了。那時出現的地之立持有者有三個。但第一任因為力量被奪走而沒有成功。地之力據說是落入修羅王手中,第二任為了奪回力量進入修羅道,這舉動驚動了修羅王,奪回力量的同時也被修羅王重創,間接讓地之者失去生命。換句話說確實放出氏族的是第三任持有者。”翊仔細回想當初的事情,道。

“氏族被放出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千雨看著翊,道:“現在的我們已無力去改變氏族,也無法和修羅.靈對抗。我們能做的,是把握當下。”

“你想怎麼做?”看看言星,翊看著千雨,等他決定。

看著身旁言星混濁的雙眼,沒有表情的臉龐,千雨咬牙:“去找蕭衛之。”轉頭看著翊,千雨沉聲道:“現在,只有回屬西一途。”

“嗯。”

對翊微微一笑。千雨把頭轉向言星,臉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堅定。

小星,我一定會帶你回屬西,一定讓你恢復。

一定!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扶著石壁起身,“唔……”千雨按住胸口,痛苦悶哼。翊見狀扶住他,道:“還是太勉強了,再休息會兒吧。”

“我沒事。”在翊身上靠了會兒,千雨喘幾口氣試圖讓力氣恢復,但效果甚微。只要心疾的毛病不壓下去,他就很難恢復。

再度努力讓自己站直,千雨正要和翊說出發時,一道焦急的聲音猛然進入耳內:

“千雨—!!”

嗯?

聽聞聲音,千雨疑惑的抬頭尋找,而翊在聲音出現後就消失了。現在的他還是少露面的好。千雨也沒阻止他,只是尋找聲音來源,不過也不用找了,因為聲音的主人在把堵住入口的大石通通打碎後就闖入眼簾。

“千雨!翠兒終於找到你了!”一拳把大石打飛,翠兒三步併作兩步竄到千雨跟前,抓住他開始哭訴:“嗚嗚嗚…千雨啊,翠兒找你找的好苦!翠兒和阿顏都跑出來了,因為千雨身體不舒服,翠兒很努力的找你要給你治療呢嗚嗚!”

“翠兒…”摸摸緊抱著他的翠兒的頭,千雨安慰她:“對不起,翠兒。我讓妳擔心了。”

“嗚嗚,知道就好!”瞪他一眼,翠兒眨眨眼,注意到千雨臉色不佳的她立刻擔憂地問了:“千雨,你的臉色很不好,心臟很痛嗎?”

“……嗯。”按著胸口,疼痛越來越劇烈的他也不隱瞞了,老實點頭。

“你等等。”翠兒見狀也不廢話,立刻從懷裡找出她母親,姬十三娘交給她的藥瓶,倒出兩顆藥丸給千雨吃下,並吩咐:“要全部吞下去喔。”

點頭,千雨聽話的把嘴裡兩顆藥丸全吞下。之後休息片刻,在心臟的疼痛完全被壓下後,他的臉色才好些。“謝謝妳,翠兒。妳給我的藥很有效。”這不是客套話。蠱王雖沒有醫仙那麼擅長製藥,但他們的藥吃下去功效還是很不錯的,所以千雨才會這麼說。

“嘿嘿。娘的藥很厲害,千雨你把藥帶在身上,痛的時候吃一顆。”說著翠兒還很認真的囑咐:“有點痛就要馬上吃,不然就會嚴重了。千雨知道嗎?”

“我知道。”對翠兒一笑,千雨轉身去牽言星的手:“小星,我們走吧。來……”把言星帶到自己身邊,千雨幫他把披風的帽子戴上,然後把他揹起來。

他可沒忘記言星在大白天不能行動,就算現在他失去意識,還是不能夠冒險。

翠兒眨眨眼看著千雨的舉動,搔搔頭,問:“千雨這是要出去嗎?不和翠兒回蠱王嗎?”

“抱歉啊,翠兒。我還有事必須回屬西一趟,也有些事想弄清楚,暫時不回蠱王了。”千雨側頭看了看溫馴地趴在他背上的言星,轉頭對翠兒說。

這樣啊。撓撓頭,翠兒腦袋不太靈光地說:“原來千雨是要回家啊。那翠兒和千雨一起去,翠兒會讓阿顏找我們的。”說完也不等千雨回答,自己嘻嘻笑起。

摸摸她的腦袋,千雨笑了笑,說:“好啊。翠兒和阿顏就和我們一起去屬西吧。不過我必須先找到一個人和他會合才行。”

“誰?”

“蕭衛之。他是我的貼身侍衛,這次為了找我離開屬西,估計現在還沒回去。”

“那千雨知道他在哪嗎?”翠兒歪頭問了。

“如果沒猜錯,他現在該還是在西琴和屬西交界的高樹林。”千雨想了想,道。

“那翠兒用瞬移帶你們去吧。翠兒先通知一下阿顏。”說完她閉上眼睛用靈識聯繫朱墨顏後,睜開眼對千雨說:“翠兒通知阿顏了。阿顏讓翠兒先帶你們去高樹林,他會找到我們。”說著她擔憂地看著千雨,問:“千雨,你現在真的沒事了嗎?還有小星,他還好嗎?”

對翠兒微微一笑,千雨道:“我沒事,你不要擔心。小星也沒事,他雖然失去自我意識,但他心裡還是沒忘記我們,不然他就不會回來,還和翠兒好好相處。”

“嗯嗯!”用力點頭,翠兒很開心的笑了。然後她伸手牽住千雨和言星的手,道:“那我們出發吧。”

“嗯。”千雨點頭,然後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他們已不再峽谷。



此時的屬西王府,傑斯坐在書房內看著桌上這些日子暗中蒐來的證據,沉默不語。一旁,倪三郎安靜的伴隨在一旁,不打擾正在思考的駙馬,只在傑斯拿過杯子喝水,嘆氣後,才開口:“駙馬,這件事您打算怎麼做?”

“現在證據都有了,剩下的是時機。”揉揉隱隱作痛的額角,傑斯放下手,道:“三天後,我打算將此事說出。而那天,正是小星的忌日。”

“十年前的蘭家滅門慘案經過這次的重查後,許多無法拿出的證據如今都能光明正大的攤在陽光下。蘭家這次是躲不了了。”

“蘭葉的長子,怎麼辦?”倪三郎聽完後安靜片刻,低聲問。

傑斯扭頭看他,倪三郎安靜會兒後,低聲道:“蘭沁他,長年臥病在床根本不管府裡的事,蘭葉也沒讓他管理的意思,只讓他專心養病。蘭沁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和弟弟都在做什麼。這次案件重審,蘭家勢必會倒,到時候,蘭沁怎麼辦?”

蘭家很可惡,蘭葉更可惡,他那些兒子也沒好到哪去。但蘭沁絕對是蘭家異類。在蘭葉還未殺了兄長時,蘭沁和大伯的感情就很好,也很照顧蘭睿。在得知大伯,嬸嬸和弟弟蘭睿都慘遭毒手後,他傷心過度而病倒,之後身體就比從前更差了。

若說誰最無辜,這個人,絕對是蘭沁。

出於某種私情,倪三郎不願意看到蘭沁因為自己父親的過錯而被拖下水,但這終究不是他能決定的。他能做的,就是盡力保住蘭沁。

傑斯聽了陷入思索,片刻後,他道:“你的說的也沒錯。蘭沁雖為蘭家人,但他卻不清楚自己的父親和弟弟都在做什麼,說不定連自己大伯慘遭殺害一事,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父親下的毒手。蘭沁,確實是這件事中最無辜的人。”對倪三郎微微一笑,傑斯道:“關於蘭沁的事,我可以幫他,畢竟這件事和他沒有直接關係。查封蘭家一事,就交給你吧。”

“……是。”抬頭看著窗外的景象,倪三郎不由想起自己從前在尚書房裡的事。那是他第一次遇到蘭沁,也是他最快樂的時光,只可惜……



在姜國與屬西之間的高樹林裡,翠兒和千雨在內中奔馳,言星從千雨背上下來後就一直跟著他們在樹林裡奔馳,依舊的沒有表情。行至中途,翠兒和千雨紛紛跳到樹上,爬到最頂端看著前方,言星則站在下面,沒動靜。

樹上,千雨深邃的眼微瞇,他看著整片樹林,靜靜看著哪有動靜。

翠兒攀在樹上,努力瞪著眼睛仔細瞧,卻沒瞧出所以然,她側頭看著千雨安靜的模樣,知道他正努力地找著,也沒去打擾他。千雨靜靜地看了片刻,發現前方的樹林有異動後,他對翠兒說:“前方不遠處的樹林有動靜,我們過去吧。”

“嗯!”翠兒和千雨同時跳下樹,帶著言星往有動靜的方向奔馳而去。行進間,翠兒看了一眼身旁的千雨,她眨眨眼,心裡很疑惑。

千雨不是凡人嗎?翠兒怎麼感覺他和之前不一樣了?不但可以跑的和翠兒一樣快,連視野也增強了不少,這是怎麼了呢?唔…翠兒想不出來!

翠兒努力地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一個結果,最後她決定把此事拋到腦後,反正千雨就是千雨,想那麼多做什呢。把此事想的很簡單的翠兒心情很好,畢竟在半月閣的那段談話她並不知情,不過就算她在場只怕也有聽沒有懂。

千雨和翠兒奔馳到方才所見的地方,停下腳步。千雨仔細聽著四周的動靜,眼微瞇,他身子微蹲,在翠兒尚在疑惑時衝了出去。

“喂喂!”翠兒嚇了一跳,急忙跟過去。千雨飛快地在樹林裡來回穿梭,看到前方的樹叢有動靜後,他神色淡漠,腳尖輕點,在下一瞬竄到樹叢方向,撲到那從樹叢竄出來不及閃躲的人身上,雙雙滾了出去。

“千雨!”趕到的翠兒心裡一驚,連忙跑過去。而和那人雙雙倒地的千雨,兩人同時撐起身體,同時出手。千雨抓住他的脖頸,而那人則反手握刀,抵在他的頸項。塵埃落地,看清彼此模樣的兩人同時一愣,同時驚喊:

“千雨?!”

“莫清風?!”

千雨連忙放下手,莫清風急忙放下刀,他抓著千雨的肩膀急問:“千雨俺聽說上回咱們走後妖魔又來,你有沒有受傷啊?還有還有,你怎麼會從那衝出來?你的速度和功力啥時變這麼高的?你…”

“停停停!”千雨聽得亂七八糟,急忙喊停,他蹙眉道:“你一口氣說這麼多我聽不懂,重來一遍!”

“啊,抱歉。”發覺自己太急躁的莫清風,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張口正要說話,卻聽背後突來一聲大喝:“妖魔鬼怪,放開千雨!”

莫清風聞言一愣,尚未反應過來頭部立刻遭到猛烈撞擊。莫清風吃痛,他按著頭氣急敗壞地回頭,就見翠兒睜大雙眼,嘴巴開開地看著他,似乎沒想到這‘妖魔鬼怪’會是他。

“翠兒妳在幹嘛?是俺啦!”注意到她手裡斷成兩截的木棍,莫清風氣急敗壞地看著把木棍丟掉,努力裝出沒事模樣的翠兒。感覺按著腦袋的手濕濕的,莫清風奇怪地放下手看過去,就見手上沾著鮮血,他愣了愣,高聲尖叫:“啊啊,血!是血!翠兒妳下手太重,萬一俺失血過多怎麼辦?!”

“咦?!”翠兒嚇了一跳,她連忙看了看莫清風流著血的腦袋,接著蹙眉道:“人家只是打的比較大力,把你的頭打破而已,不會怎樣啦。”這點常識她還有,只要包紮就可以了。

千雨揉著額頭看著翠兒把莫清風的頭抓過去,為他治療包紮。言星一直安靜的站在一旁,只在千雨起身後才走過去,然後又站著不動了。那邊,翠兒認真地幫莫清風止血,又拿出繃帶纏上他的頭,纏好後打個結。翠兒看著自己的傑作,滿意地說:“大功告成!”說完還往他頭上拍一下,拍的莫清風呲牙裂嘴的。

千雨沉默地想著事情,待莫清風和翠兒鬧完後,他問:“清風,你怎會在這?你不是應該在照顧小少爺和必安嗎?”

“張小子和白豆腐有小安和虞欣顧著,沒事。”莫清風按著腦袋,道:“倒是你,千雨,你怎會在這?連小星也在。”敏銳的察覺言星和之前不一樣了,但莫清風沒說什麼,只問著千雨問題。

“我是來找蕭衛之的。”

“蕭衛之?俺也正要去找他。”莫清風聽了,說。

千雨聽了,急忙問:“你知道他在哪?”

“知道啊,俺前些日子剛和他通過信,要幫他解決王府的事情呢。”莫清風放下手,看著千雨,道:“既然你也在找他,不如和俺一同去吧。他這些年找你找的都快瘋了,也該見見他了。”

“我知道。”千雨看著他,道:“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

“很好。”莫清風聽了之後笑了笑,他轉過身,朗聲道:“那咱們出發吧。”

剛要點頭,不過千雨倒是想到一件事,他說:“等等,還有阿顏。”

“帥氣小子?他也來啦?”莫清風很驚訝。

“阿顏也來了。阿風你等等,翠兒叫阿顏來會合。”翠兒說著閉上眼睛開始連繫朱墨顏。誰知都還沒開始,人就自動出現了:“翠兒不用找了,我來了。”

“阿顏!”翠兒開心的叫了。朱墨顏摸摸她的頭,走過去對千雨道:“你們的速度還真快,讓我好找。對了,你的身體沒事了嗎?還有小星,他還好嗎?”

“我很好,小星也沒事了。”千雨微微一笑,道。

點點頭,朱墨顏又問莫清風:“阿風,何必安他們還好嗎?傷勢如何?”

“沒事了。就是傷重了些,現在還沒醒來。”莫清風道。

“那就好。”拍拍他,朱墨顏為那兩人的平安感到高興。

“那麼現在是要去哪?”聚首結束,朱墨顏直接切入主題。莫清風說:“咱們現在要去找蕭衛之。他是王府的人,又是千雨的貼身侍衛,找到他確認身分後就回屬西。”

點點頭,朱墨顏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快去找人吧。”

“嗯!”眾人點頭,莫清風立刻帶著他們去找蕭衛之,朱墨顏和翠兒跟著他走,千雨把言星揹起來也跟著莫清風走,往樹林深處前進。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樹林裡,莫清風,千雨和言星,翠兒以及朱墨顏,五人在樹林中奔馳,在穿過一片又一片樹林後,他們來到林中的一片圓形空地。莫清風停下腳步,抬頭看著眼前一隊人馬,對為首的人笑著說:“唷,一些日子不見了,蕭衛之。”

蕭衛之一身黑色戎裝,他挑眉看著莫清風,道:“許久不見,還以為你把這事給忘了,正想找你算帳。”

“別這樣,俺只是有事要辦才耽誤了此事。而且,俺也把你要找的人帶了。”

“什麼?”蕭衛之一愣,他看著莫清風讓開身體,露出站在身後的千雨以及他背上的言星。蕭衛之愣愣看著那張清俊中帶了些冷凝的面容,心裡有熟悉也有震驚。熟悉的是這人給他的感覺,震驚的是言星居然會乖乖的給他揹著!

嚥嚥嗓子,蕭衛之手指著他,顫聲道:“你、你……”

“……十年沒見了,衛之,你和從前不一樣了。”千雨放下言星,走上前,率先打破沉默。上下看了一眼長的比從前高大英俊的人,微微一笑。

“你、你……”蕭衛之驚愕地看著眼前這人,雖然他身上有著昔日小王爺的影子,但之前已經上當過一次,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出差錯。恢復冷靜的蕭衛之冷冷地看著眼前人,道:“莫清風,你確定這人真是小王爺?”就算言星在場也不能輕易下定論。

“他是啊,這還是俺和小星確認過的。再說小星也在場,你不是早該知道了嘛。”莫清風搔搔頭,說。

“若他真是小王爺,那他左腹接近骻部的地方,有沒有顆紅色硃砂痣?”蕭衛之嚴肅道:“駙馬爺曾說過,小王爺左腹接近骻部的地方,有顆紅色硃砂痣。這將會是我們確認身分的其中一項條件。”

紅色硃砂痣……

千雨靜了會兒,抬頭說:“我左腹接近骻部的地方,確實有紅色硃砂痣。”

“嗯?”蕭衛之皺眉,他說:“話都是你在說,怎知是真是假?”

“唉呀,你這人好煩啊,千雨說有就是有嘛!”一直沒說話的翠兒從千雨背後蹦出來,她皺眉看著蕭衛之,道:“你找人的條件真多,小星很確定他是千雨,翠兒也很確定,所以他就是千雨!”說話時,朱墨顏拉拉她,示意她別著急,可惜也不知她懂了沒。

“妳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懂!”蕭衛之聽得亂七八糟,千雨看了他一眼,說:“只要確認就行了吧。莫清風,你來幫我看吧。”

“啊…”看看千雨又看看立在一旁的言星,莫清風搔搔頭,有些呆愣地點頭:“好。”

兩人轉身走進樹林裡,留下蕭衛之,朱墨顏和翠兒面面相覬。至於言星,他根本沒半點反應。

片刻後,莫清風和千雨走了出來。莫清風面色有些古怪,看上去似乎在害怕什麼。他看著蕭衛之,說:“千雨的左腹接近骻部的地方,確實有紅色硃砂痣。”說完,他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媽啊,若是被言星知道他看過千雨的……後果不堪設想,他絕對會拿無心劍追殺他!娘啊,他還想見到太陽,他還有好多事要做,這事千萬不能給言星知道啊!!

看一眼一旁挺立不動的言星,莫清風在腦子裡想到他手舉無心劍,一臉陰森恐怖,眼中還帶著殺氣的模樣。莫清風一陣哆嗦,額頭上的冷汗又流了下來。

聽到莫清風說千雨身上確實有硃砂痣後,蕭衛之的防備稍有減弱,但還是不敢大意,他說:“就算你有硃砂痣,還是不能證明什麼。”

“啊,你真是煩死人了,翠兒討厭你!”被他的固執弄的抓狂的翠兒大叫,擼起袖子就想衝過去,被朱墨顏及時抓住:“翠兒妳幹嘛?冷靜一點!”

“你放開我!翠兒要去找他算帳!”翠兒瘋狂的掙扎,力氣極大的她差點把架著她的朱墨顏拖著走,嚇的他急忙用更大的力氣拉住她,莫清風也急忙跑去阻止。三人在那吵鬧不休,千雨則是安靜地盯著蕭衛之,盯得他渾身不對勁,只得說:“怎、怎麼了?”幹嘛一直看他?

千雨看著他,忽然低低一笑,把在場的人弄得心裡一驚,接著就聽他幽幽道:“我想起一事。衛之,你十二歲在邊疆時,曾經暗戀人家有錢人家的女兒,好像叫瑪姬來著。你還寫了封情書給她,結果被對方當成登徒子打了一巴掌,剛萌芽的戀情就此破碎,當天晚上你在房裡邊哭邊喝酒,還一直哭訴,吵得我受不了,直接把你打昏了。”

此言一出,蕭衛之和身後的暗衛,和一旁吵鬧不休的朱墨顏,翠兒和莫清風,大家聽了這些話都是一愣,接著……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爆笑出聲,尤其是翠兒,笑得特別高興。

“可惡!你們通通不准笑,別笑了!”蕭衛之滿臉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或者兩者皆有。他朝身後的人吼了句,發現他們笑得更大聲了,他氣急敗壞地看著千雨,怒道:“這件事只有小王爺知道,就算你是真的小王爺,也不能揭我傷疤啊!!”嗚嗚,丟臉死了,真想找地洞鑽進去!

“那你還懷疑我嗎?”千雨看著他,淡淡道。

蕭衛之靜下來看著他,其他人也安靜下來。蕭衛之安靜地看了千雨一會兒後,嘆口氣,道:“我早該想到你就是小王爺,言星向來不會認錯人。當初他一語道破那冒牌貨的身分,我該相信他的。”說著他看向一直沒動靜的言星,眼裡的思緒很複雜,但更多的是疑惑,對他現在反應的疑惑

“小星向來不說假話。”聽聞他的話,千雨轉頭去看始終沒有反應和表情的言星。心窩一暖,對蕭衛之微微一笑,道。

蕭衛之也是一笑,然後他振作精神,道:“既然已經找到小王爺,我們必須立刻趕回屬西,揭發那冒牌貨的真面目。”

“在出發前,俺有東西要給你。”莫清風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蕭衛之,道:“這是張小子之前事先寫下的信,內中有著當年蘭家事件的所有內幕,也正確指出蘭葉就是兇手,有了這封信,就可以扳倒蘭家了。”

“你怎會知道這些?”

“因為張小子就是蘭葉的姪子,蘭睿。同時也是當年蘭家事件後唯一的倖存者。”莫清風說。

“原來當年蘭家族長的小兒子還活著,那他現在在哪?”蕭衛之很激動,終於有機會扳倒蘭家,為言星洗清冤屈了!

“張小子他身受重傷,目前昏迷不醒。”想到他們兩人,莫清風不禁低聲嘆氣,他說:“張小子當初為防萬一而寫下這封信,一直放在俺這。這件事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就是白豆腐也不知道。”

千雨聽了無語,心裡也為那兩人擔憂,他看著莫清風,道:“事成之後,回去蠱王前,我可以去看看他們嗎?”

“當然,你們兩人可以說是一同長大的好兄弟啊!”莫清風笑著說,朱墨顏也笑了,翠兒也笑嘻嘻的。一旁的蕭衛之聽出千雨話裡的意思,他急忙問:“小王爺,你不待在王府嗎?”

“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暫時不待在府裡了。”千雨拍拍蕭衛之,道:“這件事我會和爹娘說的,你別擔心。”

蕭衛之張口還想說什麼,但最後卻一句也沒說。他心裡無聲嘆息,道:“如此,我們即刻趕回屬西吧。”他正色地看著莫清風,說:“回去的路上會不平靜。蘭葉的眼線遍佈整個屬西,我們此次的行動或許早已落入他們眼中。一旦他們知曉我們找到了小王爺,一定會擋下我們甚至擄走小王爺,我們必須注意。”

“這事俺知道,俺會和你們一起行動。”說著,莫清風看著翠兒,嚴肅道:“翠兒,妳跟在千雨身邊,別讓他離開妳的視線,知道嗎?阿顏,你和俺聯合蕭衛之一起對付蘭家。千雨,小星就跟在你身旁,他現在的情況俺不清楚,只能由你來照料了。”

“翠兒知道。”翠兒難得正經一張臉,嚴肅回道。

“沒問題。”朱墨顏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

千雨嚴肅點頭,伸手牽過言星又把他揹起來。

雖不知那紅衣女子是誰,但聽到她如此維護小王爺,想必是王爺的朋友。多一人在小王爺身邊保護,他也放心許多。蕭衛之心裡想著,然後他轉身,看著屬西的方向,朗聲道:“既然如此,我們出發吧。”

“好!”

“沒問題!”

眾人精神抖擻的跟在蕭衛之等人身後,坐上馬匹,一動作,紛紛往屬西的方向奔馳而去。千雨帶著言星騎在馬上奔馳看著前方,臉上帶著淡漠和堅毅。

爹,娘,你們等著,千雨回來了!



屬西

屬西最高的樓塔上,一人沉默地看著整座城的樣貌,眼裡是某種深沉。

終於行動了!那幫傢伙終於行動了!不枉他耗費如此大的功夫來設下這個局。既然已經到了收成的時候,那麼他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裡。就等事情都結束,三天後離開吧。

看一眼身後始終面無表情望著前方,沒有任何動作和表情變化的人。那人低低一笑,心裡已經開始為某種猜想而興奮了。

啊啊,真想看看那幫傢伙看到他們時會有的表情。是震驚呢?還是害怕?又亦或是……罷了,哪個都行,只要不讓他掃興就成。

“希望不要讓我失望啊……”手指輕敲扶手,那人笑了,眼裡的異光是那麼的妖異卻又帶著無法言喻的威嚴。他抬頭看看不是很好的天氣。昏暗的天,是怨氣的匯聚。再過幾天,就是怨氣最重的日子,所有受到冤枉的人都會相繼而出,重新踏上這片土地。

“就選那天吧。選擇那決定命運的一天來讓他徹底甦醒,到時所有的怨氣都會因他所牽引,他將會成為最完美的怨氣結合體,到那時他的力量將不再是原來所能比擬。”低低一笑,他白皙的手指略過那略顯殷紅的唇,眼微瞇:“他的怨恨可是從前世累積到今生。怨氣因無處發洩而加重,重到就算他當初只是個不成熟的小族人,到如今也成熟了。未被奪走得力量由此生的他來完成,成為真正的神厥白氏,控制那誰也沒得到的無重力。”

“哈哈,我開始期待了。”隻手負後,他仰望天際,直至天空進入完全的黑暗。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用了兩天時間馬不停歇的趕路,終於趕在第三日來到屬西皇城郊外。眼看皇城高聳的建築依稀出現在視線中,千雨一鞭子毫不猶豫的抽在馬屁股上,帶著言星往前疾馳。

眾人奔馳到姜國和屬西交接處的大草原,那裡有著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且四周毫無遮蔽處。姜國佔地也是不小,他的地勢除了邊界的天蒼山,有一半領土和屬西相接。穿越屬西和姜國間的大草原回屬西皇城是最快的,蕭衛之也是看中這點才能在短短兩日內抵達屬西。

眾人在草原上奔馳,蕭衛之看看前方後對莫清風他們說:“過了這裡,離皇城就不遠了,最晚正午十分便可抵達。”

“好。”莫清風點頭,加快馬匹腳步奔馳。千雨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然後他皺起眉,心裡感到怪異,總覺得事情似乎太過順利了。剛這麼想,就在馬匹方經過草地時,地面忽然毫無預警的發出驚天的爆炸聲響。

這聲爆炸經動了眾人,也驚動了馬匹。

馬兒受到驚嚇紛紛蹄鳴,站立起身,有不少人因為這突然舉動而摔落馬。莫清風在馬匹立起來時連忙穩住,手猛揮將煙霧弄散,他急喊:“千雨!小星!”他可沒漏看炸藥是在他們腳下炸開的!

“我們沒事!”千雨的聲音在煙霧後響起,莫清風聽了鬆口氣,怒火緊接著爆發。

蘭家為了阻止此事還真是手段盡出,是想將他們一舉殲滅嗎?想的到美!俺才不會讓你們這幫兔崽子得意!

穩住馬匹後,莫清風銳利的眼開始環顧四周,欲尋出蘭家之人。

翠兒看著這場爆炸,心裡還不及驚訝,所騎的馬匹腳下卻突然竄出火光,在翠兒尚未反應之時爆開,聲音驚天作響。馬匹被炸的屍骨無存,但翠兒卻在爆炸瞬間縱身一躍,躲開了被炸傷的危機。緊接著就見她手指微動,再落地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身,五指成爪,抓住從背後竄出的黑衣人,手一動,捏碎了他的脖頸。把手中的血沫甩開,翠兒金色的雙眼冷冷地看著出現在眼前,把他們層層包圍的黑衣人,心中的殺意萌生。

“動作真快,居然把我們全包圍了。”蕭衛之坐在馬背上,看著四周,蹙眉道。

“哼,該來的總會來。這一回,俺要把這些傢伙全部解決!”省的一直出現破壞他們的事,一直看到也很煩啊!莫清風心裡憤恨地想,面上也面露兇惡,手裡的刀都舉起來了。

朱墨顏穩住座下馬匹後也看過去,濃霧中,諸多人影在其中若隱若現。他擰眉,然後朝翠兒喊:“翠兒快過來,現在先走再說!”

“嗯!”翠兒三步併作兩步竄過去翻身上馬,坐在朱墨顏背後,和他一同去找千雨。

而馬匹被炸沒得千雨和言星站在草地上,默不作聲。千雨看了把他包圍的黑衣人一眼,手微動,下一瞬已經來到他們跟前,一拳揮去重砸在黑衣人臉上。千雨已經動手,言星就更不用說,他對蘭家的仇不會因為蘭葉的死而停歇,這回看到這些黑衣人只會毫不留情的攻擊。

“喝啊啊!”路被黑衣人擋住,翠兒直接跳下馬,一拳一腳地把擋住她的黑衣人全掃開,動作簡單,但拳頭和腳所帶的力量卻不容小看,黑衣人被她打的哀哀叫,甚至爬不起來。另一邊,黑衣人們緊遵三少的交代,要活捉千雨,盡量別傷到他,但千雨的動作卻甚是靈活,一次又一次地躲開黑衣人的追捕,還不時地打翻他們,搞的黑衣人們氣喘吁吁的。

“喂,怎麼辦啊?”其中一名黑衣人氣喘吁吁地問為首的那人,他的臉上掛著瘀青,還有血絲,看上去很狼狽。

為首的黑衣人緩過氣後,說:“三少還有一項交代。若不能毫髮無傷地捉到,那傷了他在捕捉也無妨,只要別傷的太重了。”

“了解。”知道可以使出武力,那黑衣人便再無顧忌,出手狠戾。反正只要別傷了太重就行。

千雨在打鬥中注意到黑衣人們的變化,不再像方才一樣綁手綁腳,出手快狠準,招招不留情。彎腰閃過黑衣人的踢擊,千雨一手握住黑衣人揮來的拳頭,一手抓住他的手臂,過肩摔將他甩了出去。

和黑衣人廝殺的莫清風和蕭衛之注意到圍攻千雨的那群黑衣人的變化,他們對看一眼,紛紛看出其中的不妙。“可惡!”莫清風把黑衣人劈翻,想到千雨那去,但黑衣們彷彿知道他們的目的,一直把他們隔開來,連翠兒也很難接近。

“別擋我!”翠兒大叫著把黑衣人全掀翻,努力要到千雨身邊,但黑衣人卻好似打不完般一直湧上來,她根本寸步難行。

注意到事態的嚴重,朱墨顏也跳下馬幫忙。三兩下掃開圍攻蕭衛之和莫清風的黑衣人,朱墨顏擰眉問:“現在該怎麼辦?時間緊迫,不能在這被拖下腳。”

蕭衛之也知道事情的嚴重,他對莫清風說:“莫清風,你我帶人擋下他們。朱墨顏,你和翠兒帶著小王爺和言星回屬西。時間緊迫,要快!”

朱墨顏蹙眉,隨手打飛一名黑衣人,他說:“這樣不行。你是唯一能證明他就是小王爺的人,該是你和翠兒帶他和小星回屬西,我和阿風擋下這些人。你快帶人護送他們離開。”

“是啊。俺也這麼想。”莫清風認同朱墨顏的想法。畢竟他們又不認識王府的人,沒有蕭衛之就貿然將人帶去,只怕有理說不清。

“只留你們怎麼行!”蕭衛之很急,但他卻不能只留他們。

“有俺和帥氣小子就夠了。別看他這樣,這傢伙可比俺還強,以一擋百絕對沒問題!”

“是啊。你就別猶豫了,快走!”朱墨顏一拳揍飛黑衣人,隨手抓過攻過來的傢伙的手腕,反手一扭,直接折了。

蕭衛之很猶豫,但他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他說:“我會將庚辛他們留下。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莫清風的回答是直接把黑衣人的脖子給抹了。

蕭衛之急忙跑去牽馬匹衝過去找千雨。而收到命令的庚辛等暗衛則留下幫助莫清風和朱墨顏。蕭衛之在衝過去時順便把翠兒給抓了,知道朱墨顏的打算,翠兒幫蕭衛之開道去找千雨。

莫清風那裡打得不可開交,言星這裡也是,他下手幾乎沒留情,直接把人送上天了。而千雨雖然近日有很大的變化,但他仍是無法久戰,心臟的問題一直沒解決,就算他變得比常人強壯,也抵不過內在的問題。

感覺胸口傳來絲絲悶痛,千雨微微蹙眉,把面前的黑衣人揍翻,又把身後企圖抓住他的人揍暈。千雨低低喘氣,胸口的悶痛漸漸清晰,心知這樣下去對他不利,必須速戰速決!

心裡打定主意,千雨的速度變的比方才更快,出手也更重,但他漸漸蒼白的容顏卻顯示出他的不利。或許是注意到千雨的神色不對,言星在殺了黑衣人後閃身來到千雨身旁,無心劍無情一揮,直接使出冷心無影,大範圍了斷周遭黑衣人。

翠兒和蕭衛之也注意到千雨的狀況,心裡更加著急。知道千雨有心疾,這段時間持續趕路又沒有休息,又逢黑衣人來襲,蕭衛之和翠兒清楚千雨的心臟肯定會受不了,必須盡快趕過去!

“閃開!”出手更狠的翠兒幾乎一拳打趴一人,和蕭衛之一起衝到千雨身旁,突破重圍。扶住千雨,翠兒從他懷中翻出藥瓶,打開倒出藥丸直接塞入千雨口中,急道:“快吞下!”

也不勉強,千雨聽話的把藥吃下。再言星又使出無崖滅解決攻過來的黑衣人又順便開出一條道路後,千雨把人拉過來,在蕭衛之焦急的話語中跳上馬。翠兒和蕭衛之也翻身上馬,蕭衛之快速道:“莫清風他們讓我們先離開。我們快回皇城!”

千雨一句話也沒說,但卻是一鞭子毫不猶豫的抽在馬屁股上,帶著言星率先衝入屬西郊外的大片樹林中。蕭衛之和翠兒抽動馬鞭也疾馳而去。

一擊擋下欲追上去的黑衣人,莫清風持刀冷眼望著他們,朱墨顏則扭動肩膀,算是熱身完成。

冷眼一笑,莫清風和朱墨顏對看一眼,同時動作。

這下總算能放手一博,開殺啦!


屬西

此時的王府裡,傑斯和清寧站在大廳中,傑斯藍色的眼睛淡淡地看著緩緩步入大廳,自稱是千雨的冒牌貨,沒有任何情緒地說:“你來了。”

“父王,母妃,您們派人來叫孩兒是否有事?”小王爺臉上帶著笑,溫和而恭敬地說。

“確實有事。千雨,為父最近在想,是不是該給你找媳婦了,畢竟你也老大不小了。”傑斯看著他,笑道:“對於此事,你有何看法?”

“婚姻之事由父王做主便是,孩兒會僅遵父王之意的。”

“喔?”傑斯微微挑眉,看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變化,他緩緩走上前來到小王爺身旁,道:“那麼你的媳婦,選她可好?”說完他略微揮手,倪三郎拖一名女子來到大廳,把她隨手拋到小王爺身旁後,來到傑斯身旁:“駙馬。”

小王爺見到被拋到身旁,五花大綁,嘴裡塞著布,滿臉是淚的姑娘後一愣,認出這是負責服侍他的婢女,朱翠。眼裡閃過不明思緒,他抬頭看向傑斯,面色自然地問:“父王,這是?”

“她是你的媳婦啊。”傑斯笑了笑,雙手負後,側過身,道:“她不是經常服侍你,還幫你接應外來的消息,不是嗎?”說著,他從一旁的侍衛手中接過帳本和信籤,丟到小王爺面前,道:“這些可都是你在外頭的‘生意’啊。竄改帳本,暗中送出銀兩,你以為都沒人發現嗎?”

“這…父王可是有誤會?孩兒不知曉此事啊。至於朱翠,她確實是孩兒的婢女,但卻不知她竟是內應,請父王明察。” 小王爺一愣後立刻回神,英俊的面上帶著坦然和一絲不易見的委屈,面無表情抓的恰到好處,無一絲破綻。但這樣的偽裝卻早已被經常身處於虛偽的人看穿。

“嗯,不錯,表情做得很好,只可惜,這早已被本王看穿。”傑斯看著他,神情冷淡地說。

“你說你是本王親子,但在本王看來,你不過是個冒牌貨。”傑斯冷冷地看著那臉色微變的人,冷聲道:“你還真大膽啊,敢假冒小王爺進入王府,還暗中轉度府裡資源給蘭家,你果真不要命了!”說話時,傑斯慢慢踱到桌邊。想到這幾個月來的欺騙和遍尋不得孩子的擔憂,在這一刻化為難以熄滅的怒火,他一掌重重打在紫檀桌上,巨大聲響讓在場眾人心裡一顫。

“這、這…父王請明察,孩兒怎會和蘭家私通?這分明是有人在陷害孩兒。再說,那日滴血認親的結果是相融的,父王怎能說孩兒是假的?這真是讓孩兒灰心啊。” 小王爺低垂著頭,面色微白,他不安地看著傑斯,又將帶著求救的目光看向一直沒說話的清寧,他相信這思戀孩子的母親會幫他的。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向幫著他的清寧這一次卻做出了讓他驚愕的舉動。只見清寧像是無法壓抑般地走上前,一把抽出侍衛腰間的劍,一揮劍,冷鋒直抵在小王爺脖頸邊,目光森冷地看著他。

“母妃,您這是……”

“別叫本宮母妃,本宮沒你這卑鄙的冒牌兒子!”清寧目光冰冷地看著一時說不出話的人,她哀傷地說:“本宮的千雨,從來不喊本宮母妃,也不喊傑斯父王。本宮的千雨,他身子虛弱,但卻從來不藉此要求我們幫他做一堆事,他總是要我們別擔心。本宮的千雨,絕不會在暗地裡幫助蘭家。因為蘭葉,是他的仇人。而他也不會放任婚姻大事讓我們決定,因為他早已有意中人。”

說著,清寧哀傷的目光看像同樣看著她的傑斯,緩緩說:“其實那天,你和衛之的談話我聽到了。千雨的左腹接近骻部的地方,有顆紅色硃砂痣,我聽了之後便留意起來。我假借縫製新衣的藉口,讓他在我心腹婢女面前脫下衣衫,那時的回報是,他的左腹,沒有紅色硃砂痣。”

“那之後我開始心生猜忌,我暗中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發現他和蘭家有染,帳本上的數字皆是竄改過的。我想到那日滴血認親的結果,留意他的同時,我翻遍醫書,發現在清水裡置入白矾,即便不是親生的,血也能相融。反之,在清水中加入清油,即便是親生的,血也無法相融。”

清寧哀傷地看著傑斯,緩緩道:“傑斯,其實我早已知道,知道這人不是千雨,只是我不願清醒。我的固執讓你辛苦多年,現在,該是夢醒的時候了。”

傑斯看著強忍悲傷的妻子,低聲嘆道:“好清寧,這些日子苦了妳了。我知道妳傷心,但妳也要高興,因為我們的孩子要回來了。”

“嗯。”清寧眼角帶淚,她笑著點頭。目光轉向面色蒼白,低垂著頭的人時,已變的冰冷無比,她看著他,森冷地說:“說,本宮的孩子現在在哪?說!”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忽然發出低笑,接著聲音越來越大,最後仰天大笑,他帶著嘲諷看著清寧和傑斯,道:“看出我是冒牌貨又如何?真正的小王爺也不會因此回到你們身邊。你們以為蘭家不知道真正的小王爺是誰嗎?我告訴你們,早在拿到手鍊的那天,他們就知道小王爺是誰了。如今他要回來,蘭家怎會讓他,讓你們稱心如意?”

“你把他怎麼樣了?快說!”清寧一聽急了,她怒瞪著他,怒道。

那人看了一眼心急如焚的清寧,嘲笑道:“我們還能對小王爺做什麼?最多就是活捉他,讓你們一輩子見不到面罷了,哈哈哈!”

“你這混帳!!”清寧舉劍要一劍了斷他,傑斯見狀阻止了她,道:“先別殺他,殺了他就死無對證了。”

知曉傑斯的意思,清寧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眼角餘光看到他譏笑的表情,還有露在袖外的,從前他們送給千雨的手鍊,怒火再度竄升的她一劍插入那人大腿。但就在那瞬間,那人卻突然向後躲開了,站的直直地看著滿臉怒容的清寧,又是一笑。

清寧怒瞪著他,怒道:“你沒資格戴這條手鍊!”這是屬於她寶貝兒子的!

那人淡淡的看一眼手腕上的鍊墜,嘴角一彎,伸手取下毫不留戀的丟給她:“要就拿去吧。這於我並無意義。”

接住手鍊,清寧寶貝似的握在手心裡。傑斯站到清寧面前,蹙眉看著眼前這和方才完全不一樣的人,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說不出,想不明,傑斯只好先讓侍衛將人拿下,然後來到清寧身旁將她攬入懷中,安撫道:“別擔心,要相信衛之,要相信千雨,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嗯。”清寧憂心不已地看著王府大門的方向,內心只能祈求。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皇城郊外,翠兒衝在最前頭,她一拳打翻擋在面前的黑衣人,千雨揹著言星和蕭衛之緊跟在後。對她直接蠻橫又簡潔的打法,蕭衛之表示無奈:“我說妳,好歹也是個姑娘,怎麼打架方式卻這般粗俗啊?”

“嘖,打架就打架,哪還有分啊!”翠兒回頭白了他一眼,然後抬腳踢翻黑衣人,把他踢的往後彈,跟後面的黑衣人撞在一起。蕭衛之看了搖頭叫道:“但也沒有妳那般粗魯啊!妳可是姑娘,姑娘!矜持一點!”

“嘿!喝!哈!”根本沒注意聽他說話的翠兒一拳一腳打翻讓她腦火的傢伙,末了還用自己硬梆梆的頭撞上黑衣人的頭顱,把他撞的兩眼一翻,昏了。

一行人一路往皇城城門奔去,翠兒不斷打趴從四面八方竄出的黑衣人,蕭衛之緊跟在後,發覺身後的千雨呼吸漸弱,急忙喊住翠兒:“翠兒等等!”

“怎麼了?”翠兒停下腳步,看著蕭衛之扶著千雨幫助他放下言星,翠兒走到他身旁蹲下,就聽蕭衛之說:“小王爺的呼吸弱了下去,這樣下去不妙啊!”

長時間的奔跑讓千雨的心疾又有了發作的跡象。他們所駕御的馬匹早在半路上就被黑衣人給全弄沒了,眼下只能用跑的。

翠兒一聽立刻把手放在千雨手腕上,為他把脈。診斷會兒,翠兒讓蕭衛之把他扶起來,她把手放在千雨後背,輸入自己的真氣為他護住心脈,說:“娘幫千雨把脈時曾說過,千雨的心疾之前有靠藥物控制下來,至少在他失蹤的這十年內沒有發作。但一旦在復發,情況將會比之前嚴重。”

深吸口氣,千雨面色蒼白地說:“我沒事。”

“您就別逞強了,還是讓屬下帶您走吧。”蕭衛之很擔心。

搖頭。千雨拿出藥瓶又倒出幾顆藥丸吞下,深呼吸在吐氣,在蕭衛之的幫助下起身:“我們出發吧。”說著就要往前進。蕭衛之見狀正要阻止時,卻見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言星突然走上前,把右手的無心劍拔出來咬在嘴上,然後把千雨拉過來揹到背上。

“小星,你…”千雨被他這一舉動下了一跳,蕭衛之也很驚訝,翠兒也覺得很新奇。言星對他們的想法沒反應,揹起千雨後他就一直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什麼。意識到言星在想什麼,千雨心一暖,對蕭衛之說:“小星在等我們出發呢。”

“喔…喔喔!”突然回神,蕭衛之胡亂點頭。見千雨暫時沒事了,翠兒看了看皇城的方向,說:“離皇城已經不遠,翠兒幫千雨護住心脈,我們快趕回王府。”

“嗯!”

四個人持續往皇城前進,越靠近皇城,阻擋的人就越多。翠兒煩躁地把他們全打飛。身為神祗的她不能輕易傷害人類。之前她和濯霜出外遊歷時她已經犯了禁忌,現在是不能在出差錯了。

那時犯了禁忌被姬十三娘罵得臭頭。這次她得小心,即使她呆呆傻傻的,也不想長這麼大還被打屁股。

看著眼前不斷出現的黑衣人,幾乎是一拳一個的翠兒終於忍不下去了,她打翻眼前的幾名黑衣人後,抓過蕭衛之的胳膊,腳尖一動,一跳三尺高,直接從樹上跳過,不費吹灰之力地跳上城牆,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翻過,進入皇城內。

“喂喂,妳!”被她嚇了一跳的蕭衛之下意識緊緊抓住她的手臂,看著她毫不費力地翻過城牆,落下時還一腳踢在牆壁上,借力一躍,直接跳到人家屋簷上,一路抄近路往王府前進。

言星揹著千雨毫不費吹灰之力的跳上城牆,直接翻過入城。而前方,翠兒還笑嘻嘻的:“這樣快些。”翠兒很開心,蕭衛之聽了直搖頭。他回頭看了看,見城外的黑衣人還沒進來,但埋伏於城內的傢伙卻接二連三的出現,急的他哇哇大叫:“啊啊,出現啦!”

“咦?”翠兒一愣,正巧這時有一名黑衣人從她前方竄出,翠兒想也沒想地揮出拳頭,把那人打的鼻血直流,兩眼一翻,從屋頂上掉下去。翠兒看了他一眼,搖頭:“居然連城裡也有。”

“蘭家是出了名的不死心,翠兒,衛之,我們必須小心點。除了人海戰術,他們還不知設下了什麼陷阱。”看著言星右手握住無心劍直接把竄出來欲攻擊他們的黑衣人直接砍對半,千雨揮拳把一人解決後對翠兒道。

點點頭,但想到一事,翠兒低頭去看蕭衛之:“蕭衛之,王府在哪?”

“什麼?妳一路跑居然不知道王府在哪?那妳到底是……”蕭衛之聽了差點跳腳,翠兒笑了笑,說:“專心在黑衣人那,沒注意到嘛,嘿嘿。”

“還嘿嘿!”蕭衛之覺得自己快瘋了,他抱緊千雨,四處看了看,發現翠兒亂跑方向居然沒跑偏後,他急忙道:“翠兒,往妳右手邊方向跑,那個佔地最大的宅邸就是王府,快!”

“沒問題!”翠兒聽了立刻火力全開,快速地往王府前進。

看一眼朝右邊方向衝的人,言星沒有表情的跟過去,而千雨在這期間無意瞄到天空,這一瞄讓他皺眉。

這天昏暗的不尋常。

跳落巷口,千雨等人直接抄進入往王府前進,但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蘭家為了阻止他們竟不惜一切代價在街上設置炸藥!就在他們竄出巷口往王府的方向正要縱身一躍時,他們的腳下竟發出火光,接著……

“轟!!”

突如其來的震天響驚動全城。王府裡,傑斯正走來走去,心裡的焦急讓他停不下來,清寧同樣坐不住,一雙眼睛直往外看。這時,這轟然巨響震驚所有人的心頭,一直走來走去的傑斯停下腳,抬頭看去見王府外圍不遠處冒著濃煙,心頭一驚的他立刻讓侍衛出去瞧瞧:“快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侍衛聽了立刻跑到門口,這時,一陣聲響出現在王府上空,眾人一愣,尚未反應過來時就見四、五名黑衣人從天而降,狠狠地摔在前院。翠兒從上面直直跳下,伴隨著蕭衛之快哭出來的尖叫聲:“啊啊啊啊啊—!!”

翠兒穩穩落地,高舉雙手高興地喊:“安全落地!”說話的時候,蕭衛之狠狠摔在黑衣人身上,緊接著是千雨和言星。被千雨的千斤重擊險些噴了一口氣,蕭衛之忍住痛撐起半身趕緊查看倒在他身上的千雨有沒有事,見他和言星都沒有受傷後,鬆口氣,然後朝翠兒喊道:“妳妳妳,妳幹嘛選這種危險的方式,危險啊!”

“嘿嘿,抱歉。”翠兒搔搔頭,笑著說。

千雨整個人壓在蕭衛之身上,在他身上的是言星。在爆炸瞬間,言星立刻反過來護著他,這一舉動讓他感到窩心卻又驚魂未定。所以在爆炸時千雨立刻反手抱住言星縱身一躍,躍上半空再藉由爆炸的威勢彈飛,翻過王府圍牆進入內部。

抱著言星撐起身,千雨緊張地給他檢查看有沒有傷著,見他身上沒有傷口後才鬆口氣。

“衛之!”傑斯和清寧看到蕭衛之立刻跑過去,本來要到門口查看的侍衛也趕了過去。當他們看到蕭衛之身上的人後,清寧紅了眼眶。

“千雨……”把人抱到懷中,清寧仔細看著他的眉眼,眼淚流了出來,她笑著說:“是了,這眉眼,這髮色…是我的千雨,是我的孩子,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緊緊抱著失而復得的孩子,清寧流下淚水,開心的不得了。

“爹,娘,孩兒回來了……”見到了十多年沒見的親人,就是千雨也不禁紅了眼眶。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傑斯也很高興,他拭去眼角的淚,抬頭看著埋伏在王府四周的黑衣人,他冷聲道:“現在,該來算總帳了。”說著他冷眼看著被兩名侍衛抓住的假王爺,手指微動。

千雨一見父親那架式就知道他想做什麼。他扶著言星起身,對傑斯道:“那傢伙等等再處理,先解決那幫黑衣人吧。”

“嗯。” 黑衣人們全在王府四周的屋簷上現身,傑斯冷冷地看著他們,道:“小姑娘,是妳把千雨帶回來的嗎?”

“不只我,還有阿顏和阿風還有蕭衛之。”翠兒笑笑地說。

“好姑娘,傑斯在此拜謝了。”傑斯笑了笑,說:“我看妳的身手不差,就好人做到底,和我一同解決他們吧。”

“沒問題!”翠兒很豪爽,因為她也被這些傢伙煩到火大,需要發洩怒火。

“那麼就,”傑斯說話間,背後一名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他要動手時,傑斯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在眨眼間他竟已經和他面對面。黑衣人不及反應被他一把抓住臉,往後仰,重重地往地上一撞!

傑斯鬆開手,道:“拜託妳了。”

黑衣人撞上的瞬間,石板地面頓時龜裂,傑斯鬆開手直起身,隨意地甩甩,地上的黑衣人已經徹底昏死過去。見此場面,蕭衛之和侍衛皆是一驚,他們從沒見過傑斯動手,竟不知他身手竟如此矯健。

千雨對這手法並不感到新奇,他和傑斯身為嗜血狼人,戰鬥手法多為赤手空拳,而這是最能發揮實力的作戰方式。

翠兒眼睛發亮地看著,佩服他即使把地板弄到裂開,黑衣人還能保留一口氣的功力,她開心地叫道:““翠兒也要試試!”說完,她也跑去打黑衣人。傑斯看了看四周,扭頭對倪三郎說:“倪三郎,快將清寧帶進屋內,保護她!”

“是!”侍衛倪三郎得令,砍了一名黑衣人後立刻帶著清寧進屋,自己抽出劍,雙眼緊盯著四周隨時戒備。

那邊翠兒已經學著傑斯的打法打起來了,力氣極大的她這一回小心地拿捏力氣,雖說把人弄到頭破血流,但總歸沒出事。黑衣人舉刀往傑斯衝過去,傑斯看出這些人是有經過訓練的,他眼微瞇,不慌不忙地側過身,在黑衣人一刀揮空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費吹灰之力把他掀翻,一記手刀打在頸項,把人打暈。

傑斯動作迅速,幾乎看不清他的動作,甚至不知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對方身旁,等黑衣人發現時,連反擊的餘力都沒有便被打倒在地。蕭衛之打暈一名黑衣人,抬眼時正巧看到傑斯不費吹灰之力把黑衣人掀翻打暈,心裡不禁感到怪異。

但怪異的事情可不只這件,有了言星的前車之鑒,和翠兒的神奇怪力,蕭衛之對這些基本上算免疫了。

有了王府侍衛,還有言星和翠兒的幫助。黑衣人很就被迅速解決,剩餘的黑衣人被逼到門口,頭冒冷汗的盯著朝他們逼近的傑斯等人。期間,他們沒看過一眼被抓的假王爺,而假王爺也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像是在看戲似的。

千雨將這一切看進眼裡但卻沒說什麼,傑斯也沒多說,只是看著那些黑衣人,步步逼近。

黑衣人們背都抵上門板了還是不願意投降。注意到門沒有鎖,他們彼此對看一眼,接著把最前排的人全推出去,自己去推門欲離開。那些被推出去的黑衣人腳下踉蹌,被傑斯毫不費力的抓住丟給侍衛,自己朝他們前進。

而那些犧牲同伴開門逃走的黑衣人還沒走幾步就被逼的往後退,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留在草原上博鬥的朱墨顏,莫清風和眾暗衛。

“嘿,想去哪啊?”朱墨顏笑了,莫清風手舉著刀笑嘻嘻的靠近,擰笑道:“咱們的總帳還沒算完,你們不能走。”

黑衣人們全被逼近王府,這下他們再也忍不住了,紛紛跪下求饒:“駙馬饒命!王爺饒命!我們…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真的!真的只是奉命行事!”

“把蘭葉所做的事一一供出來,本王或許還能饒你們一命。”讓人把他們全抓住,傑斯冷聲道。

“一定!一定!我們一定知無不言,只求駙馬放過我們…我們也是被逼的啊…為了保護妻女只好……”黑衣人們已經淚流滿面的求饒了。

揮手讓人把他們全拿下,傑斯深吸口氣,將目光移到假王爺身上,寒聲道:“接下來該你了。”

假王爺淡淡看他一眼,接著低笑:“該我?不,還沒呢。”說完,在眾人驚愣的目光中,原本扣住他的兩名侍衛突然被彈開,就像被一股無形力量打飛一樣。而在假王爺掙脫後,他中指食指併攏放置唇邊,輕聲念咒。

“啊…啊啊啊啊!!!”咒語響起,原本一直沒動靜的言星突然抱住頭顱,仰頭痛苦嘶喊:“啊———!!!”

“小星!”千雨立刻衝過抱住他,焦急地喊:“小星你怎麼了?哪裡痛?小星!”

“啊啊!!!”言星已經無法回答,只能抱著頭痛苦嘶喊。無心劍脫離他的手心,落在一旁,挺立於地。翠兒和朱墨顏都跑過去,傑斯擰眉看著假王爺,心裡有股不好的感覺。清寧被這聲音引出屋子,錯愕地看著這一幕。

“小星你振作點!”把言星整個抱入懷,千雨摀住他的耳朵想杜絕聲音,奈何卻是徒勞無功。隨著咒語在腦中迴響,言星越來越痛苦,他咬牙推開千雨,身體開始產生變化。

只見言星的身體發著淡淡藍光,接著從腳開始分解,化作點點藍光緩緩消失。千雨被推開後驚愕地看著這一變化,眼見言星就快消失在眼前,他一個激靈立刻衝過去:“小星——!!”

伸出的手想抓住,但卻撲了個空。言星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消失在原地,千雨跌倒在地,愣愣看著言星消失的方向,緩緩低下頭,抖著手攤開手掌,身體開始顫抖。

在千雨掌中的,是一顆紫色鈴鐺。鈴鐺上,沾滿了土以及,乾枯的血跡。種種跡象,都像是在暗示這串鈴鐺被沉埋於土已經很久,很久。

“那是…鈴鐺?”朱墨顏傻了。翠兒嘴巴開開不知該作何反應。莫清風愣愣地看著千雨掌中的鈴鐺,愣愣開口:“那是土和……血?”

千雨已經睜大地看著手中的鈴鐺。這是雌蠱鈴,是和他的雄蠱鈴成雙成對的鈴鐺。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在他手裡?為什麼他會被解開?除了繫上的人外,沒有人解的開的,沒有人……

腰間的鈴鐺微微晃動,掌中的鈴鐺受到牽引也微微一動,但千雨已經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腦子已無法思考。他此刻除了緊握雌蠱鈴,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怎麼會這樣?

而在眾人驚愕時,唯有一人露出一抹風輕雲淡,沒有任何情緒的笑顏。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言星就這麼化作光點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落在一旁的無心劍。愣愣看著他消失的地方,眾人已無法反應,直到淡淡的笑聲響起,眾人才回過神。傑斯冰冷的藍眼冷冷地看著把侍衛彈開,若無其事站在一邊的假王爺,冷聲道:

“有什麼好笑的?”

“好笑?當然好笑。罪惡的一族居然是個癡情種,這如何不諷刺?”假王爺瞇起眼,淡笑道。

傑斯聽了眼瞇起,心裡皺眉。

“你這傢伙!你對小星做了什麼?!”莫清風沒注意到傑斯的變化,怒火衝冠的他只想找這個假扮成千雨的冒牌貨算帳!

“做什麼還輪不到你管。”

“你這渾蛋!!”這下莫清風可氣瘋頭了,朱墨顏,翠兒和蕭衛之也是一陣火大,同時攻上去。莫清風率先衝上去,他刀子毫不猶豫的往假王爺脖頸上揮砍去,但對方見此只是冷冷一笑,念咒的手一動,直接側擋下了莫清風這一刀。

“什麼?!”莫清風睜大眼睛錯愕看著,蕭衛之等人也紛紛停下腳步錯愕看著。傑斯一見這景象眉頭都皺了起來,就連愣在那裡的千雨也抬起了頭。

揮出的刀,離那白皙的脖頸只有兩根手指的距離,但卻被那同樣白皙的手腕擋下。手腕上甚至一點血痕也沒有,刀就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擋下似的,難傷分毫!

冷冷一笑,他原地不動,無形氣勁不怒自發,將攻擊他的莫清風彈出去。

“啊!”

“莫清風!!”衝第二的蕭衛之伸手把人接了。但這力道實在太強,蕭衛之站不住腳,和莫清風一起往後彈飛在地上滾了幾圈。在他們彈飛的同時,朱墨顏和翠兒同時縱身一躍,一腳踢下。

“看招!!”兩人同時一喝。但情況就和莫清風一樣。腳踢下了,距離確實也不遠,但就是無法動到他一根寒毛。朱墨顏和翠兒咬牙使勁,但那人卻只是彎彎嘴角,接著氣勁一發,把兩人彈飛。

被彈飛時,朱墨顏和翠兒同時在半空中向後一翻,半蹲落地,皺眉看著眼前無法傷及分毫的人。

那人看著這情況低低一笑,接著在他四周旋起一道又一道如墨般紅色氣旋,緩緩將他包覆其中。眾人皺眉看著這一畫面,蕭衛之和暗衛們已經不知該做何反應。倪三郎擰眉看著,清寧睜大雙眼十分震驚。千雨和傑斯眉宇皺的死緊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千雨咬牙。

朱墨顏,翠兒和莫清風一見這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氣時,臉色大變。這股氣…不會有錯的,是他!!

“阿顏,阿風,這股氣是那傢伙的…”翠兒可沒忘記在異界發生的事情,這股氣絕對是那個她討厭的不得了的傢伙的!

“啊,沒有錯,這股氣……”莫清風臉色已經一變再變,腦子亂轟轟不知該怎麼辦了。

“是霧流。”朱墨顏動動手指,已經準備動手了。

紅色氣旋逐漸散去,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名有著紅色及地長髮,左肩上有著褐色裘毛,一身紅色皮衣,頭戴紅冠,樣貌和霧流有驚人相似的少年。少年冷冷看著所有吃驚防備的人,金色帶著些許綠色的妖異之眼微微瞇起,冷冷一笑。

“霧流?!”一見少年,翠兒立刻嚇到了,為少年和幽冥王霧流十分相似的面貌。

“不,他不是霧流。”看到少年,朱墨顏反而冷靜下來了。當初隨莫清風他們一同到異界去尋找任天行時,幽冥道的人就有出面阻止,雙方還打了一架。對於當時的領頭將軍,霧流,朱墨顏可是和他面對面打了一架。所謂不打不相識,和霧流對戰過的朱墨顏了解他的能為,更清楚知道霧流和少年的差別在哪。

“你是誰?”朱墨顏冷冷看著他,冷聲道。

“我是誰?這句話問的還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少年冷冷一笑,道:“霧流之名,豈是你們能直呼的名諱。”

擰眉,“你能直接稱呼幽冥道之王的名字,你到底是誰?”朱墨顏是真困惑了。在這世間能直接喊出原生靈名字的人並不多。就算能喊,多少也會因身分的不同而受到壓制,而少年卻能直接喊出,這一般只有兩種情況。一者是少年也是原生靈,二者他是霧流的血脈。

少年笑而不答,莫清風擰眉,道:“小子你能直接喊出幽冥王之名,難道你也是原生靈。”這是肯定話。只有原生靈是任何人都傷不得的。少年能輕易擋下他,翠兒和朱墨顏的攻擊,除了原生靈就是神祗。

少年還是笑。翠兒見狀皺眉,道:“你該不會是霧流的兒子吧?”這純粹是她亂猜。但令所有人吃驚的,是少年的反應。

只見他微微歪頭,笑嘻嘻地說:“如果我說,兩者皆是呢。”

“什麼?!”這下他們都吃驚了。千雨和傑斯一聽變了臉色,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低低一笑,腳不落地的少年輕盈地飄在半空中,妖異的眼瞇起,“我的名字,叫作霧耀。霧流與霧雲之子,記住啦。”



蠱王上空,任天行飄在上空,清冷的眼俯瞰大地,然後他緩緩抬頭,看著昏暗的天際,眼裡沒有思緒。

充滿怨氣的黑色暗流盤據於天,集中在屬西。明天,將是怨氣凝聚至最高點的時候,所有受盡冤屈的靈都會重新降臨大地,然後重複死前的那一刻。只要怨氣不散,悲劇就會不斷重複發生。

屬西,是所有怨氣的起始點。不管是言星的,還是十年前因蘭家滅門慘案而慘遭冤獄砍頭的那些人,都會重新踏上屬西土地。就連最不該出現於此的原生靈,也到了屬西。

幽冥道,你們究竟在盤算什麼?派一個尚未成熟的幽冥鬼王到這世間是最不理智的做法。千萬年前,光是一個原生靈在這片大地喪生就差點引起空前危機,若不是任逍遙及時擋了下來,這世間不會是現在這副和平的模樣。

把視線移回下方的大地,任天行閉上眼睛,緩緩落下。

看來,明天必須赴屬西一趟。



我叫霧耀,霧流和霧雲之子……

這句話,在所有知曉幽冥道的人的腦中打下一道驚雷,打的他們頭暈目眩,腦子亂轟轟的。

“霧流…和霧雲的孩子……”翠兒嘴巴開開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不知該說什麼,朱墨顏和墨清風也說不出話。

傑斯再聽聞此話時臉色大變,一時間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千雨則是睜大雙眼看著眼前的少年,緩緩起身,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你說你是…霧流和霧雲的……孩子……?”說著他開始搖頭,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原生靈繁衍的方式各自不同。幽冥道最強的兩名原生靈結合誕下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霧耀低低一笑,嘲諷道。

“但霧雲不是已經……”千雨說不出口。

“你想說的是,霧雲已經失蹤千萬多年,霧流又長年陷入沉睡,怎麼可能會有我。”霧耀幫他回答了,還幫千雨解謎:“你想說的這些都對。原生靈少了一個是不可能結合的。但若是再霧雲失蹤,霧流陷入昏迷之前呢?那可就不一定了。”

“什麼?!”

“吃驚麼?其實這也沒什麼。原生靈和神裔相同,力量越強,成長的速度越慢。我維持孩童的模樣千萬多年,直到近幾年才長成現在這樣。”霧耀瞇起眼,笑道:“成長速度緩慢,不就表示我的力量,並不輸給孕育我的‘父母’。”

千雨已經不知該如何反應了。霧耀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刺激還不夠,他淡淡道:“千雨,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你們當初所做的事,現在都將一一回報。”

因果循環……當初做的事…回報……

想到什麼,千雨猛地睜大雙眼。

修羅.靈!

意識到霧耀話中的意思後,千雨腳下踉蹌,腳步不穩連連後退。朱墨顏見他搖搖欲墜,急忙衝過去扶住他:“千雨!”

千雨沒有說話,事實上他也不知該說什麼了。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這無非是在告訴他,修羅.靈當初的所作所為現在都將一一回報,首當其衝的,就是言星!

“不……不……”除了這個字,千雨再說不出其他字了。

“千雨!”一見千雨這模樣,莫清風和翠兒對霧耀更火大了。要不是這傢伙,小星就不會不見,千雨也不會傷心!

“渾蛋!!”翠兒和莫清風同時衝上前。翠兒在衝上前的同時消失在原地,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上空,一腳往霧耀的頭踹下。腳快碰到霧耀時,情況就和先前一樣,攻擊被無形的力量阻擋,無法在進一步攻擊。

對這僵持的場面,霧耀冷冷一笑,反手抓住翠兒的腳踝把人抓下,然後在莫清風舉刀攻上來時一把將人甩出去,莫清風反應不及,連忙把刀給撤了免得不小心傷了自己人,然後和翠兒撞在一起彈飛。

而在兩人被彈飛時,一直沒動作的傑斯忽然動了。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只見傑斯以肉眼不及的速度瞬間來到霧耀身側,五指成爪揮去。霧耀神色一冷,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去,和傑斯掌對掌相碰。對掌瞬間,只見他們四周被一股強大的氣勁包覆,接著四面八方傳開,他們足下所站之地瞬間毀滅。

“小心!”朱墨顏護著蕭衛之他們,招出自己的黑色長槍擋下這一擊。翠兒則跑到清寧身旁,也顧不上身份了,直接把人提著就往上一竄,躲開這波攻擊。莫清風則護著倪三郎和千雨,但這股力量過於強大,饒是莫清風也擋的十分吃力。

就在這時,原本十分消極的千雨卻突然身形轉移,來到莫清風和倪三郎面前,手中紅芒一閃,血雨翊出現於手。千雨分開血雨翊隨手一揮,擋下了這波攻擊。

風勁強大,吹的眾人眼睛都睜不開。莫清風和倪三郎抬手擋在身前,待風停時,莫清風睜開眼,看著擋在前面的千雨,低喊:“千雨,你……”

千雨沒有說話,只是身形轉移,再傑斯和霧耀連番交戰中從中插入,用血雨翊分開兩人,並同時一掌襲向霧耀胸口。霧耀眼一冷,舉掌就擋下這一擊,接著在半空中向後一翻,落在不遠處。

“千雨…”看著站在身前的兒子,知道他內心痛苦的傑斯也感到心疼,為千雨和言星無法廝守的痛。

千雨冷冷地看著前方的霧耀,同樣森冷地開口:“小星呢?”

“嗯?”霧耀擰眉。

“小星呢?你把他怎麼了?他去哪了!“已經快被分離的那種痛苦和不安弄得發瘋,千雨說到最後直接吼出,心裡只想知道心愛的人的下落。

“他去哪了?千雨你傻了嗎?言星為靈體,若不是靈魂被毀就是回歸肉身。這麼簡單的問題你想不到嗎?”霧耀瞇起妖異的眼瞳,“還是說,你已經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這樣不行喔,連我這外人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你這當事人可不能不知道。”

“今天……”千雨聽了一愣,開始算日子,在心裡意識到今天是什麼日子後,他臉色驟然大變,就連傑斯也是面色一變。

“今天是小星的……”傑斯睜大雙眼,抖著唇瓣開口。該死!他怎麼會忘了今天是……!

“忌日……”千雨已經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是了,今天是言星的忌日。是十年前,蘭家滅門慘案發生,言星被捕後的第五日,他的忌日。他怎麼會忘了?這本不該忘記的他怎麼會忘!!

想到翊說過言星的肉身早不再墓裡,千雨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吼:“小星的肉身到哪去了?你把他的身體拿到哪了?說!!”

此話一出,引來了傑斯,清寧,莫清風和蕭衛之等人的側目,每個人眼中都是震驚。千雨的話是什麼意思?然後言星的肉體早就不在墓裡了?

蕭衛之不敢相信,當初言星下葬時他也在場,他親眼看著言星下葬,被土堆埋起來。千雨當時也在場,但他如今卻問言星的肉身在哪,這是不是表示言星的墓被挖過?但這又怎麼可能,除非……

“難道有人在下葬後又去開挖……?”蕭衛之喃喃自語地說出這句話,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讓周遭人聽得仔細,引來側目。莫清風聽到後三步併作兩步竄到他身旁,抓住他的肩膀就開始猛晃:“蕭衛之你說什麼?!小星的墓被挖過?!這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啊!!”他已經快瘋了。

蕭衛之被他晃的頭暈目眩,但卻也無法說清,他腦子亂成一團哪能好好回答問題。

霧耀笑看著千雨近乎猙獰的面孔,道:“我怎麼知道他的肉身去哪了。這個問題你該去問李丞坤。若我記的沒錯,當初可是他,蘭葉,陳朗和孫衍一同去將言星的肉身取出的。我幽冥道不過就是趁機讓言星和死屍融合,讓他再回到這世間罷了。”

李丞坤……

聽聞這名字,千雨和傑斯對看一眼,知曉彼此的意思。千雨決定先解決霧耀再去找李丞坤。霧耀知道的事情太多,又是原生靈,要殺他根本不可能,但若能暫時困住他,那他或許就能解開疑惑了。

心思既定,千雨也沒有猶豫的必要,舉起血雨翊就衝上前和霧耀展開近距離交戰。霧耀面色從容地接下血雨翊一招招攻擊,但打著打著,他卻發現了血雨翊的不對勁。

血雨翊,似乎能破除他的防護氣罩。

意識到這點,霧耀神色一凜,開始凝神關注千雨的一招一式,下手也開始謹慎。注意到霧耀的變化,千雨沒說話,只是專心攻擊。赤色之光凝聚在血雨之剪上,千雨眼神一冷,合併雙剪一把揮下:“血雨凝霜!!”

赤色之光化作片片劍雨噴射而出,同時,地面開始凝結紅色冰霜,在霧耀抬手打落劍雨時,充滿怨恨和帶有清聖靈氣的衝擊猛地從地面上竄出,朝霧耀襲去。在半空之中的霧耀擋下劍雨卻來不及反應,眼見衝擊之刃朝自己越來越近,接著就是轟然巨響。

千雨冷眼看著眼前煙霧,再度分開血雨翊,大步朝霧耀的方向走過去,舉起血雨翊就要攻擊。然而就在這時,一條火焰之龍猛地從煙霧中竄出,張牙舞爪地朝千雨竄去。千雨一愣,連忙舉起血雨翊交叉舉在身前咬牙擋下這充滿威力的一擊。

在火龍撞上血雨翊的瞬間,火焰四散卻又化作一條條火龍,四面八方地朝在場眾人攻擊而去。莫清風見狀急忙舉刀運氣擋下火龍的攻擊,保住倪三郎。翠兒則招出自己的大刀擋下這一擊,護住了眾暗衛和在場侍衛。

朱墨顏揮舞長槍,漆黑的長槍環繞著雷電,在火龍撞上的瞬間揮出,長槍上的雷電化作雷龍和火龍對碰,消彌攻擊,保住了蕭衛之。

然而清寧卻無人保護,從屋裡跑出來的她只能愣愣地看著火龍以極快的速度朝她襲來卻無法躲開,閉上眼睛準備承受攻擊時,腰際突然一緊,接著…

血液噴灑天際,一條血淋淋的手臂無聲無息地落再一旁,伴隨著千雨和蕭衛之等人的驚叫聲:

“爹!!”

“駙馬!!”

清寧害怕地睜開眼,接著猛然睜大,震驚地看著把她護在懷中的人:“傑斯……”

“清寧,可有受傷?”傑斯低下頭看著懷中的人,蒼白且佈滿細汗的臉帶著只對她的柔情。

“我……”眼角被鮮艷的顏色所刺,清寧愣愣地低下頭,驟然見著傑斯染血的,空蕩蕩的左袖時,猛地睜大雙眼,抖著手輕摸上去,眼淚就這麼流下:“傑斯……你的手…你的手……”

“我沒事,只要妳平安就好。”深吸口氣,傑斯扭頭看一眼自己被削斷的手臂,道:“至於手,再接回去就成。”

清寧聽了哭著過去把手臂撿回來,寶貝似的緊緊抱著,不在乎自己被血染紅的衣服,對她來說,沒什麼比傑斯和千雨重要。

輕拍她的背,傑斯扭頭看著逐漸散去的煙霧,站起身,和千雨並肩而立。

前方,隱立於煙霧中的人一揮袖,將煙霧弄散,露出真面目。乍然看見熟悉的面孔,千雨和傑斯睜大雙眼,無法反應。而知道此人的朱墨顏和翠兒也無法冷靜了,莫清風更不用說,他已經不會說話了。

“這個人……阿顏這個人是……”翠兒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了。朱墨顏咬住嘴更不知該說什麼。千雨和傑斯瞪著眼前這相貌英俊的男子,看著他無神且隱隱透著赤紅的眼,已經無法淡定了。

“你是……”抖著唇瓣開口,千雨的腦子已經快被連番打擊擊的快停止運作了:“你是如墨……”幻族族長,那個被修羅.靈奪去生命的幻族族長,怎麼會……怎麼連他也……

被喚作如墨的男子無神冰冷地看著他們,而被他護在身後的霧耀則冷冷看著他們,冷聲道:“看到如墨,是否讓你想起了靈氏的罪刑。千雨你並不清楚如墨是在怎樣莫大的屈辱下死去的。他的怨恨,強過任何人,所以他才有能力掙脫任逍遙的封印術。”

“千雨,我說過,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修羅.靈的所作所為,和你當初的放縱,將會一一回報。首先要討回的,將會是你想也想不到的人。”

“什麼意思?”千雨擰眉。看著如墨的眼神也不一樣了。霧耀說如墨是死於莫大的屈辱下,當年靈氏襲擊幻族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心裡一直有股不好的感覺,那種感覺在聽到霧耀的話和看到如墨後漸漸擴大,且變得越來越沉重。

他究竟漏掉了哪個環節?

看著沉著臉,卻又不說話的人,霧耀一揮袖,如墨般的紅色氣旋立刻纏上他和如墨,冷聲道:“看樣子你還是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等到你真正發現時,一切早已來不及。”人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飄渺的聲音在千雨腦中迴響,讓千雨心神不寧。

霧耀消失,王府恢復平靜,但前庭的圍牆和大廳卻因方才的打鬥而有損毀的跡象。傑斯讓所有人到後院的大廳,然後自己扶著緊抱著他斷臂的清寧挪到後院去。到了後院的大廳,傑斯讓他們先等著,然後自己拿過斷臂走到後面去,似乎是想自己接回去。

清寧見了哪能讓他自己來,二話不說的叫來府裡的御醫。那御醫還是從前因為千雨身體不好,皇帝親自下旨配給王府的專用御醫。方才打鬥時御醫一直躲在屋裡,知道傑斯受了傷,也早早就把藥箱整理好等著了。

傑斯進到房裡拉下斷臂的那邊的衣服,露出半邊結實的身軀和血淋淋的斷臂處。御醫很仔細的給他檢查傷口,傑斯深吸口氣,從清寧手上接過自己的手臂,道:“用針線縫回去吧。”

“這……”御醫很遲疑。他還沒聽過手斷了還能接回去的。

“放心。針用火消毒,穿上線,由斷處縫回在包紮一下,過段時間就會自己接回去了。”傑斯笑了笑,接著嘆息:“只是神經方面需要點時間啊……”

“沒關係。只要你能沒事,花再多銀兩,做多少工作,本公主也要你完全復原!”知道傑斯在想什麼,清寧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意思是:敢不好好養傷整天想著公事,本公主就要你好看!

無奈一笑,傑斯很無奈,但也很窩心。啊,能娶到一個真心喜歡自己的人真好。

兩人又開始了無聲的放光,御醫頂著這足以閃瞎眼睛的光低頭幫傑斯把手縫回去,頭上全是汗。而這一弄,就是到了晚上。

相較於這對夫婦的恩愛,大廳裡瀰漫著陰鬱的氣氛,為方才事,而最陰鬱的人,就屬千雨了。

言星的消失本就讓千雨十分難受,現在又多了個霧耀讓他煩心,然後又多了個如墨讓他苦惱。

這不禁讓他想,這個修羅.靈這段時間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惹的人家現在幽冥道跑出一個原生靈來找人算帳。之後又去惹毛幻族,搞的人家兒子為了報仇把氏族全封印了。現在出來了還是繼續胡作非為,連被他害死的如墨都跑出來了,這人到底有多失敗啊?不對,那傢伙連人都稱不上。

看著千雨臉色變過來,變過去的,蕭衛之等人看得心驚膽顫,莫清風三人臉色也沒好到哪去。現在有個原生靈跑出來,死去的幻族族長復活,言星消失,還有什麼比這更悲劇?

煩躁地揉揉腦袋,難得努力思考,難得這麼鬱悶的翠兒受不住了。甩甩發悶的腦袋,翠兒把自己的頭髮弄得亂七八糟的,看蕭衛之很疑惑的想她又哪個筋不對了。朱墨顏也很心煩,事情一下子變得這麼複雜,就算是他也不禁感到棘手。

大夥人就這樣各懷心思地坐在大廳裡,誰也沒回房休息,就這樣待到深夜。即使身體疲憊,但精神怎麼也無法放鬆,尤其又經歷了白天的事,明天又是恐怖的一天,誰睡的著。

想到明天,王府內知情的人臉色都凝重不少,連蕭衛之和倪三郎面色都十分沉重,猶豫著要不要告知千雨明天會有的情況。不知道明天怎麼了,壓不下心裡的煩躁,千雨騰地站了起來,他一起身,所有人都看了過去。莫清風問:“千雨?”

“……我去找李丞坤。”千雨的臉陰森的可怕,沒看過他發飆的眾人都大氣不敢出。知道他已經快被心裡的擔憂和煩躁逼得發瘋的莫清風低聲嘆息,道:“俺和你去。”

“我也去。”朱墨顏走上前。

“翠兒也去!”翠兒從椅子上跳起來,道。

“屬下也去。”蕭衛之和倪三郎同時出聲,他們也很想知道言星的屍體是怎麼一回事。

“走吧。”千雨率先走出去,莫清風,蕭衛之等人跟在後頭,一同往大牢走去。

此時的牢中,李丞坤頭髮凌亂,身上有些骯髒地坐在乾草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牆角的小洞,看著老鼠探出頭又縮回去。恐懼的心裡早慢慢平復。其實日子過去這麼久,在一開始的強烈恐懼因時間的過去漸漸消散後,李丞坤已經慢慢平靜下來,也看清了許多事。

回首當初,其實他真的沒理由殺死言星,更沒理由和蘭葉合作。現在仔細想想,當初會和蘭葉那惹禍精合作,也不過一個貪字。為了錢財,他和一個狼心狗肺的傢伙合作,毀了自己的前程,又惹來一個言星來復仇,這怎麼想怎麼不值。

可惜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陳朗和孫衍死了,蘭葉也把自己害死了。十年前的蘭家滅門慘案發還重審,所有證據被一一查出,很快的,抄斬的命令就會下來,蘭家會被抄家,他李家也逃不過,孫家更不可能保住。唯有陳家,皇帝絕對會看在陳朗長子長年駐守邊疆,穩定邊疆安寧和二子陳翊的盡忠職守而放過他們。

更何況在那之前陳朗便是戰功累累的五大將軍之一。先不說他幫屬西打了多少勝仗,光是在戰場前線打滾又屢屢負傷直至戰勝,皇帝看在這點上絕對會放過陳家的。

可惜陳朗也是被蘭葉給拖下水,才會死的身首異處。

“唉……”說來說去,還不是他們的貪心給了蘭葉動手的機會,不然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在草蓆上躺下,李丞坤閉上眼睛準備睡了。離明天,只剩下幾個時辰了,還是早點睡吧,不然明天肯定會被嚇的睡不著覺。

就在李丞坤閉上眼睛準備睡了的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在他頭上響起:

“李丞坤。”
正文 第五十章
“李丞坤。”

嗯?

納悶是誰在叫他的李丞坤疑惑的抬起頭,卻見蕭衛之和倪三郎還有四個不知道是誰的人站在牢房外,正低頭看他。

“衛公子和倪侍衛?你們怎會到這?”李丞坤坐起身,很疑惑地看著他身旁的四人:“他們是?”

蕭衛之沒有回答,千雨上前幾步在他面前蹲下和他平視,一字一句地說:“小星的肉身呢?”

此話一出,李丞坤瞬間變了臉色,更讓他心驚的是這人對言星的稱呼。小星之名,向來只有小王爺和駙馬等人會這樣喊,這人如此平順地喊出來,再加上這人的髮色和眼瞳……

倏地想起之前王府尋找小王爺的消息,他抖著手指著千雨,顫聲道:“你…你是…小王爺?”

“放肆!”蕭衛之皺眉,道:“王爺豈是你能這樣隨便指著的?快放下!”

抬手示意蕭衛之稍安勿躁,千雨深邃的眼睛死盯著李丞坤,緩緩道:“李丞坤,十前年的蘭家案件本王已經知道是你,蘭葉,陳朗和孫衍所為,小星更是你們聯手害死的。關於這樁仇恨,本王會交給紀律來處置,但關於小星的肉身,你今日必須給本王交代。”

李丞坤咬住嘴顫抖,千雨盯著他,眼神漸漸變冷:“李丞坤,本王已經知道小星墓裡是空的。這應該是你們去挖出來的。說,你們把小星的肉身怎麼了?為何要封住他的手腳和五感,現在又把肉身移哪去了?”說到後面,千雨的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狠戾。

周遭開始瀰漫一股若有似無的冰冷殺意,莫清風等人擰眉,知道這是千雨發出的殺氣,他們並未阻止。因為他們十分清楚,言星的消失給了他多大的打擊,也讓他十分不安,或許只有問出言星屍首的下落,親眼見到,千雨才能慢慢平靜。

李丞坤被他這股殺氣和眼神弄得大氣不敢出,渾身顫抖,心裡十分猶豫到底要不要說。看出他的遲疑,千雨神色更冷了,他站起身毫無預兆地抽出蕭衛之腰間的劍斬斷鐵鍊,打開牢房大步走了進去。

“小王爺!”

“千雨!”大夥人心急了,正要衝進去,但門口卻憑空出現一名紅髮男子擋住,和千雨同樣深邃的眼睛裡帶著冰冷。他就這樣擋在門口,對按上腰間武器的莫清風等人說:“沒事。”

話一出,莫清風擰眉,朱墨顏拍拍他的肩膀,道:“先看看情況再說。”莫清風看看他,緩緩鬆開按上刀柄的手,決定先看看千雨要做什麼。

千雨面目森冷地朝李丞坤靠近。李丞坤被他駭人的目光嚇的直往後退,直到背抵上冰冷的牆壁,又看到千雨手中閃爍冷光的劍,一個激靈,急忙磕頭求饒:“我錯了!王爺我錯了!我…我不該那樣對言星,不該陷害他……我…我真的知錯了!!王爺饒命啊!!”

心煩的千雨沒聽出他話裡的另一個意思,只是一把將人拎起提到自己面前,眼神兇狠地道:“小星的肉身到底怎麼了?你們對他的屍首做了什麼?現在在哪裡!!”後面直接吼了。

“我…我說!我說我說!!”李丞坤緊抓住千雨提著他領口的手,害怕地喊:“我…我們怕言星來找我們報仇,所以在言星下葬當天晚上去把他的肉身挖了出來,交給了道觀中德高望重的道長,讓他封住言星的五感和手腳!!”

“再交給道觀之前還有誰出現!”千雨可沒忘記言星肉身被融合之事。

“一、一個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的傢伙!”

“他是誰?!”

“不……我不知道…不知道啊……”李丞坤被千雨勒的面色蒼白,深怕自己命就這麼沒了,他急道:“那個人完全沒有露過面,我們根本不知道他的長相!他說他可以幫我們徹底壓制言星,所以再交給道關前我們先將言星的屍首交給他了!!”

“他對小星做了什麼?”千雨惡狠狠地問。見李丞坤又遲疑了,千雨直接把人往牆上重重撞去,怒吼:“說!!”

“我說!我說!”被撞得眼冒金星,李丞坤急忙道:“那個人,那個人先把言星的屍首帶走,然後幫我們封住了言星的手腳和五感,用名為咒布的東西緊緊包裏後交給我們,然後他就消失了!”

“之後…之後我們就把言星的屍首交給道關,讓他們加強封印,再言星原本就包有咒布的肉身上在纏上寫有符咒的黃布,然後我們就把言星的肉身藏起來了。事情…事情就是這樣……”

“那人消失了是什麼意思?”千雨沒漏聽這句,若他想的沒錯,那人極有可能是幽冥道之人。

“就…就是消失了啊。我們不過是接過言星的屍首而已,在抬頭他就不見了,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幾年我們都沒找到此人。”見千雨有放鬆揪住他衣領的手,呼吸終於順暢讓李丞坤稍稍鬆了口氣。

千雨聽了沉默下來,莫清風等人聽了也是蹙眉。照李丞坤的話聽來,那把言星屍首帶走的人極有可能是幽冥道的人,但他又為何大費周章地幫他們把言星的手腳和五感封印?這人到底是誰?

謎團越來越多,蕭衛之,倪三郎,莫清風,朱墨顏和翠兒都擰眉思索。只是翠兒腦袋不靈光,想了一會兒就頭痛了。千雨也陷入深深的思索中,對於把言星屍首帶走的那幽冥道之人,他也很疑惑是誰。

深吸口氣,千雨把這疑惑壓下心底,沉聲道:“小星的屍首在哪裡?”

“啊?”李丞坤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千雨晃晃他,快沒耐心的他口氣十分不好地說:“我說小星的屍體被你們藏到哪去了!”

“啊啊!”被狠狠嚇了一跳,李丞坤渾身顫抖地喊:“在…在刑部牢房!!”

“刑部牢房……”喃喃默念,千雨丟下李承坤轉身大步走出,紅髮男子,翊跟著他走了。叫人把牢門給鎖了,蕭衛之和莫清風等人跟著千雨往外走。留在牢裡的李丞坤愣愣看著他們離開,喃喃自語:“不能去……不能去啊王爺……明天,明天是……”

大步朝王府大門走去,開門欲出時,千雨停下腳步,轉頭去看蕭衛之和倪三郎,道:“衛之,三郎,你們留下來保護爹娘。阿風他們陪我去就成。”

“不,王爺。小的還是隨你去吧。”蕭衛之不妥協。

“衛之……”

“小王爺,衛之,我留下吧。”倪三郎見他們僵持也不是辦法,於是退了一步說:“屬下留下來保護公主和駙馬。衛之隨你去。王爺,您離開屬西已經有十年,有些東西已經變了,有衛之跟著也好省去不必要的麻煩。”

看了看倪三郎,千雨點頭,拍拍他的肩膀,道:“爹娘就拜託你了。”

“王爺請別這麼說。保護駙馬和公主本是屬下職責所在。”倪三郎正氣凜然地道。千雨深深看著他,按了按他肩膀,然後轉身推開王府大門大步離開。

倪三郎看著他們離開,轉身就要入內,但走到一半他卻猛然停下腳步。倪三郎端正英俊的臉上帶著凝重,抬頭看看天色又算算時辰,想到明天是什麼日子後,他暗罵一聲該死,提著自己的劍連忙衝出王府。

離開王府的千雨二話不說就直奔刑部。他的速度很快,翠兒帶上蕭衛之,朱墨顏帶莫清風,速度很快地跟在千雨後頭,聽著蕭衛之的指路一路飛快地來到刑部大門前。

毫不喘氣地看著刑部大門,千雨去推門,門被鎖起來打不開。蕭衛之拿出鑰匙去開門,門一開,千雨立刻帶著翊衝進去,莫清風等人跟在後頭。千雨依尋著記憶中言星當初待的牢房,但不知為何,裡頭的格局似乎有那麼點不一樣了。

左彎右拐地來到深處一間牢房,千雨在那漆黑沉重的大門前停下,曾經沉重的夢境再度出現在腦海中。同樣漆黑沉重的大門,同樣壓抑的感覺,但不知為何,這扇門,似乎少了那種森冷的感覺。

深吸口氣,千雨抬手放上大鐵門,一用力,緩緩推開。

入眼的牢房,仍然是一張竹床和諸多刑具。但不同的是,這些刑具看上去十分的新,就連竹床上的白色被單都那樣的白。

壓下心裡怪異的感覺,千雨轉身對他們說:“我們快找找小星的肉身!”

“好!”眾人急忙忙地分散四周,開始尋找被開挖過的地方。千雨不顧身分直接趴到地上找,他一趴,翊和蕭衛之自然也趴下去。三個人在地上趴著找,朱墨顏,莫清風和翠兒在牢房四周尋找,但不管怎麼找就是找不出蛛絲馬跡。

“奇怪?怎麼都沒有?”找了一陣,翠兒停下來抓抓頭,百思不得其解。這牢房都快被他們六個人翻過來了,怎麼都找不到。

其他人也很疑惑。翊扶著千雨站了起來,找了那會兒工夫,他也沒發現有挖過的痕跡。蕭衛之抓抓頭,想到什麼,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啊!”

“怎麼了?”莫清風看過去,這人怎麼了?叫那麼大聲。

“王、王爺,屬下突然想起一事……”底氣不足。

“什麼事?”

“屬…屬下突然想到,這刑部在五年前就另外蓋一座新的了,舊的已經廢棄,沒人再去了。而我們現在待的,就是新刑部……”蕭衛之說不下去了。

“…………”千雨頓了半响,跳起來大吼:“你怎不早說!!”

“是啊!你讓大家都白忙一場!”翠兒和莫清風也跳起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今天事情實在太多,前幾年我也都待在邊疆,一時間忘了才……”蕭衛之很不好意思。嗚嗚,他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把那股焦躁壓下,千雨開始分析。李丞坤說是藏在刑部牢房,蕭衛之又說這是五年前新蓋的。時間點算一算,那屍體是在……

“舊刑部牢房!”一個激靈,千雨轉身就跑,翊緊跟上去。被千雨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一跳的蕭衛之四人回神後急忙跟上去,跟著千雨跑出刑部,往刑部舊址衝去。

一群人急急忙忙地跑到刑部舊址,來到大門前,千雨停下腳步看著破破爛爛又沒關緊的大門,咬牙不語。

是了,就是這裡,和當初夢到的地方一模一樣,只是變的老舊了,但感覺仍舊未變。緩緩按上腐朽的大門,瞬間,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透過掌心無聲無息的流遍全身,讓千雨倒吸口氣,收回手。

“千雨。”看著他的反應,翊擰眉。和千雨有著契約的他也透過千雨感覺到了那股說不出的寒意。這種感覺,是無法消散的怨氣的凝結體。

在千雨身後停下,莫清風,朱墨顏和翠兒都眉宇緊蹙。這股怨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強大,強到連蕭衛之都感覺到了,身體忍不住的顫抖。朱墨顏抬手按上蕭衛之的肩,用自己的靈氣護住他不讓他受到怨氣傷害。

看了看千雨變的謹慎的側臉,朱墨顏按上門扇,代替千雨推開了這扇宿命起點的大門。一打開,只剩殘岩斷壁的舊刑部暴露在眾人眼中,陣陣刺骨寒風襲來,讓眾人都從腳底冷上來。

嚥嚥嗓子,莫清風和蕭衛之率先走進去,千雨和翊隨後,最後進去的是朱墨顏和翠兒。看著門已經倒塌的大廳和牆全倒,露出部分走道的走廊,千雨把視線移到走道盡頭那變的殘破卻沒有倒塌的後院,眼裡十分複雜。走廊的盡頭,沉重的黑色鐵門後,便是言星當初被關押直至送命的房間。

小星,你會在那裡嗎?

千雨握了握手,咬牙走進去朝那裡靠近,但這裡的怨氣實在太強,強到就連大廳也難以靠近。千雨停下腳步,這裡的怨氣拒絕他,他無法再靠近了。千雨動不了,翊自然也無法動彈。朱墨顏和翠兒也被拒絕,無法前進。還能靠近的莫清風,蕭衛之見狀,看了看彼此,莫清風道:“俺和蕭衛之進去看看吧。”

點點頭,千雨叮囑:“要千萬小心,不對勁就快出來。”

“好。”嚥嚥嗓子,莫清風和蕭衛之打起二十萬分的精神緩緩進去,一踏入大廳,兩人就感覺自己快被凍僵了,實在太冷了!兩人小心翼翼的走進去,穿過那可以看到外面的走廊,莫清風朝千雨他們揮揮手,和蕭衛之一同往深處前進。

看著他們消失在走廊上,千雨看著那延伸至後院的走道,無法再看到蕭衛之他們的他十分擔心,心裡有不好的感覺,還有點怪怪的。

千雨在心裡擰眉思索,但還不給他想個明白,變數驟生!!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變數以讓人不及反應的瞬間發生,在蕭衛之和莫清風進入屋內不久,裡頭立刻傳來驚天震響,讓千雨等人都是一愣。接著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時,蕭衛之和莫清風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飛出,直接把壞了一半的牆壁撞爛,摔了出來。

“衛之!”

“阿風!”

千雨和朱墨顏等人立刻衝過去把人扶起來,蕭衛之嘴角溢出鮮血,按著胸口似乎很難受。莫清風也好不到哪去,雖沒吐血,但肋骨也斷了兩三根。翠兒和朱墨顏見情況不妙,立刻二話不說的幫他們治療。千雨和翊站起身擋在他們身前凝神戒備,他們感覺到了一股空前絕後的危機正在朝他們靠近。

翠兒和朱墨顏幫兩人治療,在兩人臉色好很多後,朱墨顏急忙問:“阿風你們怎麼會受傷?裡頭到底怎麼了?”

“咳…是…是……”莫清風說不出話,蕭衛之也是面色慘白,為方才的那一幕。朱墨顏見了擰眉,正要說話卻發現有一股從未感受過的壓力正朝他們靠近,他立刻和翠兒站起身來到千雨和翊身旁,和他們凝神戒備。

再迴廊盡頭,一道影子若隱若現,飄渺無蹤,等到影子清楚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已來到大廳。

只見大廳深處,一道紅色身影若隱若現,正緩緩朝他們靠近,但卻又在眨眼瞬間來到門邊,紅色的皮靴踏出門檻,被隱匿在陰影中的面容緩緩顯現。隨著這人的出現,朱墨顏和翠兒的眼睛越睜越大,十分震驚。

但震驚的,莫過於千雨和翊。當千雨看到這人時,他眼睛睜的老大,幾乎沒了反應。

眼前的人,一身的紅衣,從頭到腳無一例外,就連他頭上充滿異國風味的帽子也是大紅色。但這並不是讓他們震驚,和千雨沒了反應的原因。真正讓千雨沒了反應的,是這人的樣貌。

那深入骨隨的熟悉。

赤鏈……

不對。這人是……

“小星……”千雨愣愣地喊出這麼名字,無法反應地看著這人踏出大廳,出現在無月光的黑夜下,左手放在左腰際上掛著的紅色劍柄上,一按,一股從未有過的森冷和不容忽視的氣勢就這麼不怒自發,襲捲整個前院。

言星冷艷的臉龐在無月光的黑夜下顯得陰森恐怖,他雙目緊閉沒有睜開的跡象。而他右手中的無心劍,則是在小震盪後消失,接著就見穿著一身異族服飾的無心從言星身後出現在他身旁站定,清冷的眼沒有絲毫情緒。

看到沒有絲毫情感的無心,千雨的心直往下沉,翊的臉色也開始沉下去,為無心的反應。

一旁,朱墨顏和翠兒都無法反應了。翠兒抖著唇瓣開口:“小…小星?阿顏,那是小星沒錯吧?是他沒錯吧?怎麼會這樣……”

“妳沒看錯。”朱墨顏間接回答了翠兒的困惑。這下他總算知道莫清風和蕭衛之說不出話的原因,他也快無法反應了。誰能知道,本應被埋在這的言星居然會以這種方式現身,還重創了兩位熟悉的友人。更讓他吃驚的是,這整個瀰漫舊刑部的怨氣,居然全出自言星!!

雖然知道言星是死於枉死,但朱墨顏怎麼也想不到他的怨氣竟會這般強大,難道還有什麼是他無法放下的嗎?!

“小星……”千雨腳步不穩地緩緩走過去,他伸出了手,似乎是想碰到言星,又或者是別的原因,他已經不知道了。早在看到言星的那一刻起,他就無法思考了。

“小星……”距離言星只剩下五步遠的距離,然而臉頰上突如其來的刺痛卻讓千雨一愣,心緩緩下沉。緩緩抬手在臉頰上輕輕一碰,冰冰涼涼的。千雨愣愣地看著指尖上的鮮血,緩緩看像仍舊閉著眼睛,但右手卻抬起,伸出食指。冷光,來自他的指尖。

“千雨!”護在千雨前面,翊皺眉看著沒有表情,雙目緊閉的言星,心裡不敢相信他竟會傷了千雨,而無心……

把視線移到冷眼旁觀的無心身上,翊用和他目光同樣森冷的聲音開口:“無心,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阻止?

聽出他的意思,無心一金一銀的眼瞳緩緩挪向翊,淡淡開口:“我有什麼理由阻止。”

“你什麼意思!”不等翊開口,聽不下去的翠兒搶先吼了。

“復活的死屍只會攻擊自己一生中最痛恨的人。言星攻擊千雨,不就表示,言星心裡最痛恨的人,是千雨。”無心冷冷說了這句宛如驚雷的話。劈的眾人腦子一震,嗡嗡作響。

最無法平靜下來的人,就屬千雨。當他聽到無心說自己是言星最恨的人時,他的腦子瞬間空白無法思考,壓下去的心痛在這一刻彷彿無法再壓住,被狠狠撕裂開來,隱隱作痛。

身軀晃動,無法在支撐下去的千雨向後一軟就要倒下,翊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千雨!”

“千雨!”心頭怒火一把竄起,翠兒轉頭狠狠瞪著無心,金色的眼都因怒火而變紅,她怒吼:“你這傢伙胡說什麼!小星怎麼會恨千雨!你不要胡說八道!”

“怎麼不會?這股怨恨,是從前世帶至今生。”無心淡淡說出了一句讓千雨瞬間睜大雙眼的話,就連翊都臉色大變。

不理會他們,無心緩緩說:“你們認為我為什麼要選言星為主。除了他與我有緣外,另一個原因即是,他是我最初的主人轉世。”在千雨震驚的目光下說出這段話,無心緩慢而冷淡地說了:“這樣說你可想出來了?千雨,言星就是赤鏈,赤鏈就是言星,他們不過就是前世今生的關係。”

“什麼?!”這回震驚的有朱墨顏,莫清風和翠兒。總之在場知道赤鏈是誰的都被這番話震驚了。而千雨已經沒有反應了。翊見他情況不妙急忙搖他:“千雨!千雨你振作點!”

被翊晃來晃去,千雨深邃的眼睛死盯著和赤鏈長的一模一樣的言星,此刻的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言星毀容前的樣貌會如此熟悉了。原來言星就是赤鍊,他們竟是同一個人!而幽冥道竟然取來身為言星前世的赤鏈的軀體來和他融合!

這代表什麼?

這一刻,曾經的疑惑都解開了。不管是言星和他的相遇,還是言星和赤鏈融合,如墨的復生,這一切,都是一場局。

一場為了引出修羅.靈的局。而他,竟一腳踏入對方設下的局,傻傻成了別人的棋子,還幫他帶回了言星,讓他和霧耀相見回歸肉體。他竟然就這樣中計了,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霧耀……”壓下內心難以承受的痛苦,千雨自己緩緩站了起來,仰頭朝天怒吼:“霧耀你給我出來!出來!!”

“千雨!”翊按住千雨不讓他激動,翠兒和朱墨顏也過來,翠兒焦急地喊:“千雨你不能激動!你還有心疾在身不能激動啊!!”

“千雨你先冷靜下來,冷靜!”急得直跳腳,一個頭兩個大的朱墨顏抓著頭髮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是局。”被壓制住的千雨緩緩開口,“這是一場佈局。為了引修羅.靈出來的佈局,我們所有人,早已踏入這場局中而不自知。幽冥道為了報仇,讓過往死於修羅.靈手下的人復活。如墨死於他之手,赤鏈也是……”聲音變得哽咽,心痛到無法呼吸的千雨終是流下淚水,痛苦地喊:

“是我!是我害死了赤鏈……是我害死了小星!都怪我…都怪我當初不該縱容修羅.靈去攻擊幽冥道,怪我沒有能力擋下他,才害得赤鏈喪命……是我!為了讓赤鏈重新降臨片土地,幽冥道設計小星,讓他死於蘭葉之手……一切都是我,是我造成的……”泣不成聲,千雨現在只剩下無法言喻的心痛和悔恨。

言星恨他,他早該想到。

赤鏈恨他,他早該想到。

因為是他害他們喪命的。是他,一手造就了一切而不自知。前世今生,新仇舊恨,言星早已迷失了自己,也迷失了當初和千雨許下的承諾,但迷失的豈止他,就連千雨自己也迷失了。

他自私的選擇失億,把所有的傷痛留予他人,留給言星。

言星恨他,是應該的……

“王爺……”蕭衛之也哽咽說不出話。千雨有多愛言星他是最清楚的,如今最愛的人竟成了最恨他的人,這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啊。

“這…這是什麼歪理?小星怎麼會是千雨害死的,小星怎麼會恨千雨?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這樣的……”翠兒已經大亂,見千雨痛哭嘶聲,她心底也很難受。千雨和言星一路走來已經這麼辛苦,如今卻變成這樣,叫人如何不心酸。

轉頭看著沒有表情的無心和同樣面無表情,雙目始終緊閉的言星,翠兒咬住唇,然後站了起來:“小星,你真的恨千雨嗎?如果恨的話你就說出來,說啊!”

言星沒有任何回應,實際上,他就這樣沒有任何動作地站在那裡,任由翠兒怒吼:“說啊!你說啊!說你恨千雨!說不出來你就是癟三!!”氣到眼睛都變成嗜血的紅,翠兒一改反常,說話十分清楚的怒道:

“小星你說不出來就不要讓你的劍靈說你是恨著千雨的!你知道這讓千雨有多難過嗎?這種痛苦你自己也嘗過,既然嚐過不是就該知道這種感覺會讓人怎樣的痛苦!為什麼你能狠下心傷害一個深愛你的人?言星你今天給我說個明白!!”

面色沉下來的朱墨顏來到氣喘吁吁的翠兒身旁,緩緩開口:“小星,你變了,變的我們都不認識了。我和你雖認識不久,但我卻知道你言星不是一個會任意傷害他人的人。從前是你身繫仇恨又受控制,身不由己。但你被奪去意識後不也知道自己不能傷害千雨嗎?你甚至還保護了他。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回到肉身就變了?言星你說話啊!!”

“阿顏你不要喊了,這傢伙是不會開口的。”怒到極致,翠兒反而不吼叫了。她現在眼睛冷的可怕,言星卻依舊的沒有反應,方才的一番話也不知道他有無聽進去。但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讓這人清醒!

動動手指,關節發出可怕的喀喀聲,翠兒和朱墨顏同時俯下身,赤紅的雙眼冰冷地瞪著前方那變的陌生的人,腳一動,兩人同時消失在原地,以肉眼不及的速度瞬間來到言星上空,一拳頭揮下:“看招!!”

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言星的臉揮去,眼看就要得手,就在這時,一直沒動作的人動了。

只見言星緩緩抬起右手,五指一張,朱墨顏和翠兒的拳頭在瞬間被迫停下攻勢,“什麼?!”朱墨顏和翠兒愣了,可不等他們反應過來,身軀漂浮到半空中,接著以連眨眼都來不及的速度瞬間撞上千雨身後的牆上,深深陷入其中。

“什…麼?”兩股強勁的風擦著耳邊向後竄去,千雨睜大雙眼愣愣地看著在瞬間就壓制住兩名千鶴神祗的言星。要知道,朱墨顏和翠兒可是千鶴這一代年輕一輩中實力最強的。尤其是朱墨顏,他可是朱炎斌的親生兒子,實力在整個千鶴中絕對不弱,但如今卻吃了大虧。

不敢相信,千雨怎麼也想不到這股許久未見的力量竟也回到言星身上!

朱墨顏和翠兒重擊撞上牆壁,壓力不斷擠壓他們的身軀,將他們往牆壁深處擠壓,逼的他們吐血!

“帥氣小子!翠兒!”莫清風和蕭衛之掙扎起身,但胸口的疼痛幾乎快讓他們無法呼吸,剛撐起就又倒回去了。他們也是再言星手下中了這邪門怪招!

言星沒有睜開眼睛但卻是面朝千雨,張著的五指放鬆,朱墨顏和翠兒立刻失去力氣往前倒下,摔在石堆上,嘴角溢出鮮血。

“咳…”朱墨顏趴倒在地出咳出血花,一臉痛苦。方才得擠壓讓他斷了肋骨,骨頭也快被壓碎了!

“唔…”翠兒動動手指,同樣一臉的痛苦。斷裂的肋骨刺穿了體內的臟器,讓她一時間爬不起來。但不管怎麼樣,只要沒傷到心臟,他們都能再生。

面對這樣強勁的攻擊,千雨完全無法反應了。這股力量,是神厥白氏的另一股力量!

神厥白氏是純正的神之原生靈,他們天生帶有一股清聖靈氣,任何正面力量到他們的手上都能威力大增。神厥白氏看上去或許沒有其他三道中的原生靈強悍,但他們卻有著其他原生靈所沒有的能力,那就是重力控制!

神厥白氏最大的武器除了天生靈氣,就是這重力控制了。他們可以自由對目標施加壓力使其重創,或者奪去重力,使目標成為沒有重力的存在。

這股力量,從前他只看赤鏈使用一次,由於赤鏈的不成熟,力量威力也隨之降低。然而這股力量到了言星身上卻變得異常強悍。這股威力已經是成年的神厥白氏所要抵達的正常水平了。

言星的重力控制究竟為何會變得如此強勁,原因或許只有一個。隨著肉體的融合,赤鏈的力量全部給予言星,包括神厥白氏的力量,除了眼瞳的力量,重力控制和清聖靈氣全在言星身上完成。

換句話說,言星已經可以說是另一個神厥白氏了!

“怎麼會………?”千雨怎麼也想不出局面怎麼會變成如此。朱墨顏,翠兒,蕭衛之和莫清風相繼負傷,如今只剩他了。

只剩下他……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莫清風和蕭衛之倒在後頭,身上的負傷讓他們無法爬起來,稍動一下胸口就像被撕裂般的疼痛,完全動彈不得,能動的只剩下手指。

地上,朱墨顏和翠兒趴在地上一會兒,待傷勢自行癒合到一個程度後,他們撐著自己起身。朱墨顏傷勢較輕,一能動就掙扎跳起,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了。翠兒傷勢較重,能動之後她也只先用手撐起上半身,赤紅的眼憤恨地瞪著言星。

吐出血沫,朱墨顏抹去嘴角的血,手握的死緊,指節發出恐怖的聲音,接著腳一動就往前竄去。同時動作的,還有翠兒。

只是這回連靠近都沒機會,他們才剛動,身上就被一股比千斤還要重百倍、千倍的重力壓下,壓的他們連撐住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趴了。

翠兒傷勢較重,重力一下來就被壓趴了。朱墨顏頂著這股壓力,咬牙死撐,但沒多久就被逼得跪趴在地,接著就整個人被壓在下面了。兩人的身軀不斷被擠壓下陷,本來就碎裂的磁磚被這麼一弄,頓時裂的更厲害,甚至連窟窿都出來了。

言星伸出的右手握成拳頭,握的越緊,壓力越重。朱墨顏和翠兒毫無招架之力的被壓制住,身上的骨頭不碎這回也要碎了。胸腔被壓碎,翠兒嘴角流出大量鮮血,尚未復原的傷勢在這樣的壓力下加重了!

朱墨顏也沒好到哪去,本來就斷裂的肋骨還沒恢復就受到這樣的攻擊,這下裂的更厲害了。肺部被斷裂的肋骨刺穿,血水跑進肺裡,朱墨顏感覺呼吸有點困難,頭也痛。殊不知,自己已經頭破血流了。

“帥氣小子!翠兒!”莫清風見狀嘶聲大喊。蕭衛之掙扎著撐起半身,一見這情況,他立刻朝言星嘶喊:“快住手!小星你快住手啊!!他們是你朋友啊,再不住手他們就要沒命了!!”

言星彷彿沒聽到似的,捏緊的手繼續施加壓力,這回連骨頭斷裂的聲音都清楚傳出了。莫清風和蕭衛之登時睜大雙眼,再也顧不得其他的掙扎起身就要衝過去阻止。然而有一人動作比他們更快,至於那人是誰已無需言喻。

“小星——!!”半空中,千雨朝言星俯衝而下嘶聲大吼,手中血雨翊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力一把揮下。

無心在血雨翊揮過來的瞬間變回本體,言星鬆開右手一把握住無心劍,以雷霆之勢向上一揮,和血雨翊來場短兵相接。

“鏘”的一聲,無心劍與血雨翊兩把彼此糾纏著命運絲線的兵器隨著主人的意識互相纏鬥,互抵的刀刃上,帶著不容忽視的冷冽和殺意,更多的,卻是主人的無奈。

千雨看著言星始終沒有睜開的眼睛和無表情的容顏,不明白言星怎麼會變成這樣,變的連他都不認識了。很陌生,陌生的可怕,陌生到連他都快沒有勇氣去正視。

再言星鬆手去握無心劍的時候,壓在朱墨顏和翠兒身上的壓力瞬間消失,但兩人已經被身上嚴重的傷勢弄的失去意識。莫清風和蕭衛之掙扎起身衝到兩人身旁,小心地查看兩人的傷勢。

眼見翠兒傷勢嚴重,莫清風二話不說的運起普濟蓮心的力量來替她療傷。畢竟她的傷勢已經不是靠神祗的自我療傷可以恢復的了,再不處理翠兒隨時會消失在這世間。

朱墨顏呼吸有些困難,稍稍恢復意識的他痛苦地睜開眼看著上空的言星和千雨的連番對決,痛苦地呻吟,摀著胸口在蕭衛之的幫助下坐起身。

“怎麼樣?你還好嗎?”見他一臉痛苦的樣子,蕭衛之很擔心的問。

“我…咳……”忍下痛楚深呼吸,朱墨顏喘著說:“我沒事……”被壓斷的肋骨開始慢慢癒合,被刺穿的肺部也開始自我癒合,讓他的呼吸沒那麼沉重了。蕭衛之看著他,眼裡是懷疑。雖然早知道他和翠兒不是普通人,但這樣的攻擊怎麼看怎麼不像沒事,但既然朱墨顏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說什麼。

一旁的翠兒在莫清風的治療下和自我的恢復中恢復意識,她痛苦地睜開眼,微微抬頭看到了言星和千雨在半空中的連番交戰。喘了幾口,翠兒撐著自己要起身,莫清風見狀連忙幫她坐起身。

而半空中,千雨和言星連番交戰,再眨眼間兩人只對峙不只十回合了。無心劍和血雨翊又一次短兵相接後,千雨拼出一股寒冽氣勁將言星逼退。在分開後往下墜落時,言星面朝上地使出一記威力和先前完全無法比擬的冷心無影,將千雨團團包圍,手中兵刃同時朝中間的他攻擊而去。

千雨火速分開血雨翊左右開弓舞的密不可分,擋下了冷心無影的攻擊。然而數量太多,饒是千雨也無法完全擋下,身上還是被冷鋒給劃傷。一旁被打落的言星在落地瞬間向後一翻,幾個跳躍穩穩落地同時也和千雨拉開距離,沒有表情的臉面對從空中落下的人,沒有隻字片語。

站直身軀,千雨看著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的人,心直直墜入谷底。心裡有著難以言喻的痛苦,酸酸的,麻麻的,甚至有一種無法呼吸的感覺。痛到麻木的痛,是天底下最心痛的方式,也是最殘酷的,因為你,已經沒有感覺了。

抿抿唇,千雨靜靜的閉上眼睛,然後睜開。深邃的眼中,是將沉痛埋入心底的最深沉的掩飾,也是最深邃的自我掩埋。

握緊血雨翊,千雨壓低身軀,接著消失在原地。將嗜血狼人的速度發揮到極限,千雨在言星尚未反應之際竄到他身後,然後再言星驚悟轉身時一把打掉他手裡的無心劍。

無心劍被打掉,言星也不是省油的燈。武器被打落後他立刻一記手刀斬在千雨的手腕處,使他不得不放開血雨翊。血雨翊鬆開掉落的瞬間,言星一腳踹出,把血雨翊踹飛老遠,和半空中的無心劍相撞。

赤手空拳,千雨直接揮出拳頭,言星也不馬虎的揮出拳頭,打在彼此臉上,強悍的力道使兩人同時向後飛出。而在半空中交會的兩把武器化作人形,在半空的對峙中各自揮出拳頭,但卻被彼此躲開,握住彼此的手腕翻身落地。

千雨和言星各自飛開倒落在地,接著兩人跳起,同時朝彼此衝過去,然後又是一記鐵拳。這回,他們打在彼此的胸口上。這一擊,使千雨吐出血花,言星沒有表情的臉則是產生了點變化,眉宇小弧度地蹙了起來,仍是不語。

“千雨!!”看到千雨吐血,朱墨顏等人驚聲大喊,但卻無法動彈,也知道不能插手。這是場屬於千雨和言星的戰鬥。

另一邊,無心和翊各自對峙,兩人打得不可開交,完全不打算插手主人間的決鬥。其實就某方面來說,這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也不是一句話可以說的清。赤鏈是無心的第一個主人,意義不同,無心對她也是完全忠誠。但赤鏈為了成就千雨造出血雨翊,將自己的靈血給予千雨,意再幫助他。

但千雨是如何回報的?

他為了造出血雨翊而得到赤鏈的靈血,他又將修羅.靈帶過來,讓赤鏈在元氣大傷的情況下對上那個男人最後導致她喪命。

他在突然之間失去了最重要的主人,從此流離失所,在百年,千年,又或者是萬年中尋找自己下一任主人。從古至今,言星不算的話他也才和五個人訂下契約,每個人,都是情字下的犧牲品。

無心,無心。都說他是無心劍,本應無心無情。原本他也是這樣認為,直到遇上第五個主人,醫仙張天誠,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面對張天誠對藍離溫熱真誠的心,面對張天誠對藍離的逝世而撕心掏肺的情。他才知道,原來在無心無情的面具下,是有心有情的。

他雖名為無心,但卻非真正的無心,因為他也有情。為他自己所蒙蔽的情。

面對翊的冷漠,無心也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冷酷無情。對於翊,他沒有必要仁慈。

手中寒光一閃,無心劍出現於手,無心腳下一措縱身向前躍去,一劍劃過不及反應的翊的臉頰。翊咬牙擰眉,手中紅霧幻化出血色之剪,和無心短兵相接。

而被一拳擊中胸口的千雨,他在喘息之後一把握住了言星打在他胸口上的手,抬眼看著他卻赫然發現,言星緊閉的眼不知何時,竟睜開了縫隙!

“小星……”千雨心情複雜地喊出這曾經是他一切的名字,如今這名字究竟帶著怎麼樣的意義,他已經不知道了。

言星面朝他,但仍是沒有表情,然而反握住他的手,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柔情和悲涼。或許是透過手腕上冰冷刺骨的手所帶來的寒意,千雨察覺到了這人無法言喻的心緒,但這卻讓他內心更酸楚,更痛徹心扉。

“小星……你讓我該怎麼辦?”眼眶一紅,清淚直流而下。千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面對言星,他無法下手,他虧欠他已經太多,太多,多到他雙手再也捧不住,肩膀再也扛不住。從前無論如何沉重,他都會努力扛下。

但如今,他連這也無法再負荷了。面對言星的冷漠,面對他對他的恨意,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了。他想救回言星,卻又不敢伸出手,他什麼時候變的這般懦弱了?

‘莫拉你並不是一個殘酷的人。相反,你是一個充滿溫暖的人。有你在身邊,再黑暗,再冰冷,都有了一絲曙光。’

這句話,是赤鏈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那時的他在聽了這句話後並沒有多說什麼,他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很清楚,但隨著歲月流失,他漸漸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直到遇上赤鏈,聽到她說出這段話。

‘千雨,雄雌雙鈴,是你我的聯繫。不只是身軀,還有靈魂。只要有你在,我就能覺得自己是活著的,不再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是千雨讓我有了溫度,有了情。’

這是言星失去自我之前,在某個夜裡對他說的。那個時候言星背對著他,在火燭的微光下平靜而緩慢的,訴說這段曾經深埋於心的話。千雨當時聽了很高興,很高興。

高興自己成了讓言星重新有了溫度的人,高興自己讓言星有了情。但如今他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這樣的人了,他已經失去讓言星有活著的感覺,就連他自己也逐漸在這片迷霧中迷失。

“小星,你曾說過,雄雌雙鈴,是你我今生唯一的聯繫。是我讓你有了溫度,有了情。但如今我迷失了,我失去了你我的聯繫,失去了讓你有溫度,有情的力量。小星,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指尖輕觸眼前人冰冷的臉頰,這回,不再是靈魂,而是真正的肉體。

冰冷,僵硬,沒有溫度,更沒有彈性。

完完全全的一具屍體。

冰冷的叫人絕望。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鏘”的一聲,無心劍和血雨翊在半空中交會,無心和翊各持武器和對方交戰。充滿冷冽殺意的無心劍,和帶著怨氣卻有著清聖靈氣的血雨翊,兩把極端的武器極端交戰,打的難捨難分。原本舊殘破不堪的舊刑部在這樣連番打鬥的壓力下毀的更嚴重了。

又一次交戰後,無心和翊雙雙落地。無心因為衝力而向後滑,他五指成爪一把打入地面來緩衝。翊也同樣因為衝勁而往後滑,他將左手上的冷鋒往地上插入,刀鋒在地面上畫開一條裂縫,讓他在撞上牆之前停下。

呼吸沒有絲毫混亂的抬頭望著對面的人,翊雙手握住血色之剪起身,冷眼對上無心同樣無溫度的眼瞳,手緊了又鬆,接著一閃身來到無心背後,手中武器一把揮下。

無心眼眨都不眨,雙手握住劍柄橫舉擋下翊的攻擊,翊皺眉,左手的兵刃緊接而來,在抵擋無心攻擊的情況下合體成為原來的大剪刀,一把卡住無心手中的劍反轉,將劍遠遠拋出。

拋出劍後,翊手中的血色之剪消失,他在無心尚未反應之際用手肘一把扣押住他的脖頸將人抵在柱子上,和他冷冷對視。

對視一番後,翊突然開口:“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無心淡淡反問。被抵壓住脖子讓他有點呼吸不順,但他的表情卻沒有變化,一如既往的淡漠冷凝。

“為什麼你不阻止言星?”

“你傻了嗎?劍靈只聽從主人命令,哪有主人聽從劍靈的道理。”無心淡淡說了。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翊咬牙切齒。

“那你想聽到什麼?”抬眼看看昏暗的天際,無心異色的雙眸緩緩和翊深邃的眼睛對上,“你想聽到的話,我永遠不會說出口。對於情,我的造主只灌輸給我痛苦,悲傷,無奈,接著便是心痛到極限之後的心死,即為無心。”

“所以我的名字才會叫‘無心’。”

因為傷心透頂,心痛到死掉,所以才會無心。這是他的造主,朱炎賦給他的感覺。他將心上人的面貌給了他,卻又給他取名為無心。生即空白,死也是空白,沒有任何顏色,所以他滿頭銀絲,唯一不同的,只有他的雙眼。

朱炎賦給了他失去的心,給了他空白,卻讓他擁有一雙有著顏色的眼瞳,讓他看盡世間的顏色,還有情感的顏色。但無論如何看,他卻始終看不清。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無心,失去心的我已無法再擁有你。我的心已經隨著他的死一起走了,會活下來,也是為了他的孩子。離走了,逸兒也死了,我已經沒有理由在待在這世間,受重傷的我也無法再留下了。’

‘無心,這裡是三生石碑,是我和他第一次表明彼此心意的地方。我將你放在這,希望你能夠再遇上一個有緣人,成為你的劍主。’

這段話,是張天誠和他說的最後一段話,說完,他就離開了,永遠離開了。那時的他還是不明白究竟是怎麼樣的情能讓人要死要活,痛苦不堪呢?雖然情中有喜悅,有憤怒,但更多的,卻是悲傷。

他對情一字,越來越不了解了。

看著無心平淡的說出這段話來,翊想說話,卻說不出。情感是由造主帶給劍靈的,千雨給予他的是對赤鏈的愧疚和愛戀,以及對自己的憤恨和對修羅.靈的怨恨。而朱炎賦給予無心的,卻是死去的心靈和對情感的不安和傷悲,以及絕望。

所以無心成了無心無情的存在,任何情感到他那裡都將成無。但是……

無心你可知道,無心的反面即是有情。

無心亦有心啊。

不管是你還是言星都是……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著無心,看著他異色的雙眼,翊第一次覺得這雙眼睛出奇的漂亮,脖頸那透過掌心傳遞來的溫度和細膩的肌膚。第一次,翊對千雨以外的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覺,而對象和自己一樣是劍靈,也是死對頭。

翊突然安靜下來讓無心感到怪異,他抬眼看去,就見這人不知何時盯住了他,看的他渾身不自在,“你…”甫開口,話未說出變數卻在此刻到來。只見無心突然睜大眼睛,身體開始霧化。

翊震驚於此變化,伸手要去抓卻撲了個空,與此同時,千雨和言星的方向卻突然發出轟然巨響,翊一愣,連忙轉身看去。

“千雨!!”暫時無法動彈的莫清風等人只能乾著急卻無法幫忙,急的他們直跳腳。

煙霧逐漸散去,千雨的身影在煙霧中顯露出來,但他卻神色冰冷地盯著上被煙霧壟罩的人,“你果真來了啊。”目光森冷,聲音也同樣陰冷:“霧耀!”

煙霧散去,足不沾地的霧耀居高臨下地看著千雨,白皙的手緊握住對方的拳頭。背後,如墨面無表情地站著,言星也來到他身後,垂下的右手掌中,是無心劍的劍柄。

淡淡地看了眼一臉森冷的千雨,霧耀語氣平淡地說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打鬥。天已經亮,現在想回去躲也來不及了。”

“你什麼意思?”千雨皺眉,同時在心裡算時辰,若他沒算錯,現在確實是第二天清晨,但為何天沒有亮?

“意思就是那幫傢伙要出來了。”鬆開手,霧耀抬頭看著昏暗的天,道:“千雨你真的什麼都忘了呢。今天可是蘭家案件後那些被關入獄的人被處刑的日子啊。”

“什麼?!”千雨驚喊,就連朱墨顏他們都愣了一愣,而蕭衛之則是臉色大變。

乍然聽聞此事,千雨尚未反應過來的腦袋突然閃過一事,他一愣,接著趕緊看向言星卻赫然發現,言星微睜的眼不知何時已經完全睜開,原本漂亮的琥珀色眼瞳,此刻,竟赤紅的森冷。

那種赤紅,是和如墨一樣,充滿恨意的魔之血瞳。

看一眼愣住的千雨,霧耀冷冷一笑,腳邊揚起氣旋,將自己和言星、如墨包覆。離開前,霧耀說了一句話:“今天是決定命運的一天,出去將是必死無疑,我是建議你們留在這避難,但若是千雨想解惑,就出去看一眼吧,不過別被發現喔,靈魂會被吸走的。”話未說完,人已消失,讓千雨想追也追不到。

“霧耀!!”憤怒的怒喊,千雨一拳打在柱子上,差點把柱子打斷。

“他那番話是啥意思啊?”恢復過來朱墨顏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翠兒也是搖搖晃晃的,但傷口恢復得差不多,她終於可以站直了。

千雨沒說話,他一直在想霧耀那番話的意思,想知道真相就出去看,是要看什麼?大家都很疑惑,也想不透,然而這時,蕭衛之卻突然面色古怪地開口:“小王爺,其實……”

“王爺!!衛之!!”話都沒說完就被另一道焦急的聲音取代,只見門碰的一下被推開,倪三郎氣喘吁吁地出現在門口,見他們都在這,他急忙關了門跑過去。

“三郎?我不是讓你留在府裡嗎?”千雨很納悶。

“王爺,屬下在你們離開後突然想起一事,就急急忙忙的衝出來尋找你們。現在天才剛亮,趕回去或許來的及,王爺我們快回王府!!”倪三郎很是心急,為今天的日子。

千雨正要開口詢問,蕭衛之已經面色不佳的開口了:“那個…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倪三郎面色大變,千雨擰眉,莫清風問了:“到底怎麼回事?”

嚥嚥嗓子,蕭衛之緩緩說了:“今天是距離蘭家案件發生後的十年,小星的忌日是在昨天,而今天則是那些被關入獄的人的處刑日。”

“嗯?!”

“當年被處刑的人有將近百人多,可能還不只,畢竟是牽連九族。那場處決是屬西創國以來第一次同時處刑那麼多人。也是在那之後,每年的今日天總會漆黑不見光,大家都不出門,因為一出去,就會看到當年被抓的那些人的亡魂……”

“什麼?!”這下千雨不淡定了。蕭衛之嚥嚥嗓子,接著道:“一開始大家都不知道,還是照往常走出去,但一出去總會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接著就傳出有人看到他們的亡魂,之後接二連三死了許多人。後來皇上就下令每年的今日大家都不能出門。”

“更可怕的是,今天和十年前的處刑日,雖不同年,但卻是同月同日,甚至連時辰都……”蕭衛之不敢說下去了。千雨聽到之後面色鐵青,倪三郎急忙忙地道:“王爺,我們現在快趕回去……”話未說完,外頭忽然傳來大量的鐵鍊聲,由遠至近,伴隨著鐵鍊聲的,是一陣陣讓人發毛的鬼哭神號。

“這聲音是……”聽力極好的千雨聽到了,朱墨顏和翠兒也清楚聽到,倪三郎面色鐵青,蕭衛之也是面色不佳。已經來不及了嗎?

千雨四處看看,見圍牆邊有放置廢棄的貨櫃箱,他幾步小跑過去,站上貨櫃箱,探出頭去看外面。翊見千雨跑過去,他也跟了過去。

“王爺!”倪三郎和蕭衛之聲音不大地喊,他們很怕驚動到外頭的那些,但見千雨站在那兒沒說話,他們彼此對看一眼,幾番掙扎後也走了過去。在他們過去前,莫清風,朱墨顏和翠兒已經跟著千雨後頭過去了。他們十分奇怪這份強大的怨氣究竟從何而來,想知道原因,或許只能看看蕭衛之他們所說的冤魂才能知道。

千雨站在那兒探頭去看,深邃的眼裡是不見底的深沉。霧耀說的話始終盤據在他心頭,同時盤據在心的,還有言星。

他一直都十分疑惑言星的怨氣究竟為何如此強大,還有盤據在屬西上空的黑氣。霧耀說了要解惑就只能看,千雨十分清楚這人說的是真的,要一探究竟,就只能冒險。

漆黑的天空,黑氣的盤旋,俯衝直下,壟罩整座屬西皇城。黑氣中,沉重的鐵練聲和一道道低沉哀怨的悲鳴,由遠至近,緩緩在街上傳開。以往熱鬧的屬西大街此刻安靜的連跟針掉落的聲音都聽得見,大家都躲在屋子裡,聽著鐵鍊在地上拖曳的聲音,沉重的腳步,哀鳴哭泣的鬼哭聲,再再刺激他們的心頭,刺激他們的耳,恐懼,盤據全身。

而在城門處,任天行飄渺無蹤的身影緩緩落下,他毫無思緒的眼看著上空,耳邊,是詭異尖銳的哭聲,還有沉重的鐵鍊。

任天行足不沾地的往前飄移,轉個彎,經過寺廟時,他轉頭看去,卻見寺廟中的菩薩雕像一個個流下血淚,這種現象讓他瞇起了眼。

而在舊刑部中的千雨等人看著道路前方黑氣漸漸飄散過來,千雨神色一凜,凝神觀注。隨著黑氣的靠近,那股悲涼,憤怒,無奈,哀泣,各種負面情緒所組成的龐大怨氣迎面而來,讓千雨和翊同時全身發毛,就連莫清風,翠兒和朱墨顏也感覺到了。

蕭衛之和倪三郎就更不用說了,早在看到黑氣時他們就無法說出一句話了。

黑氣越離越近,而在黑氣中的人影逐漸顯現,在看清黑氣中的景象後,千雨愣住了。

朱墨顏,翠兒,莫清風,蕭衛之,倪三郎五人紛紛睜大眼睛看著步行在黑氣中的影子,說不出話。

在黑氣中的,是一個個身著白衣的‘人’。他們手腳捆著鐵鍊,鐵鍊和後頭的鐵鍊彼此相扣,連接成好幾條。那些白衣人緩慢地走在大街上,被鐵鍊綑綁的雙手中捧著的,是一顆顆七孔流血的頭顱。

那些頭顱中有青年,少年,中年人,姑娘,婦女,老人,甚至連孩童和嬰兒都有!尖銳刺耳的哭聲從頭顱發出,震撼人心而又毛骨悚然,淒厲的鬼哭神號傳入耳中,伴隨著哭喊聲的,還有一幕幕過往印象。

原本他們只是普通而又幸福的貴族,商人,他們各自安分守己的過日子,娶妻生子,然後看著孫子出生,看著他們長大,接著又看著他們成親。一切看上去是這麼的美好,但這樣的美夢卻在某一日被迫打碎。

官兵持刀查封,隨著不明的證據被一一翻出,他們被銬上鎖鍊,一個接一個被帶出去,然後又在另一條街上遇上同樣被銬住的人。每個,都是貴族和商人。每個都是牽連九族得重罪。其中被關押的,還包括老人孩童以及剛出世的嬰孩。

他們被迫遊街,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看著圍觀的人臉上的不屑,鄙夷,憤怒,還有同情和不敢置信。被冤枉的憤怒,悲傷,無奈,哀泣盤據心頭,但更多的,是無法申冤的不甘。

他們被帶往皇宮地牢關押起來,然後過沒幾日,他們就被帶出地牢來到廣場,近百人不止的眾人同時被迫下跪。劊子手高舉手中冷鋒,在負責官員的一聲令下中揮下刀鋒,同時斬首。

他們,甚至連查明真相還給自己清白的機會都沒有。

諸多的不甘和悲傷憤怒形成一股強大的怨念,盤旋在屬西,久久無法散去。這些負面情緒和對世間的留戀讓他們不斷再失去生命那日回到這片大地,然後不斷重複死前那一刻,悲涼而無助。

抱著頭,蕭衛之快被這一股股強烈的情緒打敗,倪三郎按著耳朵痛苦不已。翠兒眉頭緊鎖,她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再睜開,眼裡曾經盤據的痛苦已經消失。她把手搭上莫清風的肩幫他穩住心神,差點迷失的莫清風感激的看她一眼,然後又把視線往下移。

站在倪三郎和蕭衛之後面的朱墨顏把手放在他們肩上,用自己清聖的靈氣喚回他們,在他們恢復心神後,他道:“過往殘像,最深層的精神攻擊。穩住心神,不然會迷失的。”

嚥嚥嗓子,在朱墨顏的幫助下,蕭衛之和倪三郎總算沒那麼難受了,看著下方不斷緩慢通過的魂魄,他們心有不忍,也很無奈。當初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又有陳朗,孫衍和李丞坤在朝中暗中操縱,讓他們沒有機會把事情查清楚就下令處決,就連傑斯也沒有機會,若是有,這些人就不會枉死,言星也不會就這樣走了。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看著這樣駭人的景象和他們悲痛的過往,朱墨顏總算知道這股盤旋在屬西上空的怨氣從何而來,這些怨氣來自這些枉死的人。連給自己證明清白,洗清冤屈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斬首,這是怎麼樣的不甘啊。

蕭衛之和倪三郎心情很沉重,為當年的事,也因為這件事,他們才會連續好幾年都待在邊疆沒回來。

千雨看著這些冤魂緩慢前進,眼裡是深深的沉重。但就在這時,一聲聲熟悉的鈴鐺聲若有似無地傳到耳裡,千雨一愣,抬手緩緩按上放在胸口的東西,感覺到他的震動還有腰上的雄蠱鈴隱隱跳動,他一手握住自己的雄蠱鈴,另一手卻從懷裡拿出言星遺落的,沾滿塵土和血跡的紫色雌蠱鈴。

似乎受到牽引,兩顆鈴鐺互相牽引彼此,而若有似無的鈴鐺聲又不斷傳入耳中,鬼使神差的,千雨抬起了頭,深邃的眼往前方的一個方向看去,接著睜大雙眼,隱隱顫抖。

翊見千雨這狀況也跟著看去,他感覺到了千雨心頭的異樣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翊睜大了雙眼。

“千雨?”注意到這人的不對,莫清風,翠兒,朱墨顏,蕭衛之和倪三郎紛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個身著白衣,披頭散髮,面目全非的少年。少年被劃瞎的眼睛留著鮮血,另一隻眼無神地看著前方,他被鐵鍊綑住的雙手指節斷裂,還少了手指,右手掌中凸著一柄沾滿塵土的劍柄,銀亮細長的劍鋒穿透手臂,沾滿血跡的身軀殘缺不堪,就連被鐵鍊綑住的腳,也被斬斷腳筋。

看到少年,朱墨顏他們突然感覺熟悉,蕭衛之和倪三郎面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莫清風搔搔頭,正想問千雨,卻見這人直勾勾地盯著少年,雙目睜大,唇瓣顫抖,近乎失神地呢喃:

“小星……”

什麼?!

同時大驚,朱墨顏,莫清風和翠兒瞬間變了臉色,他們仔細看著少年面目全非的五官,然後臉色大變。少年的臉雖然已經毀了,但卻依稀看的出言星的影子,還有他腰際上的紫色鈴鐺,不就是千雨手裡握著的那條?!

看看蕭衛之和倪三郎,朱墨顏從他們的神色中知道他們猜對了。只是他們雖然知道言星是被冤入獄,然後枉死獄中,卻沒想這人會變成這樣。除了逼供時嚴刑拷打的傷口外,更多的卻更像是被私下處刑的重傷!

隨著少年的魂魄靠近,雄蠱鈴和雌蠱鈴之間的牽引越演越烈,在少年經過的瞬間,千雨看進了他的眼,然後他看到了他曾經的過往。看到的,同時還有莫清風等人和蕭衛之,倪三郎。

他們看到了十六歲的言星,和他的父母在草原上的一切。看到了言星跳入湖中取出無心劍,看到了他去看公主和駙馬回城隊伍,然後他看到了當年年僅十歲的小王爺,千雨。

兩人的視線對上,彷彿就那一眼,就註定了他們一生的愛恨糾纏。

皇宮中,在御花園,言星和千雨兩人在涼亭處正式相遇。聽著言星吹奏笛曲,千雨也跟著學了,但卻是五音不全。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言星,日月星辰的星。’

說出名字,和他的交談,再再顯現出言星的好心情。之後宮宴結束,回到草原後的幾日,小王爺千雨再度到來,撲到言星身上,緊緊抱著他,稚嫩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欣喜。

‘小星是星星,是千雨的小星。’

‘小星,我要娶你當我的王妃!’語出驚人的諾言中,是對事情的嚴謹以極和稚嫩年紀完全不相符的嚴肅。

透過影像,他們看到了言星聽聞千雨說出此話時臉上的無奈,但也僅只無奈,雙手卻是溫柔而緊密的抱住了懷中的孩子。看著這樣的景象,千雨的眼眶已經紅了,這些,不管是對他還是對言星來說,都是最美好的回憶。

畫面來到言星的房間,他們看到了言蕭將雄雌雙鈴交給了言星,之後是蕭衛之急忙忙的跑來,拉走他,帶他來到王府陪伴生病的千雨。

在那裡,千雨第一次露出自己的不安和害怕。再這樣的情緒下,言星將雄蠱鈴給了千雨,親手幫他繫上。千雨則是拿起雌蠱鈴,親手為言星繫上,同時繫上的,是對彼此的承諾。

‘不管你我的距離有多遙遠,只要晃動此鈴,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這是言星對千雨的承諾,但這樣的承諾卻無法實現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蘭家事件發生的前一晚,千雨和言星彼此面對面,喝下了提前到來的交杯酒,眼中,只有彼此。

然後便是發生巨變的一天。言星受到委託代傑斯送禮到蘭家,離開前,千雨在她耳邊小聲說:

‘千雨愛小星,小星愛千雨,我們永遠不分開。’震撼人心的諾言盪漾心頭,入眼的,是千雨臉蛋紅澎澎,害羞的模樣。那時的言星,笑了。沒有任何的羞惱,有的只有無奈和淡淡喜悅。

接著,便是改變一切的夜晚。

送禮到蘭家,入眼的,卻是火光四散,人間煉獄。而蘭葉正在一個赤裸的女人身上逞慾,對象竟然還是他的嫂子!

在這片火光照映的景象中,千雨看著蘭葉犯案的過程,閉上了眼。朱墨顏,翠兒,莫清風,蕭衛之和倪三郎紛紛不敢置信的看著。尤其是清楚知道蘭家案件的莫清風、蕭衛之和倪三郎,他們根本想不到事情真相竟是如此。

想到什麼,莫清風急忙透過言星記憶的眼去尋找本名為蘭睿的張明和,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孩子倒在婦女身旁,眼睛睜得大大地死盯著蘭葉。

看到這副景象,莫清風手緊緊握了起來,指節發出恐怖的聲音。看到這裡,他這和蘭葉沒仇的人也不禁厭惡他起來。

千雨閉上眼睛片刻,然後在睜開眼繼續看下去。翊扭頭看看千雨,心裡很不放心。

透過言星的眼睛,他們看到了蘭家案件的一切,而言星在目睹此景後也愣在當場,等他回神想離開時卻不慎踢到門板,引起蘭葉的注意。知道自己暴露行蹤,言星轉身就跑,在他後頭追上來的是奪命的黑衣人。

眼見自己就快被追上,言星想也不想的抄起門邊的木棍猛地轉身,對著一名黑衣人兜頭就打,然後奪過他手中的刀和五名黑衣人廝殺,最後贏的,是言星。或許是知道自己殺禍臨身,言星回到了草原,首先想的,就是如何留下證據讓大家發現真相,他就不信蘭葉會沒有任何動作。

千雨看著言星開始翻箱倒櫃,然後又猛喝酒,最後趴在地上翻床底,直到他翻出一個木盒子。那個木盒子,就是言星暗藏證據的關鍵。看著言星開始拿過卷軸寫下一切,又倒出木盒子裡的東西,那‘東西’是隻小蠱蟲,是言星小時候養的,那種蠱蟲的唾液能夠隱藏事務。

關於這項證據,當年是千雨,傑斯和蕭衛之連同言蕭夫婦一起去翻出來的,言星把證據藏的十分隱密,他們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出來。言星將真正的證據藏在他平常會待著的榕樹下,而牆壁上的圖畫則是關鍵。

言星將圖畫抹上蠱蟲的唾液,然後藏起來。之後又把寫有蘭葉犯案證據的管軸埋在榕樹和大石之間的縫隙中。接下來的夜裡,言星就只是喝酒,不斷的喝。

接著黎明到來,關鍵的一天終於來了。蘭葉的動作很快,剛犯案,就將證據全部分散出去,讓諸多過貴族和商人變成了代罪羔羊,而他主要要解決的,就是言星。老實說就連言星都沒想到蘭葉的動作會這麼快,他十分驚訝,心也直往下沉。

千雨看著這一幕,心裡確確實實感受到言星的吃驚,不安,和下決心的堅定。

為了保護父母,言星代替他們被帶走,而這就是蘭葉的目的。

接下來就是和所有被抓的人一同上街遊行,透過言星的眼,他們看到了圍觀眾人對他們的不屑,唾棄,鄙夷和同情。言星對這些情緒所感受到的只有無奈和委屈,他並非殺人犯,卻被所有人當成犯人,這如何不心酸。

經過王府,言星看到了衝出來的小王爺,面色蒼白的小王爺再衝出官兵的包圍網之前就被傑斯攔腰抱住。透過言星的眼睛,莫清風等人看到了幼時的千雨對言星的執著,明明稚嫩的臉蛋是那樣的蒼白,明明是那樣的著急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看著重要的人被當成犯人帶走,就連年少的蕭衛之,傑斯面上都帶著驚愕和無能為力的無奈。

‘小星,不要走,不要離開我!’稚嫩的聲音嘶聲大喊,蕭衛之聽到這話後再也忍不住,淚水湧出眼眶流了下來,讓他痛苦不已。

面對千雨的焦急,言星也很急,著急千雨的身體,著急他會受傷,又害怕他對他的想法。這種害怕的感覺讓千雨心一陣陣抽痛,忍不住就揪住了胸口衣襟,眼中是破碎的痛楚。

之後所有人都被帶往皇宮地牢關押,唯獨他,被帶到了刑部。

盤腿坐在牢房中,他們看到了當時偽裝成沈家公子的蘇銀葉,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嚴刑拷打,但也僅此而已。偽裝成沈家公子的蘇銀葉對言星始終沒有下殺手,他們透過蘇銀葉和蘭葉等人的對話中得知他們委託蘇銀葉暗中動手腳殺掉言星,發現事情不成後,他們串通沈家族長剝奪蘇銀葉手中的權力,讓言星完全暴露在危險中。

在那之前,他們看到翊出現在牢房,那行動似乎是想劫走言星,但卻被蘇銀葉阻止。千雨見此看了一眼翊,他都不知道這人有行動呢。

權力被剝奪,蘇銀葉將無法再保護言星,但他們沒想到的是,當年暗中送證據到王府的人竟是蘇銀葉。這人到底是怎麼藏的?居然連個痕跡都沒有。看到蘇銀葉的舉動,莫清風心裡有著欣慰,也有對這人的思念。

蘇銀葉無法在插手後,蘭葉首先對言星做的,就是千雨怎麼也想不到的汙辱。眼睛睜大地看著蘭葉在言星身上律動,那種屈辱,憤怒,悲涼的感覺透過言星盤據全身,但更多的,是千刀萬剮的強烈怨恨。

手握的緊緊的,千雨怒火沖天的看著這一切,指甲深深插入掌心中流出鮮血,心裡是對當年無能的自己的憤怒和對蘭葉的怨氣以及對言星的心疼。

摀住嘴,翠兒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這一切,不敢置信的看著蘭葉,陳朗,孫衍和李丞坤輪流在言星身上洩慾,那種屈辱快讓她看不下去,趕緊閉上眼睛。朱墨顏震驚的看著一切,這一刻他突然知道為何舊刑部會瀰漫如此強大怨氣的原因了。

蕭衛之錯愕的看著一切,怎麼也想不到言星在牢獄中會遇上這種事。和倪三郎,莫清風對看一眼,他們同時去看千雨,卻見他臉色陰沉的可怕,眼中滿是怒火和痛心。

強大的屈辱感襲捲言星,這種感覺在變成悲涼後,轉變成無法消除了怨恨。他痛恨陳朗,痛恨孫衍,痛恨李丞坤,但他更恨的,是蘭葉!不把蘭葉千刀萬剮他死也不會瞑目!!

言星在莫大的侮辱感中失去意識,失去意識前,千雨他們看到了蘇銀葉的身影。

之後意識恢復,迎面而來的是一連串的嚴刑拷打,他們確確實實感受到了言星身上的痛楚,這種痛楚就連翠兒和朱墨顏都快承受不住。

手指傳來疼痛感,是言星的手指被砍斷。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右眼模糊而劇痛,是言星的臉被毀去,右眼被劃瞎。腰側感到被利刃刺穿,肉和筋被切開的劇痛,是言星的腰側被利刃刺穿,往外切開,斬下了一部份的肉塊。

血流不止,他們感覺到了寒冷,是言星失血過多所導致,強撐的意識,是空前絕後的怨恨,一股永遠無法抹滅的毒怨。

之後一股強烈冷冽的劍氣襲捲牢獄,他們看到了自行前來的無心劍,看到了蘭葉他們握上無心劍卻被無形殺氣逼退。言星開口嘲諷,惹來陳朗的惱怒,然後就見他雙手拔出無心劍,在孫衍的幫助下直接貫穿言星的右臂。筋和肉被硬生生分離撕裂的痛楚讓千雨他們情不自禁的按上右手,隱隱顫抖。

而這就是無心劍劍柄會凸在言星掌中的原因。

在後來,蘭葉等人離開了牢房任由言星自生自滅,然後他們看到了無心。

‘言星,你可否願意和我簽下血之契約,成為我的鞘,成為我無心劍得主人?’在這樣強烈的怨恨和報仇心中,言星答應了無心,和他訂下契約,成為無心劍的主人,成為他的鞘。

定下契約後,言星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他沾滿血水的手緩緩移動,摸上繫在腰際的雌蠱鈴,努力的拿到自己面前,努力的握住,然後輕輕地搖,輕輕的搖,然後鈴鐺落地,同時倒落的,還有言星無力的手。

看著言星就這樣在他面前斷氣,看著他死不瞑目的模樣,千雨流下了淚水,他抬手按住自己的眼睛,哽咽低泣:“小星……小星……”低頭看著手中的雌蠱鈴,他總算知道上面的血跡從何而來。那是言星的血,是他的血啊!

“千雨……”翠兒也哭了,她看著千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朱墨顏攬住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懷中,讓她哭,自己沉默不語。蕭衛之已經泣不成聲,當年的事情他十分清楚,言星死在牢獄中的消息傳到王府時,他們剛好找到了證據,正準備去救他出來,但噩耗卻來的突然,來的措手不及。

隨著傑斯和千雨到刑部監牢,他看到了被白布蓋著的言星,還有他面目全非,死不瞑目的模樣。那副景象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之後言星下葬,一身白衣的他躺在棺木中,右手因為無法彎曲而放置身側,左手被白布包起來,面目全非的臉上也矇著白布。在言蕭夫婦痛不欲生的劇烈傷悲,和千雨的無法反應中,言星下了葬,被永遠埋在土裡。

言星下葬當天,就是處刑日。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小星……小星……”哽咽低泣,千雨哭的不能自己。他終於知道言星怨氣遲遲無法散去的原因了,終於知道他在牢獄中遇上的事。他恨!他恨自己無能!明明那時的他是有力量的,就算還不成熟,也可以拿著血雨翊殺入監牢把言星救出來。但他卻沒這麼做,是他!是他害死言星的!是他!!

“千雨…”扶住哭站不穩的千雨,翊同樣深邃的眼中帶著難過,為千雨傳遞給他的強烈傷悲,為言星所遇到的一切。這時的他不禁想,若當時他堅持到底把言星救出來,今天就不會是這樣了。

莫清風低頭不語,眼中是同樣的痛苦,千雨痛苦,言星痛苦,他痛苦,蘇銀葉也痛苦。

了解那個人,莫清風知道蘇銀葉在言星死後有多難受,雖然他平常總是一臉怪笑,對什麼都冷淡不感興趣,看上去很無情。但他知道,其實蘇銀葉比任何人都感到難過,痛苦。他的生命自己無法掌握,所以他想救人,言星是他想救的人之一,但他卻無能為力,這讓他比從前更痛苦萬分。

抱著翠兒,朱墨顏沉默不語,他垂眼看著下方緩緩通過的,面目全非,殘缺不堪的言星,閉上眼。

淚眼矇矓地看著緩緩通過的言星,千雨眼神逐漸迷離,他痛,他的心很痛,身體也痛,全身上下都在痛,但這樣的痛卻不及這人的萬分之一。現在再他眼前得靈魂殘破不堪,若當初言星沒有和無心締結契約,現在的無心劍不會就這樣乖乖把右手當鞘,而是像眼前言星的魂魄那樣,手無法彎曲,劍鋒穿透手臂。

千雨開始迷失,翊的意識也開始模糊,無法支撐的他只能回歸。朱墨顏他們都沒注意到千雨的狀況,他們還沒從這一連串的巨變中回神。眼見千雨越來越失神,就在他心神快要離開己身時,一隻白皙的手毫無預兆拍在他肩上,將他強行喚回。

神智回歸,千雨一愣,側頭看去,愣愣開口:“蘇銀葉……?”

聽到聲音,莫清風立刻看過去,就見面色蒼白的蘇銀葉不知何時來到這,綠色眼眸正嚴肅地看著他們。

“銀葉……”再見牽掛心頭的人,莫清風輕喚他的名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神色複雜地看著自今為止都沒看他一眼的人,心裡泛著酸楚。

搖搖千雨讓他回神,蘇銀葉開口了:“千雨,我知道你很痛苦,但再痛苦,你也必須面對。現在,仔細回想言星下葬後看到的畫面。”

聽聞此話,千雨開始回想,但卻疼頭欲裂,他抱著頭痛苦地說:“不行…我什麼也想不起來……”好痛苦,太痛苦了,他不想,不想在想起來了……

晃晃他,蘇銀葉把手放在他額頭上,一股股溫暖的,清靈的靈氣流入他的腦門。千雨愣愣地看著蘇銀葉,蘇銀葉也在看他,放下手,他輕聲道:“你必須想,再痛苦都得想。千雨,你只有面對才能找到答案。那段過往對你對言星來說都是痛苦的,但那卻是最關鍵的。所有的謎都在此,你必須想起,不能前功盡棄。”

“銀葉……”

“振作起來,讓言星最後也能看到一個堅強的千雨。”說著,蘇銀葉執起千雨緊握住雌蠱鈴的那隻手,清淡的綠光流入其中,讓鈴鐺有了淡淡的光采。

看著發著淡淡光芒的雌蠱鈴,千雨緩緩握住,閉上眼,然後睜開,眼中的迷惘不再。“我會仔細想的。”對蘇銀葉這麼說後,千雨再度閉上眼,開始仔細回想言星下葬後,他所看到的一切。

唇齒輕啟,千雨在眾人的目光中擰眉,仔細回想:“我……看到了人……他們是……”

在千雨的回想中,他看到了蘭葉,陳朗,孫衍和李丞坤。他們身穿夜行衣,在夜深人靜時來到草原,在言星下葬後的當晚進行開挖。對於言星的慘死,雖知這是必要過程,但就算是蘭葉這樣沒心沒肺的人也不免擔心言星會來報仇,言星死的有多慘他們是最清楚的。

再言星斷氣那天,他們四人聚在一起時,膽小的李丞坤就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和害怕。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鬼神之說往往是最詭辯難測的。言星死於枉死,又是知道真相的人,慘死後極有可能化作厲鬼來找他們索命。

為了杜絕這樣的可能,蘭葉果斷決定要挖出言星的屍體,進行封印。

封印當然是越快越好,為了杜絕所有可能性,蘭葉選在言星下葬當天去把屍體盜出來。在那之前他去道觀找一名德高望重的老道士請教,並從老道士口中得知,要完全壓制住怨靈,防止他來報仇,最快的方法就是破壞魂魄,但這也不是立刻就能成事的,沒個幾天不能成,尤其是枉死之人。

一聽要幾天才能成,蘭葉當然是不樂意。那老道士見他十分焦急,於是又指給他另一個方法………

“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永世不得翻生?”蘭葉面色陰沉地盯著面前的道士,最好這老頭可以給他個滿意的答案。滅魂不可能,那就換個方式。總之言星絕對不能出來,就算要讓他無法超生也要徹底困住他!

“壓制魂魄,封其身。”老道士面無懼色地緩緩說了。他看著蘭葉,緩緩道:“消滅魂魄會讓他魂飛魄散,永世無法超生,這是道德上最不能允許的。尤其他又是被冤枉的,這麼做對他太過殘酷,就算您同意,老道也不能答應。”

“那你想怎麼做?”狠狠瞪著他,蘭葉狠戾沉聲道:“要讓他保有魂魄,行!只要你有辦法壓制住他讓他無法出來,我就不會強迫你做法讓他魂飛魄散。但若你不行,用逼的我也會逼你去做。”

“那就只剩下一個方法了。”閉上眼,老道士睜開眼無懼地看著蘭葉,道:“如老道一開始所說。壓其魂,封其身。將魂魄關在肉身裡,封住他的五感,綑住他的手腳,再用做過法的黃布綑綁全身,然後把屍體埋在他此生最恐懼的地方。”

“這樣就能徹底壓制住他?”蘭葉瞇起了一雙狐狸眼,道:“最恐懼的地方是指?”

“人一生中最恐懼的莫過於身心所受的打擊。此人慘死結束一生,他死前的地方就是他最恐懼的地方。只有讓他不斷重複恐懼,靈魂才能被完全壓制住。”

“最恐懼的啊……”瞇起眼,蘭葉冷冷一笑。死前的地方即為恐懼所在,那麼就是—

刑部監牢。

“我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完能此事。”盯著老道士,蘭葉道:“你是這道關中最德高望重,法力也最強的道士,我要你永遠壓制住他,讓他這一生一世都無法掙脫。”

老道士抬起了周圍滿布皺紋的眼,緩緩道:“要封住一生一世,依老道的法力來看是不可能的。先不說道行深淺,光憑他無法散去的怨氣,老道最多只能替您封住他二十年的時間。二十年後,您必須另請高人再重新封印,否則他一出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蘭葉皺眉:“只有二十年嗎?”

點頭。老道士看著蘭葉,道:“老道的道行還沒強到能永生壓制,要想做到這點,您只有去尋找天師門人。天師集道法於身,他們的道術是最能夠達到大人要求的。可惜天師行蹤隱密,要找到是不可能的。”

擰眉,“那就這樣吧。我明日深夜會將他帶到這,你準備準備,我希望一抵達就開始。”站起身,蘭葉淡淡說了。

對於天師他也是知道的,要做到把言星封印永生也只有天師才做得到。二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雖然不是很滿意,但目前也只能將就了。

和老道士談妥後,蘭葉立刻找來陳朗三人,把自己的安排仔細告訴他們。陳朗等人一答應,隔日言星下葬後的當晚,他們立刻開始行動。

把另外準備好的棺木搬到言星墓旁,四人拿出早準備好的工具開始開挖,剛埋下去不到一天的土很容易挖,很快的他們就挖出了埋在其中的棺木。打開棺木,他們看到了面遮白布的言星。

沒有把布拿下,他們一人抬頭一人抬腳,剩下的兩人扶著身體兩側,把言星原封不動搬到另一個棺木,然後重新把土填上,做出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假象。搬起棺木,他們將棺木放到了準備好的馬車上,運往道關。

然而在前往道關的途中,他們遇見了一名神秘客。

透過影像回想,千雨看到了那個人。就如李丞坤所說,那人將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完全看不到長相,在加上他穿了一身黑,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到人。

路被人擋下,蘭葉等人自然是下車趕人,但這人的一昔話卻讓他們停下了動作。

“把他的屍體交給我,你們的目地就能達成。”

簡單的一句話,讓他們無法反駁,更說不出話。只因這人的神祕和不容忽視,天生帶著王者威嚴的氣勢讓他們無法說出一句拒絕的話,就連心高氣昂的蘭葉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或許就是這樣的氣勢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將言星的屍體交出去。得到屍體後,那人就這樣一言不發的走掉,蘭葉等人見狀也跟了上去。來到一間廢棄屋子前,那人走了進去,但蘭葉等人卻鬼使神差的停下腳步,想往前,卻動不了。

那人似乎也不擔心蘭葉他們會進來。逕自進入廢棄屋,左拐右彎的來到房子後方,在那裡,千雨看到了一座血池。血池旁,一具被白布裏的巖實的屍體就這樣躺在那。

把毫不費吹灰之力就搬過來的棺木放下。那人走到一旁的屍體邊,彎腰拎起白布的一端,指尖微動,寒冽之氣襲捲屍體讓他彈到半空中,手一動,屍體在半空中翻轉,纏繞在身上的白布散開,露出裡頭的屍體。

當千雨看到屍體樣貌時,他忍不住擰眉低喊:“赤鏈?!”

朱墨顏等人聽了皺眉,蘇銀葉沒說話,而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千雨點點頭,繼續回想……

白布散開,赤鏈的屍體就這樣躺在地上。那人看不清樣子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只見他抱起赤鏈,直接把人丟入血池。之後,那人打開了棺木,直接抱起面遮白布的言星,連同無心劍一起丟下去。

把言星和赤鏈丟入血池後,那人同樣沒露出皮膚的手開始結印,低聲念咒,血池開始翻騰。念完咒,那人從懷裡拿出刀,直接劃破手指讓自己的血融入血池中。血液滴落的瞬間,血池翻湧更甚。

之後那人就這樣站在那兒沒反應,直到三個時辰後,一道身影往池水上浮。顯露出來的,是一身赤裸,但卻恢復樣貌的言星。只是和先前不同的,是貫穿他右手的無心劍劍鋒已無痕跡,只於柄在掌心外。

但言星仍是雙目睜開的狀態。死不瞑目,就算樣貌恢復,殘缺的肉身不再難堪,他仍是無法闔眼。

把言星撈上岸,那人幫他擦乾身體後拿過一旁早放在那的紅衣給他穿上,戴上帽子,一身裝扮就和言星破土而出後的裝扮一模一樣。

拿過寫有咒符的黑布條掩上言星雙目,纏緊。接著拿過一塊晶瑩並發著淡淡光彩的白玉放入他口中,然後拿過和眼睛上一樣得黑布給他纏上,綁緊,將嘴巴徹底封住。接著,那人將言星的雙手放在一塊,用黑布纏上綁緊,放平。併攏他的腳,用黑布緊緊綁住後,那人又拿過已經下了咒的白咒布將言星裡裡外外纏的嚴緊,一點縫隙都沒有。

把人裝回棺材,那人拖著棺木出去,將棺木交給等候多時的蘭葉等人。蘭葉四人接過棺木合力把他放下後在抬頭,那人已經消失無蹤。

一切,都如李丞坤所言。

拿回棺木,為確保封印無誤,蘭葉還是將棺木帶往道觀讓老道士做法。老道士在言星五感上又設下一道封印,接著拿過寫滿符文的黃布纏上去,將言星完完全全的封印住。

封印完成,蘭葉等人又快馬加鞭趕到刑部,來到當初關押言星的牢房。在當初放著言星屍體的木板子下挖洞,將言星藏在深深的地下,永遠埋住。但他們怎樣也沒算到,當初說好的二十年,竟會在短短十年就被破封,讓他們猝不及防提早結束生命。

言星對他們的怨恨超出所有人的想像。無解的怨恨將蘭葉等人推向死胡同,也將言星拖入深淵。

聽完千雨回想的一切後,蘇銀葉陷入沉思,千雨也陷入沉思。不只他們,朱墨顏等人也開始思索,當然不包括翠兒,一想事情她就頭痛,還是別讓自己煩惱好了。

對千雨他們來說,整件事最大的謎團就是當初帶走言星屍體,將他和赤鏈融合的那個神秘人。聽聲音和身形可以看出是個男人,但他到底是誰?現在幽冥道出來的只有霧耀和六殿以下的將軍,但他們可沒聽過六殿將軍有辦法做到這樣。就連霧耀對此也不是很了解,難道幽冥道還有其他將軍也出來了?

將這些揣測放入心底,蘇銀葉道:“千雨,這件事必須盡快查的水落石出,就交給你了。現在必須先想辦法解決外頭的……”話都沒說完,一道屬於少年的聲音急匆匆地喊:

“哎呦我的媽啊!外頭那些是怎麼回事?怨氣強的好可怕,讓咱們到這還得東躲西藏的。”

“別亂說話,現在先找到……嗯?銀葉哥哥。”一名青年從轉角處走出來,一見蘇銀葉,他立刻走了過去。

聽到聲音也跟著扭頭看去的朱墨顏,翠兒和莫清風,一看到青年的模樣,他們一愣,同時驚喊:

“吳靖?!”

“阿靖?!”

怎麼會在這?!

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再見故人,三個人同時傻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吳靖?!”

“阿靖?!”

兩聲驚喊,分別出自莫清風和朱墨顏,翠兒之口。他們太意外了,本不該在這世界的人此刻卻出現於此,還和他們面對面,如何不叫他們驚訝?

但驚訝過後,他們卻發現,眼前的人,似乎變年輕了?

青年對他們的驚訝不予反應,他安靜會兒正要說話,少年卻突然從他背後鑽出,神情疑惑地說:“吳靖?阿靖?哥,你認識這人嗎?”

青年還沒說話,對面的翠兒已經嚇的喊出來了:“兩個阿靖?!咦?”她愣愣地看著同樣在看她的兩人,覺得頭暈,她靠在朱墨顏身上暈呼呼地問:“阿顏,翠兒眼花了嗎?翠兒怎麼好像看到了兩個阿靖。”

“……我也看到了。可是……”朱墨顏突然不知道這人是不是他們所知道的人了。單就青年神色上的淡漠就和那熟悉的人不相上下,但年紀上似乎又差了點……

“你們認識啊?”千雨也很疑惑,怎麼他們一看到這兩個年輕人臉色就變呢?

蕭衛之和倪三郎也很疑惑地看著他們。

“我……”朱墨顏回答不出來。

看一眼吃驚疑惑的人,青年淡淡道:“我並非不是你們所說的吳靖,又或者是阿靖。”

“呃,其實我們喊的是同一人。”知道把他們搞混了,莫清風尷尬地說,同時也暗中看著蘇銀葉,用眼神詢問。

蘇銀葉心下嘆息,走到兩名青少年身旁,道:“他們不是你們說的人。他們是我舅舅的兒子,是兩兄弟。”指著青年,“他是我舅舅的長子,蘇冕。”又指指縮在青年身後的少年:“他是次子,蘇楠。”

說完,蘇銀葉給那兩兄弟介紹:“他們是我認識的人。他是屬西王爺,千雨。在他後面的王府侍衛,蕭為之和倪三郎。”介紹完千雨那裡的人,蘇銀葉指著莫清風,道:“他是任天行那的人,叫莫清風。”說完指著朱墨顏和翠兒,“他們是蠱王的千鶴神祗。朱炎斌之子,朱墨顏和他的未婚妻,翠兒。”

“你好,我是哥哥,蘇冕。”蘇冕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只是微微頷首打招呼。

“我叫蘇楠,是弟弟。”相較於蘇冕的冷漠,蘇楠十分活潑。

面對兩兄弟天差地遠的性格差別,莫清風,朱墨顏和翠兒只覺得看到了一個很正常的,神色淡漠的吳靖和一個個性完全不同,十分活潑的吳靖。這時他們不禁想,那人真的沒有私生子嗎?不然怎麼會冒出兩個和他長得很像的小孩。

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吳靖根本不屬於這裡,光是兩個空間的時間差就很大了,現在這兩兄弟少說也有千年多的修行,完全不可能是吳靖所出。何況蘇銀葉說了這是他舅舅的兒子,難道他舅舅和吳靖長的很像?

暗自糾結,蘇銀葉可不管他們這個,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了:“千雨,現在首要之事是盡快處理外頭的冤魂。他們在這世間飄盪太久,再不處理會變成孤魂野鬼,對誰都不好。”

“你打算怎麼做?”談及正事,千雨正色問。

“要徹底消除他們的怨氣就只有查明真相,這件事只能靠你們。我能做的只有先讓陽光出來,然後在真相大白後替他們超渡。”蘇銀葉說著就往外走,蘇冕和蘇楠跟在他後頭。看著他們走出去,莫清風想叫住蘇銀葉,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最後他只能作罷,看著那人消失再他的視線。

看看外頭,朱墨顏問:“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如果是我,會選擇不要輕舉妄動。”一道無喜無悲的聲音突然闖入眾人耳裡,大夥人一愣,同時往一個方向看去,就見一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那,雙腳懸空,一雙烏黑而無情緒的眼正看著他們。

“任天行……”千雨一愣之後回神,走過去:“你怎麼會在這?”

緩緩飄過去,“千雨,那些冤魂只有重覆死前所有一切,找到證據洗清冤屈,他們才能真正的解脫。”任天行緩緩說了:“現在證據已經找到,建議你們選個良辰吉日公開,然後再公開後的隔天進行超渡。超渡當天任何人都不得出來,否則魂魄會被帶走。”

千雨聽了神色一凜,正色道:“這件事我會親自和爹娘商量,讓皇爺爺下令。”

點頭。任天行看看蕭為之和倪三郎。尤其是倪三郎,任天行看了他片刻,對方也奇怪的直看他,後來任天行轉移視線,把視線轉回到千雨身上,看了他片刻後突然冒出一句大家都一頭霧水的話:

“你迷失了。”

“嗯?”千雨皺眉。翠兒沒聽懂,朱墨顏挑眉,莫清風搔搔頭,問:“天行你的意思是?”

任天行沒有回答,而是說:“不要再執著,放眼未來吧。事情並非你所想的那麼簡單。”

“什麼意思?”千雨上前幾步,問。

“神厥白氏已經行動,他們的行動比幽冥道早了千年多。”看著千雨微變的臉色,任天行面無表情地說:“神厥白氏的子孫已經在這世間生存了千年,對於族人的死,他們比你想像中的執著。”

“神厥白氏的子孫……你的意思是說神厥白氏已經派出一個族人來到這裡著手調查赤鏈死因了。”千雨很肯定的說了。族人被殺,神厥白氏行動是遲早的事,但他沒想到他們居然早千年前就已經開始,比幽冥道動作還快。

“他的子孫你們都認識。”看著他們不解的目光,任天行緩緩道:“千年前,神厥白氏派出一名成熟的族人,他來到人間調查族人赤鏈的死因。他偽裝成人,遊走世間,人人稱他為破戒僧。然後有一天,他遇上了一名女子,那名女子識破了他的身分,她和他做下一個約定。以道比試,意再助雙方修行,只要有一人被迷惑了,那人就輸。”

“比試的結果是不相上下,因為他們最終被對方迷惑並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係。情之一字,本不該出現在他們身上,但卻出現了。知道彼此心中的情,但他們仍是沒有在一起。後來,女子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回到當初比試的地方去見女子,在那裡,他為女子腹中的孩子取了名字。”

“女子懷了三胞胎,其中兩個孩子為男性。在女子分娩的那天,他不顧身分來到女子的所在之地,和女子共同看著孩子的出生。但孩子一出生,女子的生命就開始漸漸流失,直到她死亡的前一天,她將父母的定情信物給了他。他拿了之後卻沒有立刻離開。在女子死亡的那天,他看著女子跳入天池中鎮壓封印,看著女子身上的力量來到其中一名孩子身上,看著那孩子成為了新的五行持有者。”

“女子死後,他便離開了那裡,從此沒了蹤跡。”任天行語氣平淡地說完這個故事,千雨或許沒聽懂,但莫清風卻不一樣。聽到後面的天池和五行一詞,他臉色一變,一種想法在心裡油然而生。

朱墨顏聽到後面有覺得有點熟悉,破戒僧,好像從誰那裡聽過啊……

“天行…那個人是……”莫清風的變化引來千雨的側目。莫清風沒察覺,而是微抖的聲音說:“那個人…他給孩子取的名字是…那個五行者是……”

看了看他,任天行無喜無悲的說:“那個人為尚未出世的孩子取的名字最後一個字是,荷,葉,希。”

“荷,葉,希……”默默地念了一遍,莫清風臉色大變,朱墨顏滿臉驚訝,看著任天行驚喊:“那三個孩子該不會是蘇銀荷,蘇銀葉和蘇銀希吧?!!”話一出,千雨也面露吃驚。雖不知蘇銀荷和蘇銀希是誰,但蘇銀葉他絕對知道啊!

既然是蘇銀葉,那任天行說的故事不就是他們父母的……

“銀葉的父親是神厥白氏?!!”千雨這下不淡定了,神厥白氏耶!蘇銀葉擁有木之力的同時又有神厥白氏的血脈,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銀葉的父親就是銀希的父親,記得他曾說過……”朱墨顏仔細回想當初到另一個世界遇上蘇銀葉的弟弟,蘇銀希後,他曾經提及自己父親的名字,好像是叫……“他父親叫……彭丹。”

“彭丹?”千雨沒聽過這名字。

“彭丹此名是那神厥白氏在這的名字。是否是真名就不得而知。”任天行緩緩道:“記得我說過,我算不出彭丹此人的前世今生,因為這本不是他的名字。再加上他為原生靈之一。唯有同為原生靈,才會算不出。”

“原來如此……”千雨聽不明白,但當時有到另一個世界見到蘇銀希的朱墨顏,莫清風和翠兒卻聽得明白。當初蘇銀希說出父親的名字後,任天行就有說算不出來,當時很疑惑,但現在疑惑都解開了。

對於千雨疑惑任天行並未多作說明,只說:“千雨,記住我方才的話,蘭家案件拖不得。”

“我知道。”慎重點頭,千雨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見他明白了,任天行道:“我去幫銀葉。現在,”舉起手,指間發出白光,任天行看著千雨等人,一如既往的無喜無悲:“我送你們回王府。”

“天行……”千雨急忙要喊住他,但話都沒說完眼前就被白光壟罩,眼睛因為刺眼的光而閉上,再度睜開時,卻是面對王府被毀壞的前廳。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看著眼前的王府前廳,千雨這才知道自己被送回來了。倪三郎和蕭為之明顯的狀況外,沒辦法,最近發生了太多無法解釋的事。他們的王爺不是普通人,王爺認識的朋友也不是普通人,就連駙馬都不是普通人!想到這裡他們不禁奇怪,公主對這一切似乎並沒有太意外,難道她知道駙馬的身份?

朱墨顏扶著再抓頭的翠兒。翠兒傷勢嚴重,雖然在莫清風的治療和自我恢復中癒合不少,但她仍是虛弱。瞧,這不頭暈了?

莫清風回到王府後一直沒說話,他心裡一直想著另一人的事。然而就在這時,天際竄過一道光束,由下至上竄上天際,衝破被怨氣所掩蓋的天。陽光,在多日的陰暗後終於重新降臨這片土地。

看著陽光再度出現,千雨知道蘇銀葉成功了,那麼他也不能太落後。首先,先處理蘭家的事吧。

轉身步入王府內廳,千雨進入王府內部。蕭為之和倪三郎見狀,兩人對看一眼,終究還是沒跟過去。蕭衛之和倪三郎說了幾句,打算先回家看看,交代完事情就走了。倪三郎目送他離開後,自己帶著朱墨顏他們去客房讓他們休息。



穿過迴廊一路來到父母的房門口,千雨在門口站了會兒,抬手輕敲。

“叩叩叩”

“請進。”

開門進去,千雨對內中的人一笑:“娘。”

“千雨,你怎麼來了?你剛回來,應該要休息。”清寧笑了走過去,漂亮的眼中滿是慈愛。千雨對她笑笑,攬住她的肩扶著她來到椅子邊讓她坐下:“千雨不累。倒是爹,他還好嗎?”

說到傑斯,清寧的神色帶著淡淡的憂傷。低聲歎息,清寧低聲道:“手是接回去了,但卻引起發燒。現在他高燒不退,正昏睡著呢。”

千雨來到床邊看了看,見傑斯雙目緊閉,接回去的手臂用布掛著綁在脖子上,臉頰通紅,額頭冒汗,一看就知道正處於高燒不退的狀況。在床邊坐下,千雨給傑斯把脈,同時將自己的一絲力量探入他體內為他檢視狀況。

氏族因詛咒而不死,但一旦失去自己,身體就會開始腐朽。給傑斯檢查一遍後沒發現哪有腐朽,看的出來傑斯在這些年一直都保有自己,這也讓千雨放下心。這人是他討厭的氏族成員,但卻是他最愛的父親。單就傑斯對他的疼愛沒有因為血雨翊而有變化,就算他是氏族,千雨也早接受他是他的父親了。

“怎麼樣?”清寧很擔心傑斯的狀況。

“爹沒事的。只要燒退了在修養一段時間,爹一定可以復原。”寬慰清寧,千雨很溫柔的笑了。但一想到蘭家和言星的事,他的臉又垮了。

見他如此,清寧摸摸他的臉,問:“怎麼了?”

“娘,現在有問題需要你的幫助。”握住清寧摸自己臉頰的手,千雨看著她,道。

“什麼事呢,說來聽聽。”帶千雨到圓桌前坐下,清寧問。

“娘,你知道那些因蘭家案件而冤死的那些人,會在每年處刑那日回來吧。”肯定的說了。清寧聽了點頭,或許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艷麗的臉十分嚴肅。

千雨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娘,要讓那些人安息只有為他們洗清冤屈。但他們的怨氣太重,必須選個良辰吉日來公開,而公開後的隔天必須替他們超渡。指點我的人和我說,超渡開始到結束前,任何人都不能踏出家門,否則會出事。”

聽出意思,清寧道:“你是不是想讓娘幫你和你皇爺爺說,讓他下旨在超渡當天讓大家都不要出門。”笑了笑,清寧拍拍他,道:“這件事娘怎麼都會幫你,但你得和娘一同進宮。你了解事態,讓你和你皇爺爺面對面談是最快的。”

“好。”

“那你想什麼時候去?”清寧問。

千雨想了想,道:“我想是越快越好,畢竟這事拖不得。在拖下去,他們全都會變成孤魂野鬼,這對誰都沒好處。”

清寧聽了沉吟片刻,道:“那明日去吧。你昨天剛回來,又一整晚都沒睡,現在去休息一下吧。”

確實感到累了,千雨也不逞強,點頭:“嗯。”

又和清寧聊了會兒話,千雨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十年沒住過的房間,千雨環顧四周,將房中一切看進眼裡。

十年了,他房中的擺設依舊未變,又十分整潔,看的出時常打掃。

看來即便他失蹤了,傑斯和清寧仍是給他留著房間,不管他會不會回來,他們始終沒有放棄。

深深一笑,千雨為自己有這一對疼愛他的父母而感到高興,快樂。這時他總算徹底明白,原來家人的感覺,是這樣的好。



時間過去很快,第二天一早,千雨和清寧進了皇宮一見當朝皇帝。莫清風他們留在王府裡休息,受了傷又連日奔波,身體早累壞了。蕭衛之帶傷回家後也在床上躺了幾天休養。這次他帶人出去尋找小王爺,一年多沒回家,從邊關回來的父親蕭馮彥早想這兒子了。

這次兒子回來,他強烈要求兒子留在家。長子還再邊關沒回來,二兒子再離開他就孤單一人了,蕭馮彥可不甘。他長年再邊關,一年才回來幾次,兒子當然要在家陪他。

但蕭衛之是王府侍衛,也不能說不去就不去。為此,蕭馮彥親自寫信到王府,清寧看了大筆一揮,直接准許蕭衛之留在家休息,他幫她找回兒子,這點要求當然要答應。

千雨隨清寧進了皇宮,倪三郎則是去見從昏睡中醒來的傑斯。在千雨他們出門後沒多久,傑斯的意識就有了恢復的跡象,找了御醫給他看了看之後,他算是完全清醒了。

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把倪三郎叫來。倪三郎把這兩天的事全說了一遍,包括任天行說的那一番話。聽完後,傑斯知道了千雨和言星之間的事,也知道他進宮是為了那些冤魂。

想到言星,傑斯就不免傷感。但失去的生命換不回,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喉嚨有些乾,倪三郎給傑斯倒杯水遞給他,讓他喝水。喝水潤潤喉後,傑斯總算沒那麼難受了。把杯子放下,他沉默片刻後,道:“三郎,旨意下來後,由你去蘭家抄家吧,這是我之前答應你的。”

倪三郎點頭,但卻又擔憂。知道他擔心什麼,傑斯笑笑,道:“你放心。蘭沁的事我已經和皇上談過了,他的意思和我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想讓你自己去解決。見到他後,蘭沁的處置全由你決定,但也只有他。”

明白他的意思,倪三郎垂首,道:“謝皇上,駙馬的成全。”

“一夥人客氣什麼。”傑斯笑了,但身上帶傷又剛醒的他笑得有點力不從心,和倪三郎說會兒話後他便躺下休息。倪三郎給他掖掖被角,恭敬的退出去。



午後千雨和清寧才從宮中回來。回到王府一聽傑斯醒了,母子倆立馬往房間衝,看到傑斯虛弱地對他們笑,清寧的眼淚一下就出來了。抱著清寧,傑斯知道這次的事把她嚇壞了,輕聲細語的安慰,讓她能不再哭泣。

千雨看著父母相愛的模樣心裡也很高興。頂著父母的超級閃光,千雨很淡定,也很有耐心的等他們恩愛完,然後才談正事。

知道證據公開的時間後,傑斯和千雨商量,決定超渡的事提前公布,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千雨點頭,他也是和皇爺爺這樣商量的,皇爺爺會處理。知道皇上會處理後,傑斯也鬆了口氣,那麼再來就是公開證據,抄家了。

兩天後,十年前轟動屬西的蘭家滅門慘案發還重審,如今終於查的水落石出。原來當初被抄家誅九族的那些貴族和商人全是被冤枉的,當皇城子民全知道後不免又是一陣吃驚,尤其是知道朝中官臣也有參一腳,不免又是一陣唏噓和怒罵。

這次被抄家的只有蘭家,孫家和李家。陳家因為陳朗為五將軍之一,年輕時就一直再邊關為國家付出生命打仗,長子又繼承父業再邊關駐守。看在他們的忠臣和辛苦上,皇帝決定放過他們。畢竟陳朗也死了,如今把罪怪到他兩個不知實情的兒子身上也太過殘酷。

在王府大牢的李丞坤再公開證據當天就被皇宮派來的侍衛帶走了,關入刑部大牢,要他誠實說出一切實情,把一些隱藏的部分說出來。

案子發還重審,被冤枉的人都洗盡冤屈,就連言星也不例外。草原上,得知兒子終於洗清冤屈的言蕭夫婦不知有多高興,高興的連眼淚都流出來了。高興之後也有悲傷,言星過世十年了,揹著冤屈度過十年,這該有多痛苦啊。

千雨策馬來到草原,看著十年未見的廣大草原,深邃的眼裡是滿滿的思念。

“小星,我回到草原了,真的回來了…”閉上眼感受風吹彿在身上的感覺。千雨緩緩睜開眼,心裡滿是酸楚。

如果言星也在這就好了……

想到前幾天在舊刑部的事,千雨的心就隱隱作痛。深吸口氣將悲慟埋入心底,千雨下馬來到言星家,探頭去看,就見言蕭和妻子娥娜正坐在大廳,手裡忙著整理東西。

看著蒼老不少的言蕭和娥娜,千雨整整面皮,露出一抹清淡的微笑,走進去:“伯父,伯母,好久不見了。還記得我嗎?我是千雨。”

看著出現在門口的青年,又聽到他的話,言蕭和娥娜一愣。快速回神,言蕭跳了起來:“你…你是小王爺?!”

“是。我是。”走到言蕭面前,千雨握住他的手,緩緩跪下:“伯父,對不起。我明明承諾過要照顧小星一輩子的,但我卻害他陷入危險,還害他帶著冤屈走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對不起,是現在千雨唯一能說的話。除了這三個字,他無法表達自己的懊悔和傷痛。言星的慘死,真相殘破不堪,他不敢讓言蕭知道,他害怕他會受不住打擊。言星在這世上最在乎的莫過於父母,只要父母平安,他就能放心。

“王爺!你、你別跪啊!”焦急地把人扶起來,言蕭滄桑的面孔帶著無法言喻的傷痛,他道:“王爺,星兒的死不能怪你。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也沒想到星兒會等不到我們,讓他死的冤枉。如今真相已經公開,星兒地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王爺,能看到你平安歸來,臣真的很高興。駙馬和公主這些年來一直擔心你的安危,臣想星兒知道你平安也會很高興的。星兒很在乎王爺,看到你這樣傷心難過,他也不會高興的。”

“伯父……”這一刻,千雨突感眼眶酸澀,心裡劇痛。言蕭還不知道言星的屍體已經不在這,也不知道他已經重回這世間。他該怎麼辦?看到言蕭夫婦滄桑悲痛的模樣,他很痛苦,真的很痛苦。但他又不能說出真相……

緊抱住言蕭,千雨想代替言星安慰他,安慰這失去唯一獨子的老父親,心中酸楚悲痛。

小星………



帶人來到蘭家,倪三郎讓官兵去抓人,抄家,自己去了後方一處幽靜小院。

安靜無聲地來到小院門前,倪三郎沉默地站在那片刻,抬手按上門板,頓了許久後緩緩推開。

門輕輕推開,瞬間,一股淡淡的藥味傳入鼻中。倪三郎眼神暗了暗,抬腳跨入,輕輕關門。安靜的來到臥室,倪三郎站在床邊看著床上閉眼睡去的人,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端詳這許久未見的人。

從前,蘭沁是個即便身體不好也很有活力的人。猶記得在尚書房第一次見到蘭沁時,這人所展現的是和虛弱的身體完全不符的活力。蘭沁長的瘦弱,和從小習武的他完全不同,是典型的公子哥。

蘭沁因為身體虛弱,常常跑幾步就喘,因此都沒什麼人肯陪他玩。他第一次到尚書房,是個新生,也因為他常常面無表情,因此也沒什麼朋友。於是他和蘭沁就走到一塊了。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朋友,倪三郎已記不清,他只知道,這人在他心裡有不同的意義。但究竟是哪種意義,他也搞不清楚了。

從前的蘭沁即便身體差也不屈服在病痛中,帶給他陽光和活力。

如今,他卻長年臥病在床。原本就白的皮膚更蒼白,更黯淡了。曾經的活力已不再,只餘逝去的光輝。

思緒飄移,直到一道略顯虛弱的聲音流入耳中,將他喚回神。

“都已經來了,還不動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猛然回神。倪三郎回神後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輕撫上這人冰冷的臉頰。而床上的人,不知何時也睜開了眼,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收回手,倪三郎沒說話。躺在床上的蘭沁輕咳幾聲,看著他,道:“都已經來了,你還不動手嗎?”

倪三郎擰眉。蘭沁移開目光看著天花板,淡淡道:“我知道你是來做什麼的。父親和弟弟們做的事,我都一清二楚。”

“蘭沁……”

“意外嗎?意外我這臥病在床的人,竟然也知道此事。”轉動眼珠,蘭沁緩緩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住在一個家,很多事還是可以知道,包括父親殺了大伯,栽贓給無辜的人的事。”

“………”倪三郎蹙眉,卻沒說話。

蘭沁扭頭看了看站在床邊的人,緩緩一笑,道:“三郎,有很多事我早已看開。我的身體長年被病痛纏身,也許也活不久了吧。看在朋友一場,幫我個忙。”

“什麼忙?”低下身,倪三郎垂眼看著蘭沁沒有太多思緒的臉,問。

蘭沁看著他的眼睛越來越沒情緒,面上也漸漸沒有表情。最後,他面無表情,不帶任何情感地說:“殺了我。”

雙目睜大,倪三郎很快恢復,但卻沒說話。蘭沁也不管他有沒有回應,逕自道:“蘭家被抄家已是無法避免。我長年臥病再床,也累了。三郎,我不願被捲入這件事,但也不想再繼續這樣。在這裡了斷我,才能保有我最後的尊嚴。”

“三郎,請你動手吧。我想你親手送我上路。”

倪三郎沒說話,他沉默地看著蘭沁閉上眼,眼裡漸漸浮上一抹哀傷。

“一定…要選這條路嗎?”

“是。”閉著眼,蘭沁輕聲道:“三郎,我在這世間已無牽掛。長年的病痛折磨著我讓我身心俱疲。你就當是可憐我,幫我這次吧。”

“蘭沁……”

“但你要記住。”睜開眼,蘭沁盯著倪三郎的眼,很緩慢,很緩慢的說:“要殺,就要殺個徹底。”

咬住嘴,倪三郎沒說話,只是閉上眼,直起身遠離蘭沁。在睜開眼時,眼中的哀傷已埋入心底,他拔出腰際的劍,在蘭沁又閉上眼的情況下,一咬牙,冷冽劍鋒抹過蘭沁白皙的脖頸。

看著血液噴濺,這人染滿鮮血,倪三郎閉上了眼,然後在床邊坐下。

瀰漫在房間的,是死寂的沉默。



心情複雜地隨著言蕭夫婦來到言星的墓前,千雨沉默地給他上炷香,然後獨自一人在墓碑前坐下,看著墓碑沉默不語。

寧靜的湖水隨風漣漪,千雨沉默地坐在那直到傍晚,才有了動作。

緩緩站起身,千雨看著湖泊池水,閉上眼,一行清淚落下。

落入湖水中激起漣漪。

在無聲的哭泣中,無聲呼喚,在心底唯一的名。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隨著蘭家案件的真相逐一公佈天下,那些枉死的冤魂也開始蠢蠢欲動。等到真相完全公開後,接下來就是處刑了。然而被處刑的對象只有蘭葉的兩個兒子和李丞坤。

孫衍風流倜儻,到了二十八歲了都還沒娶妻生子就斷送了生命。他家中除了病重的老母和幾個妹妹和下人外也沒別人了。皇帝仔細斟酌後決定流放孫家,李家的子孫和下人,蘭家也是如此。但由於蘭葉兒子和此事有很大關係,之後又殺人無數,入獄後皇帝就下旨處刑他們和李丞坤。

對於處刑李丞坤並沒有太大的意外,相反的他十分平靜。這是他早就知道的結果。一人做事一人當,當初犯案後他並沒有讓家人得知,知道兒子和妻子只是被流放邊關並未被處刑,他不由鬆了口氣,也看得更開了。

到了處刑當天,李丞坤十分平靜的來到廣場,跪下時,他看到了身旁的蘭葉的三子和四子。說來好笑,這兩個小鬼平日囂張跋扈,現在要被處刑了反到像縮頭烏龜。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抬頭看看自己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到的太陽,李丞坤心裡是全所未有的寧靜和放鬆。把真相全部說出來後,他沒想到自己會這般舒心,更沒想到自己會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原來,他早就想解脫了。

把頭放在處刑台上,李丞坤閉上了眼,劊子手揮下大刀,結束他這一生。



高台上,千雨垂眼看著李丞坤和蘭家人被處刑,他閉上了眼,抬頭,睜開眼。第一次,他覺得陽光是如此溫和而不刺眼。

光明,莫過於此吧。

垂下頭,千雨拿出了一直放在懷中的雌蠱鈴,輕輕地搖。感受著鈴鐺的跳動,看著比先前更具光輝的雌蠱鈴,千雨不禁想:小星,你的恨,你的冤,在這一刻是否平息了?

微弱的腳步身隱隱傳來,知道對方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千雨收起鈴鐺轉身,然後一笑:“銀葉。”

微微頷首,蘇銀葉來到他身旁往下看,沒有立刻說話。千雨見了也轉身和他並肩站立,一同看著下方。過了許久,蘇銀葉緩緩開口:“現在已經洗清他們的冤屈。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他們安息.”

“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千雨問。

“若無意外,明日正午是時辰最好的時候,我打算那時開始。”蘇銀葉仔細算過日子了,哪天是好日子他可以很快算出。超渡那日,蘇冕和蘇楠也會幫他,然後送他們回天師。

他的長姊蘇銀荷已接近分娩,把脈結果推測極有可能是龍鳳胎。再過一個月,就是四道入口開啟的日子,然後他就必須和這世間道別了。

對於生死,蘇銀葉已經沒什麼看法了,說他看開了也不對,看不開也不是,十分矛盾。但他心裡卻十分清楚,至少到最後,他都必須和自己最親的人度過。蘇銀荷和蘇銀希是他內心的牽掛,蘇冕和蘇楠是他最疼愛的表弟,直到最後他都想和他們好好相處,讓他們不要難過。

至於莫清風……

蘇銀葉垂下的眼黯了黯。對於莫清風,他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有些話不說出來也好,說了只會徒增傷悲。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就好。就這樣……

沉默無語。千雨也沒說一句話。蘇銀葉是個為情所苦的人,他自己也不例外。曾經,他以為自己永生永世都不會再為情所苦,但他仍是錯了。他的情,前世今生,都給了那個人。

給了那個讓他快樂,痛苦,悲傷的人。

也只有他了。



到了隔天,由於皇帝早就下旨讓任何人都不得踏出家門。所以當天即便天氣很好,太陽很大,街道上卻十分冷清,半點人影都沒有,就連流浪貓和流浪狗都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跑去躲了起來。

在當初那些人被處刑的廣場,蘇銀葉,蘇冕和蘇楠成三角陣勢站在那兒,手中結印,同時設下一道又一道的封印,引出那些冤魂將他們集中於此。

封印一下,招喚開始。原本晴空萬里的天開始烏雲密布,最後完全暗下來。皇城子民都躲在家中,為自己再度聽到的鬼哭神號感到深深的恐懼,紛紛摀住耳想杜絕聲音。

陰暗的街道上,枉死的冤魂再度踏上這片土地,和上次相同,他們依然是以當初被鎖鍊扣住遊街的方式現身。但不同以往的是,他們這次同時往一個方向前進。或許是遲來的正義終於到來,他們身上少了點被冤枉的悲憤,但悲傷猶存。

看著冤魂逐一朝一個方向前進,千雨知道蘇銀葉成功了。但在成功之時,無法預兆的變數也接著而來。

不明的力量毫無預兆的出現,強大而黑暗的氣息險些破壞蘇銀葉三人設下的結界。壓力臨身,蘇銀葉皺眉,接著使出更強的力量與之抗衡。蘇冕和蘇楠修為尚不成熟,要頂下這股壓力對他們來說有點困難,但他們卻咬牙頂下了。

感覺到不對,已經恢復元氣的莫清風,朱墨顏和翠兒三人同時衝出王府和千雨會合。或許是心裡的異樣感作祟,倪三郎在他們出去後因為坐立難安也跟著出去,和他們一同找到千雨。

千雨也感覺到了,這股壓力明顯是衝著蘇銀葉他們去的,看來有人不願意讓他們安息。心裡擔心蘇銀葉的安危,莫清風什麼都沒說就直接往廣場衝去。翠兒見狀也跟了過去,留下倪三郎和朱墨顏陪千雨。

看著昏暗的天,千雨擰眉:“這感覺不對勁。”

“還有一個月就是四道開啟的日子。在那之前幽冥道絕對會找出王位繼任者,這股怨氣對他們有利,他們當然會想辦法阻止。”朱墨顏也看著天,心想這可能是幽冥道所為。

低下頭,千雨看著街道終點,城門的位置。心裡有股感覺驅使他過去,那種感覺……是小星。

想了想,千雨決定遵循內心的感覺,對於霧耀,他遲早得解決這事。如果他真在城外,那去會會他也無仿。

下定決心後,千雨拔腿就往城門衝,朱墨顏和倪三郎被他嚇了一跳,也急忙跟上去。

一路無阻的衝出城門,千雨穿越樹林往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奔去,然後停下腳步。深邃的眼,冰冷地看著那足不沾地,一身火紅的霧耀。

霧耀神色淡漠地看著他,然後冷笑,道:“你的直覺真準,知道我在這就迫不及待地自己送上門。不怕我殺了你嗎?”

“怕就不會來了。”上前幾步,千雨冷冷看著他,道:“為什麼要派人來阻止?難道沒有他們的怨氣你就不能成事?”

眼微瞇,“誰和你說過是我幽冥道派人阻止的?”在千雨和朱墨顏驚訝的目光下,霧耀摸摸自己的鬢髮,道:“我幽冥道選出來的王只剩下一個女魔皇,女魔皇又在任天行那裡。重新封印幽冥道入口時他一定會把女魔皇丟進去。既然如此,我幹嘛還要多此一舉。”

盯著千雨,霧耀緩緩道:“幽冥道和你們之間要解決的,只剩下彼此交鋒中留下的摩擦。”

朱墨顏走上前,擰眉道:“既然不是你,那會是誰?”

“會是誰呢?”霧耀很悠哉的順著自己及地的長髮,然後低聲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啊。現在行動的可不只我幽冥道,仙魔道也開始動作,幻族也開始行動了。”

千雨聽了擰眉,沒說話,聽霧耀繼續說下去。

“讓我猜猜。扣掉幽冥道,仙魔道派出來的族人來無影去無蹤,扣掉。幻族?這還有點可能,但任逍遙會束縛他們,所以不可能。那麼就只剩下……”眼瞇起,霧耀露出一抹冷笑:

“氏族。”

嗯?!

千雨眼睛瞇了起來。朱墨顏也是神色微變。霧耀看了他們一眼,又是一笑。三個知情人,六雙眼,彼此都明瞭眼中的意思。

一切就如霧耀所講,幽冥道不可能行動,仙魔道和幻族更不可能。那麼氏族中又有誰會這麼做?精靈不可能,嗜血狼人不可能,庫羅特斯更不可能。那就只剩下—

靈氏。

“……你想說,靈氏已經開始……”行動二字還未說出來,皇城中卻突然爆出驚天震響,大地震動,連同千雨他們所站之地都發生震盪。千雨急忙穩住腳,朱墨顏拉住差點跌倒的倪三郎,和千雨,霧耀同時往皇城的方向看去,卻見一道道衝天黑霧,緩緩獼蓋皇城上空。

“怎麼回事?!”千雨面色大變,錯愕地看著直衝天際的黑煙。

“翠兒!”朱墨顏一看到煙立刻用靈識試著聯繫翠兒,奈何怎麼也連絡不上,急的他直跳腳。

對於這一系列變化,霧耀也很吃驚。他沉默地閉上眼去感應,片刻後在睜開時,黃綠的眼中是一片嗜血。

“……修羅.靈,你總算行動了。”咬牙切齒的一番話讓千雨猛然回頭,就連朱墨顏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倪三郎不知道修羅.靈是誰,但千雨的變化讓他知道事情變得更複雜也更嚴重了。

知道修羅.靈開始行動後,霧耀首先衝了出去。漂浮的身子往皇城飛快的衝去,速度快的千雨攔都攔不住,只得趕緊使出嗜血狼人的超快速度去追。朱墨顏拉過倪三郎也去追人,心裡十分擔心翠兒和莫清風,還有蘇銀葉和那兩個和吳靖長的十分相像的兩兄弟。

衝到樹林裡,千雨左右閃過茂密的樹,然而就快接近皇城時,轟然巨響卻突然從天際轟下阻攔他的腳步,強烈的爆發力讓千雨站不住腳往後飛去。翊從他體內出來,從後面接住他,並穩住腳跟,才沒和從後面追來的朱墨顏撞在一塊。

濃烈的煙霧遮蔽視線,千雨抬手猛揮要把煙弄散,急著喊:“霧耀!”

煙霧逐漸散去,再逐漸散去的煙霧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在煙霧中若隱若現,千雨瞇起眼細看,見他手裡似乎抓著什麼。千雨握上變回武器的血雨翊,和朱墨顏凝神戒備。

煙霧散去,千雨看到一名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的人。那個人,和在言星過往記憶中所看到的那個神秘客,是同一人!

“你是帶走小星屍體的那個人……”千雨擰眉,而他的話卻讓朱墨顏和倪三郎一驚,接著戒備地看著他。

神秘客把自己裏在黑色的披風內,包的密不透風就連露出的手也纏著白色繃帶。而在他手上,霧耀被他像再抓小孩那樣攔腰拎著,不斷掙扎:“放開我!快放開!”

“霧耀!”千雨見狀要過去,但一股無形的氣勁卻讓他動彈不得,不只他,就連朱墨顏和倪三郎也動不了,就好像有一道無形的牆擋住他們一樣。霧耀還在掙扎,他扯落那人蓋住臉面的披風兜帽,露出那人在微弱的陽光下隱隱透紅的髮,和他纏著繃帶的臉。

那人的臉滿滿都是繃帶,根本看不清長相。他緩緩抬起頭,額前髮絲遮住他的眼,但千雨他們卻感覺到有一股冰冷無情的視線正盯著他們看。霧耀在他手裡掙扎怒喊:“放開…快放開我聽到沒有!快放開!”

掙扎的手抓上他臉上的繃帶,扯下一角,接著繃帶就在霧耀的掙扎中逐漸散開。那人側過臉一甩頭,把臉上被扯下的繃帶甩落,同時也露出無喜無悲的眼瞳。

裸露出來的臉龐,蒼白無血色,髮絲遮住了左眼,但右眼所露出的眼,卻是和霧耀相同的綠色中帶有些許黃色的妖異之眼。

面對這人,千雨有著驚訝,為他和霧耀身上相似的氣息而驚訝。他能夠輕易壓制住霧耀就表示這人實力在霧耀之上。況且這人只是抓著霧耀卻沒下殺手,霧耀也只是掙扎而沒動武,看來是認識的人。

朱墨顏和千雨同樣吃驚,但心裡也急。如果修羅.靈真的親自出馬了,那翠兒他們會有危險,不能在這被拖下腳步。朱墨顏看著千雨正要開口時,一道低啞的,隱隱顫抖的聲音卻突然從背後響起:

“…蘭……沁…?”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蘭沁……”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倪三郎的大腦已經停止運作。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本應死了的人現在竟完好無缺的站在他面前,難道他還活著?但這又怎麼可能,是他親手殺了那個人的。那種感覺,那種畫面,至今仍留在他腦海中在午夜夢迴時折磨他。

但如今這人卻出現在他面前。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世上有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聽到倪三郎喊的名子,朱墨顏很疑惑,但千雨卻是吃驚。身為屬西王爺,和蘭葉又有仇的他當然知道蘭沁是誰。蘭沁是蘭葉的長子,因為體弱多病,所以沒在管蘭家的事情,蘭葉也沒讓他管,對金錢權勢毫不迷戀的他可以說是蘭家的異類。

可他記得蘭沁死了,死了的人怎麼可能站在這?

千雨很疑惑,但讓他更在意的是倪三郎的反應。倪三郎和蘭沁兩人似乎……

倪三郎失魂落魄地看著眼前的人,那人也在看他,但卻無任何言語。霧耀還在他手裡掙扎,大叫:“你到底要不要放了我啊!”

這回,那人有了動作。只見他微側過頭,低下,略顯低沉的聲音無喜無悲,“不許擅自行動。”這聲音要多冷有多冷,但他一說話,倪三郎更失神了。

這人一說話,霧耀就停下掙扎,面上帶著不甘,似乎很不願意就此屈服。

“蘭沁……”失魂落魄地開口,倪三郎上前幾步,一雙眼帶著複雜的情緒,心頭也同樣複雜。他看著他,低啞開口:“是你…真的是你…為什麼?為什麼你會……”

無喜無悲的眼終於轉移到他身上,同樣略顯蒼白的嘴動動,無喜無悲的開口:“……我說過,要殺,就要殺個徹底。那一劍,了斷了蘭沁,但卻沒有了斷身為霧星的我。”

“霧星……”倪三郎呢喃,顯然沒反應過來。

“你是霧星?!”與之相比,千雨比倪三郎還吃驚。

擰眉,朱墨顏問:“名字是霧開頭,千雨,他是五殿將軍之一?”

點頭,千雨解釋道:“他是霧星,幽冥道第五殿將軍,也是幽冥鬼王之一。”對攻打過幽冥道的千雨來說,他太清楚五殿將軍的事。幽冥道中,第一殿為王座,第二殿開始到第五殿分別由霧雲,霧日,霧月和霧星所司掌。

五殿將軍除了第一殿和第二殿,三到五殿將軍千雨都有親自與之交鋒。說是交鋒,其實也只是封鎖他們的行動。當初隨靈氏去攻打幽冥道時,他並非一開始就出現在第一線,而是之後發現原生靈不能死後才趕緊去阻止。

可惜他的阻止是白搭。

三殿將軍各個都不是簡單角色,靈氏族人去攻打他們無非是死路一條。等他趕過去時,和他們交手的靈氏族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沒死也只剩半口氣。意識到實力的懸殊,他能做的就只有設下封印陣讓他們暫時動彈不得,爭取時間趕往第一殿。

當然,和那些將軍過招時不可能不受傷,就算只是牽制他們的行動,他還是不可避免的受了重傷,不然也不會無法進入第一殿,只能眼睜睜看著霧流和那個男人交鋒導致了今天的局面。

霧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他首先把視線移到了千雨身上,看了片刻後,道:“你變了,莫拉。

“是人都會變。”

“並非這個意思。”在千雨不解的目光中,霧星緩緩道:“看來你完全沒有發現啊。”

“發現什麼?”千雨擰眉。

還是沒有正面回答,霧星無喜無悲地開口:“只要你沒有發現,就永遠也沒有勝算。”

千雨深深蹙眉,為霧星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雖然不想聽,但想到霧星在幽冥道所掌管的‘東西’後,他還是把這番話放入心底。有些話,霧星不會輕易說出口,但他一旦說了,背後就具有相應的意義。

千雨擰眉,朱墨顏一直在想辦法繞過他趕到翠兒那裡,但霧星彷彿知道他心思似的,無形氣勁一直再阻饒他,讓他想過也過不去。霧耀也想過去,仇人就在屬西皇城裡,他不行動就是白痴!

霧耀又開始掙扎了,在他掙扎時,霧星垂頭看他,沒說話。朱墨顏見他的注意力被霧耀吸引過去,二話不說地招出自己的墨黑長槍,打算強行突破。千雨見他要行動了,握住血雨翊也準備行動。

然而就在他們要行動時,皇城裡又傳來轟然巨響,大地再度震動。朱墨顏擰眉向後一退,穩住腳。千雨反手將手中兵刃插入地面讓自己穩住。倪三郎沒有任何反應,在震盪來襲時,他晃了晃後穩住腳,然後一步步往霧星的方向走,垂下的頭看不清眼面。

“三郎!”千雨急得大叫,拔出血雨翊就要衝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昏暗的天際緩緩出現一塊巨大的,冰瑩的大冰槌。千雨抬頭一看,立刻知道這是什麼絕招,這是靈氏魔導的基本招,冰晶槌。

靈氏擅長操控魔導書,每本魔導書力量都不同,書的力量和主人所屬屬系有著重要關聯,就連基本招都不一樣。冰晶槌屬於水系魔導書,之前凱薩的基本能力也是如此。

但這次的冰晶槌和之前凱薩招出來的完全不同,這是特大號的審判系列,不僅是大號的,就連魔力也不是之前所能比擬。而且這股魔力,是…

修羅.靈!!

意識到事情不妙,千雨急忙出聲警告:“注意了!這是冰晶槌,但又和之前的基本招不一樣,這是審判系列的!快抵擋!別被打到了,身體會被冰凍的!”說著,千雨二話不說地展開血雨翊,直接使出血雨刃攻擊。

“嘖!”朱墨顏反手握槍,紫電纏繞在槍上,隨著他的舞動直竄天際,化作雷龍往大冰槌竄去,張牙舞爪。

在冰晶槌出現的同時,霧星放開了霧耀。霧耀一得到自由就來到千雨和朱墨顏身旁,一身如墨般的紅色氣旋直竄天際,其中夾帶了不容忽視的力量,直衝冰晶槌,聯合千雨和朱墨顏的攻擊擊毀冰晶槌。

冰槌被正面擊中,碎裂成好幾塊,緩緩從天際落下。千雨竄上天用血雨翊將碎冰渣徹底粉碎。朱墨顏也舞動長槍毀去碎冰,霧耀也沒閒著,隨手揮袖粉碎冰渣。

然而在他們動作時,倪三郎毫無知覺般地緩緩朝霧星走去。上方,龐大的碎冰渣緩緩落下,斬毀碎冰的千雨回頭見了,嚇的心臟差點跳出來。

“三郎!小心!!”急忙忙地要衝過去,但不斷落下的冰渣卻阻攔了他的去路,急的他直跳腳。

朱墨顏也看到了,隨手毀去冰渣,提著長槍就要衝過去,但上空突如其來的冰劍雨卻突然落下,速度快得讓人無法分神。“怎麼回事?!!”舞動長槍打落冰劍,朱墨顏一時間也動不了,無法去救人。

霧耀也打落突然襲來的冰劍,氣的直咬牙。修羅.靈這傢伙,花樣還真多!!

倪三郎毫無所覺地前進,他緩緩抬起手,似乎想碰霧星。然而上空的大碎冰眼看就要兜頭砸下,他還是不閃不避,心裡只想著一個人。

就在碎冰渣即將砸在倪三郎身上把他壓成肉泥時,一直沒動作的霧星卻動了。他抬起一手,指尖射出一道冷光,打在碎冰渣上瞬間粉碎。但粉碎的同時冰劍雨也襲捲而來,霧星懸空的身衝上前一把拉過倪三郎,將他攬入懷。同時左手幻化出一把紅色長劍讓他飄於半空,隨著他的意志旋轉,打落襲擊而來的冰劍雨。

冰劍在碰觸到紅劍的同時被打碎成細小冰晶,落在他們四周,點點白光,照耀他們的身。

霧星低垂著頭,無喜無悲的眼始終看著身下的人,眼中,是看不清的思緒。倪三郎緩緩睜開眼,看著上方的人,眼中是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哀傷。微微抬手輕觸這人冰涼的臉,這種冰涼,就和那時候一樣……

“………為什麼?”

‘為什麼’,這三個字,是倪三郎現在唯一的想法。為什麼要他親手殺他?為什麼要在殺了他之後又出現?為什麼,要救他?

“……在這世間,有太多的無奈。你我,都是這無奈的過客。”低沉的聲音帶著至今為止首度出現的無奈和無法言喻的思緒。霧星看著這人,緩緩閉上眼,反手握住這人的手,放下,但卻沒有鬆開。

倪三郎靜靜的看著這個人,第一次,他覺得這人如此陌生。明明還是蘭沁時,他們還是朋友,還是玩伴呢。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張張口,倪三郎想說話,但霧星卻快他一步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語。倪三郎眼睛睜大,然而不給他說話的時間,一聲轟然巨響再度從皇城裡傳出,但和先前不同的是,這回隨著煙霧出來的,還有幾道人影。

見此,千雨,朱墨顏和霧耀都停下動作,驚愕地看著從皇城飛出來的人。在那些人裡,莫清風首先落地,在他懷中的,是已經昏迷過去的蘇銀葉。緊接著落地的是千雨沒看過的男子,他的肩上扛著蘇楠,手上抱著蘇冕,兩兄弟和蘇銀葉一樣,都失去了意識。

而最後一個,也是唯一沒落地的,是千雨和朱墨顏想都沒想到的人,任天行。

任天行漂浮於空,雙手扛著的暈頭轉向的翠兒。眼見碎冰渣和冰劍雨都朝下方的人襲擊而去,任天行瞇起眼,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那些碎冰渣和冰劍雨在落下瞬間被凝固在半空中,就像被無形的力量所阻擋,接著開始粉碎。

帶著翠兒落地,朱墨顏跑過去接住,緊張的低頭查看,見翠兒只是暈過去身上沒什麼傷後,他鬆了口氣。

再他們出現的瞬間,霧星先一步放開了倪三郎,把他推到趕過來的千雨懷中,然後和霧耀並肩而立,無任何情感的眼淡淡地看著出現在此的任天行以及,前任天師掌門——

蘇祈殷。
正文 第六十章
三方人馬,四強對峙。就是朱墨顏和千雨都沒想到,當今最具實力的幾人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面,更沒想到天師已經退位的掌門會重新踏上這片紅塵。千雨不知道扛著蘇家兄弟的人是誰,他扶著倪三郎走到朱墨顏身旁,問:“墨顏,那個人是誰?”

知道他問誰,朱墨顏道:“他是天師前任掌門,蘇祈殷,是蘇銀葉的叔公。”

“前任?那現在的掌門是…”

“是蘇嬰。”想到這人,朱墨顏嘆氣,道:“他是蘇祈殷的兒子,蘇銀葉的舅舅,但他英年早逝,蘇楠還沒出生人就走了。所以蘇祈殷現在暫代掌門,處理教務。”

“天師的新掌門一直沒選出嗎?”千雨擰眉。

“掌門一職是打算讓銀葉的弟弟,銀希來暫代的。但他現在不在這裡。”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莫清風說話了,他看著懷中昏過去的人,低垂的眼中是破碎的心痛。

他很清楚蘇銀希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到異界去,面對這個人,連他都想逃避了,逃避那痛苦的一天。

但他不能這麼做,一旦這麼做了,這個人真的會崩潰。

抱緊懷中昏迷的人,莫清風緩緩低下頭,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處,咬牙不語。

見莫清風這樣,在蠢的人都知道他對蘇銀葉的心思。同時也知道,他們兩人不會有未來。看到這樣的景象,千雨不由自主的想到言星,對於言星,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冤屈洗盡又如何,言星仍是陷入仇恨中無法自拔,除去他的怨恨,還有赤鏈的。她的怨,她的恨,絕不亞於言星。兩股強烈的怨恨融合在一起導致言星越陷越深,甚至連自己的朋友都傷害了,連自己最愛的人都……

胸口彷彿還殘留那一天被重擊一拳的觸感,千雨按上胸口,手中也還殘留一拳打到言星身上時,那僵硬,冰冷的感覺。

人活了,但卻不是真正活著。

肉身動了,但卻不是真正活動。

言星的生命仍是停留在十年前沒有前進,讓他動的是充滿怨恨的靈魂。肉身永遠也不會有彈性,溫暖。讓言星動的,只是冰冷的屍體。一個活動性高的屍體。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另一邊,三方對峙,任天行和蘇祈殷也在對峙,他們既非敵,也非友。是敵是友,一念之間而已。把蘇冕和蘇楠放在安全的地方,蘇祈殷面無表情的看著任天行和霧星,至於霧耀,他知道霧星不會讓他加入這場對峙的。

任天行無喜無悲地看著同樣無情感的霧星,烏黑的眼中是一片淡漠,彼此之間無任何言語。任天行和霧星都很清楚,今日三強會面,就算沒仇也會交手,更何況他們還有些小摩擦,不解決不行。

任天行和霧星再視線交會的瞬間就消失在原地,速度快的就是朱墨顏也看不清,千雨更不用說了,視力好的他都看不清了更何況是倪三郎。

任天行和霧星在眨眼都不及的速度來到空中,一招一式地交鋒。任天行擊出一掌,霧星反手擋下,另一手也五指成爪襲去。任天行扣住他的手,同時反轉自身靈氣,一收一張間,他已經和霧星拉開了距離。

下方,蘇祈殷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霧耀瞪著他,在彼此無聲的對峙中,首先沉不住氣的就是霧耀。

“接招!”霧耀在眨眼間消失在原地,如墨般的氣旋無聲無息出現在蘇祈殷背後,霧耀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他後面,一掌就要往他背心的空門襲去。

霧耀的速度極快,快的肉眼看不清。千雨瞇起眼,只覺得他的身影很模糊,不好捕捉。但就依這樣的修為看來,霧耀的實力只高不低。千雨看像紋風不動,像老僧入定般不動如山的蘇祈殷,心裡有興奮,也有擔心。

在這世間上,能看到一派掌門動手不是件簡單的事。尤其天師又是當今神秘的三大教派之一,蘇祈殷更是已經退位的掌門,千雨十分好奇他的能為究竟到哪,竟在霧星和任天行兩位原生靈面前如此泰然自若,完全沒有絲毫的驚恐和慌亂。

霧耀雷霆萬鈞的一掌襲下,蘇祈殷微睜的眼緩緩睜開,接著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霧耀的手竟然就這樣在離他背心三根手指的距離硬生生停下!

“那是?!”朱墨顏不淡定了。

“他做了什麼?!”千雨敢發誓,他真的沒看到蘇祈殷有做什麼。實際上,蘇祈殷只是雙手負後,眼微睜,看上去就是沒有反應的模樣。但就是這副模樣,竟讓他有辦法擋下霧耀的攻擊!

霧耀眉頭擰的死緊,眼睛微微睜大但卻不語,顯然也是在疑惑,但他可沒蠢到以為對方會任他宰割。

能在霧星和任天行兩大原生靈強大的氣場下泰然自若的人又會弱到哪去。蘇嬰之名霧耀可是聽過的,說來這個蘇嬰和霧流還有那麼點淵源。更何況蘇嬰還是有辦法牽制霧流的人,身為他父親的蘇祈殷又哪有可能沒辦法。

蘇祈殷在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情況下擋下了霧耀充滿威勢的一擊,但擋下後他仍是雙手負後,這個姿勢在他放下兩個小孫子後就一直沒變過。

霧耀擰眉,反手又是一擊。蘇祈殷這回總算有點動作,只見他輕輕抬手,就好像只是要和人對掌一樣地伸出手,和霧耀掌對掌接下這不容忽視的一擊。當今雙強交會,霧耀雖是尚未成年的幽冥鬼王,但他的力量也不容忽視,所有人都沒想到蘇祈殷竟有辦法與之匹敵,就是朱墨顏和千雨都沒想到。

天空中,霧星和任天行打得天昏地暗,互不相讓。說實話,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任天行動手。在他們的記憶裡,任天行極少出手,更別說是像現在這樣和敵人大打出手還打得天昏地暗的,這根本是件稀奇事。

朱墨顏和莫清風到另一個世界去尋找任天行時,這人最多也只是使出瞬移送他們到遠處去而已,像現在這樣大展身手根本是沒有的事。但不得不說,每個有修為的神祗和修真者能夠看到原生靈展現實力並在眼前實際和敵人交戰,都是個寶貴的經驗。

可惜不給他們觀摩,敵人很快出現了。出現在朱墨顏他們面前的,是前幾天失蹤的如墨和言星。在見到言星,千雨在心境上有很大的不同。言星的冤屈雖然洗盡,但怨恨仍未消失,要讓他擺脫,或許就只剩下了斷這一途。

即使心痛難耐,下不了手,千雨還是逼著自己握上血雨翊,逼著自己動手,和言星展開另一場對決。

握上血雨翊,千雨分開手中的血色之剪,然後看著言星拔出無心劍,接著又拔出腰上的另一把劍。雙手各持冷鋒,兩人默默對視,然後在任天行一掌擊中地面打出一個窟窿時,同時一動,雙劍交鋒!

千雨和言星展開莫可奈何的對決,朱墨顏則是放下翠兒把她交給倪三郎,自己站起身拿出了墨黑長槍,和如墨冰冷對峙。

對於如墨,朱墨顏早想和他一較高下了。幻族的能力特殊,和千鶴一樣驍勇善戰,對朱墨顏這樣一個熱血男兒來說,不和他切磋一下對不起自己,更何況如墨還是幻族前任族長呢,身分不一樣!

“如墨,今日就看是你幻族強勢,還是我千鶴驍勇了。”反手握住長槍,朱墨顏金色的眼看著前方面無表情的如墨,俯下身,彎著腰,接著消失在原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如墨上空,纏著雷電的長槍刺下。

如墨抬起頭,赤紅的眼沒有一絲溫度。他緩緩抬起手,接著氣勁一發,只見他的手靈活一動,火焰纏上整條右臂,像上一擊,火焰從他手中往上竄化作另一把火紅長槍,和朱墨顏正面對決。

“來的好!”朱墨顏大喝,左手持槍,右手凝聚火焰一掌打在槍柄上,火焰結合雷電纏上黑槍和如墨一較高下。兩股強悍不容忽視的力量對碰產生轟然巨響,強悍的餘勁往四周散開,毀壞周圍樹木,就連他們的立足之地也向下凹陷。

另一方面,蘇祈殷和霧耀的對決也打得昏天地暗,兩人再眨眼間已對戰不知多少回了,霧耀漂浮的身一躍而上,躍上空中,墨般的氣旋開始凝聚周身,霧耀眼神一冷,在氣旋盤據到最高點時一掌擊出:“紅霧影獅!”

紅色氣旋往下竄,他們化作無數的火紅巨獅,張牙舞爪,面色猙獰的往蘇祈殷快速竄去。蘇祈殷一見此景,風清雲淡的神色總算有了點謹慎。他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併攏,指尖凝聚出淡淡紫光夾帶雷電。

蘇祈殷憑空畫圓,高達十幾顆的圓球漂浮於空,內中夾帶不容忽視的雷電。畫完了圓,蘇祈殷手一震,圓球中的雷電化作箭矢同時往空中巨獅竄去,兩股不容忽視的力量對碰,在空中又激起一道轟然巨響,震動了屬西皇城。



皇城王府內,傑斯面色蒼白地站在王府裡最高的建築物上,藍色的眼看著皇城郊外,在空中對決的兩道身影。

兩個原生靈在屬西郊外對決,雖是難得的景象,但卻不是件好事。

看來修羅.靈的出現引起不小的騷動啊。

傑斯眨眼,然後看向了廣場方向。不久前,天師蘇家人在那設下結界,將所有冤魂齊聚一堂,開始了大範圍的超度。但修羅.靈卻出手阻饒。那男人並未露面,蘇家人也完成了超渡行動,但卻被擊傷。

現在細想,若不是任天行再修羅.靈出現下殺手前救走他們,不只蘇家人,恐怕就連之後趕過去的莫清風和翠兒也難逃死關。

“事情更複雜了啊……”瞇起眼,傑斯面色凝重地喃喃自語:“王族…你們究竟在哪呢?”

“王族早已消聲匿跡,一個不剩了。”邪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傑斯睜大雙眼,接著擰眉:“是你…修羅.靈。”

“呵呵……”男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傑斯背後,邪魅低笑,他白皙的手五指成爪,抵在傑斯後背心臟的位置,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奪走這人的生命。

傑斯也很清楚這點,奈何他現在重傷未癒,根本躲不過這人的攻擊。男人靠過去,在他耳邊吹了口氣,低聲笑道:“好久沒見到你了呢,傑斯。想不到離開封印的你竟會和人類女子結為連理,這真真出乎我的預料。”

擰緊眉,傑斯冷聲道:“你想說什麼?”

湊過去,男人在他耳邊低語:“我見過你兒子了。不簡單啊,你竟會和那名為清寧的女人誕下莫拉的轉世體。不過,”手指纏繞住傑斯金色的髮,男人低低一笑:“看到你兒子的戰鬥方式後,我開始對你嗜血狼人的能力感到好奇了。”

傑斯蹙眉,正要說話,卻突然睜大雙眼。傑斯略顯錯愕地微低下頭,垂下眼看著穿透自己胸膛的手,皺眉,“……修羅.靈!”

“別緊張,我避開心臟了。”男人低沉一笑,道:“傑斯阿傑斯,我知道你在乎你的妻子,也在乎你兒子。本來像我們這種身負詛咒的人,最渴望的不過是親情和平靜。”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靠過去,男人瞇起眼,道:“如果你不想我去找你兒子,那就自己把能力給我吧。”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如果你不想我去找你兒子,就自己把能力給我吧。”

聽到這句話,傑斯滿腔怒氣,這傢伙!想力量想瘋了!

很生氣,但卻也擔心。

尤其是修羅.靈又知道千雨就是莫拉的轉世,若真讓他去找他,先別說修羅.靈的反應,千雨絕對會失去理智,到時就是便宜這傢伙。

左右為難,但傑斯最終還是下了決定。他深吸口氣壓下滿腔憤怒和身軀被刺穿的痛楚,咬牙道:“只要你不去找千雨,我自然會把力量給你。”失去力量就意味著失去生命。力量是融合於血中,天生的血緣為他們帶來力量。當初赤鏈和如墨會死就是被奪去心頭血。

如墨失去了靈血,力量被奪走的同時也含恨而亡。赤鏈雖被奪去靈血但卻沒有被奪走力量,不單是因為她是原生靈,更重要的是她尚未成熟。但失去靈血就意味著死亡,即便力量沒被奪走,赤鏈仍是逝世。

修羅.靈想要他的力量,就意味著他會死亡。但為了千雨,他只有犧牲。雖然這樣會讓清寧傷心,但為了保護他們唯一的兒子,他只有這麼做……

知道自己躲不過。如今就算他是全盛時期,面對得到原生靈骨血的修羅.靈他也沒有勝算,最後還是會被他奪去力量。既然如此,還不如讓自己有尊嚴點。

男人聽了後笑笑,在他耳邊輕笑:“果然還是你識相。傑斯,你真變了。以前的你如果聽到這樣的要求,就算身上帶傷也會毫不猶豫的一拳揮過來,十足的火爆脾氣。”

“我很想這麼做。”傑斯擰眉,心裡為這傢伙的靠近感到不悅和噁心。

身為氏族之一,傑斯很清楚修羅.靈是怎樣病態的傢伙。為了力量他可以不擇手段,甚至在奪去敵人力量時,還會侮辱對方一番。幻族族長,如墨,他是怎麼死的,傑斯很清楚。

當初修羅.靈不知從哪尋來方法,竟強行進入神域,帶領族人攻打幻族,自己更是深入幻族內部,找到如墨。當然不可避免的,如墨肯定會和修羅.靈大打出手,但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修羅.靈竟會……!!



“碰——!!”

轟然巨響震驚天地,朱墨顏和如墨打的不相上下,方圓百里內的草原和樹木都被他們毀的差不多了,但他們仍未停手。對朱墨顏來說,和如墨交手不單單是給予自己修為上的肯定,如墨於他可以說是長輩,能和長輩切磋是求也求不來的。

幻族能力特殊,他們不像其他族重視實質上的能為,攻擊方式也不像其他族那般重攻擊。相反,他們慣於以柔克剛。他們善於拳掌,揮掌的那股揉勁和現在的一個詞很像,柔拳是形容他們掌法最貼切的形容詞。

但幻族的拳掌之法和柔拳又不完全一樣,他們柔中帶剛,剛中帶硬,剛柔並用,竟隱隱又有太極之象。有些攻擊到了他們身上往往能造成反彈效果,比如現在。

朱墨顏一記雷龍朝如墨攻擊而去,如墨淡淡看他一眼,緩緩舞動雙臂。舞動間,一股柔性的靈氣又纏繞於手,如墨的掌柔韌舞動,手掌反轉間,火焰憑空出現纏繞於掌,一隻龐大的火龍就這樣自他手中直竄天際,和朱墨顏的雷龍正面撞擊。

另一方面,言星和千雨打的不相上下。言星得到神厥白氏的力量,千雨則擁有前幾世的修為以及今生所得的力量,兩人在修為上完全不分上下,勢均力敵!

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千雨總覺得言星一直沒有拼出全力。擁有原生靈力量的他要解決他是沒問題的,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在不經意間解決掉他。但言星卻沒有這麼做。

意識到這點,千雨不由心軟,但一想到朱墨顏他們因他而受傷,他就無法徹底軟下心。或許只有讓這人徹底消失在世上,才是對他真正的解脫吧。思及此,千雨更緊的握住血雨翊,下手也不再留情,也努力忽略掉內心的掙扎,和言星展開另一場廝殺。

或許是察覺到千雨的變化,言星沒有表情的臉微微動動,然後又沒有了表情,但出手間,仍是和先前一樣。很快的,言星被千雨壓制住,手中的無心劍被打掉,另一把劍也被打掉,落在一旁,冷鋒再微弱的陽光下照出一絲冷光。

跪坐在言星身上,千雨握著血雨翊撐再他頭顱兩側,無聲地看著他,眼中是破碎的心痛。言星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沒有掙扎,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的,靜靜的和他對望。

千雨看著言星沒有絲毫表情的容顏,抿抿唇,握著武器的手緊到顫抖。看著這人沒有感情的眼瞳,一咬牙,千雨合併血雨翊,雙手握著柄抵在言星脖頸上,隱隱顫抖。

“……小星,對不起。”千雨看著身下人,深邃的眼中是深深的痛徹心扉,淚水從眼中落下,滴落在言星沒有溫度的臉頰上。溫熱的淚水刺痛了他,言星一愣,空洞的眼緩緩有了些微光彩,愣愣地看著身上的千雨,張張嘴,卻無言語。

“小星,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是一樣的。你的冤屈沉埋了十年,如今我為你洗盡冤屈,但仍是無法讓你從仇恨中解脫。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要讓你解脫,除了死別無他法。

“小星,就算你恨我,我也必須這麼做。為了不讓你再傷害其他人,為了讓你脫離仇恨的痛苦,我只能這麼做了。”

高舉血雨翊,千雨滿是淚水的臉上是沉重的痛苦,“小星,原諒我……”淚水不斷滴落,千雨扯出一抹悲傷的笑,輕聲道:“相信我…我很快會去找你的,絕不會再讓你孤單一人……”

血色冷鋒伴隨著熱淚向下刺去,那一瞬間,千雨閉上了眼,但他不知道的是,言星也閉上了眼,表情看上去是那麼的祥和寧靜。

然而揮下的瞬間,一隻手無聲抓上,阻攔的千雨的行動。千雨一愣,睜開眼緩緩看去,愣愣地喊:“墨顏……”

“千雨,我是你就不會這麼做。”放開血雨翊,朱墨顏帶著千雨退開和言星拉開距離,隨手抹掉被血雨翊劃破的掌心上的血,朱墨顏看著爬起的言星和來到他身旁的如墨,道:

“千雨,事情並沒有壞到必須了斷的境地。言星是失去理智和自我,但他可沒失去自己的心。失去心才是真正的深陷泥沼。冷靜下來,好好思考,天無絕人之路,要讓言星恢復的辦法還是有的。”

“讓小星恢復的辦法……”千雨愣愣呢喃,接著一個激靈,抓住了朱墨顏的衣袖,緊張地問:“讓小星恢復的辦法是什麼?!!”

朱墨顏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找到自己,回蠱王。”

千雨聽了之後一愣,抓住他的手也不由放鬆。朱墨顏提槍上前幾步,道:“接下來我來當言星的對手。神厥白氏和無心劍,我早想領教一下。況且,”扭頭對千雨一笑,“無心劍還是我爺爺打造的呢。”

“你爺爺?”千雨一愣,道:“是朱炎賦。”

點頭,朱墨顏道:“如墨就交給你了,有些事還是搞清楚的好。”說完,朱墨顏如斷線箭矢般俯衝出去,和同時動作的言星在半空中大打出手。千雨神情複雜地看著在半空中交手的兩人,然後把視線移到冷盯著他的如墨身上。把心思收起來,千雨重新握上血雨翊起身,腳一動,和如墨大打出手。

如墨身形柔軟,掌勁中剛中帶柔,柔中帶剛,舉手投足間,很快就和持有血雨翊的千雨打的不相上下。如墨再拳掌轉換間,雷的力量就纏繞於手,當他中指食指併攏朝天際一指,雷電竄上天際化作龐大雷鳥朝千雨俯衝而下。

“嘎——!!”刺耳欲聾的聲音讓人耳朵刺痛,千雨分開血雨翊,紅色血霧纏繞於上,千雨反手握住,一正一反間,血霧已經瀰漫四周並在他一聲令下時,化作數道血色邪魅朝雷鳥竄去,和他正面撞擊。

邪魅和雷鳥在半空中交會吞噬彼此,下方,千雨和如墨同時一動,朝彼此衝過去。千雨合併血雨翊單手握住,同時掌間凝氣,和如墨掌對掌對碰,瞬間氣勁四散,毀壞周圍草原。他們所站之地下陷,土石翻湧,激起大片碎時和煙霧,遮蔽視線,但戰場中心的人,卻是冷眼看著彼此。

千雨看著如墨赤紅的眼,心裡滿復疑惑,不明白如墨的怨恨怎麼會這般強大。就算怨恨修羅.靈奪走他的生命,但這也太誇張,如墨的怨氣和言星簡直不相上下!

如墨的死因千雨一直不清楚,如今和這人視線交會,曾經在舊刑部的狀況再度發生,千雨看到了如墨的過往。

如墨的一生,其實十分平凡。他娶了一名智能不足的同族女子為妻,和她生下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之後更是親自指導兒女修練。

幻族是神域的神祕部族之一,他們居住在神域西方的一處隱密斷崖上,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他們善於柔拳掌法,以柔克剛,具有四兩撥千斤之能,許多招式到他們手裡都會被削去原本應有的氣勁。除了這點,他們還擁有同時控制五行的能力,雖不如五行者運用自如,但卻可以控制其走向。

如墨本身更是擁有通天之能,他的眼睛便是關鍵。

幻族內部有把七呎長刀,那是鎮族之寶,更是和如墨有所聯繫的兵器,透過他,如墨可以算出未來走向,可以說是另一個活的,但力量不全的神魔錄。他的眼,更是暗藏玄機。

那一天,就發生再如墨正再窺視未來的時候。

那一天,來的毫無預兆。

靈氏不知從哪尋來進入神域的方法,修羅.靈帶領族人攻打幻族,下手狠絕。一切來的措手不及,幻族因這突如其來的襲擊犧牲不少族人,修羅.靈更是如入無人之地般,直接來到放有幻族鎮族之寶的最高樓塔,找上如墨。

透過如墨的回憶,千雨看到了進入內部的修羅.靈。他難得的面無表情,但在來到如墨身後後,嘴角卻揚起他慣有的邪笑。

“你到此的目的,就只是笑?”如墨早再他進來時就已經知道是他了。如墨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來找他,但之後發生的事卻所料未及。

修羅.靈見到如墨後就把自己的目地說了出來,接下來就是雙強對峙。但修羅.靈擁有原生靈的靈血,力量早不是先前所能比擬。時間久了,如墨漸漸被壓制住,直到完全被修羅.靈制住為止。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不只如墨自己沒預料到,連千雨也萬萬沒想到。看著修羅.靈靈把如墨壓在身下,在奪去他力量的同時也狠狠的侵犯他。看到修羅.靈面上的表情,千雨就感到一陣作嘔,但更讓他想不到的,是本不該出現在幻族中的人卻突然出現!!

傻愣在原地,千雨萬萬沒想到會再如墨的記憶中看到那個人,而對面的如墨則是在和千雨分開後冷冷看著他。他舉起雙手,雷電和火焰同時出現在手上,似乎是打算直接發動大攻擊,但卻再動手之際頓住!

本來已經舉起血雨翊要抵擋的千雨突然覺得奇怪,他抬頭看著本來一直沒有表情變化的如墨,此刻他的緊緊蹙眉,一臉的震驚和慌亂,接著就見他抬頭開始四處看,直到看中一個方向後,拔腿就往那竄,那速度快的就是千雨也追不上。

“如墨!”一跺腳,千雨趕忙拔腿去追,拼出全力努力去追如墨,眨眼間兩人就跑沒影了。

“千雨!”和言星打的昏天地暗的朱墨顏回頭見了,焦急地喊,但言星緊接著攻過來,他根本沒有分神的機會!



高塔上,傑斯背對修羅.靈而立,被穿透的胸膛不斷冒出鮮血,傑斯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細碎冷汗也越來越多,但他卻依舊站的挺直。

比他高出半顆頭的修羅.靈在他身後低低一笑,另一條手臂緩緩纏上他的脖頸,解開支撐手臂的布條,順勢扶住他另一邊的肩,冰冷的眼一瞇,刺穿胸的手毫無預兆地抽出!

“呃……”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本就虛弱的傑斯在無法支撐,無力倒再他厭惡的人懷中,任他抱著。

修羅.靈穩穩抱住無力的人,低聲一笑,湊過去,鼻間再他脖頸輕蹭,低聲道:“真想不到,你穿這裡的衣服,做這裡的打扮,居然還挺適合你的。以往看到你都是一慣的歐洲貴族白衣,換件衣裳,也別有一番風味。”

“……要力量就拿,別毛手毛腳,這樣只會讓我更有殺了你的衝動。”傑斯緊緊蹙眉,心頭的怒火直冒。

“呵呵,你的脾氣還真不好,一點老朋友的溫存都不給,真無情。” 修羅.靈一如往常地笑了,但染血的手卻是緩緩移到傑斯胸前,按在他心臟的位置。瞇起眼。修羅.靈很清楚嗜血狼人的力量匯聚除了血之外就是心臟,只要取走了心……

“你敢動手,就不要怪我砍下你的頭顱。”一道冰冷刺骨,無心無情的聲音陰森森且無預兆地闖入耳裡。修羅.靈眼一瞇,開始冷笑:“呵呵呵…”

“看來我的猜測沒錯。你還真的復活了啊,如墨。”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你真的復活了呢,如墨。” 修羅.靈側眼一瞄,冷冷一笑。

如墨沒說話,但抵在他脖頸上的手刀卻沒有移動的跡象,甚至已經在他脖頸上劃出細小傷口了。修羅.靈見此一笑,側頭看他,挑眉:“如墨啊如墨,你和他還真有那麼點剪不斷理還亂的意味。每次有事,不是你出現就是他出現。可惜啊,你和他都是有妻兒的人,不然還真可以湊一對了。”

“廢話少說。一句話,放不放人。”如墨再度開口,聲音一次比一次森冷。

“放。當然放。不過得是我拿到力量的時候。” 修羅.靈邪魅一笑,接著再如墨眼睛睜大,接著要行動時側頭一閃,讓他在脖頸上留下血痕的同時閃身避開,拖著傑斯和他面對面,嘴角擒笑。

被刺穿的身軀不斷流出鮮血,傑斯面色越來越蒼白,就連意識也開始模糊。現在的他已經呈半昏迷的狀態,再不止血,隨時會因失血過多而亡。

如墨很清楚這點,面上雖沒表現出來,但內心卻是心急如焚。對于傑斯,他很清楚自己內心深處對他的情感,那是和妻子不一樣的。若非不同,那時的他就不會出手救他了……

“你這貪婪的傢伙!奪去那麼多人的力量和性命,現在連他也不放過嗎!”如墨的怒火直冒,不只是因為和修羅.靈之間的恩怨,也還有這傢伙要傷害那人的擔憂和憤怒。

“別生氣。我只是好奇嗜血狼人的力量為何,又不是真的要挖出他的心臟把他吃了。” 修羅.靈嘻嘻一笑,說的很無賴。

“就算沒挖心臟,我也不會讓你傷害他。”紅色血刃不知何時抵在脖頸上,修羅.靈眼瞇了起來,低笑:“哎呀哎呀,居然連你都來了。嘖嘖,你父親不惜犧牲自己也不讓我和你碰面,結果你自己反而來了呀。”

千雨擰眉不語,但不斷起伏的胸膛卻昭示出他有多麼憤怒。抵在他脖頸上的兵刃毫不留情,而另一把血色之刃則抵在他腰復,只要他一動,隨時取他性命。

面對此況,修羅.靈面上沒有一絲驚慌,嘴角帶著一慣的邪笑,但他心裡卻很清楚,前有如墨,後有千雨,他再厲害也不可能完全躲開血雨翊的攻擊。但修羅.靈是誰?他可是敢單槍匹馬去找霧流單挑的瘋狂分子,怎麼可能因為脖子後腰都被血雨翊盯上而有所動搖,就算會受傷,他也會達成自己的目的。

但接下來的發展卻出乎他的預料。本來他以為正在和霧星纏鬥的人此刻卻毫無預警的出現。任天行清冷的眼無思緒地看著他,沒有動作,但無形的壓力卻壓上修羅.靈全身,重的就算是他也很難呼吸。

“天行?”千雨沒想到他會過來。他不是正和霧星打得天昏地暗,難捨難分嗎?

“修羅.靈,你還不把人放了嗎。”任天行看著修羅.靈,淡淡開口。他面無表情,甚至語氣也很平淡,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要動手,絕對是誰也無法預料。

修羅.靈深知這點。若在場的只有千雨和如墨,他要動手是完全沒問題的。但如今任天行也在,那結果就不是他所能預料的了。知道不能硬碰硬,修羅.靈也只好作罷,但是。

“要我把人放了可以,你也必須保證我能平安離開。” 修羅.靈瞇起眼看著面無表情的任天行,他有絕對的自信相信這人會答應。

任天行沒有說話,千雨和如墨已經忍不住了。

“不能放他走!”千雨已經快壓不住對他的怨恨了。

“絕不能讓他離開!”如墨滿腦子除了救傑斯就是想宰了修羅.靈,哪會甘心就這樣放他離開。

任天行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意思不言而喻。修羅.靈了然一笑,圈住傑斯腰腹的手緩緩移到後面,然後在千雨和如墨因任天行的舉動而分神時,一掌拍在傑斯後背上,把人推到回神的如墨懷裡,自己轉身跳下高塔。

“修羅.靈!”千雨急忙奔到圍欄前往下看,但人已經不見。咬咬牙,憤恨地重捶圍欄。閉上眼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頭,如墨抱著傑斯半蹲在地,低著頭,赤紅的眼看著他,眉頭緊鎖。傑斯蹙眉,身上的疼痛讓他無力。動動眼睫,傑斯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明,他看到了斷他一臂,如今又出現救他的,和他多有糾葛的人。

“……為什麼?”輕咳幾下,傑斯面色蒼白,低喘道:“為什麼,要救我?”

“因為我說過…”看著他,如墨赤紅的眼底深處,漸漸浮現痛苦,“我,會永遠保護你。”

蹙眉,傑斯看了他會兒後閉上眼,別過頭,不語。

千雨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聽著他們的話語,心裡不由得想起那時透過如墨所看到的過往。再如墨的回憶裡,傑斯.迪斯特,從來不是過客。而是真真正正在他的心裡,回憶裡,佔有特別的位置。

再如墨被修羅.靈奪去生命和力量,被他侮辱時,出現的人是最出乎意料,也最想不到的人。

出現的人,就是他傑斯.迪斯特。

傑斯為何會出現在幻族內並非偶然,因為是如墨自己把人帶進去的。早在他第一次再幽暗樹林裡看到那倒臥在樹叢中,滿身是傷,獨自舔拭傷口,一身毛髮再微弱的陽光下透出金色微光的狼時,再眨眼間就吸引了他的視線。

剪不斷,理還亂,是形容他們最貼切的形容詞。

世間多少姻緣,都斷送在身不由己,莫可奈何的一念之間。

錯過的情,錯過的緣,一旦失去,就再難追回。

就如傑斯和如墨。

‘為什麼要救我?’

這句話,是傑斯被如墨帶回去後,睜開眼說的第一句話。

他和如墨,交情並不深,居住的地方完全不同不說,他們同樣身為氏族,對彼此並無好感。

但他們卻認識了彼此,如墨更是許下,會永遠保護他的諾言。

思及此,千雨不禁想,若當初如墨沒有娶妻,也沒有死的話,那他和傑斯是不是就會在一起了。

但這卻只是天方夜譚。

如墨死了,留下妻兒和族人。

如墨死了,傑斯獨自一人離開,最後更被如墨之子所設下的封印關入修羅道地底,隨同那些氏族一同被封印上千年,沉睡上千年,直到封印解開,再度恢復自由,來到中土遇上清寧為止。

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吧。



修羅.靈離開了,如墨也被任天行重新封印起來。傑斯則因為重傷而昏迷,雖然在任天行的幫助下有恢復,但仍是沒醒。清寧日夜守在床邊照顧他,就怕自己眼睛閉上這人就離開她了。

在千雨和如墨離開戰場後沒多久,霧星就帶著霧耀和言星離開。任天行先趕回屬西皇城,朱墨顏揹著翠兒陪精神狀況不是很好的倪三郎慢慢走回去,這會兒才剛進城呢。

蘇祈殷在戰鬥結束後帶蘇冕和蘇楠回天師,莫清風則帶著蘇銀葉獨自去了蠱王,期間都沒說什麼話,就只是安靜的離開。

待在王府後院的大廳內,千雨坐在檀木椅上沉默不語,倪三郎回到王府後就把自己關房間,朱墨顏把翠兒抱到房間讓她休息後,自己走出來找千雨。剛踏入後院大廳,朱墨顏就看到了默不作聲的千雨。

看著他這失魂的模樣,再想到言星再離開前和他說的一句話,朱墨顏再心裡嘆氣。走過去在千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靜了會兒,道:“今天小星和我說了一句話,讓我轉達給你。”

注意到千雨在聽到這段話時手明顯的顫了一下,朱墨顏眼微瞇,沒說話。大廳瀰漫著一股沉悶,千雨沒說話,朱墨顏也不說。過了半個時辰後,朱墨顏聽到身旁的人聲音低啞的開口了:“他……說了什麼?”

“他說了四個字。”側頭看千雨,朱墨顏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星月樹海。”

千雨聽了擰眉,沒說話。

星月樹海,是位於屬西南方鄰近國,西月國中的一處有名之地,佔地極廣,有一半橫跨在屬西和西月交界,並一邊則可連結到南陵和東彌。星月樹海終年沉浸在黑夜中,不管外頭太陽多大,這佔地不小的樹林永遠沒有陽光。

但也因為星月樹海陽光照不進,才能顯現出其獨特,神奇的風格。

西星月樹海從外面看過去黑漆漆一片,但只要一入內,就會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進而讚嘆不已。怎麼說呢?因為星月樹海內部就如他們名字,被大量星海所包圍。樹海內,樹木四周都帶著點點白光,在黑暗的比對下十分顯眼,就好像被大片星星所包覆般,就連河水也帶著奇光,水更是清澈動人。

星月樹海是個美麗的地方,但要進去卻不是那麼容易。因為他佔地極廣,又整片壟罩在黑暗中,光照不進來,也看不出去,進去的人常常因迷失方向又看不到月亮而有去無回,久而久之就沒什麼人進去了。

除了容易迷失方向外,就是他樹海外圍長年壟罩白霧,那白霧又不是一般的白霧,吸進去容易迷失自我,進而呈現魂不守舍的狀況。這樣的人要嘛發瘋,要嘛永遠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不然就是長年昏睡。

千雨十分清楚這地方,實際上他很久以前曾經去過一次,那片白霧名為萬象迷霧。就如其名,森羅萬象,迷惑心神,把持不住很容易進入幻覺世界,若無法從中掙脫,就只能永遠徘徊。

聽到朱墨顏說言星說了這四個字後,千雨眉頭擰的死緊,但他卻沒有說話。

言星會選擇星月樹海必有其因。自己,也是時候該和他做個了斷了……

朱墨顏看著千雨的臉色從一開始的嚴謹到吃驚錯愕,再到面無表情,挑眉。

本來他以為以千雨沖動的個性來看,聽到言星兩個字應該會跳起來,然後抓著他開始猛搖猛問。但他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千雨十分冷靜,冷靜的不像話,甚至連他會不會去赴約都不知道。

但即便如此,朱墨顏很清楚一點,不管前方等著他的是什麼,他千雨.迪斯特都會毫不猶豫的踏去。

看著千雨的表情,朱墨顏支手托腮,低笑:“要去?”

“當然。”站起身,千雨深邃的眼睛看著朱墨顏,堅定道:“不管前方是阿鼻地獄亦或是修羅路,我都會找到小星。”

“讚!我欣賞你的男人氣概,是男人就要這樣!”對千雨豎起大拇指。朱墨顏起身,道:“既然你這麼決定了,那就讓我送你一程。”高舉手,食指指間發出光芒,朱墨顏看著千雨一笑,道:“下一站,星月樹海。”

光芒壟罩千雨,再使用瞬移帶走他之前,朱墨顏對他說:“祝你好運,兄弟。”

“謝謝。”千雨看著朱墨顏,直到白光完全壟罩住他。千雨閉上眼,片刻後在睜開時,他已不在王府大廳,而是再星月樹海外圍。

看著被白霧和黑暗壟罩的樹林,千雨深吸口氣,腳一踏,腳步堅定的大步進入星月樹海,一見言星。

只是他沒想到,再見到言星前,會先遇上那個人。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踏入萬象迷霧中,千雨閉氣進去,他知道不能吸到煙霧,不然會陷入幻覺中。但奇怪的是,踏入迷霧中後不只看不清前方,就連周圍也漸漸暗下來。這沒道裡,在迷霧中陽光還是依稀可見,只有踏入樹海外圍時會漆黑一片,接著就是漫天星海。

難道他中了幻術?

不,不可能。一踏入迷霧他就沒吸過氣,不可能中幻覺。還是說這裡還有其它他不知道的物質?

眼瞇起,千雨在心裡道:不管有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踏進去!

穿過迷霧,進入黑暗。千雨眼前伸手不見五指,但他卻不為所動,仍然堅定的往內部走。就如他所下的誓言,哪怕要他入阿鼻地獄,上刀山下油鍋他也要見到言星,不管結果是什麼。

在黑暗中遊走,突然,一顆小光點自眼前飄過。千雨一愣,看了過去,腳步隨著白光走。一直走,一直走,時間過去多久不知道,是否已經進入夜晚,不知道。他只是跟著白光走,直到他在一道身影旁停下。

千雨停下腳步,看著被白光照耀的人的背影,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背影十分眼熟。

上前幾步,千雨正想開口時,卻突然頓住。他眼睛微微睜大地看著眼前背對他的人,握拳的手隱隱顫抖。

這道背影,這個人,不就是……

或許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背影的主人晃了晃,然後緩緩轉過來,在千雨驚愕的目光中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結果卻是出乎意料。

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千雨自己。

但不同的是,這人一身歐洲貴族服飾,頭戴黑帽,一雙隱匿在帽子陰影下的深邃眼瞳冰冷地看著他。不管是樣貌,還是那流利的褐色短髮,還是那雙冰冷刺骨的眼瞳,無一不是他。

但他不是千雨.迪斯特。

他,是莫拉.靈。

他的第一世。

在他的側後方不遠處,又一人的身影出現。但和莫拉不同的是,那是女子的體態。女子微側著身體,半背對千雨,然後在千雨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後,她才緩緩側過頭,同樣冰冷刺骨的眼,毫不猶豫的捕捉到他。

同樣的臉,同樣冰冷的眼。不同的是,這是女子特有的柔美,就連身軀都是女子的玲瓏體態。褐色大波浪捲髮隨風而飄,白色的連身裙,白色的及膝長靴,黑色的緞帶繫在白皙的脖頸上,長長的緞帶垂在肩頭,手臂。手腕上也綁著黑色緞帶。

一身白與黑的交織,更透出女子的冰冷,就連深邃的眼中,原本應有的情感都隨風而逝。

她,不是千雨.迪斯特。

她,不是莫拉.靈。

她,是朧。

他的第二世。

在身旁不遠處再出現一道身影,但和前兩個不同的是,他坐在地上,一身衣服雖不破爛,但卻也不華麗。他完全不說話,只是坐在地上,手裡拿著用木頭刻出來的小馬往上伸,高低起伏,做出馬匹奔跑時會有的弧度,就好像小馬在星河上奔馳。

同樣褐色的長髮,同樣一雙眼,但白皙的臉上卻沾著髒汙。冰冷的眼中帶著混濁,傻氣,更不近人情。

他,不是千雨.迪斯特。

他,不是莫拉.靈。

他,不是朧。

他,沒有名字。

他的第三世。

一個傻子。一個冷酷無情,忘了情為何物,忘了世間冷暖,忘了如何表達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玩著小馬的傻子。

千雨愣愣看著,然後緩緩轉身,看著面對自己,看著自己的女子。

同樣的一張臉,同樣的面無表情,同樣冰冷的眼。但不同的是,她的眼中緩緩流下淚水,無聲落在地上,消失無蹤。而她,沉默而無聲,靜靜的落淚。

白色的連身衣裳,純白而純淨。綁在腰上的紅色腰帶垂落,褐色長髮用簪子繫起弄成馬尾垂落,看上去清瘦而憔悴,憔悴而冰冷。

她,不是千雨.迪斯特。

她,不是莫拉.靈。

她,不是朧。

她同樣沒有名字。

他的第四世。

一個生於窮困家庭,最後被賣到青樓當姑娘的女子。

她拋卻名字,賣藝不賣身。

她忘記了名字,忘記了世間冷暖,忘了言語,忘了感情。

只是行屍走肉地活著。

愣愣看著每一世的自己。

愣愣看著不同性別的自己。

愣愣看著情感越來越淡的自己。

愣愣看著一次比一次冰冷的自己。

看著自己,漸漸失去情感,變的越來越冷,最後行屍走肉,沒有了情。

千雨愣在原地,感覺到身後的氣息,他頓了頓,緩緩轉身,看著出現在背後的人。

那人低著頭,沒有說話。但他的服飾,頭飾無一不讓千雨感到熟悉。情不自禁的摸上自己的頭飾,他怎麼覺得這人的頭飾很像是自己的……

或許是知道他的心思。那人在千雨的目光下緩緩抬起頭,一雙深邃而冰冷刺骨的眼冷冷對上千雨的眼,面無表情。

看到那人的樣貌,千雨眼睛睜的老大,然後摸上自己的臉,一臉的驚愕和不敢置信。

這個人,不管是樣貌,衣服,頭髮,無不一不和他一樣。可以說,站在他面前和他面對面的人,就是他自己。

看到他,千雨這才發現,自己的眼,也是冰冷的可怕。深邃的眼中毫無情感,也在無情感,只剩下冰冷的絕望,直至行屍走肉。

眼前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自己,是他內心的反映,還是深層的精神幻術,迷惑他的心,也把他拖入深淵。

按著頭,千雨痛苦地閉上眼想要忘記這些,但卻怎麼也忘不掉。這一刻,他發現了一個很可怕的事。若是這一世的他沒有遇到言星,自己是不是也和前幾世一樣,變的冰冷,變的行屍走肉?

不。他不要。他不想變成這樣,不想!

“不想,就睜開眼好好看著現實吧。”清冷低沉的嗓音毫無預兆的闖入耳裡。千雨緩緩睜開雙眼,入眼的,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是最閃耀,最動人的美麗景象。

星月樹海。

緩緩抬頭,千雨看到了倚躺在粗大樹幹上的人。他愣了愣,喊:“霧星……?”

霧星低頭看著千雨,隻手托腮,舒服地側躺在粗大的樹幹上,緩緩開口:“千雨.迪斯特。你為何而來?”

“我……是來見言星的。”

“那你為什麼要遲疑呢?”

“………………”千雨說不出來。

垂眼看著他,霧星緩緩開口:“莫拉,你變了。”

“我…變了?”千雨一愣,問:“我哪裡變了?”他自己都沒感覺。

“你變了,變的和那時不一樣了。”瞇起眼,霧星說:“那時的你,敢獨自單槍匹馬對付我三殿將軍,就算沒勝算,也拼了命封鎖我們的行動。那時的你,擁有一樣東西。現在,那樣東西已經不見了。”

“不見了?”千雨聽的怔愣,想不明白霧星話裡的意思。他失去了一樣東西,那樣東西是什麼?

看著千雨迷網的樣子,霧星在心裡歎息,然後身體微傾,伸出手輕輕的戳了下他的胸口:“你的這裡,失去了東西。”看著他,霧星輕聲道:“從前的莫拉.靈,是個有勇氣的男子漢。他不畏懼生死,有勇氣,有計謀,更有強過他人的量力。”

“但他迷失了自己。在漫長的歲月中,他漸漸遺忘勇氣,遺忘他的量力。”

“千雨,你太執著對赤鏈的愧疚,太執著和修羅.靈之間的怨恨。或許早在你踏出自盡進入下一世輪迴的腳步時,就已經錯了。”霧星收回手,瞇眼妖異的眼,道:“你是不是至始至終都認為,這所有的局都是我幽冥道設下,而你和言星都成了這場局的旗子。”說的是肯定句。

“難道不是嗎?”千雨擰眉。他永遠不會忘記,從霧耀那裡聽來這整件事後的震驚和錯愕。

搖頭,“這整場局,並非我幽冥道設下。相反,幽冥道也成為棋子之一,就連讓赤鏈成為言星復活,讓如墨重生的局,我幽冥道也不過是推波助瀾。”隻手托腮,霧星瞇起眼看著千雨:“那麼,是誰設下這整場局的呢?”

千雨眉頭擰的死緊,沒說話。

知道當事人猜不透,也想不透。所謂當局者迷,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霧星閉上眼,然後睜開,輕聲道:“設下這整場局的人,是你啊,千雨。”

“我?!”睜大眼睛,千雨眉宇緊蹙,不敢置信地搖頭:“怎麼可能是我。如果是我,為何我會印象全無?!”他真的沒有關於這件事的記憶。

看著他,霧星緩緩道:“與其說是你,更準確來說是當年的莫拉.靈設下的局才更為恰當。”

看著千雨吃驚的模樣,霧星沒說話,等他自己想通。

驟然聽聞此事,說不吃驚是假的。但霧星從不騙人,他說的極有可能是真的,但他為什麼完全沒有印象?如果這整場局真是他設下的,那小星……

心裡泛起苦澀,千雨自嘲一笑,抬頭看著霧星,苦笑道:“那我成功了嗎?還是失敗了?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沉默會兒,霧星開口,“依我所見,你既成功,也失敗。”頓了頓,他輕聲道:“也許,你一開始就錯了。應該說,早再莫拉踏出以自身為局,自盡進入輪迴的第一步開始,就是錯的。”

“莫拉因絕望而心生一計,是報仇,也是對自己的懲罰。”霧星眼微瞇,道:“千雨,我在幽冥道中,司掌的是心。既為心,你想我會看不透你的心嗎?千雨,你之所以會遺忘,是因為你比莫拉更絕望。多次的輪迴轉生,讓你體驗了許多不同的人生,也看了世間諸多情感。那麼你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到疲憊,感到絕望呢?”

“……………”千雨沒說話,實際上現在的他很懵,有許多事,他已經看不清。霧星清楚這點,所以他也很明白,在不提點,在不喚醒從前的他,千雨只怕會和前幾世一樣,失去情感,冰冷而絕望,甚至更糟。

看看他,霧星緩緩道:“千雨,不管是你,還是莫拉,都太執著赤鏈和言星的死,太執著仇恨。也因為執著,莫拉才會用自己設局,開始長達千萬年的佈局。之所以說他成功,是因為他終於完全掌握住修羅.靈的心理。成功藉由他仇人的手讓曾經死於他之手的人復生,逼他現身。”

“相反,莫拉.靈的失敗,在於他漸漸迷失自己,漸漸失去勇氣,漸漸失去他的量力與自信。忘卻世間冷暖,忘卻情感,忘卻初衷,忘卻赤鏈和修羅.靈。”

“他唯一沒有忘的,就是名為絕望的情感。”

“絕…望?”千雨愣愣開口,霧星點頭,“是,絕望。”

“千雨你始終不敢正視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因為絕望,你漸漸遺忘過去,遺忘自己曾設下的局。”瞇起眼,霧星低聲道:“但是千雨,你那只是逃避,不願面對現實。忘記不代表失去,你只是想不起來,準確來說是你拒絕想起。”

“你的第三世和第四世都沒有名字,他們冰冷,無情,忘卻世間冷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孤獨而絕望。隨著轉世,你一直在遺忘情感,因為現實對你來說是可怕的絕望,所以你選擇逐漸遺忘自己應有的情,然後讓自己絕望死去。”

手輕輕按上千雨的頭頂,霧星看著他,輕聲道:“千雨,是時候面對了。正視自己真正的心,找回你失去的東西。這樣,你就有機會打敗自己,打敗修羅.靈。”

“正視自己,就能打敗自己,打敗…修羅.靈……?”千雨看著霧星,抬手抓住他按在自己頭上的手,像個無助的孩子般,無措而脆弱,慌亂而悲哀地問:“我該怎麼做?告訴我該怎麼做,我已經不知道了…也不想變成那樣……不想忘記情感,不想忘記小星的溫度……但……”

淚水流下,千雨哭得像個孩子,內心的恐懼表露無疑,“但是…我心裡的情,卻開始流失…我想留,卻抓不住。難道我真要變成那樣?”

“你可以的。”任由千雨抓著他,霧星輕聲道:“只要你,打開心裡的結,和你此生最掛念的人見面,你的情,一定可以留的住。”

“千雨,找回你的勇氣,自信和量力,讓自己變成一個全新的千雨.迪斯特。救回你想救的人,找到王族。”

“……找回勇氣,自信和量力……”緊抓著的手漸漸放鬆,千雨將這番話放入心底。失神片刻,他擦掉臉上的淚水。放下手,他頓了頓,開口:“你剛剛,為什麼要讓我去找王族?他們應該已經覆滅了。”他可沒漏聽那兩個字。

“王族覆滅,但他的後裔,卻仍在這世上。”

“在這世上?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呢?如果是霧雲的子孫,那同樣身為原生靈的你沒理由感應不到。”千雨擰眉,說出自己的想法。

隻手托腮,霧星緩緩道:“我感覺不到霧雲的氣息。”

“嗯?!”千雨眼神一凜,心裡十分吃驚。

“不只我,霧日霧月他們都感覺不到。”瞇起眼,霧星說:“這一般只有兩種情況。一者,霧雲已死。但這不可能,若他死了,我們一定感覺的到,任逍遙也不會默不作聲。第二,霧雲封印了自己。”

“封印……自己?”

點頭,霧星道:“這是最有可能的情況。只有封印自己,讓自己的神識,力量歸於零點,幽冥鬼王才會感應不到同伴。”頓了頓,霧星低聲道:“千萬年前,靈氏攻擊王族導致王族覆滅,許多氏族也在那次的攻擊中失蹤。但失蹤不代表死亡,霧雲肯定留有一手,王族不可能全覆滅。他的後裔,一定還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

看著千雨,霧星道:“霧雲司掌光明,既為光明,那黑暗的事他就不可能猜不到。或許是察覺到修羅.靈的黑暗,知道他的目的,霧雲選擇封印自己,讓他看的到卻得不到。修羅.靈一氣之下毀去王族蹤跡。”

“千雨,要找到王族就必須找出霧雲流露在外的子孫,只有他才知道王族真正的所在地。也只有他,能喚醒霧雲。”微微靠過去,霧星輕聲道:“千雨,最後再告訴你一個祕密。是有關詛咒的秘密。”

“詛咒的秘密?”千雨一愣,抬頭看霧星。

點頭,霧星低聲道:“詛咒,並非無法可解。要解除詛咒,只有找到霧雲。”

“找到霧雲…”一個激靈,千雨急忙問:“霧雲能解除詛咒?!”

點頭,但霧星卻沒有多說,而是說:“現在的你,該離開了。”

“………”知道他的意思,千雨垂下眼,沉默不語。

霧星慢慢侧躺回去,變回千雨第一次看到他時所坐的姿勢,輕聲道:“去吧。這不就是你來此的目的?或許見到他,你會有不同的想法。”

千雨沒說話,只是在片刻後輕輕點頭。朝霧星微微頷首,千雨轉身,緩緩離開。

看著千雨消失在樹林裡,霧星隻手托腮,閉上眼。

現在,他也必須等待一個人。

閉上眼睛沒多久,細微的腳步聲傳來。霧星睜開眼看過去,低聲道:

“你來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你來了。”看著來人,霧星眼微動,低喊:“倪三郎。”

“……………”

垂下眼,霧星看著下方沉默不語的人,緩緩開口:“你在想什麼呢?三郎。”

“……你掌管人心,又怎會看不透我在想什麼。”倪三郎悶聲回答。方才霧星和千雨的對話他聽進了一大半。

那時自己被霧星保護後,這人曾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想知道答案,就到星月樹海。’這是當時霧星在他耳邊說的話。戰鬥結束,再回到王府的途中他一直在想這件事。回到王府後,他把自己關在房中獨自思索,腦子,心裡,滿是霧星和蘭沁的事。

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蘭沁怎會是幽冥道五殿將軍之一的霧星,在他的記憶裡,蘭沁一直都是個和自己一樣的人類,是他的好朋友,好玩伴,更是個好人。但這一切在多年的歲月裡逐漸消磨。

他和他的一切,好似都在那一劍劃下後徹底改變,變的措手不及,變的讓他幾乎快無法思考。

猜不透,想不透,他只好自暴自棄地聽從霧星的話,來星月樹海見他。

在千雨離開沒多久,他找上朱墨顏,拜託他送他到星月樹海。或許是知道他心裡的矛盾,朱墨顏很爽快的答應了,但卻沒有和千雨一樣送他到樹海外圍,而是直接送他入內,讓他自行尋找霧星的位置。

實際上他也沒什麼找。說來朱墨顏也很會選位置,傳送地點竟和霧星所在地相差不遠,他只是走了一段路再拐個彎就找到他了。

只是找到他時,千雨也在場,為此他並沒有現身。因為位置並沒有遠到聽不到對話,有武功底子的他可以輕易聽到他們的對話,因此他也得知了千雨內心對自己的掙扎和絕望。

因為內心的愧疚,因為仇恨,而漸漸迷失自己。

但……

閉上眼,倪三郎緩緩睜開,看著霧星,問:“你對小王爺說那番話,有何用意?”

“…………”

“你看透他內心對自己的逃避和絕望,卻沒有告訴他如何找回失去的東西,反而告訴他打敗修羅靈.靈以及解除詛咒的方法。你這麼做,是想暗示什麼?”做為整件事的旁觀者,倪三郎看透許多事,也聽清了許多千雨所沒聽見的反面意思。也因如此,他才想知道霧星說那番話的用意何在。

霧星看著倪三郎,微垂眼簾,輕聲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看來這句話沒錯呢。”說完,他看著那人,緩緩道:“既然你已經聽到我們的對話,那你應該多少知道修羅.靈這人的個性吧。”

點頭,倪三郎等他說。

霧星緩緩道:“其實千雨,和修羅.靈很像。”眼睛微微睜大,倪三郎雖吃驚但還是沒說話,安靜地聽霧星說:“千雨,因為赤鏈的死而愧疚,絕望,才會用自己設局。但或許就是因為太過絕望,才會在轉世中漸漸選擇逃避,選擇忘卻。又因為看透世間冷暖,變的越來越絕望,越來越忘情,最後行屍走肉。自毀進入下一世輪迴。”

“三郎你說說,在你心裡,修羅.靈一開始就是這麼壞的嗎?”

蹙眉,“難道不是?”

搖頭,霧星道:“沒有人一開始就是壞的。修羅.靈,也曾經是個有勇氣,有智謀,有感情的人。”

“你說他是個有感情的人,但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草菅人命的修羅.靈?”倪三郎擰眉。

沒有立刻回答,霧星隻手托腮,垂下眼,唇齒輕啟,吐出一句話:“因為失去。”

“失去?”倪三郎聽了一愣,閉起嘴巴不語。

“是。”頓了頓,霧星緩緩道:“因為不斷失去重要的事物。因為不斷失去所愛。修羅.靈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絕望。最後,他選擇捨棄自己。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冷,變的越來越無情。然後漸漸失去情感,變成行屍走肉。”

“現在的修羅.靈,根本談不上活著。或許早在他痛苦絕望的那一刻開始,真正的修羅.靈,就已經死了。”

“什麼?!”倪三郎很吃驚,怎麼也想不到修羅.靈竟會……

“吃驚麼?我也是。”看著倪三郎,霧星低聲道:“當初他第一次進入幽冥道一見霧流和霧雲時,我看到了他的內心。那是個荒涼,冰冷,絕望的心境。”

“初次看到這樣的心境讓我十分吃驚,也很不解。是怎麼樣的痛苦,會讓他絕望至此,一點色彩也不存。當時的我看不透,也想不透,直到後來,我才漸漸了解他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垂下頭,倪三郎沉默不語,霧星也沒說話。兩人無聲許久,片刻後倪三郎緩緩吐出一句話:“他其實……是個可憐人。”抬頭,倪三郎看著霧星,緩緩道:“你之所以說小王爺和他十分相似是因為,他們,都不斷失去,痛苦到絕望,逃避自己,捨棄自己,最後行屍走肉。

“修羅.靈之所以死了是因為,真正的他在不斷失去後絕望,在捨棄自己時也把自己殺死。現在的他,就像是個行屍走肉的無情傀儡。小王爺如果沒有受你提醒,或許會在不久的將來變成第二個修羅.靈。”

“當局者迷,身為旁觀者的你到比局中人看得更透徹。”霧星托著下巴,道。

“這局我看透了,但我自己的局卻看不透。”露出一抹苦笑,倪三郎看著霧星,低聲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既司掌心,又怎會不知道我會來。”

微垂眼簾,霧星妖異的眼突然變得深邃,看的倪三郎心驚膽顫,又有說不出的感覺。看著這個人,霧星略顯低沉的聲音緩緩道:

“因為我,看不透你。”

湊過去,看著這人的眼,霧星低沉而緩慢地說:“我看透了所有人,卻唯獨看不透你。”

從樹上下來。第一次,霧星不在雙腳懸空,而是真真正正地踏在了這片土地。兩人面對面站在一起,高大的霧星明顯比倪三郎多出一顆頭。抬起手,指尖輕觸這人冰冷的臉頰,緩緩靠過去,霧星認真地看著他,沒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倪三郎覺得這人眼眶泛紅,眼裡帶著濕潤,但這可能嗎?

“你看不透自己的局,我也同樣看不透。”不知過了多久,霧星突然說出這段話。眼中,帶著倪三郎看不清,也不敢看清的情緒,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輕聲道:“或許早在我踏入輪迴進行試煉時,我就注定看不清一樣事物。在我轉生為蘭沁後遇上你,我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你,注定是我命中的結……”未完的話消失在唇齒間。霧雲吻上倪三郎,眼閉著,但從不蹙起的眉卻有了些微變化,為心裡的苦澀而變化。

就算是強大的原生靈,也逃不過情之一字。

他和倪三郎之間,注定沒有未來……

遠處的大樹後,千雨背靠粗樹沉默不語。

方才離開後沒多久,他又走了回來。有些事,他自己猜不透,也想不透,所以他走了回頭,卻遇上倪三郎的到來。

他待在樹後沉默地聽著他們的對話,當他聽到霧星說他和修羅.靈十分相似,又聽到後面關於這人事情後,突然間,他對修羅.靈的怨恨似乎下去了不少。

因為悲傷,痛苦,所以才會絕望。對倪三郎那番話,他以為自己可以反駁,但他發現,自己,沒有理由反駁。回想第一世和修羅.靈相處的所有細節,這一刻,他突然知道了修羅.靈執著霧雲的原因。

對修羅.靈來說,他的世界是黑白,荒涼,冰冷的。孤寂許久的心找不到可以依慰的對象而漸漸死去,變的行屍走肉,自己不再是自己。

直到掌管光明的霧雲出現,為他黑白的世界添上一抹名為光的色彩。

因為是得來不易的光,所以才想擁有。

修羅.靈的一生孤寂悲哀,霧雲是照耀他黑暗心裡的光,所以才想依慰。但他卻選錯了方法,因為得不到,所以毀滅。他和霧雲之間的糾葛,或許只有再霧雲重回這世間的那天,才有解開的機會。

或許倪三郎說對了,他一直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情況下逐漸迷失,情快消失,心也快消失。如果霧星沒有和他說那些話,或許就沒有現在的他,而是第二個修羅.靈了。

看一眼那糾纏的身影,千雨無聲離開,往樹海深處走去,一見那在自己心裡留下沉重地位的人。

或許就如霧星所說,見到他,或許自己會得到答案。

得到一個不會迷失的答案。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獨自往深處走,路上,星光如指引道路光明的座標般,照耀你心,讓黑暗不存。但那點點星光,真能照耀內心更深得的地方嗎?

要是能照耀,現在或許就不是這樣了。他內心的黑暗在啃食他,殘留的光明如燃盡的燈火般,越來越脆弱,彷彿風一吹就會熄了。

光熄滅,得不到安慰的心就會漸漸沉淪,心死,然後便是……

行屍走肉。

“無法照耀,就讓我能為照耀你內心深處的光吧。”千雨抬頭,看著出現在前方不遠處的人,無言,亦無語。

上前幾步,言星同樣無語地看著他,無言以對。千雨面無表情地看著言星,覺得他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但,那可能嗎?

想到之前無心說的話和之後聽到的一些事情,千雨苦笑,問:“小星,你恨我嗎?”

“恨。”言星看著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千雨閉上眼,不語。言星上前幾步,道:“但我更恨的,是我自己。”

看著千雨睜開的眼,言星面無表情的臉仍無變化,但淚水,卻從眼中落下。落在草地上消失無蹤。

看著他眼中的淚,千雨走上前,愣愣地伸出手輕輕觸碰了那滑落的淚。和冰冷的皮膚相反,眼淚的溫度,燙了他的手,也燙了他的心。

“為什麼……?”心裡痠痛一片,眼中蒙上一層水霧,千雨看著言星的眼中滿是痛苦,為心裡無法解的痛,為言星的痛。

“……我曾說過不會傷害你,但我還是這麼做了……”任由淚水流下,言星低啞道:“第一次…我才知道原來我,是這麼的不堪一擊。我以為我可以戰勝赤鏈深入骨中的怨,可以戰勝她對修羅.靈,對你的恨……但我還是輸了,輸的一敗塗地。”

“輸的何嘗只有你……”摸上他的臉,指尖拭去流下的淚,千雨啞聲道:“我自己設下局,卻忘的一乾二淨。我敗給了自己,敗給了每一世的自己。我敗給了對赤鏈的愧疚,敗給了對修羅.靈的仇恨,敗給了絕望。”

“比起你,我敗得更徹底,更一敗塗地,萬劫不復…”

言星無語地看著眼前這痛苦的人,雙手捧住他的臉,掌中的溫度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溫熱。

這就是活著。

“千雨……在我死去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崩潰,活著的一切離我遠去。只有你,在我死後仍停留在我的世界,和我相伴。”靠過去,言星輕聲道:“若說心裡還留下什麼…那我會說,是你炙熱的靈魂。”

“我說過,因為有你,我才會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冰冷的屍體,而是真正有溫度的人。”抱住他,言星赤紅的眼漸漸變回原來的琥珀色。眼中,是對這人徬徨的心痛。“相反的,我希望在你無法戰勝心中黑暗的時候,成為你心裡的光。哪怕只是一瞬間…”

千雨看著言星,抱著他的手握緊又鬆開,眼中酸澀一片。最後,他一咬牙,低頭擒住了這人冰冷的唇,勾住他的舌,和這人唇齒相纏。

淚水,無聲滑落,落在兩人相纏的嘴中,苦澀的味道在兩人唇舌間盪漾開來,更勾起彼此心中的苦。

倒下的身軀彼此糾纏,千雨略顯急切的扯落身下人的衣裳,言星也同樣不甘示弱的扯下他的衣服,露出他強壯的上半身,然後抱住他的脖子讓他低頭,一把吻了上去。

千雨扣住他的後腦,反刻為主和他相纏。溫熱的舌勾起這人並不怎麼會動,沒什麼溫度的舌,讓自己溫熱的唾液沾濕這人的口腔。舌尖滑過他口中的任何地方,深深吻住。

言星沒有了生命,就算重生也不算是真正的活著。他的身軀是冰冷的,不僵硬,但也沒有彈性,剛好能讓他自由活動而已。或許再他的內心深處,是渴望溫暖的。抱緊千雨,言星希望這人的溫度能夠烙印在心底,永遠不消失。

兩人扯下彼此的衣物,很快的兩人便一身赤裸。俯下身,千雨吻上言星蒼白冰冷的脖頸,鎖骨,肩膀,在那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曲起他的膝,千雨的手只來到他身後,輕探他的後穴,確認還是可以進去後,他食指探入,緩緩進入。

內中的溫度,冰冷刺骨。但千雨不在意,不管是死是活,只要是他,他都會緊緊地抱住他。

後面被進入,言星多少還是有些疙瘩在,畢竟那可不是什麼好的記憶。但是,只要想到現在抱著他的人是千雨而不是他們,言星就覺得自己可以接受,也想抱住這個人,感受這人給他的溫度和激情。

插入三根手指,覺得差不多了,千雨抽出手指,把自己的粗大抵在他的穴口。低頭吻住言星的嘴,然後一挺身,緩緩進入那不算柔軟甚至冰冷的地方。

一進入,千雨擰緊了眉,額頭上出現細汗,微紅的臉上是深沉的情慾。言星也是擰緊眉,努力放鬆身體讓千雨方便進入。深呼吸,再吐氣,直到千雨完全進入,兩人才低低歎息。

趴在言星身上,千雨吻了吻他修長的脖頸,然後撐起自己,低聲道:“開始了。”

“嗯。”閉上眼,言星感覺千雨開始緩慢的動,然後漸漸加快速度,讓他低喘連連。手纏上千雨的脖子,言星緊緊抱住了他,把臉埋在他的肩窩,低低喘氣。

千雨在言星身上律動,他睜開眼,單手抱住把臉埋在他肩窩的人,低聲道:“小星,你感覺到了嗎?感覺到我的溫度,感覺到你我是在一起的。”

“小星,不管你是生是死,我只會抱你一人,也只會牽你的手。什麼永恆不變,相愛一生,通通丟掉。對我來說那些話都是空談,真實才是我想擁有的。只有你千真萬確的存在,才能讓我不在迷網,不在沉迷黑暗,不在絕望。”

“千雨……”抱緊他,言星眼眶泛紅,淚水在眼中打轉,他啞聲道:“對我來說,亦是如此。永恆於我來說是空談,把握當下,感受到你,才是我真正撐下去的力量。”

千雨咬牙,眼眶酸澀,他深吸口氣壓下淚水湧出眼眶的衝動。抬起身和言星面對面。千雨在淚水流下的瞬間吻上他的唇,言星同樣吻住他,閉上眼,眼中在也忍不住的淚水流下,流出彼此相纏的唇齒中,帶著苦澀,眼中在也忍不住的淚水流下,流出彼此相纏的唇齒中,帶著苦澀,也有一絲說不出的甜蜜。

為兩人在這一刻緊緊相纏的心,而甜蜜。



倪三郎做了一個夢,夢裡的他還是個孩子。那年他六歲,他到尚書府念書,第一次去的他誰也不認識,也不想和誰認識。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他的個性比較孤僻,尤其是看到那些富家商人的子弟和貴族的驕傲的臉,他就誰也不想理。

既然不想理,那就自己一個人吧。

然後他遇到了一個人。

一個和他們格格不入,完全不同的人。

那個人,就是蘭沁。

大了他六歲的蘭沁。

他夢見自己和蘭沁的認識過程,也夢見了自己和蘭沁玩在一起的情景。然後一起讀書,直到離開尚書府,他開始隨父親學習處理家族事務,不斷習武練功,然後在功成那年進入皇宮校場,然後在十八歲成年那天,被駙馬爺選中,進入王府當侍衛。

期間,他和蘭沁見面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最後中斷。

再想起他,已經是蘭家案件發還重審,所有證據都被搜出後。在見到他,是到蘭家抄家的時候。

只是他沒想到在次見他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有時他總會想,如果當時自己不聽他的話,而是選擇讓他活下去。結果會不會和現在有所不同?但這已經是個無解的答案了,他猜不透,也想不透,更無法去想像。

緩緩地睜開眼,倪三郎模糊的視線漸漸恢復清明,然後他看到了如星光般閃閃發亮的小草樹叢。動了動,下身傳來一陣酸麻和疼痛,他皺皺眉,撐著自己緩緩坐起,蓋在身上的衣服滑落,露出被留下痕跡的身軀。倪三郎愣愣看著,接著一件衣裳蓋在頭上,在他還為反應過來時,一人說:

“別著涼了。”

倪三郎抬頭,就見霧星站在他身後,臉上的繃帶不在,露出自己原本的臉龐。他在倪三郎身旁蹲下,給他披好衣服:“雖然這裡長年黑夜,但氣溫和外頭是一樣的,衣服不穿好可是會感冒的。”

“………”

頓了頓,霧星抬起他黃綠的眼,看著倪三郎,緩緩道:“今天的事,你忘了吧。”

倪三郎擰眉,沒說話。霧星也不管他有沒有說話,繼續道:“你我之間本就不可能。今日的事,就當我是情不自禁吧。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我很抱歉。”

說著,霧星緩緩道:“我似乎傷著你了,還好嗎?”說著伸手就去查看。倪三郎按下他的手,淡淡道:“既要斷,就不要再管這了。”

說完他拉著衣服緩緩起身,忍著下身撕裂的痛楚,倪三郎蒼白著臉,面無表情的說:“你始終認為,你我不可能。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渾水,這場局,是你把我拖下來的。”

“…………”

“你想斷就斷,但卻沒想過善後的方式。方法是人找出來的,你什麼都不嘗試,又如何斷定無法?那只是你自私的想法。”

霧星沒有說話,他閉上眼,再睜開,道:“那麼,你想怎麼做呢?”

“我和你屬於不同的空間,光是我們的身分,年齡上就差了許多。永恆二字對我們來說是不可能的,短暫的相聚只會添增彼此的痛苦。三郎,我不願看見你老死在我眼前,更不希望你看著我永遠不變,而你卻漸漸老去。”

“這在身心上,都是莫大的打擊。”

倪三郎沒說話,實際上他一直都是沉默的。霧星也習慣他這悶葫蘆的個性,從不嘆息的他這回低低嘆息。看著倪三郎略顯詫異的目光,霧星抬起手,手中光芒一閃而逝。

拿著那樣東西,霧星緩緩靠過去,在倪三郎耳邊輕聲呢喃。

“三郎,我………”



背靠著背坐在一起,千雨和言星同時仰頭看著一片漆黑的天,和那如星光般的光點。心裡,身體,都得到了莫大的滿足。從他們第一世相遇開始,到現在的言星和千雨,不管是誰,都在彼此心裡佔有不同的位置和意義。

多少年的輪迴,千雨封閉了自己的心,直到遇上言星,闖入他的心門開始,他的世界開始有色彩,有了變化。

第一次,他發現了原來他的世界裡,還是可以有其他顏色,還是有人願意進入他的世界,然後和他一起創造出屬於兩人的未來。然而這樣的夢想,卻在言星死去的那一刻停滯,然後崩毀。

他會失去記憶不是沒有原因。或許是因為承受不住失去的打擊,或許是他好不容易有了色彩的世界再度脫落,世界漸漸變成黑白,曾經襲捲他的絕望再度纏上。曾經失去的痛讓他無法再承受第二次、第三次,所以他選擇忘記,選擇逃避。

直到,他的世界再度起變化,再次見到那個人,想要想起的意志衝破牢籠。曾經屬於他和言星的記憶再度回歸,讓他的心境有了些微變化。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並沒有失去情感,只是因為害怕受傷,害怕失去,所以才欺騙自己失去了感情,對世間絕望。但內心深處他卻知道,自己在等待那擁有他的情的人再度回到身邊,帶著他對他的情,帶著那人對他的愛,然後回到他身邊,和他再度牽起彼此手,照耀彼此的心。

“本來我以為不會等到了。但在這一刻到來時,我才知道,原來我是這麼希望一份一度以為失去的情,再度回到身邊,和我崩離解析的靈魂交織,成為完整的存在。”千雨看著星光,緩緩道。他低下頭微側,道:“小星,是你進入了我的心門。有了你,過去和未來,都成了值得。”

“千雨,不管你我有沒有在一起,你我之間的聯繫是無人能取代的。你的靈魂伴隨我到天涯海角,我亦陪伴你到永恆。”側過頭,言星緩緩道:“千雨,雌蠱鈴你一定要收好。我說過只要你晃動雌蠱鈴,不管距離有多遙遠,我一定會到你身邊。”

“這句話,從來不是謊言。”

千雨沉默不語,他看著在掌心中有著淡淡光芒的雌蠱鈴,閉上眼,收攏掌心,緩緩握緊。

“嗯。”



穿戴好衣物,千雨和言星背對彼此,把衣服穿好後。一直沒說話的言星突然輕輕冒出一句:“今天之後,在見面就是大戰的時候了。你我,終將成為敵人。”

穿戴好的千雨披上外袍,聽到這句話時他手頓了頓,沉默片刻後,道:“沒關係。”緩緩轉身看著同樣轉過來看他的言星,千雨輕聲道:“只要我知道,你永遠不會丟下我一人離開,就夠了。”

言星愣愣看著千雨,然後微微一笑。沒有任何言語,言星轉身離開,千雨站在原地看他消失在樹林的身影片刻,也轉身離開。

路上,千雨都在看天空,但腦海裡卻想著另一件事。

和言星說開心事,他不是不高興的。可一想到他冰冷的身軀,他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在他的過去,未來裡,言星從不是過客,而是真真正正在他心裡佔據重要位置的人。

過去有他相伴,未來亦是。

既然這是他設下的局,那麼每步路都必須按照他的想法走。

現在已經得知王族後裔久可能還存活在這世上,那麼找到他們就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既然還活著,那麼他們就不可能還留在這片土地。只要留在這裡,修羅.靈就隨時可以找到他們。既然找不到,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他們不在這個世界,而是在另一個空間的異界。

千雨瞇起眼,如果是在異界,就能解釋為何都沒有他們的蹤跡了。既然已經掌握了方向,他也不用太過著急了。

對他來說,眼下還有一件事比這更重要。

腦海裡想到朱墨顏和他說的一句話,還有兩個人。

要讓言星重回生命,就只有逆天返生。

而秘密就在蠱王。蘇銀葉,朱炎賦,他們肯定知道有關逆天返生的事。

眼神一凜,千雨當下在心裡做下決定。

蠱王,他去定了。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獨自回到屬西,千雨踏入王府,首先看到的,就是已經醒來的翠兒和朱墨顏。傑斯還在昏迷,清寧一直在照顧他,知道府裡出事蕭衛之提早趕回來幫忙。

駙馬爺受了傷,公主又為了照顧駙馬走不開,蕭馮彥在不捨也只能讓兒子到王府幫忙。

坐在後院內聽的翠兒和朱墨顏一看到千雨就站了起來,千雨走過去在他們面前站定,開口,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墨顏,我希望你能夠送我到蠱王。”

“蠱王?千雨要回去了嗎?”翠兒抓抓頭,問。

朱墨顏看著千雨,發現他似乎哪不同了。但他沒有多問,而是了然地說:“你決定了嗎?”

“是。”點頭,千雨毫無畏懼地看著他,道:“有些事,是時候下決定了。”

朱墨顏輕輕閉上眼然後睜開,在翠兒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道:“要去和他們打招呼嗎?”

“不。直接走吧。”千雨緩緩道:“我相信爹娘會體諒我的。”

“好吧。”在心裡嘆氣,朱墨顏舉起手,指尖發光:“那我們現在就回去蠱王。”言語方落,白光壟罩住他自己和千雨,翠兒。等他們再睜開眼時,他們已不在王府,而是蠱王內部。

看了看沒有變化的蠱王,千雨跟著朱墨顏和翠兒進入蠱王,打算到半月閣去找朱炎斌和朱炎墨,行至途中,卻遇上朝他們方向走來的莫清風。

“清風。”千雨開口喚他。正在想事情的莫清風抬頭,一看到千雨他們,他立刻小跑過去,“你們回來了?事情都解決了嗎?”

“嗯。”看看莫清風憔悴不少的臉,千雨蹙眉,擔憂地問:“你還好嗎?面色看上去很差。

“我還好。”臉色再差,也比不上……

看出他在想什麼,千雨低聲道:“銀葉他…還好嗎?”

“…還行。傷勢壓了下去,現在正在休養。”

千雨聽了沒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片刻後,道:“我想去看看他。行嗎?”

注意到他似乎有事要找蘇銀葉,莫清風指著自己走來的方向,說:“行。你往前走左轉進入有著梅花樹的小院,銀葉就在那。”放下手,莫清風道:“只是我剛才出來時他還沒醒,你去的時候先等等他吧。”

“嗯。”點頭。

一直沒說話的朱墨顏這才開口:“千雨你去找銀葉吧。我和翠兒去找爹和叔叔。”

“我也去。”莫清風說。

點點頭,千雨朝反方向走,和他們暫時分開。朱墨顏三人去了半月閣,千雨則獨自一人到莫清風說的有桃樹的小院。打開門無聲入內,千雨來到內室,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人。

拿過椅子在床邊坐下,千雨沉默地看著蘇銀葉。這個人,比先前幾次看到時更蒼白,更憔悴了。

明明他是個擁有神厥白氏血統,又擁有五行之木,幾乎可以以神祗自居的人,但如今卻呼吸微弱,面色蒼白,看上去隨時都會離開。

或許,擁有五行之力也不是絕對的好事。

五行的束縛,已經可以說是另一種詛咒了。

但詛咒的代價,卻遠遠超乎想像。

沉默無聲地坐在那裡,千雨陷入沉思。手裡握著的,是自己的雄蠱鈴,以及言星留給他的雌蠱鈴。

或許是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第一次,千雨開始正視自己對修羅.靈的怨恨究竟到了哪裡,有多深,這些他從來沒想過。霧星從來不說謊,他看到了那個男人黑白的心境,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自己的心境,恐怕就和修羅.靈一樣,是黑白,是荒涼孤寂的。

那麼又是為了什麼,他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或許他和自己一樣,因為失去而無法承受,但他的傷害卻比自己更深。

‘因為不斷失去,所以才會心死。’

‘或許早在他捨棄自我時,真正的修羅.靈就已經死了。’

“真正的他,已經死了嗎……?”輕聲地喃喃自語,千雨低下頭,看著蘇銀葉昏睡的模樣,輕輕地閉上眼,沉默地等他醒來。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等蘇銀葉醒來時,屋外已是黑夜。

動動眼皮,蘇銀葉緩緩睜開眼,眼珠微動,側頭就看到了一直坐在床邊的人。沉默不語,蘇銀葉安靜許久,才開口:“你多久以前,就在這了?”

“很早。”千雨低聲道。

蘇銀葉撐著自己要起身,千雨伸手扶他,讓他坐起然後放開。坐回凳子上,千雨沉默地看著蘇銀葉,指尖殘留著這人不溫暖,相反的,有點冰冷的體溫。蘇銀葉給自己調整好姿勢後,他看著千雨,想了想,率先打破沉默。

“你有事想問吧。”蘇銀葉看著抬頭看他的人,道:“有什麼事,不妨直說。”

千雨沒有立刻說話。他頓了許久,才開口:“對於逆天返生,你了解多少?”
聽聞這四個字,蘇銀葉瞇起眼,沒有表情地說:“為什麼問這個?”

“我問這個的原因,你很清楚。”

“…………”

“銀葉,有些事我等不了,也沒時間等。所以我只能選擇這條路,只能找你幫忙。”千雨深邃的眼閃爍著堅定,“銀葉,請你告訴我吧。”說著,他把自己的打算低聲告訴了蘇銀葉。蘇銀葉聽完沒說話,千雨也沒催促。過了許久,蘇銀葉開口,說的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聽過關於我父母的事了嗎?”

“聽過。”千雨緩緩道:“天行說過,你爹是神厥白氏的族人。老實說,第一次聽到這消息讓我很吃驚。但吃驚之後又覺得,這世間本就是變化無常。你娘和你爹的相遇,或許也是這無常的變化之一吧。”

“你到想得很開。”低聲嘆息,蘇銀葉喃喃自語:“若他也能像你一樣看得開就好。可惜,我和他都是固執的人。”

知道他說的是誰。千雨沒點破,而是苦笑,“我若看得開,就不會把自己搞到如今這番模樣。我連自己的內心都看不破,要不是受人提點恍然大悟,現在我就不會在這了。”

眨眨眼,蘇銀葉輕笑:“那麼,你找回失去的東西了嗎?”

微微一笑,千雨道:“找回了。”

收起笑,蘇銀葉垂眸沉吟,片刻後他抬起眼,道:“你應該知道我的父母的定情物,是我爺爺奶奶傳下來的吧。當初娘把定情信物交給了爹,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千雨搖頭。蘇銀葉伸出手,拉著他的手摸上他放在腿上的雄雌雙鈴,然後在千雨略微驚訝的目光中,緩緩道:“此雙鈴,就是那定情信物。”

“!”

放開手,蘇銀葉緩緩道:“當初娘在生命走到盡頭時將雙鈴交給了爹,但爹卻沒有留在身邊。對他來說,此信物已經沒有了意義。於是他將此鈴交給了比他更有緣的人,那個人,就是言蕭。”

“言蕭拿到雙鈴後卻沒有交給自己的妻子。相反的,他將雙鈴給了自己的兒子,言星。言星又把其中一串鈴交給了你。也許早在你們為彼此繫上蠱鈴時,你們就已經分不開了。”

握住千雨的手讓他執起紫色雌蠱鈴,蘇銀葉道:“千雨你知道他為什麼會發出光芒嗎?”

千雨緩緩搖頭。蘇銀葉看著發光的雌蠱鈴,眼中是對另一生命的熱忱。他緩緩道:“因為言星的一縷魂魄,始終與你相伴啊。”

睜大眼睛,千雨扭頭看著蘇銀葉,隱隱顫抖,他微抖的聲音問:“你說小星的魂魄,一直在我身邊…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眨眼,蘇銀葉緩緩道:“雄雌雙鈴,不只可以找到彼此,還有保有魂魄的作用。”

“當初言星靈魂回歸肉身時,他把真正的雌蠱鈴留給了你。因為他的其中一縷魂魄就附在這上面。千雨你必須看清自己,找回自己,才能感受到言星留下的魂魄力量。”讓千雨雙手握住,蘇銀葉輕聲道:“看,你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溫暖呢。”

雙手捧住雌蠱鈴,輕輕握起。千雨閉眼感受著言星魂魄的溫暖,以及他對自己永遠不變的情。心裡泛起溫暖,千雨將雌蠱鈴放到唇邊輕輕一吻,輕輕地笑了,“小星,你的溫暖,我感覺到了。我的溫暖,你是不是也感受到了?”

彷彿是再回應他的話,雌蠱鈴的光芒又強了些,千雨笑了,真心真意的笑了。像捧著易碎的寶貝般,千雨將雌蠱鈴慎重的收回懷中,臉上,不再是迷網,是真正找回了自己的光采。

看到他似乎恢復了,蘇銀葉有高興,也有心傷。但他能說什麼?他已經無法掌握自己,若能幫這人實現願望,又有何不可。從懷裡拿出一本書,“千雨,這個給你。”

把書遞給千雨,蘇銀葉緩緩道:“想知道逆天返生之法,就先看看這本書。看完之後看是要找朱炎斌還是朱炎墨。請教他們,朱炎賦的事他們會告訴你的,逆天返生之術的關鍵,就在這。”

聽聞這段話,千雨捏緊手裡的書,然後慎重的收起來。他深深地看著蘇銀葉,最後低聲道:“謝謝你,銀葉。”

“不要謝我。我只是想幫你而已。”對他微微一笑,蘇銀葉輕聲道:“去吧。不要讓我失望了。”

“不會的。”站起身,千雨再轉身前,沉默地看著蘇銀葉片刻,對方也看著他。最後,千雨輕輕地說:“保重。”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蘇銀葉看著他離開,然後又躺回床上。

按著胸口,蘇銀葉沉默不語。

這裡,一次比一次痛。

心跳,一次比一次慢。

“我還能撐多久呢?”



回到當初自己和言星住的小院。千雨點上蠟燭,然後在椅子上坐下,看著桌上那沒有名字的書,默默無語。

這本書沒有名字,但卻是逆天返生的關鍵。

千雨翻開第一頁看了看,發現這似乎是在描寫一個人的故事。他靜了片刻,開始看了起來。

這本書的主角,名為濯翟,鳳蘭。

撰寫者,濯念兮。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在混沌宇宙中,混沌之氣中孕育出四個最初的生命,被賦予守護大道運行職責的天道柊玹,一陰一陽中分別代表太陽與月亮的太陽燭照、太陰幽熒。非神非魔,第一個被天道封為帝的天地共主東華神帝,以及本不該存在卻和東華神帝同根而生的清池神帝。

而伴隨他們而生的第一個新天地,即為神界,又稱混沌神界。

後天地初開,洪荒時代來臨,之後便是上古時期。

在上古時期神魔兩界征戰不斷。自混沌時期誕生的初生原生靈任天行隨同當時的天地共主東華神帝,以及源自神界的迦羅神官、無道真神一同前往參與神魔前哨戰、神魔大戰,攻打魔界,和對方展開一場激烈的戰鬥。

魔界將領都不是好對付的敵人,尤其是魔皇之子,要滅其魂,就必須要有方法。

在神魔大戰開始前三萬多年,凡間就曾經歷一場大戰。天界創立前被稱為古代天庭,以洪荒神裔帝俊、太一為首成立的妖族,以及由盤古之血而生的十二祖巫,二族經歷過一場大戰,被稱為巫妖大戰。

古代天庭覆滅後的六百年,任天行發現了一處尚無人發現,也循不得途徑進入得新天地。那如仙境般的天地,即為後來的神域。

任天行在那片新天地中尋得一塊通體全黑,具有破壞三界眾生魂魄的奇石。那塊奇石即為烏木金石。

任天行以此奇石用盡千年打造出兩把長刀。長刀通體全黑,無論是刀鋒本身抑或是其鞘,都具有殺生作用。

任天行將此雙刀取名為…

滅神刀。

滅神刀,又分為父子刀。而當年隨同任天行一同攻打魔界的,還有一人。那人既是任天行唯一的弟子,同時也是任天行所打造的滅神父刀的主人。

他的名字,就叫做:

“濯翟”

放下書,千雨盯著那一行字沉默不語。

滅神刀,又分父刀和子刀。

父刀為任天行首席弟子,濯翟所持有。子刀為念兮所有。而念兮,也可說是任天行的弟子。

想到撰寫者的名字,千雨蹙眉。

濯念兮,念兮的姓氏和濯翟一樣。瑜兮和念兮又是兄弟。濯翟會是他們的……?

蹙眉,千雨拿起書繼續看。他相信書裡的一切會告訴他答案。

濯翟在一萬歲壽辰後的六百年,隨師父任天行一同參與的神魔大戰。一把滅神刀,一身由任天行親自傳授的修為,為他戰出名氣,闖出名號。

戰神濯翟,從此在神魔兩界傳開。

經歷五千五百多年的神魔大戰最後終於平息,神界封閉前,一部份神祇回到神界,一部份神祗則帶領著部族一同踏上新天地,重振古代天庭,天界正式創立,開創九重天。任天行也是他們邀請的對象,然而他卻拒絕,獨自帶領不願在被捲入紛爭的部分神祗進入自己找到的新天地。

那片土地後來成為神祗故土,神域。也只有在那孕育出生的神祗才有辦法自由進出。

那片大地當時還只是一片荒涼孤寂的世界。為了讓這片土地更具風采,任天行以自身力量創造五行。以雷為首,創出木水火土,並以這五行力量孕育出新生命,這些人就是最初的五行。

五行之首雷之力擁有者—九尾天狐極兮,木之力擁有者樹神綠袖,水之力擁有者—龍族皇子藍曦,火之力擁有者—棲梧公主鳳蘭,以及主掌大地同時又為任逍遙弟子的濯燃。

任天行教導五行者如何使用自身得能力並為這片土地帶來生命,就這樣,木之者綠袖以木的力量創造出森林,草原。

水之者藍曦用水來灌溉大地,造出溪流河水,並讓大地下起大雨。

地之者濯燃用地的力量來滋養這片大地並創造出山,岩石。

雷之力融合在雨水中製造出打雷閃電。

火之力鳳蘭用火的力量來鑄造武器以及銅碗杯子等物品。

就這樣,原本荒涼的大地在五行者與眾神的努力下造出一片生機,變成一片山水美麗,仙禽翱翔的樂土,他們稱這片土地為,神域。

而教導五行者的任天行從頭到尾都未曾現身過,他行蹤飄忽不定,沒有多少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也沒有人看他動手過。任天行是個神祕的人,不管是在神魔大戰還是在這片神域,他永遠是個迷。但即便如此,眾人還是知道他的一項身分。

第一個出自天道的初生原生靈,與天地共生,不死不滅,更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他穩定三界平衡,不允許其中一方破壞,更不許有人在神域動武。但神域之大,三界平衡又是如此重要之事,負責牽制管理的不會只有他。對神域眾神來說,任天行不是唯一管理神域的神祗,他的弟弟任逍遙,也是他們所尊敬的初生原生靈。

兄弟兩人各有所長,任天行定下所有基礎後便消失無蹤,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只知道他消失後,任逍遙就代替兄長穩定神域。兩兄弟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共同守著神域與三界平衡。

那麼濯翟呢?

他去了哪裡?

在神魔大戰結束後,任天行曾和他說一句話。

“你的歸宿,將不在此。我傳與你的東西已不再重要,心如止水,才是你的當下。”

因為那句話,濯翟開始思考自己未來該怎麼走。他很清楚自己並不適合待在太過安逸的地方。

他本性嗜血,好殺鬥。或許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失去本心。

“既然失去,那就找回吧。”

這是濯翟對自己的自信。因為自信,他選擇離開教導自己的師父,踏上新的另一條路。

他跟隨眾神前往天界,上九重天琉璃洞府,獨自修行參透佛道,並在千年的參透修道中找回本心之際,頓悟出以佛為式的獨門祕招,大梵修羅。

領悟出大梵修羅後,濯翟的修為也到了一個境界,在神魔大戰結束後七萬年達到上神之位。成為上神的濯翟在閉關七萬年後首次踏出琉璃洞府,遇上了第一個被封為真君的烈陽上神,爾後離開九重天來到天界,遇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天界之主穆羲的女兒,芙瑤公主。

濯翟與芙瑤公主的糾葛是在第一次見面後爆發的衝突,而與她的緣分,是回到神域開始。

濯翟思念師父任天行,回到神域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他們所居住的行宮,然而任天行卻回到洞天修行,因此濯翟見到的是任天行的胞弟,師叔任逍遙。

回到神域的濯翟透過師叔任逍遙,以及師弟濯燃知道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也對神域這片天地感到好奇和興趣。在多次返回神域後,濯翟在一次回歸天界的途中迷路,在迷途中遇見了她。

濯翟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濯翟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有情的人。

濯翟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會出手相助他人的人。

但這三項,他卻無意間做到了。

一切都是從回到神域後,往返天界和神域中開始的。

他遇到了一個女子。

一個一身火紅,從頭到腳,連眼睛衣服頭髮都是紅的女子。就連耳朵處的鳳羽,都如火焰交織般,燒出驚艷人心的顏色。

但這都不是吸引濯翟停下腳步的原因。

真正吸引他的,是女子眼中,和炙熱火焰完全相反的眼淚。

悲傷而倔強。

這樣的反差深深吸引了濯翟。於是鬼使神差的,他在見到女子的那一眼下,脫口而出一句話:“紅色,是最炙熱的生命,也是世間的溫暖。美麗,又倔強,也是最適合妳的顏色。”

女子因這句話睜大哭泣的雙眼,也是這句話牽起兩人之間的緣分。濯翟做不到丟下獨自哭泣的她離開,只好蹲下來陪伴她,也打量周遭環境。然而這一看他卻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偏離了回天界的路途,現在他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

自己迷了路暫時回不去,女子又在哭,一句話都沒說。濯翟說什麼也不能把她獨自留在這。

看了看女子,濯翟在心裡做下一個決定。

女子一直在哭泣,但她還是有注意到眼前的男人。注意到這人突然在看自己,女子抬起了頭,尚未反應過來卻見這男人朝自己伸出手,輕而易舉地把自己橫抱起來,讓她十分驚訝。

抱起女子後濯翟沒有說話,只是選定方向後邁開腳,往樹林深處走。

放下書,千雨沉默不語。

書中所寫,濯翟遇上了一名女子。他想這名女子或許就是火之鳳蘭。濯翟與鳳蘭的相遇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但命運將他們兩人綁在一塊,這一生注定改變不了。

濯翟在樹林中迷了路,帶著鳳蘭無意間尋到一處山洞。當時的濯翟其實很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他討厭有山洞的地方。但為了鳳蘭,他還是踏入了自己不喜的地方。然而山洞的另一邊,卻如仙境般美麗,遼闊。

清夢雲地,所有事情的開端和終點。

在那裡,濯翟第一次在一個人面前如此失態。第一次如此在意一個人,第一次愛上了一名女子,為了她,不惜破戒,打破規矩。也是在那裡,他第一次見到了鳳蘭的笑容。在那一刻出現在眼簾時,濯翟就做下一個決定。

他要永遠保護名為鳳蘭的女子,無論生死,都只為她。

為了讓自己迷戀的笑容。

千雨翻往下一頁,開始繼續往下看。

濯翟在遇見鳳蘭後,前往神域的頻率越來越高,反而待在天界修行的時間越來越少。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到心裡的人,就覺得自己的心是平靜的。但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濯翟也知道了鳳蘭當時哭泣的原因,同時也知道她是有婚約在身的,更知道她身為五行之火的身分。

單論他們倆的身分,天道就不允許兩人在一起,更何況他們身處地界不同。天界是講究法的地方,濯翟的做法和動情的舉動已經犯了天界律法。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濯翟與鳳蘭之間的事還是被天界發現,並派天將來到神域捕捉兩人。兩人被擒回天界並分開關押,開始了應有的行刑。但那時,鳳蘭腹中已有了濯翟的孩子。

而且還是雙胎。

當時濯翟身受拷打,但心裡卻時時掛念鳳蘭。當他得知有人將對鳳蘭和孩子不利時,濯翟心中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早在天界派人前往神域,一點情面都沒有並和他們大打出手時,濯翟的神格就受到了考驗。

因為早年神魔大戰的嗜殺好鬥,讓他的心性偏邪。如今又因憤怒,心繫鳳蘭擔心她的安危,濯翟早隱隱有了入魔跡象。現在又受此刺激,濯翟終於壓制不住身上的魔氣。他衝破禁錮,解開鐐銬,更殺了行刑者後。他重新拿回滅神刀,殺出監牢,一路前往關押鳳蘭的牢房。

再濯翟找到鳳蘭時,她已經因為受了傷和動到胎氣而無法動彈,見此,濯翟的怒火更盛。他斬斷封鎖鳳蘭的鐵鍊鐐銬,帶著她衝破牢籠,從大量聞訊而來的天兵天將中殺出重圍。

滅神刀無論是鞘還是刀鋒都具有斬殺世間靈魂的作用。當時在天界一戰殺出重圍,已有不少天兵天將死於滅神刀下神魂俱滅,濯翟手上更是染了諸多鮮血,洗也洗不盡。

殺出重圍進入通往神域的路口。濯翟想也不想的帶鳳蘭前往那一般神祗無法抵達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是初生原生靈任逍遙的行宮。

濯翟帶著鳳蘭一見任逍遙,從不求人的濯翟第一次為了一個人下跪。

“師叔,我濯翟此生從未求過任何人,也不輕易和誰下跪,就算是師父也一樣。但如今,為了我的妻兒,我濯翟在此跪你求你,求你救救他們,任何代價,我都願意承受!”

“逆天的代價,你有多少能耐承擔。只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不怕!”已經隱隱變的腥紅的眼抬起,濯翟毫無畏懼,更不畏縮地一字一句道:“我濯翟此生從未怕過什麼!只要是為了鳳蘭和孩子,就算要我死,要我神魂俱滅我都願意!”

“鳳蘭傷勢嚴重,就算逆天,他腹中雙胎也不見得保得住。如此,你還想逆天嗎?”瞇起眼,任逍遙緩緩道:“在這場劫中,注定會有人逝去。”

“我不管。只要鳳蘭能活下去,就算要犧牲掉一個孩子,我都要讓鳳蘭永遠活下去!”腥紅的眼中深處帶著深沉的痛:“至於犧牲的孩子,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償還。”

“這可是你說的。誓言一旦落下,就不能再改。”抬起毫無情緒的眼,任逍遙的話,就如他冰冷的性情:“逆天之舉,將以你的生命做為代價。逆天之後,濯翟不再,新生命降臨,卻是另一犧牲。”

“濯翟,你的命,我要了。”

誓言落下,永生永世不得更改。任逍遙取走濯翟剩下的生命以做交換,答應以逆天之法保住鳳蘭的性命。然而天界的追捕不斷,見此,濯翟決定在自己還有口氣時回到天界,和他們徹底做下了斷。

“濯翟,我恨你!”

犧牲親生子,對鳳蘭來說是永遠的痛。她不求自己能活,但求孩子平安。但無論她如何祈求濯翟改變心意,仍無法改變痛失一子的事實,一句恨,脫口而出。一顆想守護的真心,換來一聲絕情,成了他們之間的隔閡,造就日後的劫。

逆天的代價,永遠是沉重的。

濯翟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喚回鳳蘭的命,但他自己卻無法善終。

因為仇恨,因為對鳳蘭的愧疚,因為對孩子的愧疚。濯翟最後還是成魔,失去自我,在迷失的泥沼中萬劫不復。

最後的代價,是失去摯愛,永世痛苦,最後神魂俱滅。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放下書本,千雨看著這本沒有名字的書一夜無眠。眼中,是深深的沉思,還有看不清的思緒。

就這樣,天不知不覺得亮了,他還是保持原來的坐姿。看著同樣的一本書,同樣的沉默不語,直到燈火燃盡,房間歸於昏暗。最後,千雨站起身,將那本書放在懷中,然後開門走出去,往半月閣前去。

半月閣內,朱炎墨獨自坐在矮桌前,輕彈撫琴,裊裊琴聲在半月閣中回響,久久不散。朱炎墨半瞇著眼,不看弦,卻能準確彈出,不難發現他經常彈。朱炎墨彈著琴,腦海中卻想著過往一切。這首曲子,曾經是他和那個人的共同創曲。

但如今,人逝去,曲猶在。

獨留他一人獨自細品孤獨的滋味,獨自彈奏這首對他和那個人來說意義非凡的曲子。

彈完一曲,朱炎墨獨自沉默,然後回神。就在他想再彈一次時,敲門聲響起,朱炎墨頭也不抬地說:“進來。”

門被打開,一人無聲進入。朱炎墨抬起頭,驚訝一喊:“千雨?”

“是我。”

“怎麼了?難得你會主動找我。”朱炎墨笑了笑,他起身離開矮桌,讓千雨坐下後自己也坐下。給自己和千雨倒杯茶,朱炎墨遞給他。

千雨接過茶水,道聲謝後,他說:“我有事想問你。”

“哦?”喝口茶,朱炎墨問:“什麼事?”

“我想問你有關逆天返生之陣的事。”

拿著杯子的手一頓,朱炎墨眼裡閃過一道異光,他不動聲色地放下杯子,問:“為什麼想知道這個?”

“為了小星。”千雨直視他,毫不畏懼的說了:“不瞞你說,我打算用逆天之陣做一件事。這件事,還需要你的成全。”

擰眉。朱炎墨淡淡道:“你何以認為說出來,我就會成全你?”

千雨沒說話,而是從懷裡拿出一本書遞給他:“這是銀葉給我的。”

接過來,朱炎墨一看到這本書臉色微變,接著蹙眉。千雨看著他,緩緩道:“這本書的內容,你很清楚。銀葉讓我看完後再來問你或是你哥哥。”

“逆天返生的關鍵,就在你的父親,朱炎賦身上。”

聽到父親的名字,朱炎墨臉色又是一變。他抬頭看著千雨堅定不移,下定決心的模樣,他張張口,閉上。過了會兒,他聲音略顯沙啞地開口:“銀葉把這本書給了你,那你就應該知道,逆天返生所要付出的代價。”

看著千雨,蘇炎墨肅然道:“逆天返生不是兒戲。那是破天道的行為,後果不是你能承擔的。”

“我知道。”閉上眼,千雨緩緩睜開深邃的眼,堅定而不退縮的說:“逆天的代價,我有承受的自信。只要是為了他,要我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願意。即便要我付出生命,也無二話。”

“你……”朱炎墨想勸說,但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或許是千雨現在堅定而不動搖的模樣太過熟悉,熟悉到他無法說出拒絕的話。手握緊又放鬆,內心幾番掙扎,但最後,他還是選擇放棄。

在內心低低歎息,朱炎墨把書遞還給他,起身:“…你跟我來吧。”

千雨看看他,起身隨他離開半月閣,踏上彎曲的迴廊。

看著這恍若迷宮的迴廊,千雨想,若不是有朱炎墨帶路,自己只怕已經迷路在這,走不走的出去都是難題。心裡這麼想,但千雨還是眼尖的發現,這迴廊的建造方式是有設下陣法的,畢竟是通往禁地的道路,不保護好可不行。

收回心思,千雨跟著朱炎墨走到迴廊盡頭,來到後山禁地。

仙魔道的封印之地。



獨自待在房間裡發呆,朱墨顏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望著窗外,心裡想的是昨天的事。

千雨獨自見了蘇銀葉一定是有事要問他,看來他發現自己給他的暗示了。

不是沒有私心。朱墨顏也知道透露逆天之事給他是很不道德的事,但每回一看到他為了言星的事這麼難過,這麼痛苦,朱墨顏自己也難受。

逆天之事也是他無意間想到的。從前他父親朱炎斌曾帶他到仙魔道的封印禁地去見爺爺朱炎賦,同時也告知他爺爺變成這樣的原因,也知道了霜兒的身分。

逆天返生是將死去的人強行帶回陽間並讓其復生的禁術,違反世間生死的自然法則。也因逆天,所以要付出的代價往往無法承受,更會改變未來走向。

當初記載世間過去和未來的神魔錄會全部改寫,除了破天璣,就是逆天所為。

如果這次千雨能夠順利啟動逆天陣法,那神魔錄肯定又會重新改寫。

“我這樣到底是對還是錯呢?哎……”趴在桌子上,朱墨顏開始苦惱,但心裡他卻不後悔。

如果會後悔,他就不會暗示千雨了。



來到後山禁地,看著眼前捆著粗大鎖鏈的巨大石門,左手緊握成拳。千雨面無表情地看著,臉上無一絲異樣的他,內心深處卻是難掩激動。

朱炎賦,就在這扇門後面!

朱炎墨和守在石門兩邊負責保護封印禁地的千鶴族人打聲招呼。讓鎮守在門邊的族人解下鎖鏈,朱炎墨轉身緩緩打開石門。石門開啟的瞬間,一股冷風從裡面流出,吹拂在兩人身上,千雨皺皺眉,沒說話。

跟著朱炎墨進入石門內,進去的瞬間大門關上,一時間黑暗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千雨皺眉,正要說話時,眼前的景象卻忽然一亮。入眼的,是讓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景象。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以山為型形成一座極大的圓形空間,在梁柱上插著火把照耀著整座空間。而這座空間裡,整面牆上一道道若有似無的古老文字以幽藍的光出現在牆上,密密麻麻。然而不只是牆上,整片地面上也都是古老文字,這些文字形成一道極為強大的封印陣式。而在中央,一道石階上一道巨大的綠藍光束屹立其中,光束內中不時的有雷電閃過,在光束之下,石階的盡頭,一人隱匿在光束的光芒下,盤腿而坐。

那隱匿在光中的人,有著一張陰柔的俊美面容,烏黑的長髮高高盤起,兩串流珠自髮髻上垂下,垂在雙頰旁。白皙的臉龐下,精緻的五官和艷紅的唇,細長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身著帶著白裘毛的紅衣,手抱琵琶的靜靜盤坐在那,深深地沉眠著。

千雨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道:“這是?”

“這裡,就是仙魔道的封印之地。”朱炎墨看著眼前的巨大光束和光束下那盤腿而坐的人,毫無情緒地說:“那道光束便是仙魔道的路入口,坐在光束前的人,便是我的父親,朱炎賦。”

“…朱炎賦……”千雨睜大雙眼看著,沒想到朱炎賦竟在仙魔道的封印裡,更沒想到那夾帶雷電的光束竟然就是仙魔道的路口。

朱炎墨轉身看著千雨,道:“意外嗎?我對這場面早已麻木,包含當時的痛徹心扉。”

垂下眼,側頭看著石皆頂端,那閉眼而坐,不曾甦醒的人,道:“萬年前,父親帶著我和哥哥,以及千鶴族人來到人間,我們選中這塊地當棲身之所。那時我們就發現,仙魔道在人間的入口就在這,整座蠱王,就是以這封印為中心建造的。”

“知道霜兒的母親是誰嗎?”朱炎墨突然問。千雨垂下眼,搖頭。

朱炎墨看著父親的模樣,嘴角扯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他苦笑道:“霜兒的母親,就是五行之首,雷之極兮。她,就是父親即便娶妻生子,也無法忘卻的人。同時也是,讓父親變成這副模樣的人。”

“是讓父親甘心以自身為代價啟動逆天返生之陣的人。”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曾經的心動,曾經的癡迷,曾經的痛心,皆源自於那無法忘卻的人。只要是為她,即便犧牲性命,即便魂飛魄散,即便只能終生如一具無聲息的屍體,心亦無悔。

千雨睜大雙眼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說…什麼?”

朱炎墨看著他,他微微一笑,緩緩道:“千萬年前,人間的繁華逐漸起步時,神域早已是綠意盎然的一片大地。清夢雲地,就是一切的開端,不管是濯翟、鳳蘭,還是瑜兮和極兮,抑或是父親,都一樣。”

“瑜兮的事,你應該已經透過那本書知道答案了吧,還有念兮和瑜兮的關係。”

“嗯。”對於這本書的內容,千雨直到未來始終不曾忘卻。

鳳蘭誕下二子,一兒為死胎,一兒為活胎但卻被魔氣侵蝕。

鳳蘭給活下的孩子取了名字,就叫做念兮。

念,所代表的是鳳蘭對濯翟的思戀和情愛。

死去的,沒有名字的孩子,是埋葬她和濯翟的情。

那死去的孩子,即為瑜兮。

濯翟一上天界卻死於非命,鳳蘭趕到時已經太遲。生下孩子後,鳳蘭恢復真身一闖天界,入眼的,卻是血流成河。

高聳的白色階梯上,流下的是刺目的紅。

刺痛她眼的腥紅。

濯翟被一百零八劍穿透身軀,心脈盡毀而死,鳳蘭亦為此而憤怒瘋狂,更毫不遲疑地使出自己的火打算一滅天界。

但任天行卻在此時現身阻饒。

‘你們本無緣分,妳的執著讓濯翟強行橫在妳和他之間。姻緣成了孽緣,這場劫難中注定有人死去,活下來的妳,還要踐踏濯翟的心意嗎?’

一句話,讓鳳蘭求生不能,求死不能。最後在任天行和天界的周璇下,這件事一筆勾銷,天界不得再派人前往神域,鳳蘭亦不能在枉殺他界之人,未得命令也不可再輕易上天界。

傷心欲絕的鳳蘭跟著任天行回到任逍遙的行宮,留下念兮,把他交給任天行後,獨自離開。

她沒有參與濯翟和瑜兮的下葬,她已經無法再面對這個人,也無法面對遺留的孩子。

但眾人都沒想到,濯翟和孩子的屍體竟被利用,相融重生,就和言星的復生方法相同。

重生的濯翟帶著怨恨和魔氣重回世間,開始了他的殺業。

但這卻變成往後痛苦的導火線。



看著在光束下面容朦朧的人,朱炎墨緩緩道:“父親他,當時還未接任族長一職時便經常往外跑,也建立出屬於自己的親信,爺爺對父親的舉動沒有任何意見,總是任由自己的兒子往外闖蕩。有一次,父親無意間進入一片隱於山洞之後的天地,那天地和神域不同,仙禽神獸和花魅皆在那片土地自由飛翔奔馳,就像不曾被打擾過的世外桃源。”

“他在那片土地上,遇上了她,極兮。”朱炎墨緩緩訴說,眼神逐漸迷網,彷彿看見了那副景象般,心痛亦無語。

年輕的朱炎賦,和年輕的極兮,以及還和父親濯翟處於融合重生狀態的瑜兮,在目光第一次對上時,就注定了往後的一切。

極兮為五行之首,她可以自由步入輪迴,那是她變強的方式,也是修行。最初,五行是由任天行所創造,擁有最初的五行神祗,也是任天行所出。當極兮第一次步入輪迴,再次誕生在神域時,她所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她第一個愛上的人,瑜兮。

最初,她並沒有名字,現在這個名字,是瑜兮取的。

‘蒼穹極兮,從今天開始妳就叫做極兮。’

‘此物名曰繫情牽,只有我能給妳繫上,也只有我,才能解下。’

第一次相遇,一句話,一對繫情牽,把兩人緊緊綁在一起,無法分開。

“千雨,我想你應該知道濯翟和瑜兮的事情。濯翟當年死於天界,瑜兮則死在鳳蘭胎中。當鳳蘭到天界去找濯翟時,一切已經為時已晚,傷心的鳳蘭在一夕之間失去愛人和孩子,她將念兮交給任天行、任逍遙後便離開了,甚至連葬禮都沒出現。”

“為何她要把念兮交給任天行?”千雨看了之後還不太能明白鳳蘭當時的做法,書裡並沒有寫太多。

“因為她無法面對。”朱炎墨看著台階盡頭的朱炎賦,道:“濯翟雖再天界修行,但任天行早就和天界做下約定,濯翟仍是屬於神域,天界不得干預自由。鳳蘭為棲梧鳳凰公主,既為棲梧皇族,也是做為神域之人,照天界所定下的規矩,他們兩人是不該在一起,在大道運行中,他們更不該在一起。”

看著千雨,朱炎墨道:“濯翟的姻緣不在三生石碑上,而鳳蘭的命定之人,是我的爺爺朱馥武,他們是真正的夫妻,我必須喊一聲奶奶。”

千雨聞言睜大雙眼,朱炎墨苦澀一笑,道:“爺爺和鳳蘭本就有婚約,若不是濯翟出現,他們會更早結為連理。當年濯翟死後,鳳蘭承受不住打擊,選擇封印記憶,嫁給爺爺後,誕下一子,跟隨鳳姓,名為昭然。”

“任天行向來不管事,神域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由他的弟弟,任逍遙來處理。所以當濯翟在天界出事時,我們都困惑一件事。”面對千雨疑惑的目光,朱炎墨道:“最有能力先阻止一切的任逍遙為什麼沒有出手。”

千雨聞言眼睛微微睜大,朱炎墨無聲一歎,緩緩道:“其實這件事我也想過,任逍遙並非沒有能力阻止,他卻沒有動作,而是等任天行回到神域時才開始行動。若是當時任逍遙先行阻止,或許濯翟就不會死,瑜兮也能平安出生,那一切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了。”

“濯翟當年是含恨而亡,他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所以當妖魔找到他和瑜兮的屍首並將他們丟入煉血池煉化融合時,濯翟的意識佔了上風,而瑜兮的意識一直被壓抑住無法出來。”

朱炎墨說著頓了頓,道:“濯翟一直被滿腔仇恨控制,他重返天界,殺了天界諸神,毀了天界大半根基。回到神域後又殺了神域最南方,萬罪崖下的都城子民,一個不留。強烈的怨恨形成了神域和妖魔道相連的路口,這也是造成日後龍族滅亡的原因之一。”

“怎麼會……” 千雨聽了已經不知該說什麼。神域龍族是混沌神裔東海龍神的嫡系分支,是由初代水之力擁有者藍曦一脈直接統領。

龍族滅亡的原因他不是不知道。當初神域和妖魔道之間的聯繫入口突然被開啟,大量妖魔湧入神域和神域部族,毀了許多神獸仙禽,最後更滅了龍族。

但事情並未結束。

龍族滅亡,只是神魔錄第一本的內容。

未來定數無人知曉。

朱炎墨走到石階上坐下,他看著自己放在膝上的雙手,道:“濯翟的怨恨無法熄滅,因為他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所以任逍遙,念兮和鳳蘭決定要封印濯翟。但要封印他就必須和他正面對上,無可奈何的決戰也因此展開。”

“兩把滅神刀,父與子的相互殘殺,還有鳳蘭不得不對愛人下手的心痛。濯翟的意識被怨恨吞沒,當陣勢形成之時,濯翟他失手殺了鳳蘭。你很清楚被滅神刀砍殺的神魔會有何下場,更何況是穿心之痛。”垂下眼,朱炎墨說:“鳳蘭被滅神刀刺穿心臟,神魂俱滅,世間不再有鳳蘭這縷魂魄。也是在那時,濯翟才清醒過來,但一切已經太遲了。”

“痛苦的濯翟求任逍遙封印他,因為他無法承受失去所愛的痛。這一次,任逍遙還是答應了他。”

“濯翟的意識被封印後,瑜兮的意識也隨之浮出,成為支配身體的人,所以瑜兮才會遇上極兮,並愛上她。但是……”

“怎麼了?”朱炎墨停頓住,千雨察覺到一絲不好的氣息,他頓了頓,問。

“……濯翟的封印不是永遠的,封印只能壓制他一時,不能壓制他一世。”朱炎墨道:“濯翟每醒來一次,身上的怨恨,悲傷就會更深,更重,根本無法擺脫。”

“父親深知這點,所以才想把極兮帶離清夢雲地,因為他知道濯翟一旦重新甦醒,極兮一定會出事,而他也確實把極兮帶走了。可惜命運捉弄人,極兮最後還是回到清夢雲地,也面臨了一些事。”朱炎墨低聲歎氣,道:“在封印期間,濯翟不只一次醒來,他每醒來一次,力量就會更強,就是瑜兮也壓抑不住,最後只能沉淪,濯翟重現於世。”

“要如何讓濯翟從怨恨中走出?”千雨看著朱炎墨,道:“他們當時,是怎麼做的?”雖然心裡早有答案,但他還是想用別的方法,因為他不想失去言星。

“………”這一次,朱炎墨沉默許久,千雨看著沉默的朱炎墨,心裡多少也猜到一點,但是…

咬牙。千雨讓自己心中的一點迷茫消失。

他早已做下決定,無論代價如何,他都要……

那頭,坐在階梯上朱炎墨沉默許久後,緩緩開口:“要讓濯翟徹底解脫,只能用滅神刀。”

“當年極兮重回清夢雲地,雖然她見到了瑜兮,但那時的瑜兮的意識早已被濯翟壓制。為了阻止他,極兮、念兮、以及濯燃上神同時進入濯翟的神識世界,與濯翟一戰。”頓了頓,朱炎墨道:

“當時父親也加入了戰局,他負責牽制滅神刀,但滅神刀的修為遠在濯翟之上,要壓制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濯翟更是不容小覷。要知道,濯翟當年可是和魔界大戰的將領之一,同時也是任天行唯一的弟子。他盡得任天行真傳,修為早已超越當年在魔界大戰時的修為,就是千鶴爺爺,也未必贏的了他。”

“加上他還有滅神刀在手,父親和極兮要和他抗衡實在困難。極兮祈求著濯翟放過瑜兮,但濯翟卻告訴她要救瑜兮,只能用滅神刀。”朱炎墨頓了頓,緩緩道:“當時得濯翟已經封印不了,極兮也無法看瑜兮痛苦的模樣,所以她只能親手了結濯翟。”

朱炎墨看著言星和千雨,苦笑道:“這樣你懂了嗎?極兮握上滅神刀,親手殺了濯翟,也親手殺了瑜兮。而那時,極兮已有了身孕,是她和瑜兮的孩子。”

“當時父親也在場,那時他就知道,自己對極兮而言,只是很好的朋友,僅此而已,在無其他。父親當時傷心欲絕,但他卻不能表現出來,因為極兮比他更痛苦。極兮殺了自己所愛後,她恢復真身,讓自己沉睡千年。期間,她一次都沒有醒來。”

“言星手中的無心劍,就是父親當時鑄造出來的。”

千雨聽了眼睛微微睜大,但很快又恢復,沒說話。

“父親認識極兮和瑜兮已有上萬年,這段時間裡的相處,父親清楚的明白極兮心裡愛的只有瑜兮,他卻始終沒有放手,默默守在她的身後,即便娶妻生子,也是一樣。”朱炎墨站起身,側頭看著朱炎賦沉睡的模樣,道:“父親鑄造完無心劍後,帶著我們來到人間,也就是現在的蠱王土地。父親當時是打算立刻封印仙魔道的,但極兮卻在那時出事,讓他不得不返回神域。”

“極兮從沉睡中醒來,因為殺害瑜兮的罪惡感和心裡不減反增的痛苦,讓她陷入瘋狂。但那時的她已有身孕,因瘋狂而出的煞氣在無意間傷害了腹中胎兒,也導致胎兒死在腹中,父親趕回時已經太遲了。”

“父親很清楚那孩子對極兮的意義,也很清楚當極兮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殺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時,心裡會是怎樣的煎熬,極兮絕對會毀了自己。父親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於是他將極兮引到人間,試圖封印她。”說到這裡,朱炎墨陷入沉默,千雨也不打擾他,慢慢等著他開口。

過了許久,朱炎墨低啞開口:“在封印極兮前,父親孤身進入妖魔道,像妖魔之王幻夜討要一滴血。天族的血帶著清聖的力量。父親在得到之後立刻回返人間,取出極兮腹中的胎兒,設下陣法,使用逆天禁術將孩子強行從無間帶回。而那時的極兮以為孩子死了,瘋狂的她和父親大打一架,也重創了父親。”

“施以逆天之術,父親當時的時間已經不多,他想盡辦法將極兮封印,以我和哥哥為主,三方牽制而成封印。也就是說,極兮的力量就在我和哥哥體內。極兮一般都在封印中沉睡,她只有短暫的時間能夠醒來外出,而那時,我和哥哥其中一人就必須代替她陷入沉睡不得離開蠱王。”

“父親在封印極兮後,他將尚看不清顏面,身體也未完全成形的孩子抱到自己的房間,用自己的鮮血在配上幻氏天族清聖的血,來穩固住孩子的氣,保護他的心脈。”

朱炎墨頓了頓,道:“接下來的事情,我想你也猜到了。父親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用盡自己全部的修為佈下陣法,封印仙魔道。他把自己和孩子放在封印中,自己鎮守封印,把孩子留在封印裡,吸收仙魔道入口和封印所帶來的清聖靈氣,讓自己成長。”

“父親在靈魂消散陷入無盡沉睡前,給孩子取名為‘濯霜’。”朱炎墨轉身看著朱炎賦,道:“霜兒就是瑜兮和極兮的孩子,也是父親所要保護的,重要的人之一。”

朱炎墨轉身看著神色複雜的千雨,道:“我把你想知道的全告訴你了。知道了逆天返生的代價,如此,你還願意設下逆天陣法嗎?”

千雨看著朱炎墨,眼中是難以看清的思緒。
他唇齒輕啟,開口:“我……”

抬起眼,眼中是對己的自信和不容遲疑的堅定。

“我,願意。”
正文 第七十章
聽完朱炎賦的故事後,千雨的心裡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朱炎賦為了極兮甘願犧牲自己,而他為了言星,亦是如此。

逆天返生,是奪去生命,但也是契機。願意不願意,一念之間而已。朱炎賦愛極兮愛到願意讓自己魂飛魄散。若是不愛,他又怎會甘願用自己來換回另一人,獨留親人在人間。

活著的人,永遠比死去的人痛苦。

走出封印禁地,千雨獨自踏上迴廊返回,朱炎墨則一個人留在封印裡,獨自傷感。這件事情上,千雨無法安慰他什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朱炎墨獨自待在那,讓他安靜。

走在迴廊上,千雨心裡一直在想一件事。也因為想的太專注以至於他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越來越偏離回去的道路,反而越往越裡頭走。等到他發現時,自己已經迷失了方向。

耳邊突然傳來水聲,千雨一愣,低頭去看,卻發現自己竟站在水潭上。水潭不深,連鞋子都淹不掉,但讓千雨奇怪的是,這裡怎會有水潭?

擰眉,千雨抬頭往四周看去,卻見周圍都被岩石包覆,自己就像身處在山洞之內,出口已不知在哪。

千雨往前幾步,眼睛仍在兩旁徘徊,等他意識到不對,抬頭往前看去時,卻是一愣。

在他眼前的,是巨大的牢房。鐵欄杆上寫滿術式,鐵欄直達上方岩石深入其中,延伸至下方的水潭中。這時千雨才發現,鐵欄下的水潭似乎比方才還深,完全不見底。

但這些都不是讓他愣住的原因。真正讓他愣住的,是鐵欄後,那巨大的白色九尾狐狸。

九尾狐狸十分龐大,大到自己站在他腳邊就像是個小蟲子。

九尾狐狸閉著眼蜷縮在水潭上沉沉睡著,千雨仔細看了看,見他沒有醒來的跡象,於是他放大膽子慢慢靠過去,在離鐵欄五步的距離停下,安靜看著,心裡疑惑。

這裡,為什麼會囚禁著一尾巨大的九尾狐狸?囚禁的鐵欄,還是由術式組成……

“她是極兮。”

突然的,一道聲音闖入耳裡。千雨一愣,回頭,卻見瑜兮不知何來到這,手裡抱著還是孩童的霜兒,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瑜兮。”回神,千雨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看著比之前成熟許多,也高出他一顆頭的瑜兮,千雨低頭去看他抱在懷裡,正沉沉睡著的霜兒,沒說話。

瑜兮看了看他後,抱著霜兒走到水潭上的大碎石邊坐下,調整姿勢讓霜兒睡的舒服後,他抬頭,緩緩道:“你很疑惑嗎?”

“有疑惑,也有吃驚。”

抬頭看著那沉睡的狐狸,瑜兮緩緩道:“那是極兮的真身。自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一直保持原樣,沒再步入輪迴去修行,而是選擇以沉睡的方式來修練自己,同時也逃避。”

“對她來說,親手了斷我的煎熬,比什麼都痛苦。”

“瑜兮……”

“朱炎賦對極兮和霜兒的心和愛,我很感激,也很欣慰。至少在我不在的這千萬年裡,他們不是沒人照顧,極兮也不會因失去霜兒而再度痛苦。在這件事情上,我欠朱炎賦人情。”瑜兮緩緩說著,很少說這麼多話的他今天似乎打開了話匣子,一下子和千雨說了許多。

“千萬年前,當我和父親仍處於融合狀態時,我不只一次感受到父親強烈的憤怒和悲傷,還有自責。在父親用滅神刀刺穿母親身軀時,我的心,也像被刺穿一樣,痛的刺骨,痛的撕心掏肺,然後是深深的悲傷。即使大哭一場,也無法平息內心的痛。”

“身不由己的感受,我十分清楚。眼看著父親越陷越深,斬殺許多生命,再到他求著任逍遙封印他。時間明明不長久,卻像過了幾百年,幾千年一樣。”

“當言星被赤鏈的仇恨吞噬,意識被壓制住時,我會阻止念兮是因為,你的痛苦,言星的痛苦,我完全感受的到。”抬頭看著極兮沉睡的模樣,瑜兮抱著霜兒,低聲道:“這種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奪走,看著自己最愛的人被打傷自己卻無力阻止,這種窩囊的感覺,是最無力,也最悲哀的。”

看著面無表情,但眼眸深處卻帶著沉重的瑜兮,千雨覺得自己一下子明白許多。因為受過這種術的煎熬,所以才更能深刻體會。在過去的那段日子自己不只一次和言星對上,每一次,他都認為言星是因為恨他所以才不斷下殺手。

但他錯了。

錯的十分離譜。

在和言星面對面見面,纏綿之時,他感受到了言星身上無法言喻的悲哀和傷痛。也感受到了,他對自己始終不變的心。

之所以動手,是因為身不由己。

自己的身體被奪走,意識被另一人壓下去,想反抗卻無能為力。只能看著自己最重要的人被傷害,在心裡自責,痛苦,然後憎恨自己。

回想起在霧星出現時,自己和言星大打出手,最後他把言星壓在身下,高舉血羽翊要和他同歸於盡時。言星,並沒有反抗。

或許那時的他,是打算要死在他手下的。

由自己最愛的人來了斷自己。

閉上眼,千雨痛苦的睜開眼,眼裡是無法言喻的痛。

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蠢到連言星無法言明的痛都感覺不到,甚至還誤會他。

霧星說他忘卻許多事,是真的。

是忘卻,也是逃避。

看著千雨痛苦的模樣,瑜兮沉默不語,他輕輕把霜兒放下,然後起身。

“千雨,你的痛苦,言星的痛苦,我都經歷過。正因為知道那種感受,所以更不希望你們最後走上我父母,以及我和極兮的這條路。”

“不管你下了怎麼樣的決定,我都會幫你。”赤紅深邃的眼帶著不容抗拒的固執和堅定,如同他低沉的聲音和絕對的保證:“無論結果,絕無二話。”

看著瑜兮面無表情但卻透著認真的神情,千雨輕輕閉上眼,然後睜開,嘴一笑,道:“謝謝你了,瑜兮。有了你的支持,我有絕對不失敗的自信。”

為了言星,也不容許失敗。

千雨心裡想。

知道他下定決心了,瑜兮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走到千雨面前,道:“我知道你會做怎麼樣的選擇。這東西,就交給你吧。”把東西遞給千雨。千雨接過來一看,道:“這是……”

“這是灸炎珠。你需要的必備品。”瑜兮看著他手裡火紅的珠子,道:“要開啟,就需要四項寶物。灸炎珠是其中之一。剩下的必須由你自己找出,其中兩項,你可以找你父親和虞欣詢問下落。”

眼微瞇,瑜兮緩緩說出一句話:“霍家,是關鍵。”

“…………”握緊手裡的珠子,千雨不語,但心裡卻已默默做下打算。



伸著懶腰,兩個多月沒回蠱王的虞欣懶洋洋地漫步在走道上,揉揉肩膀,覺得自己的骨頭快散架了。

兩個月前張明何和何必安遭逢巨變,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任天行雖出手保住了他們性命,但傷勢過重的兩人仍舊沒醒,張明何更因為失去心頭血而一夜白頭,不知道他醒來後受不受得了。

在心裡嘆氣,虞欣知道現在擔心這個都是多餘。只要他們能平安,能夠醒的過來,就強過任何事了。

轉個彎,虞欣慢慢走,然後抬頭,就看到走廊另一端,千雨和瑜兮同時出現,霜兒還在瑜兮懷裡呼呼大睡。虞欣一愣,然後走過去:“千雨,瑜兮。”

“虞欣。”千雨也看到她了,他走過去,問:“妳已經回蠱王了,小少爺和必安好嗎?還有小安呢?都沒看到他。”

“明何和必安的狀況已經穩定,傷勢也好了許多,小安留下來照顧他們。傷勢穩定下來後,接下來只要等他們醒來就好。”說著,虞欣面露擔憂:“希望他們能夠早點醒來……”

“會的,小少爺和必安一定會醒來的。虞欣妳可要對他們有信心。”千雨安慰她,微微一笑。

“也只能這樣了。”抬頭看著千雨,虞欣問:“話說你怎會和瑜兮在一起?離開那會兒你們都還不熟呢。”

“相處久了自然就熟了。”千雨說完忽然沉默地看著虞欣。虞欣見狀問:“怎麼了?”

“虞欣,有件事我需要妳的幫忙。”千雨聲音略微低沉的開口。

“什麼事?” 虞欣問。

“我需要妳代替我前往霍家,向他們借用一樣物品。”千雨看著虞欣,道:“那樣東西,叫女媧石。”

“女媧石?”知道這項物品,虞欣瞇起眼,問:“你要這東西做什麼?”她記得女媧石是當初女媧捏土造人時所創造的奇石,而且還是用再啟動某個禁忌陣法上的。更別說女媧石還是啟動陣法的其中一項必備品。

“這妳別問。我只問一句,妳願意幫我嗎?”

虞欣沉默了,心裡隱約有不好感覺的她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但千雨又很認真的看著她,似乎很希望她幫這個忙。

虞欣很猶豫,再幫不幫之間掙扎許久,最後在千雨無聲的請求中,她放棄了。

“好吧。”嘆氣,虞欣說:“我就幫你這回。但你要答應我,無論做什麼都要讓自己平安,知道嗎?”

“我知道。謝謝妳,虞欣。”千雨對她一笑。

“別謝了。朋友之間客氣什麼。” 虞欣很豪邁的揮手,示意他不用介意。

又是一笑,千雨看著虞欣一蹦一跳的離開,知道她會幫忙,他心裡也放心了。抬頭看瑜兮,千雨道:“多謝你了,瑜兮。”

“嗯。”淡淡應了一聲,瑜兮抱著霜兒離開。這孩子睡得太熟太沉,再繼續待在外面會著涼。瑜兮面無表情的把霜兒抱回房間,留下千雨一人在走廊上,沒再去管。

知道瑜兮的用意,千雨不是不感激的。

把瑜兮給他的東西慎重收好,千雨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接下來,該他行動了。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夜深人靜,千雨獨自坐在漆黑一片的房間裡,黑暗的房間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見他的眼。千雨沒有點燃燭火,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掌心握著的,是發出淡淡光芒的雌蠱鈴。

雌蠱鈴淡淡的光成了黑暗的房間裡唯一的小光點,千雨隱匿在陰影下的眼看著雌蠱鈴,輕輕的搖,輕輕的搖。感受到腰上的雄蠱鈴也跟著跳動,千雨收攏掌心,握住了雌蠱鈴,然後在無聲的嘆息中,收起雌蠱鈴。

站起身,千雨往門口走去,門打開一條縫隙,月光透露房間裡。千雨背對月光最後看一眼這和言星相處過的房間,無聲地說:“再見。”

關上門,房間再度黑暗一片,只留桌上的一張紙,隨風而飄,落在地上而無人知。

獨自走在透著月光的走廊上,千雨拐進一處院落,無聲開門,更無聲無息地來到房間深處,看著沉睡的人,無言亦無語。

看著熟睡的蘇銀葉,看著他消瘦蒼白的模樣,千雨沒有說話,也沒有叫醒他,只是安靜的看著。

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蘇銀葉了。

一個月後,世間將不再有這人,也不再有他。

既然是最後,就這樣無聲道別吧。

這一晚,千雨看了蘇銀葉許久,直到接近黎明,他才離開。獨自離開蠱王,走上一片荒漠,千雨抬頭看著黎明太陽升起的景觀,他將這副景象深深藏入心底。

千雨看了許久,許久。直到太陽完全升起,他才又邁開腳,往屬西前去。



西琴

虞欣在天一亮,用完早膳全整理完後,使用瞬移把自己送到西琴,往國都樂兮前去。

一路上,虞欣一直在想千雨要女媧石做什麼,而且,他怎麼會知道女媧石就在霍家?

好吧,她也知道女媧石在霍家,但是在霍家的誰身上她就不知道了。當初霍鶿,也就是何必安意外得到女媧石後也沒交給他們其中的誰,而是自己帶回了西琴,至於是給了霍堅還是霍笙,還真沒人知道。

霍鶿的口風很緊,話又少,在加上他陰沉的個性,不只是她,連莫清風都不敢問他這個,更別說是得知女媧石的下落。

“看來得抓個人來問問了。” 虞欣喃喃自語,實際上她很苦惱:“怎麼辦呢?若在霍笙身上倒還有辦法。萬一女媧石在霍堅身上,那我是想破頭,用盡辦法都拿不到的啊。霍堅那小子和他爹一樣固執陰沉,說不定還可以和他一較高下了。啊,我該怎麼辦?”

邊走邊苦惱,這下虞欣是真煩惱了。只是在她煩惱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也往西琴國都前去。

傑斯的哥哥,傑諾一路上三步一口酒,再多的酒都快被他喝光了,所以一路上晃過來,他買了不少酒葫蘆。

進入樂兮,虞欣想也不想的往霍家前去,只是她沒走大門那條路。霍家地處黃金地段,正門更是面對詩之大道。詩之大道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唯一通往皇城的道路,皇宮貴族都住在那條道上,直接走那去霍家找人不是白引人注意的麼。虞欣可不想成為被關注的對象,霍家是首富,也是朝廷官員,不管是大動靜還是小動靜都要不得。

從後方小道進去,虞欣直奔霍家後門。而另一邊,傑諾也搖搖晃晃的朝那走去,只是誰也沒想到,變數會在這一刻發生。當然,也不是什麼太嚴重的變數,更準確來說,是家庭慘劇。

“霍笙!!!”還沒靠近,圍牆後就傳來驚天地,泣鬼神的驚天怒吼。剛要敲門的虞欣一愣,在注意到有急促腳步聲傳來的她想也不想的往門後跳,接著門“碰!”的一聲被撞開,霍笙跌跌撞撞的衝出來,嘴裡喊著:“對不起啦哥!!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啊啊!!放下啊!哥快放下啊!!”

臉色發青的衝出來,霍笙和目瞪口呆的虞欣正面迎上。霍笙一看急忙煞住腳,回頭看一眼殺氣騰騰,還手持凶器衝過來的人,也不管認不認識了,他抓了虞欣就衝:“快跑!!”

“哎哎!!”完全是被拖著跑,虞欣連問清楚事情緣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拖走了。

後面,同樣聽到怒吼聲的傑諾也是一愣,然後他就看到有人衝了出來,抓了個姑娘就跑,那逃命的模樣活像後面有什麼兇神惡煞再追他似的。

抓抓自己的亂髮,傑諾邊喝酒邊說:“怎麼回事?”

他很淡定,但接下來就不淡定了。路過大敞的門時,一人殺氣騰騰的衝了出來,沒注意到有人的他煞不住腳的和傑諾撞上。傑諾一愣,下意識的把酒壺拋出去,雙手接住了被他撞飛往後倒的人,橫抱懷中,和他面對面。

“啊!”被撞飛的人被嚇了一跳,本來以為會和地板來個親密接觸,誰知等了半天疼痛都沒來。他奇怪的睜開眼,然後就和深邃的藍色對上,讓他一愣。

傑諾低頭看著這人,眼裡深處也是怔愣。看著這人足以和女人匹敵的冷艷臉龐,傑諾不自覺看的失神,心裡有股異樣的感覺。最後還是那人先回神,注意到自己和傑諾眼下的尷尬姿勢,他想也不想的推開傑諾:“放開我!”

手順著那人的推阻放開,傑諾看著他彎腰去撿橫屍在地的‘凶器’——斧頭。

那人撿起斧頭也顧不上傑諾,一股腦的往霍笙逃竄的方向開始衝,嘴裡吼著:“給我站住臭小子!你今天不給我交代就別想活著回來!!”

聲音越傳越遠,傑諾看著態度完全不同,一臉怒容的人。看一眼地上破碎的酒壺,傑諾眼珠轉了轉,拔腿跟上。



拉著虞欣一路衝到大街上,霍笙不時的回頭,當他看到一臉怒容,手裡還拿著斧頭的人飛快的追上來時,他嚇了一跳,接著就跟打了雞血似的開始竄,那速度快的連虞欣都自嘆不如。

“站住!!霍笙你給我站住!給我解釋清楚那兩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你又上哪去給我招惹誰了!!”後面追著的人臉上帶滿殺氣,讓街上的人一看退避三舍,同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用說,肯定是霍家二少又在外面招惹哪個姑娘。姑娘找上門,惹毛那陰沉恐怖的霍家大少,惹的人家手持凶器,不管三七二十七的衝出來追殺自家弟弟。

所以說,風流使不得。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啊!”霍笙很冤枉,他真不認識今天找上門的兩姑娘!再說他們只有一面之緣,自己也不過是幫了人家一把,啥話都沒說對方怎麼就找上門了?是想害死他嗎!!

偏偏今天遇上的,還是自己最嚴格的大哥,霍堅!

媽啦,想整人也不帶這樣的,讓他哥知道不是要他死嗎?

冤枉,好冤枉啊!爹,你在哪兒啊?你兒子快被自家人砍了!!

“你說這話誰信!如果是真的,那兩姑娘幹嘛說什麼私定終生的屁話?!霍笙,你最好在我丟斧頭之前停下,否則後果自負!!”已經氣到兩眼發紅的霍堅爆出了和自己艷麗的臉孔完全相反的粗話,爆的街上因他面容而吸引過去的男男女女同時打冷顫。

好可怕,好可怕啊……

“你不追我我就停下!”霍笙跑的滿頭大汗,就算累他也不敢停,速度也不敢慢下,他喊:“只要你答應不打我讓我好好解釋我就停!”

“我再說一次,停不停?!”霍堅已經氣到臉紅脖子粗了。

“不停!!”霍笙喊到臉紅脖子粗。

“那你就接招吧!!”霍堅腳下一頓,煞住腳的同時手裡的斧頭就這樣瞄準霍笙扔過去,嚇的霍笙尖叫:“咿啊啊啊!!你真的丟啦!!”急忙停住腳,霍笙在危機時刻拉住虞欣來個急轉彎,往另一條街跑,閃過了斧頭攻擊。

回頭看一眼,當霍笙看到斧頭冷鋒毫不猶豫,不偏不移的砍在水果攤上的西瓜正中央上,霍笙忍不住打冷顫,腳下速度更快了。

虞欣也回頭看了,也忍不住打冷顫。

天啊,這霍家老大脾氣還真夠火爆的,明明就長的比女人還美讓每個姑娘眼紅,結果人陰沉固執,脾氣古怪也就算了,發起火來居然比妖魔來襲還可怕,那斧頭啊居然就真的丟出來了!太有種了吧!!

眼見自己的攻擊被躲了過去,霍堅接著追,那速度快的讓圍觀眾人都流下冷汗,心裡為霍笙默哀。

後面,追上來的傑諾跟在霍堅後面,眼裡深處帶笑。

這霍家老大,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差。連骨氣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敢拿斧頭直接往弟弟頭上丟的人可沒幾個。霍堅,你成功吸引我的興趣了。

追著霍笙跑一段路,在拐個彎後霍堅停下腳步,冰冷帶殺氣的眼往四周看去,連小縫隙都不放過。看了許久,遍尋不得霍笙的霍堅磨牙:“臭小子,逃的挺快的,有種就不要給我回來。”磨牙,磨牙。

霍堅一揮袖,冷著臉轉身離開。

躲在角落的霍笙緊張地探出頭,看他哥轉身走了,他鬆了口氣,抹汗:“呼,終於走了。天啊,我這才知道原來大哥體力這麼好,跑那麼久手裡還拿斧頭居然喘都不喘一下,看來我以後要小心點了。”

霍笙兀自在那感慨,靠在他胸膛上的虞欣卻莫名的臉紅心跳。這種感覺令她陌生,不知所措,但……

垂眼看一眼霍笙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虞欣發現,自己並不討厭這臉紅心跳的感覺。不過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也不好,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成何體統,傳出去她還能嫁人嗎?

抬頭近距離地看著霍笙,瞬間,虞欣忽然覺得他和一個人長得很像,很像。像到曾經被她深埋在記憶深處的一段回憶就要破土而出。不敢去深想,虞欣只得盡快離開這人。

抬手想把人推開,虞欣抬眼正要說話,目光卻被霍笙脖子上帶著的東西吸引過去。眨眨眼,虞欣睜著眼睛看。唔,這傢伙脖子上的東西,好像是女媧石啊!

還不等虞欣說話,霍笙自己先把人推開了,他說:“抱歉啊,我不是故意要冒犯妳。不過妳自己也看到了,那情況不跑,連妳都會有事。總之,抱歉了。”說完,霍笙轉身就走,虞欣回頭急忙把人攔下。

“等等等等!”

“嗯?”霍笙回頭,挑眉。

“你脖子上的東西,是從哪來的?” 虞欣攔住他就問。

“不好意思,我和妳不熟,這種私人問題我沒必要回答。”霍笙要走,虞欣急忙又攔下他,道:“先別走,這問題很重要。我問你,這東西是不是你爹霍鶿給你的?”

擰眉,霍笙警惕地看著虞欣,道:“妳是誰?”

這回答已經間接回答了,虞欣鬆了口氣,放開霍笙,道:“我叫虞欣,是你爹的朋友。”

瞇眼,霍笙不領情的說:“妳說妳是爹的朋友,有什麼可以證明的?”現在騙子多,不可以大意。

這小子!

忍住怒氣,虞欣盡量好聲好氣的說:“我真的是你爹的朋友。你爹面具下的真面目我見過,而且他還有把不離身的白玉扇。”

“那是世人對爹的基本印象,再說爹才不會在外人面前摘面具,妳說妳看過誰信。”毫不留情的戳破。

這臭小子!!

虞欣抓狂了,但心裡也知道如果不拿出更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自己與何必安的友人關係,霍笙是說什麼也不會信的。但很悲哀的是,虞欣完全不了解何必安有什麼特別突出的特徵,更別說是霍鶿那古怪的傢伙。

真看不出來,這小子看上去懶散沒想到還挺機靈的,還毫不猶豫的捅破她話裡的矛盾,真氣人……

無所謂的看著她,霍笙很悠哉地等虞欣給他個理由。說不出來,哼哼…

說什麼他都不會把東西借出去。開玩笑,這可是爹給他的寶物,哪能說借就借。

瞪著他,虞欣氣得直磨牙,腦子飛快的轉,細想著何必安和霍鶿有什麼共同的特徵。

但實在超級悲哀的是,他們的穿著,很大眾。

髮型,很大眾。

就連手裡的扇子都是街上那些公子會拿的那種啊啊啊!!

磨牙,磨牙……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虞欣很頭痛,非常的頭痛,誰讓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何必安和霍鶿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可以說,幾乎沒有!

嘆氣,虞欣很無力,但也知道如今只能孤注一擲了。她深吸口氣,道:“我知道你爹去了哪裡。”

“嗯?”這一說,霍笙倒是動了一下。

抬頭看他,虞欣說:“你爹年前離開了霍家一年多,是出去辦事,很不湊巧我也是一員。之後兩個月前,你爹回了霍家卻又馬上離開,同樣是為了辦事,但他卻沒有再回來。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爹怎麼了?”

“我爹怎麼了?”聽到父親的事,霍笙果然動容,在他心裡,父親是重要的。

“你爹受了傷,現在昏迷不醒。我把他安置在一個地方,如果你和你哥哥想見他,我會帶你們去的。”想到何必安和張明和,虞欣心裡就難受,口吻也帶了點淡淡的悲傷。

“霍笙,我只求你把那東西借我,答應你的事,我虞欣一定說到做到。”

“…………”霍笙沒有說話,他銳利的眼看著虞欣,似乎是想看看她臉上有沒有一絲撒了謊的動搖。但令他驚訝的是,虞欣的面上除了淡淡的悲傷和誠懇外,再無其他思緒。如果她說的是真的……

“爹他…真的受了傷?”霍笙遲疑地開口。

點頭,虞欣已經不想說話了。

見她這樣,霍笙深吸口氣,道:“他傷到哪了?有多嚴重?”竟會讓爹昏迷不醒。

“他被一把大劍貫穿腹部和胸腔,雖然救了回來,但他到現在都沒有醒…”說到這裡,虞欣已經說不下去了。直到現在她還很後怕,如果他們晚了一步,如果他們沒有拼命吊住他們的命,如果任天行沒有及時趕到,他們可能就……

“妳說什麼?!”霍笙一聽立刻激動,也不管自己在哪,直接吼了出來:“他傷得有多重?還有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也開始癒合,只是人還沒醒。”

煩躁地抓抓頭,霍笙在原地走來走去,現在也不管虞欣的身分是什麼了,話都說到這他還能不信嗎?爹的朋友才不會拿他的生死來開玩笑。

深吸口氣,霍笙壓下內心的焦急,對虞欣說:“東西我可以借妳,但妳必須和我到霍家見哥哥。要借此物,只有我同意是行不通的,另外妳也要把爹的事完整的說一遍。”霍笙此刻已經不管他哥霍堅是不是還在氣頭上,爹的事要緊,就算被砍他也要回去!

“好。” 虞欣點頭,抬腳和霍笙一起走,和他一同前往霍家。



屬西

千雨默默地回到屬西皇城,自己的家。

看著正在重建的前院和大廳,千雨朝和他打招呼的工人頷首,然後朝裡頭走去。路上,千雨遇到了蕭衛之。蕭衛之現在很忙,倪三郎不知道什麼原因暫時外出,到現在還沒回來。王府的公務都落到了蕭衛之頭上。所以現在他比王府裡的任何人都忙。

和他寒暄幾句,千雨往父母親的房間走去,敲敲門,在裡頭傳來回應後,他開門進去。

“千雨。”

“爹。”對床上的人笑笑,千雨走過去,搬過凳子在床邊坐下。他左右看看,問:“娘不再嗎?”

“她進皇宮去了。”半躺在除上的傑斯笑著說。受了重傷的他現在臉色仍顯得蒼白,但傷勢已經好了大半,接回去的手也癒合,只要再休養一陣子就行。

點頭。千雨看著父親仍是蒼白的臉色,心裡有點痛。

為這人的身體狀況,為自己的決定,為了他們日後的傷感而心痛。

看看千雨沉默的樣子,傑斯把手貼在他臉頰上,道:“怎麼了?愁眉苦臉的。”

握上他的手輕輕放下,千雨笑笑,“沒事,我很好。”握著的手,卻遲遲沒有放開。

對他的話,傑斯沒有多做表現,他笑了笑:“沒事就好。就怕你有煩惱又自己悶著。”

“不會的。”

看著傑斯帶笑的臉,千雨突然一陣鼻酸,他突然抱住傑斯,把臉埋在他胸口,咬牙忍住快掉出的眼淚。

突然被抱住,傑斯沒多說什麼,只是輕摸他的腦袋,道:“怎麼了?長這麼大了還會撒嬌啊。”

“我是爹的兒子,多大我都會和你撒嬌。”略帶著點鼻音。

輕輕一笑,再千雨看不見的地方,傑斯的笑也帶著傷感。他輕拍千雨的背,然後一把抽走他頭冠上的簪子。

“你長這麼大,又離家多年,爹什麼東西都沒給你,覺得挺對不起你的。”轉著手裡的簪子,傑斯帶著點自責地說。

“什麼話。爹什麼也不欠我,所以不用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千雨又感傷了。

拍拍他,傑斯不知從哪拿出一支新簪子,簪子是用白玉做成的,頂部還有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傑斯抬手,千雨順從地低頭,方便傑斯給他戴上,然後聽他說:“這支簪子早想給你了,但一直沒機會,就趁現在,把他交給你了。”

摸著頭上的新髮簪,千雨笑了:“謝謝爹。”
對千雨笑笑,傑斯說:“這簪子你可得收好,不能弄丟,知道嗎?”

“知道。”

“千萬不能丟啊。或許有一天你會用到。”傑斯說。

“千雨一定記住,不弄丟。”千雨給傑斯保證。這是父親送給他的禮物,說什麼都不能丟。

微微一笑,傑斯又和千雨寒暄幾句,直到清寧回來,看到他們父子倆都在,尤其是千雨,清寧又是一笑:“原來千雨你已經回來啦。這些天去哪了?娘都找不到你。”

“有點事出去了。”展開雙臂讓清寧抱住他,千雨也緊緊抱著這辛苦生下他的人,他的母親。

抱了抱自己失蹤多年的兒子,清寧抬頭笑著說:“對了。千雨啊,娘給你帶了新衣裳,現在去換換吧。”

“好。”千雨笑了,他跟著母親往自己房間走,心裡卻是感傷的。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能和家人相處的時間也不久,他必須把握當下。只要是他們所希望的,他都會做到,為了不留下遺憾。

回到自己的房間。千雨看著自己住不久的房間,眼裡是思戀。這裡是他對言星第一次展露脆弱一面,也是他和言星第一次喝下交杯酒的地方。

他一生最美好的回憶,都在此了……

“來,千雨,這是娘給你選的,穿穿看吧。”清寧拿了長袍和外套過來,給千雨穿上。

“好。”千雨接過衣服,把自己的外套和長袍換下,穿上清寧給他的。此刻的千雨,一身白色長袍,和青藍色外套,在配上他頭上代表著身分的頭冠,一身屬於上位者的氣勢不怒自發,更顯出千雨修長高大的身軀。

看著千雨煥然一新的模樣,清寧輕輕一笑,對銅鏡中的千雨道:“你和你爹,越來越像了。”

“千雨也很像娘啊。”千雨側頭笑道。

“當然像,你可是我辛苦生出來的,不像我像誰。”被千雨的話逗笑,清寧指指他的眼睛和鼻子,道:“你的這裡和這裡,和你爹很像。剩下的地方啊,不用說,自然是像我。”

“是啊,我可是爹和娘的綜合體呢。”

“什麼綜合體,你是我們優良的後代,也是我們最珍貴的禮物。”微微笑著,清寧輕聲道:“也是我們血脈相連,無人能取代的孩子。”

輕輕閉上眼,清寧輕聲道:“千雨,不管你去了哪,做了什麼,永遠不要忘記,你,是傑斯.迪斯特和我清寧公主,最寶貝,最重要的孩子。因為有你,我們的人生才會完整。因為有你,我和他才能真正的結合,真正的成為一體。”

一切只因有你,人生才變的完整。

你是上蒼送給我的,最好,最棒,也是最珍貴的禮物。

也是無人能取代的,無價之寶。

“娘……”抱住這人,千雨鼻酸。

“好了,這麼大還撒嬌,不害躁啊。”拍拍千雨,清寧拉下他的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道:“你現在還有其他事要做吧?要做就快去,不然娘可就不放你走了。”

“娘。”千雨很無奈。

“別喊了,要辦事就快去吧,別在這打擾我和你爹親熱。”清寧拍拍他,然後給他轉身面對門的方向,輕拍。“快去吧。”

被清寧推出去,千雨來到門邊,打開,在踏出去時,他最後深深看著自己的母親,然後在對方的微笑中關上門,離開。

千雨離開了,清寧臉上的笑漸漸消失,最後,她紅了眼眶,低低啜泣。

“清寧……”後面,傑斯不知何時來到千雨的房間。他來到清寧身旁,摟住她,把她攬住懷中,讓她哭。

“傑斯……”把臉埋在傑斯的胸膛,清寧抬起頭,“我這樣,是不是個堅強的母親了?”帶著淚的眼裡是分離的悲傷和對兒子的欣慰。清寧哭得不能自己。她知道兒子總有一天會離開他們,所以她讓自己堅強,讓自己以最好的狀態和兒子相處到最後,讓他安心的離開,專心去做要做的事。

“妳是。妳一直都是個堅強的好母親。妳對千雨的愛,是無人能及的。”抱緊傷心的人,傑斯眼裡也是深深的悲傷。作為千雨的父親,他清楚兒子最後會做下哪種決定。

所以,他把那東西給他了。

即使痛苦,也不願看他遺憾一輩子。所以他選擇讓自己痛苦,也不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後悔一輩子。

抱緊清寧,傑斯緩緩把頭低下,和她的頭靠在一起。一行清淚,再他閉眼的瞬間滑落,落在髮間消失無蹤。



離開了王府,千雨面無表情地走出城門,走在一片樹林中,他終於忍不下去,痛哭了出來。

靠在樹邊,千雨摀著眼睛無聲痛哭,身體顫抖,哭著低喊:“爹…娘…對不起,對不起…明知道你們會傷心,我還是選擇這麼做了。對不起…對不起……”

早在傑斯抱住他,早在清寧抱住他,給他換新衣又假藉要和傑斯親熱的理由把他趕出去時,他就已經知道,父母,已經知道他會離開了。

明明知道這麼做他們會傷心難過,但他還是自私的選擇這條路。他明明知道的,明明就……

“對不起……對不起……”無力再支撐,身軀靠著樹木緩緩滑落。千雨靠著樹痛哭失聲,嘴裡低喊著對不起,就這樣一直重複,一直重複,直到他重新振作起來,踏出新的一步。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離開了屬西,千雨往邊境地帶的煙國前去。煙國再姜國南方,也是離海岸線最近的一國,他的東方邊境靠著天蒼山底部,從那翻過去就是雪國的鄰近國,豐都。

這片大地上,以天蒼山為界限,在過去就是名為黑暗大陸的領土。雪國,豐都,絕峰嶺都是黑暗大陸的一部份。

絕峰嶺地處黑暗大陸深處,據說在上古時期是魔皇之子——蓮神魔君的占領地。蓮神魔君實力驚人深不可測,他不單是魔界下任太子候選,在神魔前哨戰中更是重創神族,先後擊敗迦羅神官與無道真神,占據絕峰嶺樹立自己的勢力。據說當年若是沒有拿下絕峰嶺反敗為勝,神魔大戰不會再神魔前哨戰後五千年結束,甚至連最後的勝負都很難說。

但蓮神魔君的生死卻成謎,至今都沒有人知道他是死是活,只知道在攻打絕峰嶺時,蓮神魔君已經失了蹤影。

雪國為黑暗大陸第一大國,長年下雪,幾乎見不到陽光,偶爾會和中土大陸有生意上的往來。豐都則地處陰邪,理論上是不該住人的,但那片國土上仍是有諸多子民,而他們也從事驅邪行業,可以說,那裏的子民沒有一個不懂這的。

但也因為豐都地處陰,所以陽光並不多,到了晚上街道更是一個人影都沒有。按當地人的說法,晚上並非屬於他們的時間,所以他們絕不能出門。所以豐都還有另一個稱呼,鬼郡。

為了完成那件事,他必須得到閻王令。而閻王令,就在豐都。為了拿到這樣東西,千雨說什麼都得翻過天蒼山抵達豐都。但豐都不是個安全的地方,可以說是危機四伏,沒有絕對的實力,到那裏也有可能回不來。

穿過屬西和姜國間的高樹林,千雨在太陽即將落下之際進入姜國邊境,來到鎮上找到客棧住一晚。千雨洗漱完便早早上床休息,明天一早他還得繼續趕路呢。

躺在床上,千雨閉上眼,趕了一天路的他很快睡著。但他卻做了一個夢。夢境在講什麼他記不清,但他知道,這個夢,讓他很不舒服卻又無法抗拒。第二天醒來,一身的冷汗。千雨再出發前又重新洗漱一番,用了早膳才又繼續上路。

這回,千雨買了匹馬,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姜國並不算大,千雨又是清晨時候出發的,到了午後,他已經抵達煙國,只要再加快速度馬不停歇的趕,太陽西下時就可以抵達天蒼山山腳下。

事實上,千雨也確實這麼做了。再累壞一匹馬後他終於抵達天蒼山山腳,仰頭看著被濃霧覆蓋的天蒼山,千雨眼微凜,握著韁繩的手緊了又緊。

這裡,就是天蒼山了。豐都,就在這後面。

眼裡閃過犀利,千雨驅動座下馬匹前進,進入濃霧踏上天蒼山的土地,越深入,霧越重。雪也不斷落下,積雪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厚。氣溫,急轉直下。

瞇起眼,千雨持著自己過人的視力進入濃霧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天蒼山小心翼翼的前進。

看了看四周,樹林中很安靜,非常安靜,安靜到連個細小的東西掉落,聲音也會聽的很清楚的地步。但這些都不是千雨皺眉的原因,真正讓他皺眉的,是這完全沒有活物活動跡象的寧靜。

不管是在哪座山,哪座樹林,裡頭或多或少都會有小生物存在。但天蒼山第十三峰卻完全沒有活物的跡象,過分的安靜,甚至詭異。

天蒼山有十三峰,第一峰在西琴之後的邊境地帶,依照順序穿過姜國直至煙國,其中大小山峰共有十三座。第十三峰是最低峰,最高峰為姜國東方的第十巔。第十巔,是最高,最冷,也最危險的一區。那裏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沒有人會去靠近,也沒有人從那翻越而過。

當初千雨還是陳忠時,他追著言星前去雪國,還是從西琴和姜國邊境的第八峰巔翻過去的。換到其他山峰,他還真不知道翻不翻的過去。天蒼山是座十分危險的高山,真正可以徒步越過去的,就只有第八山峰,其他不是太高就是終年積雪過都過不去,不然就是懸崖峭壁,路直接斷。

第十三峰雖然不會太高,沒有懸崖峭壁也沒有太多的雪,但霧太濃,離豐都也太近。很快的,千雨就發現了這裡為何一點活物都沒有的原因。因為這座山峰不只離豐都太近,連山峰本生的地脈都有問題。

越往裡深入,千雨就更能感覺到一股冰冷刺骨的陰氣。這實在是意想不到,天蒼山第十三峰,居然和豐都的鬼脈是相連的,所以才會沒有活物敢待在這。

座下馬匹開始焦躁不安,千雨摸摸牠讓他安心,但馬兒還是很不安。千雨看了看,決定下馬。這時,翊也出現在他身旁,同樣深邃的眼看著被濃霧覆蓋的道路,擰眉。

“千雨…”

“我知道。”千雨眼神一凜,低聲道:“但這裡是前往豐都最快的路徑,除了這裡沒有別條選擇。”

看看千雨,翊說:“我保護你。”

“嗯。”

把韁繩和馬鞍拿下,千雨把馬匹帶到一條最安全的道路,拍拍馬屁股讓牠離開,自己則和翊往深處前進。

經過一段時間,當千雨和翊越過天蒼山看到遠處黑暗中的零星燈火後,天際已經完全暗下來。活人的時間結束,接下來,是屬於鬼魅的世界。

看著遠方的豐都,千雨眼裡是無法看清的思緒,唯有堅定的信念支撐他到現在。邁開腳往山下走,千雨毫無畏懼的往夜晚的豐都前去,翊雖然想阻止他,但千雨是他的劍主也是造主,主人堅持要前往,身為劍靈的他說再多也無法阻止。

穿過黑暗的樹林,在無月光的道路下,千雨終於來到豐都城門口。看著城門上高掛的匾額,千雨眼裡是冷冽也是堅定,還有無畏懼的勇氣。

他的手緩緩按上漆黑一片的城門。瞬間,一股不屬於人間的陰寒氣息襲捲全身,讓千雨不由打了冷顫,眼裡的警戒更盛。

放下手,千雨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擰眉。而同樣感覺到那股氣息的翊來到他身旁,道:“夜晚的豐都,不簡單。”

放下手,千雨淡淡道:“豐都是鬼郡,他沒有分大城小城,只要是地圖上寫著豐都的區域,都是一個城。換句話說,整座豐都領土,毫無意外的是一座龐大的鬼城,魔都。白天由人間帝王掌握,到了夜晚,則由酆都閻王掌控。”

“豐都皇城,就在領土的正中心。以此為起點,建造出一座龐大的城。我們現在看到的門,不過是豐都城門的其中一個。”千雨低聲道,但手卻握起。豐都和雪國邊境是以城牆為界,換句話說整座豐都都在一座龐大的圍牆內,城門無數,內部除了皇城有圍牆阻隔開外,其他根本毫無區別,樹林和房子相互結合,形成一座龐大都城。

也就是說,圍牆之內,就是一座龐大的鬼城。而閻王令,就在其中一處地方。那個地方,只有在夜晚的豐都才能找到,白天,絕對尋不到一絲蛛絲馬跡。那裡,絕對是最陰,最冷,最危險得地方。

一旦穿過黑色城門,接下來腳下所踏的,就是酆都。

翊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並不贊成千雨來取閻王令。變數太多,也太危險,就算有他跟在千雨身旁,也不能絕對保證他的安全。

翊的想法千雨很清楚,他又豈會不知豐都的危險,但為了拿到閻王令,他只能冒險進入。現在,城門掩上,活人退避三舍,要進入,就只有…

“和祂們打交道。”眼神一凜,千雨從懷裡取出三摞早準備好的紙錢,用火燒掉。千雨中指食指併攏,放置唇邊默念符咒,這是天師特有的道術,還是那天去見蘇銀葉時請他教的。現在想來,千雨很慶幸自己當時有和他討教,不然現在都還不知道方法呢。

‘千雨,交給你此書時我已知道你大概會做下何種決定,四項寶物之一最難取的莫過於閻王令。要取得閻王令,你就必須踏入夜晚的豐都。豐都是怎麼樣的地方應該不用我講。但有一點你必須注意,夜晚,是鬼魅的世界,生人必須迴避,否則靈魂會被拖走。’

‘要行走在夜晚的豐都,就必須得到祂們的通行令。只有得到通行令你才可以在夜晚的酆都自由行動。’

‘我要如何得到通行令?’

‘很簡單,你必須準備夠多的過路費,然後交給鎮守城門的鬼將,只要祂們同意,你就能得到通行令。’

‘那我又該如何把那些東西交過去?’千雨可不傻,要知道,鎮守城牆的鬼將可不只一個,萬一錢一燒每個都來討,最後不只不夠連通行令都沒取到,那他不就得頭大。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講的。千雨,我現在教給你我天師道法,此法的名字很簡單,就叫引渡。在燒錢時就立刻使用,如此一來在錢燒完時就能立刻交到駐守城門的鬼將手上。但你要記住,一旦開始就不能停止,再錢燒完前你都不能停下,否則會引來麻煩。’

‘一定要記住。’

默念蘇銀葉教給他的經文,千雨全神貫注,翊則在一旁守候,直到紙錢燒完,最後剩下零星火花,他才停下,靜靜等待結果。

翊變回武器回到千雨身上,千雨一人待在原地等待。片刻後,緊閉的城門緩緩打開,一股森冷陰風在開門瞬間流露出來,吹拂再千雨身上,一股寒意從腳底往上竄,讓他不禁打冷顫。

看著打開的城門,千雨知道自己獲得准許了。他邁開腳緩緩進入城門,漆黑一片的天際吹著寒風,給這片神秘領土更添神秘色彩。

“啊………”隨著一聲似嘆息又似低吟的聲音,一塊全黑的令牌從天而降,不偏不移地掉在千雨攤開的掌心中。看著手裡的黑色令牌,千雨對無人的前方頷首打招呼,低著頭,彎著腰直到城門闔上,他才慢慢直起身。

看著漆黑一片,一點月光和燭火都沒有的黑暗大地,千雨瞇起眼,嗜血狼人特有的視力讓他能夠看清黑暗中的事物。安靜的看了看前方壟罩在黑暗中的大樹海,千雨握緊手中的通行令,眼裡是某種激動。

他終於,來到豐都了。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踏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海,千雨憑著自己超乎常人的視力在樹海裡走動,小心的前進。或許會疑惑他為什麼不點火,其實這是有原因的。千雨雖然得到了通行令,但這並不能保證在他豐都裡的安全,點燃燭火無非是在告訴祂們自己的活人身分,這樣只會給他帶來更大的危險。

要在豐都裡平安,最好的辦法就是入境隨俗,不點燭火,讓自己成為黑暗的一員,如此一來祂們就不會懷疑你,也能帶著通行令在裡頭自由行動。當然,絕對不能犯了禁忌。

把通行令妥善收好,千雨站在樹海中央辨別了一下方向。閻王令就藏在豐都最陰,最冷的陰邪之地。而這個地方就在……

閉上眼,千雨緩緩在原地轉圈,靠自己過人的感官來尋找那處地方,但事情並非那麼容易。千雨轉了一圈也沒感覺到,這令他不禁蹙眉。

整座豐都就在鬼脈上,和地下世界格局是相通的,也就是說夜晚的豐都就相當於那個世界。閻王令是地界之主閻王的令牌,只有持有此令牌才能把死去的人帶回活人的世界,而這樣東西絕對放在無法取得的地方。如果夜晚的豐都和那個世界是相通的,格局也相同。

那麼,閻王令,極有可能就在皇城內。

思及此,千雨想了想決定先往皇城的方向尋找。如果閻王令就在皇城那事情就好辦許多,如果不在皇城,也離皇城不遠了。只要以皇城為中心尋找,他一定可以找到閻王令。

決定的當下,千雨立刻往皇城方向前進,但在皇城等待他的,只會是一連串的危機。



星月樹海

言星獨自一人待在大樹上,清醒的眼中是對那人的思念。想去找他,但卻無法自由行動。現在的他意識是清醒的,但身軀卻遭到控制,想奪也奪不回來。見此,言星也不再掙扎,只要自己的意識回來,那就足夠了。

樹下不遠處,霧耀盤坐在大石頭上,雙手半舉,掌中一顆顆小火球如明玉般隨著他的意識彈上彈下,甚至轉圈,就像是在耍把戲似的。

如墨被任天行重新封印帶回了神域,那裡霧耀過不去,雖然覺得可惜但也只能放棄。其實如墨回了神域也好,他對修羅.靈的怨恨極重,壓也壓不住,有時失控還會壞事。所以在霧星的開解,和霧耀自己想通後,他決定放棄。

修羅.靈已經被他們引出來了,計畫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只能看霧星他們打算怎麼做了。

霧耀畢竟是個尚未成年的幽冥鬼王,再決定事情上不如霧星他們成熟果斷,所以霧星就讓他玩,也訓練他準確掌控自我能力,就好比現在。

霧耀玩著手裡的幾顆小火球,看起來像是在玩,實際上卻是在修行。幽冥鬼王雖為原生靈,但他們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強大,他們也是必須腳踏實地,專心修練才能完全掌控自身能力,達到更高的境界。

言星的視線從星空中移到霧耀身上,看他一臉認真地用意念控制火球,那模樣簡直就是個未成年的小少年,小孩子一個。看了看他,言星把視線移到另一顆大樹上,隻手托腮,閉眼假寐的霧星身上。

對於霧星,言星一直都不是很了解。他掌控心,許多人的心都被他看透,或許連他的心裡世界都被他看穿了。

那麼千雨的心是不是也被他看穿了?

一直以來,千雨的逃避,對自己的自責,還有漸漸失去對生命的熱情。這些,言星都看在眼裡,也急在心裡。直到那天千雨來到星月樹海,和他見上一面後,他清楚感覺到,千雨對自己的感覺變了。

他不再迷網,不再逃避,對生命的熱忱也漸漸回歸。這一刻他就知道,千雨失去的東西已經慢慢回來,霧星,也看透了他的內心,給予指點。至於千雨能不能完全恢復,成敗全在他手裡。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對千雨說出自己的內心話。那時的衝動,那時的話語,從來不是虛幻,從來不是謊言。

一切,都是最真的真實。

把視線挪回星空,言星在心裡低低地喊:千雨……



移動的腳步停下,按著胸口,千雨眼裡是不敢置信和對言星的思念。

小星,是你嗎?是你在呼喚我嗎?

揪緊胸口的衣襟,千雨很滿足的笑了。言星在思念他,就如他深深思念他一樣。
他們,並未背離彼此,也未忘記彼此。

這就夠了。

只要他知道言星思念著他,那就足夠了。

一切,都值了。

深呼吸,千雨整理好思緒後繼續前進。豐都也是大國之一,土地自然不小。千雨使出了嗜血狼人優越的速度在樹海中快速掠過,迅速往中心位置的皇城前進。皇城是豐都唯一的一座城,也只有那裏有人煙。但夜晚的豐都子民卻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點點星火,只怕是照耀街道讓屬於黑暗的城民找到路。

一路往中心皇城竄去,在接近時,千雨開始放緩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停下。他仰頭看著這座比其他國都範圍還廣的豐都唯一皇城,眼瞇起。

翊出現在他身旁,和他一同看著第二道城門,不語。

面對第二道圍牆,千雨不慌不忙的從懷裡拿出通行令,上前輕敲城門,然後後退。拿著通行令的手舉高,千雨看著一陣風把通行令往上捲,他知道這是審核,所以他必須耐心等待。

過了一會兒,漆黑的城門緩緩向裡打開,千雨等門完全打開,在翊回到他身上後才抬腳邁入。和之前相同的是通行令又從天而降落在他掌中,但不同的是,這回內中不再是空無一人的樹海,而是充滿鬼魅的世界。

看著充滿鬼魅的熱鬧皇城,千雨沒有多說什麼,然後他把目光挪向一名通體全黑的骷髏兵身上,不卑不吭地彎腰行禮以表達謝。

“啊……”同樣似嘆息又似低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千雨在心裡擰眉,因為他清楚這聲音並非出自眼前的骷髏兵。

骷髏兵似乎沒聽到那聲音,祂擺擺手,然後持著腰間配劍往城門上走,不理千雨了。

千雨在祂離開後才直起身,往城裡走。

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四周,千雨在心裡感慨豐都皇城不愧是唯一最大的一座城,城牆位置遠的很,光用走的半天也走不到。

所以這裡的人都騎馬。

當然,連馬匹都不屬於這世界。

讓路讓祂們先過,千雨站在已經關門的店舖前,看著在夜間行動的鬼魅,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裡卻戒備萬分。他十分在意那似嘆息又似低吟的聲音是從何而來,若說第一次是在邊境圍牆聽到那還情有可原,但進來後卻又聽到第二次,方才的骷髏兵似乎也沒聽到。這是怎麼回事?他可不認為是自己得了幻聽。

而且,有‘人’盯住了他。

不動聲色的觀察周遭的‘人’,這些鬼魅不是在街上逛街就是在街邊販賣物品小吃,和凡人無異,要不是知道祂們的身分,千雨也許會以為這是正常景象。緩緩往前進,千雨像是在逛街的人,暗中觀察四周,然後他看到一個‘人’。

那是一個穿的全身白的男子,就站在前方的樓塔上,不斷書寫手中簿子,一雙瞇起來的鳳眼像是專注在手中物品上,但千雨卻覺得,他的目光從不再手中的簿子上。

他是在鎮守這座城。

看路過的鬼魅都對此人有所忌憚,千雨想,這人也許在地界擁有極高的地位。

隱匿在鬼魅群中,千雨安靜地走過去,慢慢的從他所在的樓塔下方經過。但就在快要離開時,那人卻睜開了那雙瞇著的眼睛,同時,若有似無的嘆息再次在耳畔響起。

千雨一愣,忍不住四處看看,還是沒看到嘆息聲主人的影子,難道真是他幻聽了?

接下來,千雨就更確定自己不是得幻聽了。因為危機在不及反應間突然爆發,來的措手不及。

“啊!!”森冷詭異的怒嘆聲劃破夜晚的寧靜,突如其來的攻擊從腳下竄出,一隻巨大的骷髏手從地底竄出直抓千雨。千雨咬牙,在被抓住前縱身一躍,堪堪躲過這突如其來的一抓。

鬼魅們都因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而停下動作,泛著青光的眼同時往千雨的方向看。

躍上屋簷,千雨看著自己站著的地方地面突然裂開,冒出炙熱岩漿,從岩漿裡爬出的,是一隻巨大的,通體全黑的黑骷髏。

“啊——!!”尖銳的低吼聲震懾全城,千雨摀住耳朵,耳朵被這聲尖銳的喊聲刺的很痛。

赤裸的骷髏爬出地底站直,瞬間,腳下的岩漿不在,地面恢復如常,彷彿沒被破壞過似的。黑骷髏則在直起身的瞬間,一身漆黑盔甲罩住全身,祂泛著紅光的眼冷冷盯住屋簷上的千雨,張口。

“不屬於這裡的邪惡之人,你到此有何目的?!”

黑骷髏的聲音十分低沉也十分陰冷,更無聲調,讓人聽了寒毛直豎。

千雨聽他的話後擰眉,開口:“敢問邪惡之人是什麼意思?”這還是他第一次被這麼稱呼。

“不屬陰,不屬陽,遊走兩界之間的罪人,你到此有何目的?!”黑骷髏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又說了一次。但千雨卻從他的言語間聽出來了。

說來可怕,他沒有暴露自己活人身分,但對方卻看破了他的另一身分。忍不住看一眼樓塔上站著的白衣人,千雨的頭上淌下一滴汗。

不屬陰,不屬陽,遊走兩界之間,無一不是在說祂看破了自己氏族的身分。

氏族不屬陰陽,正確來說是早在身繫詛咒的同時,陰陽的阻隔就被打亂。不屬陰是因為,氏族死即為生。不屬陽是因為,氏族生即為死。遊走陰陽兩界,是因為氏族在失去自我後身軀腐朽卻又無法死亡,成為遊走陰陽兩界的不定時個體,是隱憂,也是危險。

罪人,就是祂們對氏族的稱呼。

面對黑骷髏的的咄咄逼人,千雨知道自己必須說出讓祂相信的理由,但這理由絕對不能說是為了閻王令,說出來他就要直接被抓了!

“你到此的理由是什麼,快說!”黑骷髏一掌拍下,千雨急忙跳開躲過,落在另一旁的高塔上,千雨冷靜地喊:“請您先等等。我到此絕對不是為了圖謀什麼,更不會傷了祢們的子民,請您相信我。”

“偷取至寶,遊走陰陽兩界的罪惡之人,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嗎?!休想!!”握成拳頭,黑骷髏手握成拳夾帶無邊殺意朝千雨揮去。礙於陽間活人的安危,還有下方鬼魅的虎視眈眈,無路可躲的千雨只能招出血雨翊正面迎擊,擋下黑骷髏不容小看的一擊。

強悍的力道逼千雨直後退,甚至撞毀腳下樓塔,人直往裡陷。

“唔!”咬牙接下,千雨腳下一用力,在即將撞毀下一層樓時咬牙頂住,硬擋住黑骷髏拳頭的力道,不讓傷害擴大。

“唔!”不容小看的力道重創了千雨的胸腔讓他咳出血花。翊焦急地喊:“千雨!”

“我沒事。”忍住湧出喉間的血,千雨咬牙道:“現在先專心應敵,別分心了。”

“可是…”

“翊,聽話!”血已經從嘴角溢出來了。

“………”欲言又止,翊在心裡嘆氣,無奈道:“好吧。”

閉上眼,千雨凝聚紅色血霧,然後在黑骷髏收回手又一拳揮過來時,使出絕招:“血雨刃!”無數血刃隨著千雨真氣的凝聚併發,一舉打向黑骷髏打過來的拳頭,而這一擊,竟將對方打退。

“嗯?!”黑骷髏收回手看著自己冒煙的指節,然後祂腥紅的眼看向從樓塔中竄出的千雨,紅芒閃爍。

“呼呼……”低低喘息,心口的悶痛讓千雨面色不佳。他在心裡蹙眉,心疾怎麼會在這時發作,這下麻煩了。

深吸口氣,千雨喊:“請您相信我,我真的只是為了要找人才進來的。我絕對沒有要傷害這裡的意思。”

“你說你是來找人,那你找的人是誰?”黑骷髏沒有讓步的跡象。千雨方才的那擊也沒讓他受到多少創傷,由此可知祂的實力只高不低。

“我……”千雨正要說話,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卻打斷他:

“這傢伙是來找我的。”

一聽這聲音,千雨的眼睜大,然後立刻尋著聲音望去,在黑骷髏背後看見了一個人影時,他的眼裡充滿憤怒,咬牙:“修羅.靈!”

“嗯?”往自己背後看去,黑骷髏看到了後方高塔上,穿著一身黑色西方貴族服飾,頭戴帽子的修羅.靈。祂說:“臭老鼠,你又是誰?”

“您的記性真差。我剛不是說了,我就是他要找的人。”藍色冰冷的眼睛垂下,看著咬牙切齒的千雨,修羅低笑:“瞧瞧他要把我拆了吞下肚的眼神,這不就說明了他對我有多痛恨了。”

黑骷髏把視線移到千雨身上,果然就看到他對修羅恨之入骨的眼神。黑骷髏眼中的紅芒凜了凜。

兩名罪惡之人互相殘殺,對祂們來說也不是絕對的沒好處。只要他們不在這片土地上搞鬼,就讓他們互相殘殺去。而祂們,只要隔山觀虎鬥就成。

“修羅.靈…”咬牙切齒,千雨的理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立刻消失殆盡。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更不會忘記他所做過的事,永遠不可能!

“修羅.靈!”肩膀隱隱顫抖,接著在修羅.靈帶笑的眼中,千雨猛然怒吼:“納命來!!”手持血雨翊如斷弦箭矢竄出,朝修羅.靈就是一記:“血雨凝霜!!”

“喂喂,可別把我當空氣!”黑骷髏看他們似乎把祂給忽略了,當及不滿地揮出威力十足的一拳,把修羅和千雨覆蓋在自己拳頭的陰影中。

面對兩記重量級的攻擊,修羅卻只是低低一笑,然後任由兩記威力無比的攻擊打在自己身上,毀壞樓塔,煙霧四散,遮蔽視線。

再被擊中前躲開落在一旁的樓塔上,千雨看著被煙霧壟罩的地方,瞇眼。黑骷髏同樣看著那個地方,祂伸出自己的大手要去確認,但就在此時,無數如刺般的物體突然併發而出,穿透煙霧直擊黑骷髏伸來的手,再頃刻間給予傷害。

“什麼?!”一句話,出自黑骷髏和千雨口中。千雨十分吃驚地看著煙霧散去的地方,同時也看清了傷害黑骷髏的是什麼。原來那些刺,是無數把兵器。那些兵器中有槍有刀更有劍,總之是什麼樣的兵器都來了,而那些兵器有個共同點,就是武器上頭都寫有符印。

看著那些兵器上的符印,黑骷髏眼神閃爍,祂看著自己被打出裂痕的手,沒說話。倒是千雨驚訝地喊:“那是怎麼回事?!”

“呵呵……”修羅低笑幾聲,讓那些兵器如灰般消失,他笑看千雨,道:“想知道,就隨我來吧。”說完也不管千雨的反應,修羅轉身就跑。他知道千雨會跟上來。

千雨也確實跟上去了,而且還是帶著吃驚和憤怒。

“不要跑!!”也不管黑骷髏了,千雨爬腿就追,那速度快的就連黑骷髏都反應不及。

看著跑沒影的兩人,黑骷髏眼中紅芒閃了又閃,然後看了眼一直沒插手的白衣人,接著祂大手一揮,先前被毀壞的地方瞬間恢復原樣。下方鬼魅見戰鬥結束了,紛紛像沒事一樣繼續自己的事,而黑骷髏則是在意義不明的一笑中,沒入又冒出岩漿的地底,直到地面恢復如常。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追著修羅.靈,千雨一路從皇城中心追他追到城牆邊。停下腳,修羅側頭看了眼停止追逐的千雨,嘴角擒笑。千雨瞪著他,被重創的胸口疼痛彷彿消失,一路追過來的他連喘都不喘一下的說:“你為什麼會再這裡?”

“你說呢?”瞇起眼,修羅低笑道:“你認為我到這是為了什麼?力量?還是另有所謀?”

“總之我不認為你是來這玩的。”千雨沒好氣的說。這傢伙會沒事跑到危險的地方玩?笑話!

“如果我真的是來玩的呢?”眨眨眼,修羅這麼問了。

“太陽會打西邊出來。”千雨毫不猶豫的說了。

“哈哈…”聽到這樣的回答,修羅直接笑了,笑的千雨直瞪他。有什麼好笑的?嘖。

“那你就當太陽會從西邊出來吧。”修羅說完,縱身一躍直接翻出城牆,千雨見狀也顧不上和鎮守城門的鬼將打招呼了,腳下一動也跟著翻出城牆,直追修羅而去。

修羅翻出城牆後就直往皇城北方前去,千雨沒有多想直追上去。傑斯當初的顧慮是有原因的,千雨和如墨一樣對修羅恨之入骨,見到他理智絕對會立刻消失殆盡。果不其然,千雨一看到修羅就什麼顧忌都沒了,連翻牆而出也做得乾淨俐落。

翻出城牆,修羅竄入未砍伐過的原樹林,在樹林裡快速移動的他並不擔心千雨跟不上。他知道以千雨嗜血狼人的速度絕對跟得上自己。再說,他可沒有使出全部速度呢。

修羅的想法完全正確,千雨確實緊跟在後,也絕對跟得上。但令他疑惑的是,以修羅現在的能力看來,他的速度不該只有這樣。若他使出全部速度,就算他有嗜血狼人的血統也不見得追得上。現在修羅自己放慢速度是想做什麼?

眼神凜了凜,腦袋冷靜下來後千雨也漸漸注意到一些細節了。看來失去理智會變傻瓜是真的,他還是先跟著修羅看看他要做什麼好了。

想通後千雨也不在著急,他就這樣跟著修羅一路來到皇城北方的黑暗之地。那是個比其他地方更陰森更黑暗的地方。那裡的黑暗饒是千雨的眼睛都無法看得清楚,只能靠依稀的輪廓來辨別方向。但修羅卻自由遊走其中,好似黑暗一點都影響不到他似的,這讓千雨很胸悶。

一路往幽暗的森林前進,來到最深處時,修羅突然在一棵大榕樹前停下,千雨停下腳看著他,擰眉。

沒有多說什麼,修羅轉身面對千雨,同時,四周出現幽幽光火,一點一點的照亮這片黑暗的森林。看著周圍如星光般的小火光,千雨看了一圈,“這是?”

“那是屬於這裡的燈火喔。”跳上大榕樹前的大石上,修羅雙手放在褲子的口袋中,嘴角帶著微笑道:“也就是俗稱的鬼火。”

“………”瞪一眼那個悠閒自在的傢伙。千雨轉身面對他,周圍的悠悠火光照亮了森林,他也看清了修羅現在的模樣。一看到他那張臉心裡的怒火就往上竄,千雨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然後又說了一遍:“你到這做什麼?”

“如果我說只是來這散步,你信嗎?”

不用回答了,千雨的表情明確的告訴他:不信!

“呵呵。”輕輕低笑,修羅蹲坐下來,道:“可惜,我真的只是來散步的。”

“…………”千雨直接用眼神回答他了。

眼微闔,修羅坐在大石頭上,隻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著千雨,道:“不信啊。看來你對我的認知只剩下奪取和圖謀了。”

“難道不是?”冷眼看著他,千雨淡淡道:“我可不認為你會單純為了散步而來到這。你這人城府頗深,說你沒目的誰信。”

“看來我的形象已經大打折扣了。”無謂的聳肩,修羅舒服地靠著榕樹,瞇眼:“不過這樣也好。你對我的認知就保持這樣吧。”

“嗯?”千雨蹙眉。這傢伙是什麼意思?

低低一笑,修羅無謂地看著千雨,慵懶道:“在你的認知裡,我修羅.靈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激進份子。只要是我想要的,都會毫不猶豫的奪到手。其實你這樣認為也沒錯,如果我不是這樣的人,霧流和赤鏈的力量我又豈會得不到。”

聽到赤鏈之名,千雨心裡壓制下去的怒火又有了復燃的跡象,修羅似乎看透了這點,慢悠悠地開口:“說來,赤鏈的力量雖不成熟,但卻給了我永生。至於霧流啊,呵呵,身為一方君主,他的力量簡直沒法比。雖然不多,但他的一滴靈血就足以抵過一個人近千年的修為了。”

“赤鏈身為神厥白氏,她靈血中的清聖給予我永生。她的血啊,呵呵,”眼珠子轉向怒火中燒的千雨,修羅伸出嫣紅的舌輕舔唇瓣,低笑:“還真不是其他人能比的甘甜啊。”

“住口。”千雨低著頭,嘴裡說出壓抑的兩個字,卻是抑制不住殺氣。

修羅可不畏懼,他笑呵呵地說:“還記得她那時的表情,嘖嘖,真不是一般的慌亂和吃驚啊。能從原生靈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無非是種享受,百年難得,不對,是千載難逢啊。”

“住口……”肩膀隱隱顫抖,垂著的手緩緩握起。緊緊的,緊緊的,指甲刺入掌心沁出血絲。

“住口?小千雨啊,我正在說話你怎麼可以插嘴呢,傑斯沒教你這項禮儀嗎?不過算了,這種小禮儀不用人教你也知道,你這幾世輪迴可不是假的。不過啊,你真不知道赤鏈那時的眼神嗎?她那眼神啊,就好像要把你我千刀萬剮似的,真可怕。”說著可怕,但修羅卻笑得開懷,開心的像偷了糖的孩子。

“不過也因為她的眼睛太可怕,也太討人厭,所以我,”垂眸看著千雨,修羅開懷地笑了:“毫不猶豫的把她眼睛挖了出來。”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猛地抬頭,千雨招出血雨翊,利刃抵在修羅脖頸一根手指的距離。每聽這人說一個字,提起一次赤鏈,千雨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當時的情景,想起自己的無能為力,想起自己的窩囊,這些都讓他忍無可忍。怒吼咆嘯:“我叫你閉嘴修羅.靈!別以為我不敢殺你,只要我想,你的命我隨時能取!!”

“哦?好大的口氣啊。”修羅低低笑了起來,他慵懶地調整姿勢,臉上的悠閒自然就彷彿脖子上的利刃不存在,彷彿千雨的怒火對他來說就像是搔癢似的,毫不畏懼,更無感覺。“你想殺我,那就來吧,我就在這讓你殺。”

“什麼?!”千雨很吃驚,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還把空門全顯露出來。

“幹嘛這麼吃驚,我說你要殺就來吧。”徒手抓過血雨翊,讓他的利刃抵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嘴角帶著一慣的微笑,道:“記得,要一劍穿心,不能猶豫。”

千雨眼睛微微徵大,吃驚的看著這人。握著血雨翊的手緊了又緊,想動手,卻在即將刺入之際停下,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抓著,阻止他動手。

下不了手……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下不了手?他不是一直都視這人為仇敵,千方百計要他死,甚至鑄造血雨翊,一切,都是為了要殺死這人。

但為甚麼他現在卻下不了手?

垂下的眼看像了修羅看著自己的神情。那張臉,那張臉仍是帶著慣有的微笑,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記憶中那真正的笑臉變成了現在的假笑?

那雙曾經包含熱情和喜悅的藍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空洞,無情,無喜,無悲?那眼中曾經的熱情,現在就如燃盡的灰燼般,消失殆盡。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因為失去。’

眼睛微微睜大,腦海中竄過霧星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瞬間,周圍的動靜歸于零,千雨就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動作,修羅也沒有變換姿勢。

時間,就這樣靜止了。

‘因為不斷失去重要的事物。因為不斷失去所愛。他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絕望。最後,他選擇捨棄自己。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冷,變的越來越無情。然後漸漸失去情感,變成行屍走肉。’

‘或許早在他痛苦絕望的那一刻開始,真正的修羅.靈,就已經死了。’

‘他,已經死了……’

是什麼?他究竟,遺忘了什麼?

那個時候,在修羅進攻幽冥道,和霧流對上時,他說了什麼?他當時的表情,是……

思緒回到那時候,當霧流怒聲質問修羅時,他當時的回答是……

‘他走上了他希望的路,就如同我踏上不歸路一樣。選擇,不過唯心而已。’

當這番話說出時,修羅的表情,他的表情……

眼前浮現一張臉,那是他躲在門後,探頭去看時所看到的一張臉。那個驕傲不可一世,臉上總是帶著怪笑的修羅.靈,他面上的表情,竟是那麼哀傷。

他仍是帶著一慣的笑,但那笑顏在哀傷的神情中,卻帶著無奈。

真正的修羅.靈,已經死了…

“為什麼?”身軀隱隱顫抖,千雨維持握著血雨翊的姿勢,緊蹙的眉峰下是一雙帶著不解的眼神,在也忍不下去地說出自己的困惑:“為什麼,你當時要說那番話?”

修羅眼微闔,沒有說話。千雨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了出來:“什麼叫霧雲走上了他所希望的路?什麼叫就如你踏上不歸路一樣?為什麼你要那麼說,又為什麼要露出那樣的神情?難道你真的已經捨棄自己了嗎?如果是這樣,那你幹嘛還要那麼說!”

張張口,修羅最後還是沒多說什麼,只是輕輕一笑,道:“我是不知道你究竟知道了什麼,告訴你也不能改變你對我的認知。有些事,說了也沒用,因為那些事,已經成為捨棄的一部份了。”

握上血雨翊,修羅在千雨驚愕的目光中坐直身軀,同時也移開抵在胸口的利刃,輕笑:“小千雨唷,現在的你殺不了我,你連下手的勇氣都沒有。有時候話可別說的太滿,會沒台階下哦。”

“你!”

“你呀,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計畫?早在你還是莫拉時我就已經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小千雨呀,你殺不了我,永遠也殺不了,就算你有血雨翊也一樣。”

“霧星說過你失去了你的量力和勇氣,這些東西只有在真正覺悟時才奪的回來。你認為自己的計畫成功了嗎,實際上,你只成功了一小點。”

“你和霧星,都猜錯了一件事。”瞇起眼,修羅一把揮開血雨翊同時彈開千雨。千雨後退幾步看著站在大石頭上的人,聽他說:“你佈局長達幾萬年的計畫,我早就全看透了。會出現在屬西,不過是因這命運輪盤的需要。小千雨,有許多事,你看不透,也猜不透,就連神魔錄也是一樣。”

“神魔錄?!”驚愕地看著他,千雨擰眉:“你看過神魔錄?!”

“這可不是你該知道的。”低低一笑,修羅摸摸自己鬢角髮絲,笑道:“小千雨,我和你認識多年,你的個性和想法我多少猜的到。你想要的東西啊,就在我的腳下。”

“嗯?!”

手插口袋,修羅跳下岩石,道:“該說的都說完了,剩下就全看你自己了。那東西啊,你有本事就拿,沒本事,就等著陪葬吧。呵呵……”

“等等!修羅.靈!”

上前欲追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下,只聽一人說:“小千雨呀,想要毀了我,就讓霧雲回來吧。只有他,我……”未完的話語消失在黑暗中。衝上前幾步,千雨欲抓那個跳開的人,但對方話都沒說完就如塵煙般消失,抓都抓不住,只留下那低沉笑聲的回音。

看著消失無蹤的人,千雨擰擰眉,最後還是沒多說什麼。他收起血雨翊來到修羅方才所待的岩石前,手緩緩放上去。接觸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陰寒之氣襲捲全身,讓千雨身體冰涼,呼吸就快停止。

好強大的陰氣和寒氣……

額頭淌下冷汗,千雨收斂心神,全神貫注應付掌下的陰氣。這裡的詭異,掌下的寒氣無一不是在告訴他,閻王令就在這下面。

真可怕,都說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這句話果然沒錯。修羅看穿了他的目的和想法,但他又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閻王令的位置?

難道說早在皇城一見時,他就已經洞悉了自己的想法?

千雨擰眉想得出神,卻沒發現掌下的岩石正起著微妙的變化。就在他想的出神時,掌下岩石突然如透明物般,掌心穿過。千雨猝不及防,身體不穩地直接往岩石處摔下,穿透岩石消失在原地。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穿透石頭直直墜落,千雨在最初的慌亂後漸漸歸於平靜,他看著周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空間,瞇眼。

這片空間,不屬於人間,也不屬於酆都鬼城,而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異空間。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既然這裡不屬於三界中的其二,那為什麼還要在這設下另一座空間,還將珍貴無比的閻王令放置在這空間,難道酆都都不管閻王令的嗎?

更奇怪的是,修羅.靈居然知道閻王令的位置,還知道的如此準確,難道他以前曾和閻王令接觸過?

感覺謎團越來越多,不只是關於閻王令的一切,還有修羅.靈本身。第一次,千 雨意識到修羅.靈絕對不只他記憶中的認知那麼簡單,可能更深的祕密連他都不知道,或者說知道的人寥寥無幾甚至根本無人。

轉了個圈,千雨面朝上看著沒有出口的地方,平靜的等待。雖然這裡看上去像是個無底石洞,但他知道自己不會永遠墜落下去,最終之處他總會到的。

剛這麼想,背突然有撞到東西的輕微痛楚,千雨一愣,接著就看到了無數像是玻璃碎片的東西往上竄,就像無重力的物質一般往上飄。千雨看著那些碎玻璃,突然他擰緊了眉。

他看到了自己。準確來說看到了包含自己在內的,前世的自己。

他看到了莫拉.靈。看到了朧。看到了傻子也看到了女子。同時,他也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自己。

看著上方玻璃中,那個一身異族服飾,手持血雨翊站在由屍體堆成的小山上的人。千雨看到了鮮血從那人的手中順著血雨翊流下,最後滴落在屍推上消失無蹤。那人背對著千雨,面朝西下的夕陽。

然後,他動了。

千雨看著他緩緩側過頭,大部分的臉面對著他,然後睜大眼睛,情不自禁的摸上自己的臉。

這個人,是他……?

看著那人和他相同的面孔,相同的眉眼,但令他陌生的,是他的那雙眼。

那雙眼,不是自己深邃的眼睛。

那雙眼,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腥紅。

為什麼?

看著那個人,千雨突然想起,當初在星月樹海看到自己前世幻象時,他似乎沒見過這個自己。

這個人,是他的第五世。

但為什麼他沒有關於這一世的記憶,甚至一點印象也沒有?

那一世的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猜不透也想不透,最後千雨只能先把疑惑放在心裡。血雨翊隨他重生六次,他不知道的事不代表翊不知道,他相信翊會給他答案的。

在半空中翻個圈,這回千雨面朝下看著深不見底的通道,眼睛因強風而半瞇,沉默著。

突然,他看到了下方憑空出現了自己。千雨一愣,隨即細看。當他看到下方的‘自己’表情和動作完全一樣後,他恍然發現原來那是鏡子的反射,如果說是以鏡子來作為分隔,那麼他即將進入第三層。

閉上眼,用手擋住臉部保護自己,千雨一把撞上玻璃,但和方才不同的是,這次正面撞上竟一點痛感也沒有,彷彿自己不過是穿透空氣般。但那些玻璃,還是碎成了百塊。

看著破碎玻璃越過自己往上竄,千雨隨意一瞄,在看到一個影像後他的注意力隨即被吸引過去。

鏡子上的黑髮青年是,修羅.靈………?

往那些碎玻璃逐一看去,千雨看到了青年各種模樣。有青年大笑的模樣,和親人朋友相伴,有一人獨自走在街上的情景。

對於青年的服飾和那些景象,千雨覺得很陌生,至少那些衣服和街景在他的記憶中完全沒有。但讓他奇怪的是,為什麼青年會和修羅.靈長的那麼像,甚至一模一樣?

看著玻璃中同樣破碎的影像,不知為何,心裡漸漸犯堵。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油然而生,讓千雨不禁紅了眼眶。他愣愣地摸著自己有些濕潤的眼,看著指間的濕潤,愣然:“這是?”

心裡帶著困惑,但不等他想出來,身體的下墜突然有了緩和的趨勢,千雨低頭看著自己緩緩落在漆黑的地面,擰眉,總覺得腳下沒有實感。抬頭看著四周,仍是漆黑一片。千雨穩住腳緩緩前進,但在這片黑暗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前進,心裡雖然有點著急,但也只能暫時這樣。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千雨只覺得自己似乎一直在同一個地方轉,奈何四周除了黑還是黑,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心裡很擔心也很疑惑,但很快的,千雨不擔心了,因為他在前面看到了人。

“等等,請等一下!”急忙追上去,千雨在停下腳步的人後面停下,喘口氣,道:“對不起,請問這裡……!!”聲音嘎然而止,千雨睜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慢慢轉過身的人,這個人,這個人是……

他的第四世,一個捨棄自己和名字的女子。

女子就這樣用著一雙和千雨一模一樣的眼冷冷地看著他,緩緩轉身面對他,臉上面無表情,深邃的眼中一片冰冷。

“妳……”剛開口,面前的人卻緩緩從身後拿出一把通體全紅的武器,千雨一愣,也謹慎面對。他同樣拿出血雨翊,冷冷看著面前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同樣持有血雨翊的女子,然後在對方展開第一場攻勢時,分開血雨翊側身擋下她殺氣十足的一擊。

鏘的一聲,千雨和女子在擋下攻擊後各自分開。千雨在劍鋒上聚氣,使出血雨凝霜,赤色之光化作漫天劍雨噴射而出。同時,地面開始凝結紅色冰霜,帶有清聖靈氣的衝擊猛地從地面上竄出,朝女子襲去。

女子神色不變,她手中血雨翊高舉過頭,紅色血霧凝聚在兵器上頭,在血雨凝霜的攻擊來到自己一步之遙前,女子一把揮下血雨翊,使出威力十足的血雨刃!

血雨刃的紅色血刃一把擋下血雨凝霜的劍雨,同時也打碎地上的凝霜,激起大片煙霧。千雨合併血雨翊衝上前,但早他一步衝出煙霧的,是他的前世。

血雨翊穿透煙霧直到持劍者出現,手握血雨翊的人早已變了。

這一次出現的,是他的第三世,沒有名字更不會說話的傻子。

“啊!”發出沙啞的低喝,傻子雙手握住血雨翊衝出煙霧,然後在靠近千雨之際分開手中武器,一左一右夾攻千雨。千雨見狀側身一閃,同時高舉血雨翊擋下左邊刀刃。傻子冷冷地側眼看著閃到自己身後的人,右手冷鋒方向一轉,朝自己背後的千雨突刺。

千雨蹙眉,然後他在擋下另一邊攻擊的同時抬腳一把踢在傻子刺過來的冷鋒上,踹歪軌道,手中血雨翊抵開冷鋒,千雨一回身,手中血雨翊一把打飛傻子手上的冷鋒,並一腳踹在他後背上。

傻子被踢了一腳,腳步踉蹌地往前幾步,然後跌倒在地,陷入漆黑的地板中。千雨擰眉看著,以為沒事了,誰知一記冷鋒猝不及防的從腳下竄出,千雨閃避不及,被劃傷了腳。

“!”一把跳開,千雨落在一旁單膝跪地,擰緊眉看著緩緩從地面上浮出的人,緊按著腳上傷口的手早已血紅一片。

這次出現在眼前的,是他的第二世,朧。

朧站在他面前冷冷地注視這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冰冷無語。千雨同樣冷眼看著她,心裡清楚這一世的他實力會比前兩世更強悍,千雨掏出手帕撕成條狀緊緊綁住腳上的傷口,然後重新握上血雨翊起身,腳一動,如斷弦箭矢般俯衝而出。

在千雨動作的同時朧也開始了自己的行動,只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千雨跟前,快速分開血雨翊朝千雨左右開弓。

“嘖!”千雨蹙眉,也飛快分開血雨翊,一左一右擋下朧的攻擊。這次的力道和速度和先前完全不同,千雨清楚的感受到朧極快的速度和不容忽視的力氣,這遠不是之前兩世所能比擬。

但既然頭兩世的實力如此之強,後面兩世力量又為何削減了,這真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朧的實力非常強悍,一如她固執堅強,不服輸的個性。千雨在她手下完全佔不到便宜,雖說這是自己,但千雨還是感到了胸悶。自己的第二世這麼強,怎麼這一世的他力量卻減弱了,能不鬱悶嗎?

朧可不管千雨在想什麼,她下手快狠準,若不是千雨佔了視力上的優勢,只怕現在他早已被朧打的遍體麟傷了。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千雨在和朧拉開距離後反手握住血雨翊,開始聚氣。朧停下動作冷眼看著千雨,手中血雨翊同樣聚氣。

把自身能為和血雨翊的怨氣凝聚到最高點,千雨抬頭冷眼看著朧,沉聲一喝:“血凝冰晶!”話音落下的同時揮出血雨翊。由怨氣所組成的腥紅之氣化作片片冰晶,夾帶著毀天滅地之能朝朧攻擊而去。

在千雨發動攻擊的同時,朧也沉聲一喝:“血雨凝霜!”

兩股夾帶著牆和威勢的攻擊在半空中交會,激起大片波瀾,千雨站不住腳,他急忙反手握住血雨翊插入地面,穩住自己。朧擰起美麗的秀眉,反握住血雨翊不閃不避的衝上前,衝進因攻擊而引起的大片煙霧中。

千雨瞇起眼仔細看著衝進煙霧的朧的大概位置,手中武器握緊隨時戒備,然而就在此時,一記強悍且不容忽視的血雨之刃衝破煙霧,朝千雨直襲而來。

“!”千雨眉宇緊蹙,他連忙使出同樣的血雨刃擋下攻擊,然而緊接著衝出煙霧的人卻是出乎意料。

那個人,是最初的他。

莫拉.靈。

再見最初的自己,千雨心裡很複雜,千頭萬緒不過一字。

他衝上前擋下了持有同樣武器的莫拉,近距離看著莫拉的臉,千雨清楚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所沒有的東西。

莫拉面無表情的臉上是一片自然,他深邃冰冷的眼中是不退卻的勇氣,他看似有勇無謀,實際上卻是比任何人都勇於嘗試。

那是他的量力。

反觀自己,他所失去的東西,遠遠比霧星說的多。

面對事情的坦然,不退卻的勇氣,強過任何人的量力。

原來,他失去了這些東西。

這就是他變弱的原因。

一擊揮下,千雨橫舉血雨翊擋下,然後一把頂開莫拉的攻擊,並使出血雨刃攻擊他。面對攻擊,莫拉在半空中一轉身,同時,莫拉的模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讓千雨感到陌生的自己。

他的第五世,凱。

凱深邃赤紅的眼盯住了千雨,手中血雨翊一揮,毫不費吹灰之力的擋下血雨刃並將其化消,然後以眨眼不及的速度竄下,一把重擊千雨。

“呃啊!!”吐出血花,千雨被這一擊打飛,落在地上,彈上半空中。但凱卻不打算就此放棄,他趁勝追擊,瞬間來到千雨上空和他面對面。千雨愣愣看著這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但個性和其實力卻讓他感到陌生的凱,心裡直想不通為何他的眼睛會是血紅的。

千雨沒想通,凱也沒打算給他分神的時間。他血雨翊高舉過頭,越過肩膀,然後在千雨猛然回神的驚愕目光中揮下這毫不留情,威力十足的一擊。

“唔!”急忙橫舉血雨翊擋下攻擊,但卻被這力道兇猛的一擊從半空中打落,往漆黑的地面落下。

來不及閃躲,千雨乾脆做好承受撞擊的打算。但當背靠上冰冷漆黑的地面時,地面突然下陷,接著千雨就在反應不及之際落入地面之中,沉入黑暗之中。

在裏頭載浮載沉,千雨看著自己的手,恍然大悟原來這是水。意識到這點,千雨收回血雨翊,揮舞雙手往上方游去。他必須在氣用盡之前回到岸上。

然而這一游卻是讓千雨心裡直往下沉。海水彷彿永無止盡,不管他用多快的速度往上游,就是看不見岸邊。甚至他開始懷疑,這水根本就如一開始落下的黑洞一樣無底,如果是這樣,那他不就得葬在這了。

可惡!他不能死,也不能在這放棄。他還想見到小星,還想和他攜手相伴一生。所以,他絕不能在這放棄,絕對不行!

或許是內心對言星的思戀給了他力量,千雨在稍作停頓後又開始飛快的往上游,然而這次他卻是看到了希望。

他看到了光,雖然不顯眼,也不強,但他看到了光,這就是好的開始!

“噗哈!”猛地探出頭,千雨探出水面低喘,他微闔的眼看到了同樣漆黑的岸邊。他往岸邊游去,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爬上岸,千雨倒頭躺在那,胸膛不斷起伏,由此可知他憋氣憋了多長一段時間,經歷戰鬥的身體有多累。

喘了許久,待呼吸緩和下來,力氣也恢復大半後,千雨撐起自己看著那一片漆黑的水面,心猶餘悸。這水超乎想像的深,若不是他的速度夠快,心裡又一心想著言星,只怕他撐不到這。

思及此,千雨按上放在胸口的雌蠱鈴,臉上是溫柔的笑。

小星。

閉上眼思念那個人,千雨睜開眼,把對言星的思念暫時埋入心底,緩緩起身。擰乾濕掉的衣袍下擺,千雨開始打量四周。周圍大部分還是漆黑一片,但卻沒有之前那般伸手不見五指,他依稀可以看到周圍漆黑的,如岩石般的牆。

“這裡是哪裡?”喃喃自語,千雨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往前,他低頭看著前方,卻在看到遠處依稀的影子後一愣,然後快步上前。越靠近,千雨就越能看見那影子的形狀。在遠處的似乎是一張石床,石床上躺著一個人,千雨一愣,加快腳步跑過去。

心裡擔心這人是不是不小心誤闖進來的,千雨緊張的跑過去,道:“你沒事吧?!”跑到石床邊停下,千雨低頭看去,卻是一愣。

“修羅……靈?”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愣愣看著石床上的人,直想不明白前一刻還在和自己耍嘴皮的人此刻竟躺在這動也不動。千雨很錯愕,很驚訝,但在驚訝之後,也開始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眼前的青年,更準確來說是界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男孩,為什麼會獨自一人躺在這?

湊過去打量打量,千雨仔細觀察他的眉眼,發現他和記憶中的修羅.靈真的長的很像,或者說是一模一樣。這時千雨才發現,自己身為莫拉的那些年,似乎一次也沒好好看過那人的樣貌過。

其實修羅.靈的皮膚很白,有點接近蒼白卻又不是,因為他白皙的臉蛋上還有著紅潤,屬於白裡透紅的那種。他的五官和自己一樣有些深邃,看來也是混血。青年和修羅.靈一樣,眼睛有點大。看著此刻閉著的眼簾,千雨發現他的睫毛很濃很長,臉的輪廓看上去有點兒娃娃臉。

看著青年,他的臉和記憶中那厭惡的人五官重疊,這無一不是在告訴他,青年和修羅其實長得一模一樣。但他又為何在這?

想了想,千雨決定試著叫醒他:“那個…醒醒,你怎麼會自己待在這?醒醒,醒醒……”伸手輕搖,但觸手瞬間,一股冰冷的感覺透過掌心往身體冒,千雨一愣,然後仔細看著青年的胸膛和他的鼻息,眼裡是錯愕。

青年的胸膛,沒有起伏,也沒有鼻息。也就是說,青年已經死了。

“怎麼會?”緊張地湊過去,千雨仔細看著,就怕自己看錯了。但不管他如何觀察,青年都沒了生命跡象,甚至於,他早已死亡多年。

嚥嚥嗓子,千雨緩緩抬手貼上青年變的冰冷,但彈性猶存的臉頰,心裡直想不透。但更讓他想不透的,是修羅怎麼會知道這裡,青年又怎會和他長得如此相像。想不透,也猜不透,但如今也不需要他自己去想了。

在手貼上青年冰冷的臉頰時,彷彿是要告知自己的過往般,千雨透過掌心的感覺和對方閉著的眼中,看到了過往殘像,同時也想到自己當時透過碎玻璃所看到的景象。

他看到了青年跪坐在一名老者膝前,看著老者將一把細長的,既像匕首又像細針似的小尖刺遞給他,說了一句青年和千雨都想不透的話。

“總有一天,你會需要他給予解脫。”

畫面轉移,他看到青年獨自走在街道的地方,街道旁有著會移動的鐵盒子,那鐵盒子怎麼看怎麼怪異,居然還有輪子!

千雨心裡直流冷汗,看著青年走到路口停下,然後在對面一道奇怪的紅燈變綠燈後,他才邁開腳繼續前進。

但行至中間,青年突然轉頭,千雨也跟著轉頭往一旁看去,然後就看到一輛有著大輪子的大鐵盒朝他們俯衝而來。千雨一愣,然後想也不想的衝向青年:“小心!!”

但他終究晚了一步,他透過青年的眼看著大鐵盒朝自己俯衝而來,感受到青年的錯愕和驚慌,接著便是一片黑暗。

再次睜開眼時,千雨愣愣地看著一切都反過來的地方,心裡疑惑的想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地方。但很快的,他發現自己錯了。不是空間反過來,而是他自己反過來,更準確來說是青年反過來了。

透過青年的眼,他看到自己的腳卡在鐵欄處正倒掛著。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聽一老者說:“你還在那磨蹭什麼?還不快過來!”青年一愣看過去,就見一名留著大鬍鬚的老者坐在一張椅子上,嚴厲的眼正看著他。

“傻著幹嘛,說的就是你!修羅.靈。”

修羅.靈!

千雨錯愕地看著喊出此名的老者,但更讓他錯愕的是青年的反應。只見他用手撐著地板讓自己爬下來,邊動作邊道:“我不是修羅.靈,我是……”

畫面轉移,千雨看到了青年在此處的格格不入,和老者的爭辯,還有許多不認識的人對己的偏見和不解。這些都在折磨著青年的心理,同時,千雨也確切感受青年的不安和想回家的慾望和寂寞。

其實不只青年自己不明白,就連千雨也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來到這。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裡是靈氏部族的城堡,也曾是他出生的地方。

對於青年得來歷,千雨是雲裡霧裡,不過有件事他卻十分確定,青年,不屬於這裡。至於修羅.靈的身分,如今也是多添了一層霧,但透過老者和青年對話,他清楚知道這個人是確實存在的。

但令他不解的是,青年和修羅雖長的一模一樣,但光是髮色,瞳孔顏色和服飾就和修羅差一截,他們怎麼就一直認為他是修羅.靈?

青年在那裏一直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這時千雨才意識到修羅其實是個很孤單的人,他的親人也只剩下一個爺爺,可以說,那名老者就是他的心靈支柱和依靠。

當時靈氏部族的人都對修羅很仇視,據說是因為他們家族曾背叛過靈氏,差點害靈氏滅族,所以才會被趕到城堡的最南邊,過著遠離人群的獨居生活。但青年又怎麼會變成修羅,這就變成了無解的謎。

青年有著意義上的朋友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在那之前的時間裡,他不只學習如何控制能力,就連那招敵退黑骷髏的千刀刃也從他身上出現,看來那招應該是修羅本身的能力。

具體是如何交到朋友的,青年的記憶很模糊根本看不清,但千雨卻清楚感受到他的喜悅,終於不再孤單的喜悅。他有了朋友,兩個不畏懼他人目光的少年和少女,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二的友人,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開心。

看著青年臉上的笑,千雨想,那或許是他來到這後最開心的時候。

但開心的日子卻維持不久。

靈氏內部開始大亂,統領部族的首領莫名病逝,一夕之間群龍無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內部開始傳出首領是被毒死的,這消息一出內亂頓時更加嚴重,不少人將矛頭指向修羅一家,沒有經過證實的罪名就這樣成立,青年和爺爺被迫背上黑鍋,被人帶到城堡中央的廣場,被下令處決。

面對這樣的冤屈,青年自然是不願就此乖乖背黑鍋,修羅.靈肯定也不想。但事情越往壞處前進,和他們有關係的人都被一一列入處決名單,包括青年最好的兩位朋友。

看著他們在自己面前被處決,青年滿腔悲憤無處發洩,千雨清楚感受到害怕,憤怒,悲傷和不甘等情緒。看著自己重要的人全死在自己面前,青年只覺得腦中有根弦斷了,他愣愣看著老者,流出淚水。

“求求你,求求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一切都是我的夢,而非修羅.靈的夢境。告訴我,求你告訴我啊,爺爺!”

由衷希望這是場噩夢,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但青年心裡卻清楚這一切,都是真的。

老者被人壓制在地,聽到青年的話後他艱難地扭頭看他,開口卻又不是回答他:“你是誰?”

“什麼?”愣愣看著老者,青年愣愣開口:“我…我是修羅啊,爺爺。”

“不,你不是。”老者不管他人嗜血目光,專注地看著他:“你不是修羅.靈,也不是你記憶中的自己。那麼,你是誰?”

“我……”青年尚未反應過來,後頭手持斧頭的大漢隨即揮斧過來,一把往青年後頸砍去。千雨一愣,急忙要去阻止:“住手!!”

千雨衝過去就要拉住斧頭,但手卻穿透而過,千雨一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青年後頸被砍了一下,然後倒下,血流滿地。緩緩跪下,千雨不敢置信的看著,青年躲過一場死劫卻躲不過此劫,愣愣地看像老者,卻見他欣慰地笑了。

“看來,你找到了自己。”斧頭揮過,在即將砍在老者後頸之際,老者的一句話讓千雨睜大雙眼,腦子停止運作。

“閻王令。”

“閻…王令……?”愣愣複誦,接下來的一切千雨都不知道了。他愣愣看著斷氣的青年和老者一同被丟入挖好的深坑中,被土埋沒,被眾人所遺忘。

但事情並未結束。

再次睜開眼,入眼的景象仍是一片黑暗,但透過微弱的光,千雨認出這是青年現在的所在地,也就是他看到青年屍體的地方。

看著青年跪坐在中央,掩面而泣,千雨心裡也有了悲傷的感覺。青年的悲慟太過沉重,重到連他也受到影響,這是和看到言星過往時完全不同的感覺,但卻也沒好到哪裡去。

無論是言星的悲傷,還是青年悲傷,這都不是一種好的感覺。相反,沉重到難以呼吸。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是青年現在唯一的想法,他不明白大家都死了為何他還活著,他不想,不想這樣。被留下來的人永遠是最痛苦的,他不想當那個痛苦的人,他想隨大家而去,不想獨自一人留下來面對痛苦和眾人的鄙視。

那種感覺,太過生不如死。

“不要了,我不想在繼續做夢下去,不想在面對,我想回家,只想回家!”淚流滿面的抬頭,千雨看到青年從懷裡拿出在他來到這裡前,他的親爺爺給他的東西。

雙手握著尖刺,青年眼裡流著淚水,哭喊:“我再也受不了,再也不想承受……你們都說我是修羅.靈,但我明明是……!如今我也不在是原來的自己了,什麼閻王令,修羅.靈,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不是,不是!”

高舉尖刺指著自己的胸口:“爺爺…爺爺曾說過總有一天會用你來給予解脫,如今,我總算明白那番話的意思了。”

“既然大家如此仇視,如此怨恨,更將此案栽贓於我家,那我就換回他。殺死我自己,換回你們心中恐懼的修羅.靈。”

“而閻王令,你將永遠伴隨我在此,永生永世。”

話語一落,青年猛的揮下手,尖刺刺入胸口,同時,千雨的胸口也感受到一陣尖銳的痛楚。他愣愣看著自殘的青年,終於明白霧星當時的話。

‘修羅.靈已經死了。’

‘他,死了……’

原來,原來那句話,是這個意思。真正的修羅.靈,就是青年,同時也是閻王令……

事實竟然會是這樣……

“嗚…嗚……”抱著青年冰冷的身軀,千雨止不住的落淚,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滑落,看上去就像是青年也在哭泣似的。收緊手,千雨低下頭,低喊出一個名:

“小…育……”

小育,青年的名字。在無法找道路回家的驚慌和被人排斥的寂寞,到有了朋友的喜悅和有愛人的幸福。這些最後演變成失去,他失去在這唯一的親人,失去朋友,最後連自己都失去了。

所以,他選擇殺死自己。

殺死自己,成就了修羅.靈。

換句話說,修羅.靈是確實存在的人,而小育和他成為了一體。也就是說小育既是修羅.靈也是閻王令,竟是三人同體。

小育自盡後,換來的就是那空洞的,失去情感,令人畏懼的修羅.靈。也就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記憶到此中斷,若想要知道接下來的事情,就必須去找修羅。但現在千雨完全不想見到他,這也不是他該做的事。既然小育就是閻王令,那麼修羅本身將不再是單純有著詛咒力量保護的人了,而是真正的不死不滅,因為他自己就是操弄生死的閻王令。

所以那些靈氏才會在以為已經殺死他後又愕然發現,他們的攻擊完全沒用,甚至把自己推向死胡同。

想到修羅離開前說的話,要殺了他,就只能找回霧雲。這句話其實千雨想了很久,為什麼非得要霧雲不可?這個問題深深留在他心裡,同時也算在他的計畫之中,但要完成那項計畫,言星就必須回來。

把眼淚擦掉,千雨重新跪坐在石床前,看著小育,手輕輕覆上他放置身前的手,低聲道:“小育,我知道你內心的痛苦,我也是一樣的。但比起你,我還是幸運了點。”

“小育,在我心裡有個很重要的人,為了他,我必須借用閻王令。我相信在千萬年前,朱炎賦肯定也來和你借用此物了。我的目的和他一樣,都是為了心裡最重要的人,哪怕代價是生命,也無怨無悔。”

似乎是這番話打動了小育內心深處的記憶,彷彿同意他的話似的,小育的身上出現一道淡淡的藍光,千雨起身退開,紅著眼眶看著,看著光芒最後往中央凝聚,變成一個光點,停在那。沒有任何動作的模樣彷彿是在等待千雨。

千雨頓了頓,走上前,攤開手,然後看著那光芒退去,落在自己手中的黑色的,似刀似劍,和小育手中尖刺有幾分相似的黑色符令。

這就是閻王令。

低頭看著手中的閻王令,千雨閉上眼,握著閻王令跪在地上,朝石床五體投地的跪拜以表言謝。

起身後,千雨慎重收好閻王令,然後轉身看著自己方才游出來的池水。看著池水中有一道光,似乎是在指引,千雨走到岸邊深吸口氣,在確定自己的氣足夠出去後,他躍入池水中,游入黑暗。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跳入水中,千雨往深處游去,在黑暗中的眼緊盯著那道若有似無的光。他想,那道光或許就是指引他出去的光,因為放在胸口的雌蠱鈴也受到那光牽引,光芒更甚。

揮舞雙手往光的盡頭游去,千雨抬頭看了看上方,當他看到那道明顯的光芒後,他毫不猶豫的往上游,在氣用盡前探出水面。

“呵!”探出水面,千雨飄浮在水面上低喘,他抬手抹去臉上的水然後往一旁看去,當他看到不遠處清晰可見的山峰後,他稍作停頓後游過去。

其實千雨心裡很疑惑,他明明是在內陸的豐都,掉入地底後游出來也不該是在北海,光是陸地和海岸就相差這麼遠,怎麼就到北海來了呢?對此問題,千雨是百思不得其解。

千雨探出海面時天已經亮了,被他放在懷中慎重收好的通行令也在天亮之際化成灰消失,彷彿不存在似的。

天已經亮了,住在海岸線的居民早開始了一天的工作。當那些漁民在岸邊捉魚時看到遠處有一人以極快的速度朝岸邊游來時,他們紛紛停下動作,呆呆看著。心裡直想不明白有誰會再大清晨去跳海然後又自己游上來的。

游上岸,千雨一身濕淋淋的從水面站起,帶著大量海水走上岸。他扭乾衣服下擺的水,把臉上的水抹掉後,朝那些呆愣的漁民道了聲:“你好。”然後一身濕的走了,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漁民。

一路從海岸線往內陸走去,千雨再進入煙國後便使出瞬移來到蠱王。說來這瞬移之招啊,還是之前瑜兮強行教給他的。不然一下跑這一下跑那是要跑到幾年後才會完成目的,乾脆把瞬移的使用方法教一教,方便千雨四處跑。

回到蠱王,千雨想也不想的去找瑜兮,似乎是知道他回來了,瑜兮居然早一步找到他。

“瑜兮。”和他打聲招呼,千雨走上前,道:“我已取得閻王令。但,真相卻出乎意料。”不管是修羅.靈還是小育,都是千雨沉重的原因。

瑜兮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從懷裡拿出一塊墨綠色的石頭遞給他,道:“這是女媧石。”

“虞欣已經借到了?!”接過女媧石,千雨很吃驚。

“嗯。”淡淡應了聲,瑜兮又從懷裡拿出一枚戒指,遞給千雨:“這是你會用上的靈石。要排設陣法需要五千顆高等靈石,能不能在那天到來前排完就全看你了。”

“等等,我還有冽水珠還沒拿到呀。”接過戒指,看瑜兮轉身就要走,千雨急急忙忙地說。

回頭看他一眼,瑜兮淡淡道:“你不是拿到了嗎。”

“什麼?!”驟聽此言,千雨一時反應不過來。瑜兮看著他,又說了一遍:“冽水珠,你已經拿到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愣愣看著瑜兮離開的背影,千雨緩緩把手放上頭上的髮髻,那是父親送給他的……

眼眶泛紅,千雨咬住嘴死死不語。

原來,原來父親他已經知道了。因為知道,所以選擇體諒。因為知道,所以爹娘才會和他說那番話,才會給他新衣,才會給他新髮髻。

原來髮際上那顆晶瑩的珠子,就是冽水珠。

放下手,千雨閉眼仰頭,深吸口氣把內心的傷感全壓下。他再度睜開眼,握緊手中的女媧石和戒指,轉身離去。



千雨取得閻王令離開豐都,但早一步沒了身影的修羅卻還在豐都領土。

坐在最高的一棵樹頂,修羅冰藍的眼注視著恢復人氣的豐都皇城,看著活人開始自己新的一天,眼微闔。

千雨他,應該已經拿到閻王令了,同時也看到了他。

下巴抵在膝窩上,修羅閉上眼,腦海中竄過的,是他曾經為人的一切。如果那些事都沒發生,或許他就不會是現在的模樣了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成了人人畏懼的修羅.靈,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失去了名為秦育的自己。

他不知道,再也不知道了。

“霧雲,千雨他一定會想辦法重新喚回你。我很期待,期待和你再見的那天,期待你,了斷我的那天……”

風吹過,吹拂在修羅單薄的身軀上。而那個始終孤獨的人,則雙目閉著,嘴角,帶著一抹看不清的笑。



離開蠱王,千雨往蠱王北方的極寒之地前去,在那裏找到一塊既隱蔽又無人煙,靈力更充足的寶地。取出戒指中的靈石,千雨跪趴在地開始排設,設下那唯一機會的陣法。

翊出現在千雨身後看著他開始排列,張張口,最後還是閉上。翊沒說話,倒是千雨先開口了:“你知道我的第五世,那個叫凱的是怎麼回事,為何我印象全無?”

翊沒有立刻回答,那一世的一切彷彿是場噩夢,不管是對千雨還是對他。長嘆一聲,翊緩緩道:“凱是你的第五世,也是唯一入魔的一世。”

“什麼意思?”沒有回頭,專心排設陣法的千雨擰眉。

“霧星曾說過你不斷在失去情感,失去自己。凱就是無法繼續承受的結合體,也是不斷失去的你最後變成的模樣。”翊緩緩道。

“………”千雨沉默下來,過了許久,他開口:“因為入魔,所以我才會沒有當時的記憶,是麼。”說完又沉默下去,翊也沒開口,因為他知道千雨話並未說完。果然過了會兒,千雨又開口了:

“翊,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如果,這一世的我又再度失去,那我是不是也會變成凱那樣,變的行屍走肉,永無止盡。”

說是問題,但說到後面卻是毋庸置疑的肯定。翊輕輕嘆息,道:“答案,你很清楚。”

“是啊。問題的答案,我再清楚不過。”千雨說著回頭,微微一笑:“因為清楚,所以才會覺得慶幸,覺得自己還是有價值的。”

“千雨……”

“翊,以前我始終認為,修羅是個囂張自負,喪心病狂的渾蛋。但在拿到閻王令後,我突然發現事實遠不是我所想那樣。那個人,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霧星說他死了,起初我還想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涵義,如今,卻看透了。”

“修羅是個孤單的人,不管是他本人還是小育,都是個可憐人。翊,若不是我的身邊有你,有小星,說不定我真的會成為第二個修羅也說不定。”

對翊深深一笑,千雨道:“感謝你的誕生,感謝你的陪伴,感謝你的照顧,感謝有你在身邊。翊,有了你,我的人生完整了一半。你永遠,是我最親的親人,朋友,兄弟。”

“千雨…”深邃的眼中映入的是這人深笑的身影。翊閉上眼,睜開對千雨深深一笑:“我才是。因為有你,我才會覺得自己是真正的人而不是單純的武器,劍靈。是你給予我生命,給予我人生。你永遠是我的造主,親人,兄弟。”

聽到翊說出內心話,千雨又是一笑,然後回頭繼續排設陣法。翊在身後無聲守護,一如前幾世。

這個人,是他的造主,是兄弟也是親人,更是愛人。為了他,哪怕要付出代價,他也要守住這人的魂魄,讓他在未來的一天,重回這世間。

不管代價是什麼,他都會永遠守護,一如當初發下的誓言。

我血雨翊的主人,永遠只有你一人。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距離決戰那天只剩下兩個月不到的時間,這些日子裡,千雨不眠不休的排設陣法,最後終於趕在大戰的前一天完成。

站在懸崖上看著下方龐大的陣勢,千雨垂眼看著被他擺在必要位置上的閻王令,女媧石和灸炎珠,摸摸頭上的冽水珠,他只剩下這個沒擺下去了。

擺上冽水珠的那天,就是他離開的時候了。

放下手,千雨轉身看著遠處美景,最後閉上眼將此景埋入心底,睜開眼,他對翊說:“就讓我們入這幅畫吧。”

“嗯。”與千雨並肩而站,翊將此景映入眼簾。在多年後每每想起此景,他總會想,若當初走錯一步,如今這些結果是不是就不復存在了。

但答案,卻沒有人知道。



隔天,天際方露出一抹白,大戰即刻便開始。

這一天,不只是幽冥道和任天行了結恩怨的一天,同時也是四道入口開啟的日子。在天一亮的瞬間,封印便開始暴躁。朱炎斌,朱炎墨鎮守蠱王,以朱炎賦當年設下的封印為首,結合極兮的三角封印聯合鎮壓住仙魔道封印。因此,蠱王方面實際參與戰鬥的人只剩下朱墨顏和翠兒。

至於瑜兮,他為的只是極兮和霜兒,為了保護他們而參戰。念兮的話則是跟隨任天行對上幽冥道,虞欣,小安和莫清風自然也參戰。但在戰鬥過程中,莫清風明顯心不在焉,和魔將戰的險象環生。

面對任天行等人,霧星領著霧耀,言星和旗下大將和他們對上。雖人數不多,但卻是以一擋百的高手。先不說六到十殿的將軍和魔將,光是一個霧耀就夠讓人頭疼了,更何況是成熟的幽冥鬼王,霧星。

霧星正面迎上任天行,兩人在空中交手,戰的天地因共鳴而震動,地下險些崩裂。瑜兮對上霧耀,以他的修為和實力來說,要和霧耀打的不相上下完全沒問題,就算沒有滅神刀在手,也足以威脅敵方。

念兮,朱墨顏和翠兒對上六殿將軍。念兮一人對付兩殿將軍,滅神刀在他手裡如天降神兵,兩殿將軍光為了防住滅神刀就已耗去不少心神,更別說是對上念兮。

朱墨顏和翠兒各戰剩下的三殿將軍,朱墨顏獨自對上其中兩殿卻絲毫不減威勢,一身不凡實力盡顯而出。翠兒身為侍衛又是純正千鶴出生,實力自不在話下,這一戰和幽冥道將軍打的不相上下甚至遠勝對方。

另一邊,小安和虞欣對付六殿將軍其下的魔將,莫清風則獨自對上死而復生,幾乎成為神厥白氏,實力更勝當年的赤鏈,也就是言星。

刀劍交鋒,戰的電光石火,互不相讓。莫清風面上雖不改色,但心裡卻暗暗吃驚。

想不到幾個月未見,言星的實力竟提升至此,完全不是當初在舊刑部時所能比擬。為此,莫清風也不再留手,拼出全力一戰言星。

面對莫清風變的凌厲的攻勢,言星面不改色,因仇恨而變的赤紅的眼一片冰冷,他左手持無心劍,右手持腰間嗜血紅劍,雙劍舞的密不透風,更無弱點。面對言星這樣的攻擊,莫清風只得憑自己在刀口上過活的經驗和直覺來閃避攻擊,但這樣並非長久之計,很快的,莫清風的手臂就被劃傷。

言星高舉無心劍,在冷冽殺氣凝聚到對高點時,他毫不留情的揮出無心劍。莫清風只覺得一股冷風朝身體四周散開,但這若只是單純的冷風就好了,怕就怕在藏在冷風中的無形攻擊。

舉起刀開始揮舞,舞的密不透風,在發出幾道武器對碰時會有的金屬聲後,莫清風停下攻擊看著冷冷注視他的言星,額角緩緩留下一行血。

由無形殺氣所凝成的無形刃,是無心劍的絕招之一,凝劍矢。

無形的攻擊,防不勝防。無心劍的絕招用來暗殺絕對是最適合的。

“真是危險啊。”抹去留下的血,莫清風撕下衣角一小塊,纏上為了擋住凝劍矢而被劃傷的手,緊緊綁住。

言星頭微仰,居高臨下冷冷瞪著莫清風,眼中已不再有為人的溫度,而是一片森冷。只見他舉起無心劍高舉過頭,然後在莫清風微微睜大的眼中一把揮下。由天生殺氣所凝聚而成的無形氣勁將急忙提刀防禦的莫清風震退,四周岩石在瞬間化為細小碎石。眼看就要傷及莫清風,一記攻擊卻在此刻從天而降,擋住了攻擊。

“紅刃血兵!”紅光之後,浴血之將從紅光中竄出,高舉刀刃來到莫清風身前一把擋下言星無形的攻擊,護住了莫清風。

莫清風抬頭,就見一人手持通體全紅的兵器從天而下,落在他身前和言星面對面,無言亦無語。

“千雨!”莫清風吃驚地喊。千雨背對著他,抬手一揮算是打招呼,他看著眼裡完全沒有一絲溫度,赤紅一片的言星,緩緩道:“小星,赤鏈,今天就讓我們做個了結吧。”

說完,千雨回過頭對莫清風一笑,道:“清風,我和小星需要做個了斷。你和他也有屬於你們自己的結局。你想去就去吧,不要在最後留下遺憾。你和他,並非不可能。心連心,才是你們最大的安慰。”

“千雨……”莫清風不知該說什麼,在他的眼前,蘇銀葉的身影不斷出現,讓他只想拋下一切去見他。

回過頭繼續和言星面對面,千雨道:“去吧。”

咬咬牙,莫清風在眼眶泛淚,視線一片模糊中,對背對他的人一笑:“這裡,就拜託你了。”

千雨擺手,莫清風收回刀掉頭就跑,遠離戰圈。心裡所想的,只有一個人。

希望,還來得及。

沒有回頭,沒有猶豫,莫清風頭也不回的跑了。路上看到的虞欣和小安都沒有阻止。阻止了,才是真正的遺憾。

莫清風跑遠後,千雨舉起手中血雨翊,分開,和言星對視而立。看著眼前這雙目赤紅混濁冰冷的人,千雨輕輕一笑,道:“小星,我們,開始吧。”

言星面無表情看著他,然後嘴角一彎,微微的笑了。他舉起無心劍,在千雨帶笑的眼中,展開了第一場攻勢。面對攻擊,千雨心裡再無其他思緒干擾,他心中清明,過往看不透的如今都看透了。他笑著接下言星的攻擊,順勢一帶,在連番交手中緩緩把言星帶離戰圈。

瑜兮戰退霧耀,赤紅的眼看一眼千雨和言星的方向,沒有多說什麼,只在心裡道:祝你好運。我的,朋友。



遠離戰圈,莫清風使出瞬移來到天蒼山腳下,低喘著看一眼天蒼山,然後毫不猶豫的往其中一角衝,並使出自己的靈力,獲得准許闖過那嚴密的結界,往內部前去。

天蒼山深山裡,蘇銀葉獨自一人踏入天師範圍內,他站在高峰上最後看一眼不遠處的天師大殿,眼中是一片平靜。他無聲輕嘆,腳步蹣跚的進入樹林,來到後山禁地,也就是封印妖魔道的天池。

站在懸崖邊看著下方翻騰的池水,蘇銀葉已是出氣多入氣少,一滴滴細碎雨水滴落,打在湖面上,也打在他單薄的身體上。緩緩仰頭迎面接下雨水,蘇銀葉愣愣看著昏暗的天際。心想,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天師的天空了。

天師,他生長的地方,也是他離開的地方。或許,這一切早已注定了吧。

垂下頭,蘇銀葉看著翻騰的池水,閉上眼,展開雙臂,在身體失去力氣的瞬間,落入池水中。

莫清風闖入天師後一路往後山飆來,當他衝出樹林看到蘇銀葉落入池水時,他大喊:“銀葉!!”衝出樹林,莫清風一躍而起,在蘇銀葉落水的同時也跟著跳入池水,努力的往下游拉住被封印往下拉的人,一使力把人提起,一把吻住他冰冷的嘴。

莫…清風……

清風……

蘇銀葉微睜的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細看他的眉眼,想把他永遠記住。

唇舌微動,蘇銀葉給了這個人回應,但也只有這一下了。

蘇銀葉全身發出一道綠色光芒,照耀黑暗的池水,也照亮的莫清風泛紅的眼。綠色光芒在壟罩住蘇銀葉全身之後,在眨眼間,以極快的速度竄出他的軀體,直竄天際,照耀了昏暗的天際。綠色漣漪橫掃天地四方,照亮了所有人的眼。

也刺痛所有人的眼。

不管是蘇祈殷,蘇冕,蘇楠還是蘇銀荷和蘇銀希,那心連心的椎心之痛,遠比他人更痛苦。

“銀葉…銀葉……”異界,同受感應的蘇銀希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緊抓著胸口衣襟的手是那樣的緊,但無論多悲傷都換不回他骨肉相連的兄弟。

活著的人,永遠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戰場上,當虞欣和小安看到這道光芒時,都不禁停下和敵人對抗的手,愣愣看著。
“怎麼會……怎麼會……”虞欣當場哭了出來,她跪坐下來,埋頭大哭。小安呆呆的看著,無聲落淚。

念兮一刀斬殺敵方邪魔,當他看到這道光芒時,他停下手,和與霧星分開落地的任天行同時看像天師的方向,不語。而在他們身旁,不知何時離開蠱王的朱炎墨,他看著這道光芒,似悲似嘆地低聲道:

“這天,終究還是來了麼……”



把言星引到設下陣勢的山谷,千雨使出紅刃血兵對上言星的冷心無影,碰的一聲催毀部分山谷,兩股極端絕招竟打的不分軒輊。

後退幾步,千雨分開血雨翊要在攻上去時,一道衝破天際的綠色光芒讓他停下動作,愣愣看去。言星也因此光而停下攻擊的動作,和千雨一起看過去,心裡不知為何有股淡淡的悲傷。

看著那道衝破天際又漸漸回攏的光,千雨心裡泛起悲傷,為莫清風和蘇銀葉無解的情。深呼吸把傷痛壓下,千雨回頭看著也看向他的人,在心裡算著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後,即將分離的悲傷充斥全身。

千雨深吸氣,道:“屬於銀葉和清風的舞台已經落幕。小星,如今也到了你我落幕的時候了。”

深深的,溫柔地笑,千雨輕聲道:“就讓我們,來結束這一切吧。”
正文 第八十章End
“就讓我們結束彼此的恩怨吧,赤鏈。”看著眼前的言星,千雨對佔用他身軀和意識的赤鏈道:“從前欠妳的,我無以回報,只能讓妳解脫。赤鏈,我不會再讓妳越陷越深的,請妳再等等,很快就好。”

言星,或者該說是赤鏈,他赤紅的眼看著面前表情平淡,但神情卻是真誠嚴肅的人,緩緩開口:“莫拉,你真的變了。你變的比從前,更有溫度,也更溫柔了。是他改變你的嗎?”

“是。”對他一笑,千雨笑的十分幸福的說:“因為有他,我才能從解脫。他曾說過,對他來說永恆是空談,只有我千真萬確的存在,才是他所要的。這一點我也是相同的,因為有他千真萬確的存在,所以我才能擺脫黑暗。”

“那你現在快樂嗎?”赤鏈微微一笑,道。

“快樂。”對他深深一笑,千雨道:“從前,妳是我快樂的泉源。如今,小星是我的一切,我的喜怒哀樂,都由他一手掌握。他笑,我就笑。他哭,我就哭。我們,是一體的。”

“這樣啊。”閉上眼,赤鏈睜開眼,對千雨笑著說:“你能夠擺脫過往的束縛,遇上一個真誠待你的人,我為你感到高興,我的朋友。”舉起無心劍,赤鏈很溫柔,很溫柔地笑了:“現在,就讓我們來結束一切吧。”

“好。”舉起血雨翊,千雨同樣笑著說:“就讓我們一起做個了斷。我的,朋友。”

話音一落,千雨和赤鏈同時動作,無心劍與血雨翊再半空中交會,擦出絲絲火花。一把擋下赤鏈的攻擊,看著眼前人的樣貌和從仇恨中漸漸擺脫的人,過往的一幕幕從眼前流過,不管是莫拉還是赤鏈。

莫拉與赤鏈,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如今攜手相伴一生的,該會是他們。但莫拉死了,赤鏈也死了。他雖為莫拉轉世但卻不是他本人,屬於莫拉的那一魂,他會交給赤鏈,讓他們圓了前世的遺憾。

把人引到山谷深處,在看到不遠處的陣勢後,千雨和赤鏈在半空中交換位置,然後使出全力一把將人打落,就落在陣勢中央。

腳尖碰觸到陣法瞬間,一股清聖強烈的靈氣形成一道又一道的繩索綑綁住赤鏈,讓他動彈不得。或許是靈氣強烈到足以壓制赤鏈,他的意識消沉,而被壓制許久的言星的意識也隨之回籠。

意識恢復後,言星看一眼動彈不得的自己,然後把視線移到千雨身上,道:“千雨,這是怎麼回事?”

千雨看著他,緩緩道:“這是逆天返生之陣,是為你設下的陣法。”

聽到逆天返生,言星瞪大雙眼,開始劇烈掙扎:“你怎麼會設下這陣法?!快破壞掉,不然你會…!!”逆天返生之陣言星並不陌生,他也從霧星那裡得知這種陣法。知道這是以生命為代價換回死人的陣法,如果千雨設下陣法,那他會死的!

“快住手千雨!我不許你這麼做聽到沒有!”

千雨看著朝他怒吼的人,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小星你永遠是個溫柔的人。我設下此陣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走過去,手覆上言星冰冷的臉頰:“為了你我無須顧忌的未來。”

“說什麼蠢話!沒有你哪還有什麼未來!”言星心裡十分焦急,拼了命想掙脫繩索,但越掙扎綑綁就越深越緊,根本動彈不得。他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試著勸千雨回心轉意:“千雨,聽我的,不要拿自己開玩笑。我這個樣子也能活得好好的,就算身體冷了點也還是活著,你和我還是可以永遠在一起的。”

“所以,我求你不要拿自己來冒險好嗎?”言星近乎絕望地看千雨,心裡希望他能夠放棄,但深知他性格的他內心又十分清楚,這人,不會輕易放棄。

果然……

千雨確實不為所動,他的手貼著他的臉頰,平靜的看著他,緩緩道:“逆天返生,是以自身為代價換回死去之人的逆天陣法,違反天地間的自然法則,被列為禁術。”

“要啟動逆天返生除了五千顆難尋的高級靈石,還需要四項物品,更準確來說是五項。女媧石,上古時期女媧捏土造人後所煉出的奇石,意在重鑄潰散的肉身。灸炎珠,冽水朱,人體內存在火與水,這兩項元素是或不可缺的存在。閻王令,操弄生死,要換回已故之人的魂魄,閻王令是絕對必要的存在。”

“至於第五項,”對言星一笑,千雨沒有任何遲疑,甚至心甘情願,緩緩道:“就是施術者的魂魄。”

言星不敢置信地看著千雨,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在他的注視下,千雨取下頭上髮髻的冽水珠,轉身走到那空蕩的位置,拿著冽水珠的手伸出去,在言星睜大雙眼的目光中深深地一笑,道:“小星,為了你,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哪怕代價是我自己,我也要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

握著冽水珠的手攤開,言星眼眶欲裂,嘶聲大吼:“不要!!!”

冽水珠碰觸到陣法的瞬間,逆天返生之陣正式啟動,強烈而刺眼的光芒延著陣勢外圍緊緊包覆,形成一股攻而不破的牆,不管是裡頭的人還是外面的人都進不去出不來。

逆天返生之陣一旦啟動就停不下來,除非他達成目的。換句話說,從開啟的那一刻開始,千雨和言星就沒了退路。

意識逐漸模糊,言星痛苦地看著站在面前的千雨,在身上力量被抽走,眼睛快要闔上之際,他卯足氣勁嘶聲大喊:

“千雨!!!!!”

“嗯,我在呢。”看著失去意識的人,千雨走過去拉住他的手,笑著道:“我一直都在。”

看著一旁漸漸顯露出型態的,被拿去和言星相融的赤鏈的屍體,千雨開始覺得身上的力量漸漸被抽走,同時被抽走的,還有靈魂。

抬起頭,千雨看著被光芒包覆的天空,當他看到赤鏈與莫拉終於攜手相伴後,他欣慰地笑了。

心滿意足,了無遺憾地笑著。



失去意識後,言星只覺得身體似乎有一部分被拉走,但卻又有一部分正逐漸回到自己體內。他不知道被抽走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回歸的是什麼,此刻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

千雨。

猛的睜開眼,言星愣愣地看著用手撐著地的自己的雙手,他抬起手看了看,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衣,然後立刻想到以身犯險的人。“千雨!”

緊張地四處搜尋,不管自己身上的變化,不管束縛他的繩索,不管自己身上發生的事。言星此刻心心念念的人只有一個,當他看到倒在後方的人時,他當即手腳並用的爬過去:“千雨!”

把人扶起來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臂彎裡,言星看著面色蒼白幾乎沒有血色,體溫一直在喪失的人。抖著手摸上他的臉,眼眶泛淚,一滴淚水就落在千雨沒有血色的臉頰上。

感受到一滴溫熱的淚水,千雨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微微抬頭看著上方樣貌恢復成十年前,那個尚未被捕入獄,乾乾淨淨的言星。動動嘴角,千雨扯出一抹笑容,手艱難地抬起,覆上言星有了溫度的臉頰,動動嘴想說話。

手覆上千雨冰冷的手,言星迫切的想讓自己的體溫溫暖千雨不斷失去體溫的身體,“千雨…千雨你要撐下去,我馬上救你,等我,你要等我……”

緩緩搖頭,千雨深吸口氣,困難地發出聲音:“小……小星…我、我……”他的聲音很低,很低,言星靠過去,咬著唇忍著淚水聽他說:“小星……我…我愛…愛、你……”

“我……愛……你……”話音尚未落下,覆在他臉頰上的手失去力氣滑落,言星急忙捉住他的手按在臉頰上,哽咽道:“我也愛你,我也愛你啊,千雨…所以…所以你快起來,快起來和我說話,別睡著啊……”

搖搖沒了反應的人,言星無法接受事實的喊:“醒來,你快醒來!不要離開!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卻要離開,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不能!!”

“你說過要和我一起面對未來的,如今你怎麼可以自己走卻留下我!要走,就一起走!沒有你的未來我也不會獨活!”也不管無心劍去哪了,言星眼角看到落在一旁的赤鏈的赤血之劍,他一把抓過拔出鞘,鋒利劍鋒抵在脖頸,低頭看著千雨的容顏,言星流著淚水微微一笑,輕聲道:“等我…”

說完,手一用力就要往脖子抹去。但一動作就被兩股力道拉住,言星睜開眼往右邊看去,就見無心蹲在他身旁,手緊緊抓著他持劍的手。在往一旁看去,翊緊緊抓著他要往脖子上抹去的劍鋒。看著言星淚眼迷濛,不解的神色,翊沒有鬆開握劍的手,緩緩道:“他犧牲自己,可不是要讓你這麼對自己的。

“小星,我想要告訴你,千雨並沒有死。為了你,他也不會讓自己就這樣死去。”翊一本正經地緩緩說著,言星聽了睜大雙眼,鬆開握劍的手抓住翊的袖子,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抖著聲音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千雨他,他真的沒有……”

“沒有。”把赤血之劍放在一旁,翊低聲道:“我和千雨之間並不只有血的契約,還有更深的靈魂。只要我還在,千雨的魂魄就不會消失。總有一天,他會再醒來的。”說著,翊從懷裡掏出雌雄雙鈴,放在言星發抖的掌心,道:

“這是千雨交給我的。他讓我交給你,和你說,等他醒來時,你要為他重新繫上雄蠱鈴。”

低看著手中的雙鈴,言星側頭看著毫無動靜的千雨,抹去淚水,道:“我會的。等你醒來的那天,我一定會為你繫上雄蠱鈴。但同樣的,你也要在為我繫上雌蠱鈴,要記得喔,千雨。”

徐風吹過,吹拂在在場眾人身上。言星抬頭看著過去一天,重新露出黎明的天,眼中是對千雨深深的思念。

他收起雙鈴,把千雨抱了起來,走出設下逆天返生之陣的山谷,踏上另一段旅程。期間,翊和無心無聲的跟在他後面,陪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他尋到一處山洞,把千雨安置下來。

不管山洞四周的冰層,言星把千雨放在冰床上,在旁邊蹲下,無聲地看著,無言無語。



在逆天返生之陣開啟到他完成任務,那些啟動陣法的必備品在結束後紛紛回到自己原本主人的身上。

霍笙正悠哉的逛大街,突然感覺到脖子上有異樣感,他停下腳步,摸了摸脖子,發現自己平時帶著的東西居然回到身上後。他愣了愣,然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回家。

蠱王內,結束一場大戰正抱著孩子的瑜兮看著手裡的火紅珠子,眼裡閃了閃。霜兒看到他手裡的灸炎朱,好奇的抓了過來,拿在手裡好奇地盯著看。瑜兮低頭看他,拿過他手裡的珠子用繩子串起。瑜兮把灸炎珠戴到霜兒脖子上,看著他抓起來把玩的模樣,眼裡閃過一抹笑意,然後是深深的嘆息。

閻王令回到豐都的地底的神祕空間中,還待在豐都的修羅立刻感應到閻王令的回歸,他抬頭往蠱王的方向看去,輕笑:“看來你還是這麼決定了啊。也罷,你自己不會後悔就成。”

轉回頭,修羅看著遠處的豐都皇城,近似喃喃自語的說:“到目前為止都和神魔錄寫的一樣,只要在一段時間,我就可以完全擺脫神魔錄的控制。霧雲,你可要趕快醒來唷—”

冰藍的眼中,是一抹看不清的嚮往。



冽水珠回到千雨身上,但這人卻醒不過來。言星要有惆悵有多惆悵。他留下翊在這守護千雨,自己則帶著無心劍離開,往屬西前去。

屬西是千雨的家,他最愛的人都在那。為了千雨,他必須守護屬西不讓他受到傷害。保護千雨最愛的土地,也保護他們的家。

再次踏上屬西土地,言星心裡的感覺十分複雜。從前,他是以活屍姿態行走人間,如今,他卻是以活人模樣再度踏上這片他出生的土地。

原來活著,是這麼好的感覺。

可以自由呼吸新鮮空氣,感受到溫暖,感受到痛楚和悲傷。

這些都是活著的證明。

進入皇城,言星一路直奔自己在草原的家。看著自己熟悉的草原和榕樹,看著自己不變的家,言星站在外頭看著屋裡的父母注意到異樣跑出來。看著他們看到自己而露出的吃驚,不敢置信和破涕為笑。

言星對他們露出一抹笑容,走過去:

“我回來了。”
正文 後來(上)
那場大戰之後過去五十年,這五十年間發生許多事。

言星回到屬西和父母相認後就去見了傑斯和清寧,看到他,他們兩人都十分高興。蕭衛之也看到了他,又哭又笑的看上去十分滑稽,但言星卻感到高興。

這是真正關心你的人才會有的反應。

見到傑斯和清寧後,言星提出要求決定入朝為官,前往邊關駐守,為千雨守護這片土地。傑斯知道他的想法後決定幫他一把,但這件事卻不是那麼好處理,光是言星的身分就夠頭疼的了。

首先,屬西無人不知言蕭就言星一個獨子,再來言星十年前就死了,現在又冒出一個叫言星的是要嚇誰。長的一樣已經不好解釋,如果連名字都一樣大概城裡的人又要以為是冤魂作祟了。

為了解決這個難題,言星決定戴上面具,對外宣稱他面目毀了大半,在外流浪一段時間,因為誤打誤撞闖入草原而被言蕭救起,就住在他家。

當然,這種狗血的老掉牙劇情有誰會信,不過很不巧的,就真的有人信了。

當然也不是相信這老掉牙劇情,而是相信他的實力。

要入朝為官成為武將,實力是最重要的,所以蕭衛之決定讓言星和他演一場戲,一場瞞騙他人矇混過去的狗血劇情戲。

在屬西,身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讓人信服的實力。

蕭衛之在朝上也是有名的武將,他讓言星和他對打不是沒有原因,一方面是為了幫他,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測試他的身手到底進步到什麼地步。

一場沒有留情的對決就在眾目睽睽中展開,當然,最後獲勝的還是言星。

言星用自己的實力贏得信服和職位,入朝為官,每天早上跟著將軍侍衛一同進校場開始一天的訓練。不過這些訓練雖然累人,但言星卻沒感覺到多少疲憊,因為力量還在他身上。

赤鏈雖然被千雨用逆天返生之陣剝離他的身軀,但她的力量卻沒有離開,而是成為言星真正的力量。每逢邊關面臨戰事時,言星都會毫不猶豫的接下重擔,前往邊關一擋外來侵襲的軍隊。

他憑著一身實力和無心劍以及赤血之劍以一擋百,很快的便給自己闖出名號。

不過言星不喜歡那個名號就是了。什麼鐵面將軍,看著都覺得難聽。

這五十年裡發生的不只這些。最值得高興的,便是張明和和何必安都從昏迷中醒了過來。雖然張明和黑髮變白髮,但身體強健完全無大礙。何必安醒來後變得癡傻,但經過一段時間後神智卻有慢慢恢復,現在幾乎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當然最勁爆的莫過於虞欣成親的消息。說來這虞欣也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強上男人不說,對象居然還是何必安的二子,霍笙。據說何必安的另一人格霍鶿知道此事後還衝回樂兮和虞欣在大街上大打出手,聽說毀去不少房子。修補的金額被霍家大少霍堅看到後,霍笙還差點命都沒了,躺在床上養傷大半月。

或許是受到虞欣和霍笙的刺激,朱墨顏參加完婚禮後回去沒多久也和翠兒完婚,把他這個未婚妻娶回家。聽說後來還生了個小男孩,霜兒整天圍在小孩旁邊戳他。當然幾年後,被戳的對象變成霜兒。

虞欣成親那天他去了,也看到了何必安和張明和,還有瑜兮一家,還有許久不見的莫清風。看到莫清風變的消瘦的模樣,言星心裡並不好受。蘇銀葉走了,莫清風因為遺憾而自責,沒事的時候總守在天池邊,誰去勸他都沒用。

小安也長大了,變成一個風度翩翩的英俊青年。他長時間在外遊歷,甚少回樂兮,是後來步入中年後才在樂兮好好定居下來。

站在高峰上,言星沒有任何變化的容顏帶著淡淡的憂傷和孤寂,他琥珀色的眼看著遠處即將落下的夕陽,眼裡是惆悵。

五十年了,張明和,何必安,虞欣,莫清風,蕭衛之和清寧公主,早已不在人世。曾經的朋友一一在自己面前老去最後死去,這種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看著自己的父母在面前離去,這種感覺更難受。

一一送走自己的父母和朋友,如今屬西也只剩下言星和傑斯這兩位知道那些人存在的人了。孤獨,在夜深人靜時獨自飲酒品嘗,悲愁萬千。

清寧公主死了,傑斯卻還活著。因為詛咒和嗜血狼人的血統,傑斯的生命比人類還長,但實際上他有多希望自己能和清寧一起去了。但這是不可能的,只要詛咒不消失,他就無法自盡去找他鍾愛一生的女子,只能忍下孤獨和悲傷,安靜的送她走,然後在每年忌日時去陪伴她。

孤獨的滋味,並不好受。

言星低低嘆息,他轉身下了山谷,來到一處山洞中,看著冰床上始終沒有醒來的人,眼底是深深的哀傷。

千雨……

“千雨。”蹲下來,言星握住他冰涼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低聲道:“千雨你怎麼還沒醒呢?五十年了,你已經睡了五十年,有許多事都在這些年裡改變,你在不醒來會錯亂的,所以要快點醒來喔。”

“千雨,我很想你。這些年裡我除了等待,所嚐到的就只有孤獨和悲傷。你一天不醒,我內心的自責就會更深,更重。一直以來,我始終認為是我害了你,若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你知道我有多希望時間能夠倒轉,讓我有足夠的時間改變一切。”

“但這不可能了。流逝的時間再也回不去。我只能像這樣每天祈求,祈求你快點醒來,不要再讓我獨自一人了……”額頭抵在千雨冰涼的手上,言星閉著的眼中隱忍著淚水,心裡是對這人的思念。

讓人發狂的思念。

離開了山洞,千雨最後回頭看一眼躺在冰床上的人和終日守候在側的血雨翊,然後離開。

但等他下次在來時,卻發生了件足以讓他發瘋的事。

不見了!千雨不見了!!

這認知如晴天霹靂般劈在言星頭上把他烤的內外都熟透,他瘋了一般開始四處尋找,但不管怎麼找就是沒有千雨的蹤影,就連血雨翊也一起失蹤。

“你冷靜點。”就在他準備衝出去翻天覆地的找人時,無心的一句話讓他冷靜下來:“翊留下了線索,說千雨沒事,現在和他在一個和這裡完全不同的異界。”

蹲在冰床邊,無心拎出一小角的碎布,瞇起眼仔細研究後,對言星說。

“異界?”言星走過去在他旁邊蹲下,取過他手裡的碎布看。

“是啊。如果沒猜錯,那異界該是莫清風他們去找任天行本體時到的那個異界。”無心說。

“那我們快去!”一聽是這樣,言星站起來道。

“等等,這些只是猜測,如果不是你要的該怎麼辦?”無心仰頭看他,道:“在說我們也沒能力去那裏。要離開這個空間只能找到擁有劃開空間界限的人,我們要上哪找人?”

“就算不是我也要去!”言星把人拉起往外走,道:“任何地方我都要去找。至於你說的那個異界,我想朱墨顏或許知道,現在我們立刻去蠱王!”

被拖著走,無心搔搔頭,道:“你還真是說行動就行動。但誰讓你是我劍主,我這個劍靈也只好陪到底了。”

“那當然。”也不廢話,言星拖著人急匆匆的往蠱王衝去,費力闖過蠱王的毒陣直達內部後,直接找上朱墨顏。

“你說前往異界的方法?”朱墨顏驚訝地看著言星,擰眉道:“怎麼突然問這個?”幾刻鐘前突然接獲消息的他匆匆趕來,見到了闖過毒陣的言星,知道他這麼亂來後沒少唸他。

“千雨失蹤了,根據翊留下的消息,他可能就在你們去過的那個異界。”言星焦急地說著:“墨顏拜託你跟我說要怎麼去異界,我、我都快急瘋了!”

“冷靜點,冷靜冷靜!”連忙把人安撫了,朱墨顏道:“不是不告訴你,而是那個地方太危險了。我們的力量在那完全用不得,一旦使用還會受到女媧設下的禁錮牽制。在說那裡還有個食人怪潛伏其中,危險萬分啊!”

“就算危險我也要去!”言星十分固執地喊,然後瞪著眼睛和朱墨顏大眼瞪小眼。朱墨顏錯愕地看著他,老實說言星那一吼讓他有點吃驚,同時也才知道原來這人那麼固執,以前怎麼都沒注意到?

不知道是言星的眼神攻勢起了作用還是瑜兮的突然出現和冒出的話,朱墨顏洩氣般的妥協了。

“我會陪他去。”瑜兮背著霜兒出現,淡淡道。

“這……”看看瑜兮又看看言星,朱墨顏很洩氣,只得妥協:“好吧,我就和你說怎麼去。首先,你必須到天師去找掌門,只有他有辦法送你們去異界。”

“天師?”一聽他這麼說,言星立馬回頭:“我立刻去!”

“等等等等!”急忙把人拉住,朱墨顏說:“你不知道天師在哪怎麼去啊?在說天師被結界包覆你根本進不去,除非是受到允許。”

“那怎麼辦?”言星一聽急了,好不容易探到方法,如今只差臨門一腳卻又遇到難題,怎麼想怎麼嘔氣。

“放心,我有辦法送你們去。來,把手給我。”握住言星和無心的手,瑜兮走過來搭上去,同時搭上的,還有一直趴在瑜兮背上的霜兒的手。看著這隻白嫩的小手,朱墨顏眨眨眼,抬頭:“霜兒啊,你把手放上來幹嘛?”

“我,去,去。”霜兒眨眨眼,不是很利索地說。

頭痛,“霜兒啊,去那裡不是玩的,你乖乖留在這,你爹會陪小星去的。再說了,異界你不是去過了嗎?”

“靖,阿靖。” 霜兒顯然不樂意。

扶額,朱墨顏只得勸道:“霜兒,我知道你想阿靖,但這次不是去玩的。你乖乖留下來好不好?”

“…………”霜兒面無表情的看著朱墨顏,眼裡的情緒讓朱墨顏直覺不妙,但瑜兮隨即放上來的手卻讓他安心下來。只見瑜兮把手放在霜兒頭上,道:“聽話,留下來陪你娘親。”

抬頭,霜兒仰著小臉看著瑜兮,瑜兮低頭看他,眼裡是只對他才有的慈愛:“霜兒,乖乖聽話,你想見那個叫阿靖的人,爹會幫你看他的。”

眨眨眼,霜兒看著瑜兮一會兒後才慢慢點頭。知道他妥協了,朱墨顏又牽起言星和無心的手加上瑜兮,使出瞬移送他們直達天師內部。

進入天師,言星首先就去見了掌門蘇銀希。當他看到蘇銀希那張熟悉的面孔時,他瞳孔縮了一下,聽到他的詢問才趕緊回神。

“我想請你送我們到異界。”言星把千雨失蹤和得知他們所處異界的事全部告知,蘇銀希聽了之後雖沒有什麼反應,但言星卻看到他眉宇之間細微的變化。

“我知道了。”蘇銀希聽完後沉吟片刻,道:“我會送你們去。但那裡不是個簡單的地方,我建議你們先休息一晚,精神體力恢復到最好狀態後再去。”

“這……”言星心裡焦急,但聽了蘇銀希的話後還是同意了:“好吧,就麻煩你了。”

微微一笑,蘇銀希喊來門人送他們到客房休息,讓他們好好休息一晚。言星收回無心劍去房間休息,瑜兮也回房去養精蓄銳,等著黎明到來。
正文 後來(下)全文完
看著下方和自己記憶中完全不同的景象和建築,言星心裡有止不住的好奇和終於來到這裡的興奮。

他終於,來到異界了!

言星感受吹拂在身上的寒風,琥珀色的眼盯著下方陷入黑暗中,燈火闌珊的城市,心裡是焦急。

千雨,千雨會在這嗎?

無心站在他身旁陪他看城市,而在瑜兮身旁,兩名長相十分相似,幾乎要讓人以為是孿生子的兩青年,眼裡興奮而激動的看著。

“原來這裡就是祖爺爺和叔叔居住的世界啊。”其中一名青年笑嘻嘻地說:“果然是和我們那裡完全不同的世界呢。”

“是啊。出乎意料的先進和美麗。”青年身旁看上去比較沒表情的青年感慨道。

言星朝他們看去,那兩名青年,自然是當年隨蘇銀葉到屬西的兩堂弟蘇冕和蘇楠。早上準備出發時,蘇冕和蘇楠突然出現說他們也要去,見此,言星自然是看隨後出現的蘇銀希,見他沒有反對,他也就沒多說什麼。

不過說實話,蘇冕和蘇楠的實力很不簡單,他們的修為已經可以讓他們輕鬆使出九天普霖中,能後劃開空間的空無。也因為這樣蘇銀希才敢放心的讓他們來。說來,要回去還得靠他們呢。

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後當然遇到一連串的問題,首先,語言不通。直到現在,言星還是想不透那些個語言是什麼意思,他有聽沒有懂啊。

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言星等人只好很苦逼的一個一個地方找。無心也被叫出來試著感應他的死對頭,翊的氣息。雖然百般不願意,但無心還是乖乖照做了,誰讓言星心繫千雨安危,不找到人這傢伙就別想睡上一覺了。

不過這一找還是有用的,無心帶著他們去找感應到翊氣息的地方。直接跳到人家屋頂上越屋而過,抄近路去找人。當然言星他們絕對不會知道他們也被列入靈異事件中了,等到後來知道時也已經太遲了。倒是蘇銀希聽說了,不禁回想起自己曾被當作動感超人鬼影的事,不禁悲從心來。

至於是悲什麼就不多說了。



費了一番功夫,言星總算如願以償找到那個占據他心頭,讓他吃不了睡不了的人了。

緊緊抱著猶在昏迷中的人,言星喜極而泣,尤其是聽到翊說千雨有醒來後,心裡的喜悅更甚。抬頭,言星對那個長的和蘇冕蘇楠哥倆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頻頻道謝:“謝謝你幫我照顧千雨,我該怎麼報答你才好,沒有什麼可以表達我對你的謝意了,我……”

抬手,那個人說:“舉手之勞而已。再說他曾救過我,我照顧他也無可厚非,算是還了人情。”

深深一笑,言星對他說:“謝謝你了,吳靖先生。”

“不客氣。”吳靖淡淡道。面對他的冷淡言星沒有什麼反應,因為他知道這人外冷內熱,尤其是知道他和蘇銀希,還有和蘇冕蘇楠可能的關係後,心裡除了對這人的感謝,也有為他們的無奈。

蘇銀希和吳靖,因為蘇銀葉的死而不得不分離,分隔兩地思念彼此。在加上,如果蘇冕說的是真的,吳靖真的是前任天師掌門蘇嬰的轉世,那他就是那兩兄弟的父親。

知道蘇嬰在蘇冕還很小,蘇楠都還在他娘的肚子裡時就去世後,言星由衷希望在這待著的這段時間裡,這父子三人可以好好的敘舊,好好的相處,以了失去父親多年的遺憾。

在這裡待著好幾天。期間,言星兩次對上朱墨顏口裡說的‘食人怪’,根據那叫倪焱琰的青年說的,那怪物名喚非人類,顧名思義,非人亦非怪,絕對是遊走兩界之間的怪物代言人。打都打不死,重傷還能爬起來,除非遇上腐朽嚴重的,那種非人類還比較好應付點,但若遇上腐朽不多,甚至十分完整的非人類,那就得看運氣了。

腐朽嚴重和完整的非人類,倪焱琰將其分類為年老和年輕,其實這樣分類也沒錯,年老的真的比較好打。

言星在這名為日本的城市裡遇上過一隻年老的非人類和一隻年輕的非人類。在這充滿禁錮的地方,言星費了一翻功夫才把他們解決掉。但奇怪的是,他對這些非人類有種厭惡且熟悉的感覺。那種感覺除卻蘭葉他們,就只有對氏族才有這樣的感覺。

想到氏族,言星突然發現這些非人類和氏族還真有那麼點相似,打不死不說,那腐朽狀態也很像是受到詛咒的侵擾。尤其是聽到吳靖說血雨翊可以輕易解決非人類後,這種想法就更確實了。

而這個想法也在蘇楠在某天抱回一名少年非人類後更加證實了一件事。

非人類,是由人類所變,而那些人類就是氏族。

當翊說出這段話後,倪焱琰和名喚小昱的男子倒抽口氣,蘇楠和蘇冕蹙眉,瑜兮沒有表情,言星臉上是嚴肅。

“氏族,本來就是由一群有著不凡能力的人類族群所組成。在最初受到詛咒的時候,除卻王族,精靈,幻族神裔和嗜血狼人,剩下的,不過就是人類。”翊仔細看著沙發上被五花大綁,尚在昏迷的少年,道:“本來這些人類族群的根據點是以王族皇城為中心建造居住,但在修羅.靈襲擊後,這些族群便消聲匿跡,就連王族也失去蹤影。當然,庫羅特斯是例外,他們被妖魔之王救走後就一直居住在妖魔道。”

“剩下來沒被驅逐的氏族稱他們為被淘汰的氏族,我想,現在盤據在這個世界各地的非人類極有可能就是被驅逐的氏族們。”看著他們震驚的模樣,翊緩緩道:“這些氏族僥倖活了下來卻又到了陌生的世界,詛咒的侵蝕加上他們的無助和絕望最終失去自己的心,變成半死不活的模樣。”

言星聽了之後沉默,片刻後開口:“如果你說那些非人類是當時被驅逐的氏族,但王族有沒有可能也在這個世界?”

“有可能,或者該說是正確的。”翊轉頭看著眼前昏迷的少年,擰眉:“也許,他就是王族成員。”

“什麼?!”

“你說什麼?!”

這兩聲分別出自於言星,蘇楠,倪焱琰和小昱。尤其是言星和倪焱琰,這消息絕對堪比驚雷,轟的一下把人霹的外焦內熟了!

“翊你說的是真的嗎?!”言星走上前在他身旁蹲下,看看少年,問:“你從哪看出來的?”

“他的力量,和其他非人類不同。”握上少年溫熱的手,翊蹙眉道:“他的溫度也和其他非人類不一樣。光憑他可以讓自己恢復心智這點來看,極有可能是他的血緣作祟。”

“血緣?”

“這只是我的猜測,等他睜開眼睛就知道了。”翊起身,道。

“眼睛?”倪焱琰和小昱很疑惑。言星卻是了然,霧雲既為幽冥鬼王也是氏族統領,他們眼睛是最獨特的。只要少年的瞳孔顏色和霧流霧雲是一樣的,那就幾乎可以確定他王族的身分。

言星把這件事告知倪焱琰他們,說完後,翊對蘇楠說:“你必須在其他王族尋來前把他放回去,否則會很麻煩。”

“怎麼說?”蘇楠覺得很奇怪,言星這些年除了守著屬西的同時也在尋找王族,現在少年可能是王族,為甚麼還要放回去。

知道他的想法,翊和他說:“少年的王族身分確定後接下來事情會好辦些,要和其餘的王族成員達成協議就必須先釋出善意。把人放回去是多了籌碼和他們談判,否則他們自己尋來,以他們的力量會對我方不利。”

點點頭,蘇楠知道他的意思。在這個有著禁錮傑界的世界,只有非人類可以自由使用力量,這對他們無疑是種威脅,尤其他們各個都有打不死的特性,在無法使用力量的情況下更添危險。

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之後言星,瑜兮千雨和翊以及蘇冕就暫時離開吳靖的住所,去外面尋找一件重要的東西。

千雨意外來到這時弄丟了冽水珠,言星和瑜兮費了不少功夫來尋找,最後終於在一座雪山上找到,當然找的時候蘇冕也幫了大忙。他拿了千雨一根頭髮使用天師道術來尋找,翊背著意識有稍微清醒點但仍沒醒來的千雨跟著言星他們一起去,好不容易找到正要返回時卻遇上一場意外。

他們遇上了三名非人類的襲擊,只是他們的運氣很不好,因為這三隻都是年輕強壯的非人類!

“吼吼吼吼吼—!!”震耳欲聾的嘶吼讓言星和蘇楠皺眉,就連瑜兮眉宇也微微蹙起。翊擰眉摀著千雨的耳朵,把千雨交給蘇冕自己就要上場。

“翊!”蘇冕擰眉低喊。翊回頭看他,道:“我的能力可以輕易解決非人類,無須使用力量,只要輕輕一劃就成。”

“我幫你。”言星手持無心劍上前,抽出腰上的赤血劍和翊並肩而立。瑜兮拿出長槍上前,意思不言而喻。

三人同時看一眼對面的三隻非人類,然後在腳尖一動時各自挑一名非人類開始對決。

這一仗打得驚天動地,不使用力量憑著身手,言星也和對方戰的不相上下。和翊對上的非人類似乎知道他手裡血刃的力量,頻頻閃躲翊的攻擊藉機攻擊他。翊見狀暗自擰眉,出手更不見留情。

另一邊,瑜兮戰得十分輕鬆,雖然他的修為受到壓制,對方也是個打不死的氏族非人類,但憑著瑜兮強大的修為和不容小看的身手,很快就佔了上風。瑜兮閃身來到那名非人類後頭扣住他的腦袋,不費吹灰之力的往翊的方向扔,翊見狀刺出手中血色兵器,一把貫穿非人類的心臟。

“啊啊啊啊!!!”非人類發出慘嚎,接著就如灰炭般消失在空氣中。另外兩名非人類見了瞇起眼,他們對看一眼達成共識,使出自己的力量。面對從未見過的力量,言星謹慎應對,同時也從交手中更加確定他們就是被驅逐的氏族。

一場仗打下來,言星他們完全是佔了上風,翊很快解決非人類,期間,非人類還想襲擊蘇冕和千雨,但攻擊都被蘇冕擋下。看到蘇冕的身手,言星不得不說他是真的很強。

手中雙劍抵住對方的攻擊,言星一使力把攻擊他的非人類格擋開,一腳踢在他腹部上往血雨翊的方向推,一把貫穿。看著被貫穿身軀的非人類,本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不料對方竟在化為灰燼前使出全力重擊腳下雪地導致山崩!

“千雨!”厚雪崩落,蘇冕和千雨一同摔了下去,瑜兮見狀立刻過去拉住蘇冕但卻拉不住千雨。只見千雨從高崖上落下,在即將摔落厚雪之際,翊出現抱住他,一轉身,讓自己當墊背先落地。

“千雨!!”言星見他掉下去,他鬆開插在厚冰層裡無心劍一躍而下。

“嘖!”見狀,無心變作人形也跟著跳下,去救言星。

懸崖邊上,瑜兮讓蘇冕站穩腳後往下看,銳利的眼在雪推中搜尋。

下方,言星掉入雪推後就一直順著崩裂的雪往下滑,他不時的探出頭尋找千雨,當他看到人後立刻毫不猶豫的衝過去拉住他的手想把人拉出來,但卻又被緊接落下的雪埋住。

“言星!”跟著跳下的無心立刻找到言星把人扛著竄出雪推,努力往反方向走卻又被雪埋。無心再度衝破積雪,拼命拉著言星往上走直到又被雪埋住。翊拉到千雨後同樣背著人拼命往上方走,但卻頻頻被雪埋,如此反覆,饒是他們這些劍靈也不禁感到疲憊。

言星的意識在幾次被雪埋的缺氧中越來越模糊,最後昏迷過去。昏過去前,他依稀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喚。

“小星!!”

千雨……

意識消失,失去意識的言星以為自己得幻聽,但實際上他非但沒有幻聽,聽到的聲音反而是真實的。

在翊被雪埋後,他背上的千雨卻醒了過來,徹底的清醒。他深邃的眼一睜開就看到了被雪埋沒的言星和無心。見狀,他當即握住因他醒來而變為武器的血雨翊,衝破積雪一躍而起。

千雨帶著火紅得血雨翊直衝天際,瑜兮和蘇冕立刻看到了他。蘇冕眼裡是吃驚和高興,瑜兮眼裡則是喜悅和讚賞以及欣慰。這個人,總算醒了。

千雨凝聚血雨翊的怨氣到最高點,不管身上隱隱壓制的禁錮直接往下劈,劈開了因山崩而高高隆起的積雪。

劈開積雪,在半空的千雨一眼看到了昏迷的言星,他鬆開血雨翊跳下,跳入雪中抱住言星一躍而上,五指成爪扣住崖壁上突起的石子,低頭看著懷裡的人。看著言星一點變化都沒有的眉眼,千雨眼中是深深的思念和喜悅。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千雨抱緊他低聲道:

“我回來了。小星,我回來了…”

下面,被千雨丟開的翊在落地時化作人形拉過同樣昏過去的無心,抱著人縱身一躍扣住崖壁上突起的石子。看著失去意識的無心,第一次,翊有了千雨之外,對他人的擔憂。



那之後怎麼了,答案不言而喻。

醒來的言星看到千雨醒了自是喜極而泣,五十年來的孤獨和思念在這人醒來的那刻全化為泡影。言星覺得,只要這人能夠回到他身邊,五十年的孤獨和思念也有了價值。

千雨醒了絕對是最讓人高興的一件大事,翊把這段時間發生的是一一告知,包括王族行蹤。千雨聽了之後當下決定先返回屬於他們的世界,等事情處理完後他再來異界一見王族。

要離開了,蘇冕和蘇楠都很難過,因為他們不想和吳靖分開。看到他們這樣,言星也只能寬慰,給他們時間道別,言星和千雨以及瑜兮先下樓等他們。蘇冕和蘇楠和吳靖道別後依依不捨的離開,小昱和倪焱琰給他們帶路,帶他們到當初任天行他們和蘇銀希離開的地方,送他們離開。

在蘇冕使出空無帶他們回到原來世界後,蘇楠跑回房間傷心,蘇冕則是去找蘇銀希。瑜兮先回了蠱王,千雨和言星則是回到屬西。

坐在草原上,言星和千雨肩並肩,十指交扣而坐。仰頭看著久違的星空,千雨緩緩道:“小星,這五十年裡苦了你了,也謝謝你代替我守護屬西,陪伴父親。往後,你我也要如此相伴。”

“那是當然。”言星看著他,笑道:“那段日子我也不是白等,我做了許多準備,等你回來和我一起生活。如今此願已了,沒有什麼令我更高興的事了。”

“小星……”緊緊握住他的手,千雨深吸口氣,道:“過些天我會再去一趟異界。氏族之間的血戰,該落幕了。”

“此戰我會陪你。”捧住他的臉,言星認真地道:“氏族血戰,就讓我們並肩作戰吧。”

“嗯。”低頭吻住他。千雨和言星都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斬斷千萬年宿命的大戰。

氏族,幽冥道,糾纏多年的宿命終將落幕,就在決戰劃開序幕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