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我的面包呢？”黎飞趴到欧阳晏的桌子上问，手上拿着一瓶果酱。

  “面包？”缩在一堆纸张中的一个人探出头来，手里捏着一截面包，“呃……我肚子饿……随手……”

  “邢辛！你怎么可以把我的午餐吃了！你给我吐出来！”黎飞大叫一声扑过去，把邢辛手上的那一点面包抢过来塞进嘴里，咕哝：“你饿不会自己去买啊。我上个月的工资被莫哥扣了，就指望这点面包过活了，你还偷吃！”黎飞气得搜邢辛的身，让他赔钱。

  “你又做什么事惹他生气了？”欧阳晏从柜子里掏出一盒泡面丢给黎飞。怪不得工作室最近什么吃的都没了，全进了这小子的肚子。

  “没什么，不过是揍了我们班主任一顿。”黎飞开心地泡面，才不管他说的话有多么让人震惊。

  “不过是？”生性老实的邢辛实在无法想像那种场面，别说是揍老师了，面对老师他都会紧张。

  应景从办公室出来，大嗓门地问：“欧阳，我现在要出去，你弄好了没？”

  “OK。”欧阳晏把报表装进公文包，应景就走过来推着他的轮椅出去了。

  2313工作室地位最低下的黎飞问：“唉？应老大和欧阳要去哪？”

  “上午欧阳说他要去税务局。”邢辛推推眼镜不怎么肯定地回道，黎飞咬着泡面点点头。欧阳晏是他们工作室的会计兼出纳，跑税务局是很正常的事。

  坐在车上，欧阳晏把工作室这一个月来的财税情况向老板之一做简单的汇报，刚说了一半，就被应景不耐烦地打断了。

  “以后这种事你和莫绍说去，我听着头晕。咱们工作室就这么几个人，你的能力我们都相信，不用每次都汇报。”

  应景没有一点身为老板的自觉。2313工作室是他们几个大学舍友没毕业就开的。本来是准备小打小闹弄一弄，没想到越做越大。开始财务方面的事他们还能自己处理，后来就是一团乱了，还好有了欧阳晏。想到这里，应景不由地想：这是黎飞为他们做得唯一的贡献。

  “莫绍出国了。”欧阳晏提醒。

  “那就等他回国！”应景火大地骂道，“这个死人，少度一次蜜月会死啊！每年都挑最忙的时候出国。我看他根本就是拿度蜜月当幌子，逃开他应付的责任！”

  欧阳晏没吭声，只是笑了笑。工作室的六个老板，一个比一个能打混。除了非他们出面解决的事情外，能推就推，平时几乎都是莫绍在管事。不过莫绍也够狠，每年工作室最忙的时候他就会和韩庄隐出国度蜜月，把工作丢给那几个平时偷懒的人，算是报复。

  到了税务局，应景把欧阳晏放下就办事去了。欧阳晏熟门熟路地交税，交报表。人很多，他的腿脚又不方便，所以两个小时才弄完。在门口等应景来接他，欧阳晏掏出根烟。他的烟瘾不大，无聊的时候会抽一根。

  “晏？”有人叫他，不确定，带点懦弱。

  欧阳晏回头看去，心立刻下沉，不带感情地说：“请叫我欧阳，谢谢。”

  “晏……”男人刚开口，在欧阳冷漠地注视下不得不改口，“欧阳……你最近，好吗？”

  欧阳晏慢慢吸着烟，脸上浮现嘲讽：“你看我不好么？”对欧阳晏明显的冷淡，男人似乎被伤到了，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欧阳晏转过头，不再看他，推着轮椅要下去。男人立刻上前想去帮忙，被欧阳晏一巴掌拍开。男人不敢再上前，站在原地看着欧阳晏推着轮椅到大门口。然后一辆别克商务车停在了他的面前，上面下来个男人把他弄到车上。从头到尾，欧阳晏没向男人那里投去一眼。

  李商洲狠狠靶了下头发，喘了几口粗气。他和欧阳晏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现在他就算当着欧阳晏的面去跳楼，欧阳晏都不会原谅他。

  “欧阳，你没事吧？”应景不时地瞟瞟欧阳晏，从刚才接他上车后，他的情绪就很不稳。

  “没事。”欧阳晏压制着胸口的刺痛。

  李商洲，他曾经最爱的男人，错爱的男人。他的温柔体贴曾让他着迷，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他。结果……那场所谓的爱情，也差点毁了他。

  三年前的一场车祸，他扑到李商洲的身上，救了他却让自己没了两条腿。而当他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时候，李商洲却告诉他他要结婚了。想当然，新娘不会是他。车祸让两人的关系曝光，李商洲是温柔的，但他也是懦弱的。承受不了来自家庭的压力，李商洲在他昏迷的半个月中火速交了女朋友，并订下了婚期。

  欧阳晏现在都记得当李商洲跪在他的面前道歉，说受不了，请他理解他的时候，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他不恨李商洲，只是死心了。又不是女人，被甩了能要死要活四处去哭诉。除了苦笑几声，他还能做什么？谁让他是男人，谁让他爱上了一个男人。

  李商洲结婚了，失去双腿的他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知道了他的性向，家里人逼他结婚。他不是李商洲，所以无法答应，被逐出家门是理所应当的事。工作没了，爱情没了，腿没了，要不是被黎飞捡到……

  ※

  公园的一角，熊天低着头任女友数落。

  “你看人家王琴的男朋友。每个月5000块钱的工资，还有奖金。王琴身上全都是铂金的首饰。你看看我，全身最贵的就是这条18k的金项链。和王琴她们出去逛街，你知道我有多丢脸吗？人家买这个买那个，我买件几百块钱的衣服都得犹豫半天。咱们班一起毕业的人里就数你的钱最少，就数你最窝囊。我怎么会看上你！”

  吴盈盈边哭边骂。在学校里，她觉得熊天老实本分，憨态可掬，可出了学校进了社会，这样的人就意味着没本事，就是窝囊废。

  “你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每个月就靠那一千来块钱的死工资。从来不见你想办法出去挣钱！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嫁给你，嫁给你喝西北风么！”吴盈盈越想越伤心，找了个男朋友家里没什么钱不说，自己还没出息，让她失望透顶。

  “盈盈……我……我会努力挣钱的。你别哭了。”熊天想给女友擦泪，却被女友挥开。

  “挣钱？！你拿什么挣！毕业都三年了，你和我保证了多少回，可你哪次给我挣到钱了！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你明明长得又高又状，却天天喜欢往厨房里钻。我讨厌你喜欢做饭！讨厌你喜欢收拾家！讨厌你像个家庭主妇，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吴盈盈哭得更伤心，然后站起来道：“我要分手。我没办法和你再继续下去了。熊天，我们分手吧。”

  “盈盈！”熊天手慌脚乱地抓住吴盈盈哀求，“盈盈，别分手，我求你。我一定会努力挣钱。别分手！”

  “放开！”推开熊天，吴盈盈后退了两步，“我不会再听你的了。这种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你一辈子都会是这样，没什么长进，我要分手。我家人一直看不上你，你自己又不争气，出来三年一点改变都没有。我不想再过那种去吃个西餐都舍不得的日子。我要分手！”

  “盈盈！盈盈！我求你，别分手……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我爱你啊……”熊天急哭了，五年的感情就这么没了？

  “熊天，我累了，我对你失望了。分手吧。继续下去我们两个都会痛苦。没有面包的爱情是不幸福的。而且……我对你的爱早就被你消磨掉了，我现在对你只有失望。”甩开熊天，吴盈盈没有留恋得走了。

  熊天呆呆地看着离去的女友，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他失恋了，因为他的无能。

  人如果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缝。欧阳晏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应该看看黄历，白天遇到了让他心烦的李商洲，晚上难得想自己回家一次，却遇到个醉鬼。被撞了不说，左手手骨骨折，这让原本就是个残废的他，将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无法自理。

  而更让欧阳晏生气的是，明明他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可撞了他的这个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他才是撞人的那个一样。

  检查完，上了石膏已经快十二点了，欧阳晏给邢辛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然后就在医院的大厅里冷着脸等人。熊天大气不敢喘，身体里的那些酒精在他撞了人后就全部挥发了。

  “对，对不起。”熊天喏喏地开口。他“酒醉驾车”，虽然他的车是辆破的不能再破的自行车，可他毕竟是“肇事司机”。摸摸自己的兜，付了医药费后就没剩几个钱了，熊天在心里计算自己的存款，却悲哀的发现存折在吴盈盈的手里，他不可能要回来。

  “喝了酒就别到处乱晃，给别人带来麻烦。你这种人，如果是开车的话我今天怕就没命了。”欧阳晏不耐烦地看着的熊天，让他想起了某个人。“该让你负的责我会跟你讨，不该你负的责我也不会讹你。你怕什么？”单手转过轮椅，欧阳晏索性不看熊天，省得越看越来气。

  “对……对不起……”熊天还是道歉，不过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人虽然一直冷着脸，可刚才那话确实让他松了口气。万一人家要借此敲他一笔，他怕是把自己卖了都还不上。

  “欧阳！”接到欧阳晏的电话，丢下“牛排”就赶过来的邢辛一脸惊慌地跑进医院。见欧阳晏的胳膊上打着石膏，衣服很脏，他吓坏了。“怎么样？很严重吗？腿有没有受伤？”

  “没事，别紧张别紧张。”欧阳晏再次后悔，他怎么好死不死地让邢辛过来接他，胆小的邢辛一定被自己这副样子吓坏了。

  “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撞了他，他的胳膊骨折了。”熊天低声道歉。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邢辛却大骂起来：“你不能注意点么？！喝了酒还开什么车！你这种人怎么一点社会公德心都没有？”

  邢辛一听熊天说撞了欧阳晏，又闻到熊天身上有酒味，马上认为熊天是酒后驾车。欧阳晏的腿就是在车祸中没有的，所以邢辛特别怕欧阳晏再遇到什么事。

  这时，邢辛的电话响了，欧阳晏很感激来电话的人。邢辛接起电话，情绪还是很激动，告诉对方他的朋友被撞了，对方好像是很沉稳的人，在电话里和邢辛说了一会儿之后邢辛就平静了下来。连连“嗯”了几声，邢辛收了电话。

  “欧阳，除了胳膊受伤，其他地方还有伤到吗？”

  欧阳急忙解释：“没事，就是胳膊伤到了。他骑的是自行车，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自行车？”邢辛“崇拜”地看向头都快埋到胸口的熊天，“您真厉害。”

  “对……对不起……”除了道歉，还是道歉。

  邢辛送欧阳晏回了家，熊天也跟着去了。他的自行车像堆烂铁一样丢在路上，他也没心力再把自行车找回来。若欧阳晏是个普通人，熊天的心里还能好受一点，但欧阳晏是个残疾人，他还把人家撞伤了，熊天是万分自责。尤其是看到邢辛帮欧阳晏换衣服时，更是自责的要命。

  给欧阳晏放了热水，扶他泡进去后，出来拿睡衣的邢辛看到站在客厅里熊天吃了一惊：“唉？你怎么还没走？”

  “啊，我，我还没走，他……”熊天指指浴室，“他一个人，没问题吧？”

  见熊天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邢辛先前的愤怒也没有了。如果不是着急欧阳晏，他也不会骂熊天。

  “我会帮他的。对不起，我今天的态度有点不好。但你也看到了，欧阳的腿本来就很不方便，你这么一撞，他就更不方便了。还好，你还算有点良心，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肯定当场就跑了，欧阳想追也追不到。”

  熊天一听，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了省钱，他从来不喝酒，结果第一次喝酒就闯了祸。见邢辛又进了卫生间，熊天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放在茶几上，悄悄地走了。

  ※

  因为手臂骨折，欧阳晏被准了一个月的假。工作室的人在第二天全部到他这里来看他，还给他买了一堆吃的，都是速食食品。老板更是抱了个多功能微波炉给他，让他方便做饭。几位老板本来想给欧阳晏请个保姆，被欧阳晏拒绝了，他不喜欢家里住进陌生人。邢辛自告奋勇地要当欧阳晏的保姆，也被欧阳晏拒绝了，他不想自己家的厨房发生火灾。

  就在一堆人商量着欧阳晏受伤这段时间该怎么生活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欧阳晏的住处，就是撞伤了他的熊天。熊天刚进屋，就差点被脾气火爆的黎飞揍一顿。还好邢辛及时拉住了黎飞，才保住了熊天的小命。熊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手上抱着两个保温瓶，在几双火眼的瞪视下，紧张地说：“对不起……我……我来给他送饭。”

  熊天的话让其他人转怒为惊，看看熊天再看看欧阳晏。欧阳晏也有些糊涂，昨晚看到熊天留下的钱他就没想到会再和熊天见面，可现在，熊天竟然说来给他送饭！

  掰开邢辛的手，黎飞走到熊天地面前说：“这样好。你撞了人，你就要负责。这么着，如果你不想被人追杀，那在欧阳好之前你要负责他的饮食起居。” 不忘把他身上的钢管拿出来在熊天身上敲两下

  “阿飞！你乱说什么？！”欧阳晏出声呵斥，他不需要熊天为他负什么责。然后，他对熊天道：“这位先生，我不需要你负什么责。昨天的医药费是你掏的，药也是你买的，我们两个就没什么关系了。你不用再来了。”欧阳晏不喜欢熊天，因为看到熊天他就会想起李商洲。

  “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熊天被欧阳晏表现出的冷漠和厌恶伤到了，但转念一想，谁让他撞了人家。放下保温瓶，熊天走了，没说不来，也没说再来。

  熊天一走，嘴馋的黎飞就打开了保温瓶，香味扑面而来，就听他大叫：“乖乖，真的假的！他做的？”一个保温瓶里装的排骨汤，另一个保温瓶里装的饭和菜。食物的香气让已经吃饱的黎飞又流出了口水。他的爪子还没伸出，一个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头上，黎飞面前的保温瓶被抢走了。

  “欧阳，算那人有良心。你先把饭吃了，吃完好好休息。你一个人肯定不行，如果那人来照顾你就算了，如果他不再来了，我们会给你请个钟点工。我可不想哪天接到电话说你手伤加重。就这么定了，顾钟点工的钱就从莫绍的工资里扣。”老板猴子公报私仇地说。

  黎飞问：“为什么从莫哥的工资里扣？”

  猴子：“谁让他这个时候出国度蜜月。”

  欧阳晏没搭腔，看着面前的午饭，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曾经，李商州也做的一手好菜。

  手臂的疼痛让欧阳晏睡得很不安稳，下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他就起来了。熊天中午送来的饭他没什么食欲吃，全部进了黎飞的肚子。欧阳晏单手推着轮椅到阳台上，外面的天就如他此刻的心情，阴沉气闷。点了根烟，他抽了几口，然后任烟那么燃着，淡淡的烟气中，欧阳晏觉得很孤单。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也许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思绪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不知不觉，他在阳台上坐了一个下午，等他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过来时已是满地的烟头。五分钟后，欧阳晏把笤帚扔在地上。四肢只剩下一只手的他放弃地看着地上的那堆被他弄得更乱的烟头烟灰。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也有些气馁，欧阳晏决定眼不见为净给自己弄点吃的。

  门铃响了，他看看表，以为是邢辛，谁知打开门竟然是熊天。熊天依然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配上他180的个头，140斤的体重实在不怎么搭调，尤其他手上拎着菜。

  “我……我来给你做晚饭。”好像怕欧阳晏拒绝，熊天快步闪进来，一副不做了菜绝不离开的样子。他这样弄得欧阳晏哭笑不得，刚才的烦闷也没了。撞他的人是个老实人，对这种人欧阳晏最没办法。指指卧室，他说：“你先帮我把阳台的那堆垃圾处理一下，我做不了。”

  熊天一听，急忙放下菜就奔进卧室，看着瓷砖上他踩出的泥脚印，欧阳晏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饭桌上，熊天惴惴不安地看着欧阳晏，碗里的饭一口都没动。欧阳晏低着头闷吃，但一只手显然不如两只手来得方便，他吃得很是困难。面前突然伸来一双手，欧阳晏的碗到了熊天的手上，他小声地说：“我，帮你吧。”

  “怎么帮？”放下勺子，欧阳晏不耐烦地问。熊天支支唔唔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得欧阳晏更是心情不好。

  “一个大老爷们，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我是个残废，你还怕我打你吗？”推开轮椅，欧阳晏不准备再吃了。熊天端着碗跑到欧阳晏面前不让他进屋。

  “我，我喂你吧。”熊天急着说，没看到欧阳晏眼中一闪而逝的不自在。

  “不用了，我吃饱了。”

  熊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见欧阳晏要走，他又立刻拦下，拿过欧阳晏的勺子舀了口饭喂到欧阳晏的嘴边：“你刚才，都没怎么吃。”

  熊天很气自己懦弱的性格，可他就是怕欧阳晏，比面对吴盈盈还怕。想到吴盈盈，他的脸上浮现难过。熊天脸上的失落让欧阳晏也不好受。他不是故意对熊天冷淡，只是看到熊天会让他不自主地想到李商州，他的心情就怎么也好不起来。

  “你别总是这么紧张，我不是针对你。虽然你撞伤了我，但这只能算是个事故，谁都不愿发生。你也不用每天来给我做饭，我一个人能照顾自己，况且我还有朋友。”欧阳晏把轮椅向后推远离嘴边的勺子，冷漠地说：“我是同性恋，不习惯家里有陌生的男人，更不习惯被别的男人照顾。你回去吧，今后不要来了。”

  丢下呆若木鸡、被吓傻的熊天，欧阳晏进了卧室。他不是看上了熊天，只是对于同性恋的他来说除了工作室的几个伙伴，他不习惯接触别人，尤其是单身的男人，更何况熊天还会让他想起李商州。

  不一会儿，关门声传来，那一声“碰”让欧阳晏笑了，不是愉悦的笑，带着些嘲讽，带着些伤感。他不过是同性恋，又不是魔鬼。

  ※

  接下来的几天，熊天再没有出现，欧阳晏也没有什么失望，反倒轻松了不少。邢辛会每天过来帮他收拾下屋子，帮他洗澡，至于一日三餐欧阳晏直接叫外卖解决。修养了几天，欧阳晏也习惯了一只手做事。

  这日，又有人敲门，欧阳晏心中纳闷会是谁，打开门他立刻关门，门外的人却早先一步闯了进来。

  “请你出去。”欧阳晏厌恶地看着进来的人，把门大开。

  进来的李商州手上提着水果蓝，看到欧阳晏打着石膏的手紧张地问：“晏，你的手怎么了？”说完，就要去碰欧阳晏。

  “请你出去！”避开李商洲的手，欧阳晏不带感情地看着他说：“李商州，如果五分钟之内你不出去的话我就打电话报警，说你私闯民宅。”

  “晏……”李商州哀求地唤了一声。

  “出去，还有，别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欧阳晏向后退，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就要报警，被李商州夺走了。

  “晏，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两年我一直都在后悔。晏，求你，别这样对我。”欧阳晏的态度刺伤了李商州，但他不能怨欧阳晏，是他对不起他，是他太过懦弱。

  “李商州，错不错是你的事。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立刻马上离开！”欧阳晏痛恨自己此时的弱势，不良于行的他连赶个人都做不到。

  “晏……”李商州不肯走，回头准备关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个人。

  被欧阳晏吓跑的熊天经过几天激烈的天人交战后，还是决定继续照顾欧阳晏。熊天想得很简单，欧阳晏不可能看上他，最主要的是，欧阳晏是他的责任。如果不是他，欧阳晏也不会受伤，何况人家还是个残疾人。结果来到欧阳晏的住处，熊天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可他又不敢走，他怕欧阳晏出什么事，只能呆呆地站在门口。

  见屋内的两人都看着自己，欧阳晏更是眼中冒火，熊天把手上的黑塑料袋子提起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我买了鱼，是新鲜的。”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一个耳光，真是笨死了，怎么能说这个。

  “我只吃清蒸的。”

  熊天以为欧阳晏会赶自己走，没想到欧阳晏竟会顺着他的话说。受宠若惊的他马上进屋，关了门高兴地去了厨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熊天不知道的是，他的到来让欧阳晏也松了口气。

  “晏，他是……”李商州又惊又慌。

  “他是谁和你有关系吗，李先生。”欧阳晏“走”到门口，打开门，指着外面，“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不要再来打扰我。还有，请叫我‘欧阳晏’，我和你没熟到能让你直接喊名的份上。”

  “晏……”在欧阳晏更加冰冷的注视下，李商州急忙改口，“欧阳，我还会再来的。我离婚了，我忘不了你……这次我不会再管别人怎么说了，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放下水果蓝，李商州沮丧地走了。身后，欧阳晏用力地关上了门。

  厨房里，熊天有些尴尬。刚才外头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原本对欧阳晏的性向还有些怀疑的他这时候是彻底相信了。熊天觉得浑身别扭，他竟然接触到了一个同性恋者，他的脑子里一直出现“艾滋病”“变态”“娘娘腔”等形容同性恋的词，可他很难把这些词放在欧阳晏的身上。如果不是欧阳晏告诉他，他根本看不出来欧阳晏是同性恋者。

  “你可以走了，刚才谢谢你的帮忙。”进来的欧阳晏开口，熊天急忙回神看去，但欧阳晏却已经转过了轮椅，熊天只看到了他的侧脸。但那一刻，熊天看到了欧阳晏的心情有多么的糟糕。

  “我给你做了晚饭就走！”熊天大声说，他突然不再害怕面对欧阳晏了。从出事到现在，欧阳晏没骂过他，甚至没提出过赔偿，而且就像欧阳晏说的那样，他又不可能打自己，他干嘛那么害怕？自己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那就要想办法弥补。熊天下了决定，在欧阳晏伤好之前，他要照顾欧阳晏。

  “……随你。”外面传来欧阳晏淡淡的回答，然后熊天听到卧室的门关上了。厨房里，熊天收拾着鱼，心思却转到了欧阳晏的身上，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同性恋？

  自从那天之后，熊天每天到欧阳晏那里给他做饭。他也会帮欧阳晏洗澡，当然，他只负责放洗澡水和扶欧阳晏进浴缸，剩下的脱衣服、清洗、穿衣等工作欧阳晏不会允许熊天帮忙，熊天也没那个胆。熊天会在晚上走之前给欧阳晏熬点粥，让他第二天早上在微波炉里热热吃。熊天单位、自己的住处、菜市场、欧阳晏的住处几头跑，人瘦了一圈，而他精湛的厨艺到是把欧阳晏养胖了一些。

  这天晚上，熊天的情绪显得很低落，餐桌上也不怎么说话。欧阳晏和熊天的交谈虽然很少，但十几天的相处也让他清楚了熊天的个性——老实本分，胆小懦弱，却也异常固执。沉默地吃完了饭，欧阳晏放下碗开口：“我老板上次从法国回来给我带了瓶1982年的红酒，你去拿出来，在酒柜里。”熊天起身，从酒柜中的几瓶红酒里找到欧阳晏要的那瓶。

  “拿两个杯子。”

  熊天又拿出两个玻璃杯，洗干净了。欧阳晏不方便，熊天第一次开红酒，弄得满头大汗才成功。他以为欧阳晏会嘲笑他，结果欧阳晏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在他开了红酒之后，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喜欢喝点酒。‘借酒浇愁愁更愁’，但喝醉了，那短暂的头脑空白会让人很舒服，你试试。”欧阳晏说完，自己饮了一口。

  熊天拿起杯子直接仰头喝下。欧阳晏没有对熊天的浪费表示什么，又给他倒满，熊天又是一口而尽。

  点了根烟，欧阳晏递给熊天。没抽过烟的熊天接过来吸了一口，剧烈咳嗽了起来，欧阳晏笑笑，也给自己点了根烟。

  “我初中的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生。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他们都不喜欢带个拖油瓶，就把我扔给了爷爷。我小时候很内向，经常受人欺负。到了初中，班上的一个男生很照顾我，因为他，我不再被欺负。后来，他喜欢上隔壁班的女生，我回家哭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了自己的性向。”

  欧阳晏说起了自己的过去，青涩的暗恋让他害怕，也让他早熟。云雾缭绕中，熊天的视线穿过欧阳晏，去了别处。

  “我很爱盈盈。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她了。我进了篮球队，当前锋，盈盈每天都来看我们训练。她一来，我就特别有精神，如果哪天她没有来，我一定会被队长骂。结果有一天，盈盈告诉我她也喜欢我，我高兴得差点没掉到学校的水池里……”

  也不怕欧阳晏笑话，熊天哭了。今天盈盈趁他不在的时候把她的东西全部拿走了，也把存折还给了他，存折上的钱少了一半。他不怪盈盈，他只怪自己没本事。

  “我第一次遇到李商州也是在读大学的时候。我胃不好，有次疼得厉害，他正好遇到，然后送我了校医院。我和他学的都是会计专业，不过他比我大一届。后来他经常来找我，渐渐的我们两个人熟了。我一开始没有喜欢上他，毕竟自己和别人不同，对同性，我一直很小心。可有一次他吻了我，我才知道原来他也喜欢同性。”

  “盈盈的父母一直希望她找个有钱的男朋友。我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家庭条件一般。可盈盈却一点都不在乎，她说有钱的男人都花心，她就喜欢我这样的。”

  “我和李商州认识半年后正式交往……我们两个为了能在一起，住到了外面。他和你一样，很会做菜。我负责收拾家，他负责一日三餐。那时候啊……真以为会这么过一辈子。”

  “可毕业后，我却让盈盈失望了。我没本事，除了爱做饭，什么都不行，害她在同事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我挣不到钱，让她跟着我过苦日子，我让她失望了……被甩也是活该，谁让我不争气。”熊天边哭边喝，一瓶红酒有2／3进了他的肚子。

  欧阳晏没有再说话，听着熊天在那边自饮自责。一根烟抽完，欧阳晏再点上一根。李商州的选择他能理解，但他不能原谅的是李商州在他最难的时候捅了他一刀。对李商州他付出了全部，可李商州最后回报他的，却是那样的绝情。

  “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会和他分手？”有了醉意的熊天问。酒没了，他又去酒柜里拿了一瓶，这次，很熟练地打开了。欧阳晏没有回答，只是让熊天差不多点，如果他喝醉了，别指望他送他回去。

  “回去？”熊天一拳头捶在桌上，大舌头地说：“不回去！盈盈，不要我了……屋子里……就我一个人，不回去，我不回去。”说完，继续喝。

  抽完最后一口烟，欧阳晏推着轮椅离开，把餐厅留给了熊天。一个人……等习惯了孤独，一个人也没什么。

  ※

  上午十点，熊天捂着脑袋醒了。刚醒来，他还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奇怪他怎么睡在客厅的地板上，想了半天他才想起来昨晚自己做了什么。熊天有点害怕地看着欧阳晏卧室的门，他昨晚竟然喝醉了，还在欧阳晏这里大吵大闹的。

  “欧，欧阳晏，你醒了吗？”站在卧室门口，熊天抱着毯子，轻轻敲门，忐忑不安。屋里没动静，他咽了口唾沫，又敲了敲，还是没反应。犹豫了一会儿，他大着胆子打开门，房间里竟然没人。

  熊天更加不安地退出来，冲进浴室随便洗了把脸，漱了口，想着赶紧趁欧阳晏回来之前把昨夜的狼藉收拾干净。看到自己昨晚把餐厅弄得乱七八糟，红酒满地都是，熊天可以想见欧阳晏今天的怒火。他怎么就那么笨呢？做什么都搞砸。

  等熊天把家收拾干净，抹去了自己昨晚留下的罪证后，欧阳晏还没有回来。熊天的心里开始打鼓，该不是欧阳晏生他的气离家出走了吧？熊天敲了自己一下，这里是人家的家，要走也该是他。可熊天不敢走，他得和欧阳晏道歉，毕竟他做了那么失礼的事。

  中午十二点，欧阳晏回来了。熊天毕恭毕敬地把欧阳晏推进屋，给他换了鞋，等着欧阳晏“训斥”。

  “我弄不了你，只能让你睡在地板上，没感冒吧？”出乎熊天的预料，欧阳晏并没有对昨晚的事表现出不悦。

  “没，没有。”熊天看不透欧阳晏，欧阳晏的脸还是和平时一样。“对……”他正要道歉，欧阳晏就开口打断了：“你做午饭了没？”

  “我马上去做，你等会儿，很快，十分钟。”熊天转身就进厨房，中途碰翻了椅子，撞歪了单人沙发。欧阳晏笑了笑，很快又恢复了冷淡。

  熊天做饭很有一手，真的是很快就做好了中饭。欧阳晏似乎很饿，吃了两碗米饭还喝了一碗汤。到是熊天没怎么吃，宿醉让他没什么胃口。

  “你做什么工作的？”相处了大半个月，欧阳晏首次问熊天的事情。

  “推销员。”说到自己的工作，熊天黯然。

  “推销员？”欧阳晏勾勾唇角，看得熊天更加黯然。他知道自己不是做推销的料，可现在的工作难找，他又没有什么后台，能找到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但最近他经常迟到早退，这份工作怕也保不住了。熊天没敢说，毕竟照顾欧阳晏是他自愿的。

  “辞了吧。”欧阳晏平静地开口，熊天却傻了。

  “为，为什么？”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吗？熊天有些伤心。

  “你想当一辈子的推销员？”欧阳晏反问，熊天下意识地摇头，然后尴尬地低下头，不愿意又能怎样。面前出现一张银行卡，熊天疑惑地抬头，不明白欧阳晏的意思。

  “我们工作室的一间店铺这几天要转租，我帮你订了。你的厨艺很好，开间餐馆不是问题。那间店铺的地理位置不错，做餐馆的话绝对挣钱。你这人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我看得出你能吃苦。要挣钱，机会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个人的努力。我给你一个机会，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这张卡里有十万块钱，算我借你的本钱，到时候你得还我，每年一万的利息。如果你同意，我们就签个字据；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来，那就算了。”

  欧阳晏把要说的说完，推着轮椅进了工作室，让熊天自己考虑。他不怕熊天拿着钱跑，熊天在某些地方虽然和李商州很像，但这种事，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欧阳晏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出于同病相怜，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自己真的太寂寞了想做点什么打发时间。总之，他把自己这两年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给熊天开店。

  一个小时后，熊天推门进来，手上拿着那张银行卡。脸上的汗看得出他是认真思考了这件事。抹了把脸，他不确定地问：“我做的饭……真的很好吃？”

  “嗯。”

  “我，我想试试！”紧紧攥着银行卡，熊天道：“我跟你立字据。若是赔了，就是砸锅卖铁我也会把钱还上……我，我不想一辈子都这么窝窝囊囊的……我……我……”熊天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欧阳晏竟然愿意帮他。

  “我能帮忙的只有这些。餐馆该怎么装潢，该怎么经营，这些事都得你自己决定。如果你真的下了决心，就不要瞻前顾后，哪怕到时候撞得头破血流，也证明你做过了。”再次点了根烟，欧阳晏递出去，熊天接过，他又给欧阳晏点上烟。

  “谢谢你，欧阳晏。”

  “不客气。”

  看着欧阳晏脸上淡淡的笑容，熊天大口大口吸着烟。哪怕会撞得头破血流，他也不要再过现在的这种日子。

  真的就像欧阳晏说的那样，除了本钱，其他开店的一切事宜都由熊天自己打理。熊天只能利用下班的时间弄店面，而他还要照顾欧阳晏。欧阳晏原本让熊天不用管他了，可熊天却异常的坚持。140斤的熊天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瘦了20斤。

  欧阳晏也没有真的不管，他会在熊天遇到困难的时候说几句话，告诉他该怎么做，或者在熊天走了弯路的时候提醒他一下。熊天对欧阳晏从感激到尊敬，欧阳晏用他的方式教他，而且还不伤他的自尊。

  一个月后，熊天的饭店正式开张营业，他也辞去了原来的工作。饭店里的营业员都是黎飞帮忙找的，好处是熊天每周让他白吃两顿。熊天是厨师、老板兼采购，而负责账务的工作他直接交给了欧阳晏，欧阳晏也没有推辞。

  要说熊天这一个月来人生最大的变化除了当老板开店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他和欧阳晏“同居”了。只不过熊天睡在客厅，欧阳晏睡在卧室。熊天的店离欧阳晏住的地方很近，可离熊天住的地方却很远。熊天每天跑太不方便，就和欧阳晏提出暂时借住在他那里，等店铺开张后他就出去找房子，欧阳晏答应了。

  但店铺开张后，熊天没有时间去找，欧阳晏也没有提，两人就这么住在了一起。不过欧阳晏要上班，熊天忙着生意，而熊天每天回来时欧阳晏也已经休息了。两人虽住在一个屋檐下，可见面说话的机会却几乎是零。

  ※

  揉揉脖子，欧阳晏喘了口气。近一个月没上班，财务上的事就积压了那么多，他甚至怀疑那几个老板压根就忘了工作室还有财务这一块。

  “欧阳大哥，您的午餐。”一名小弟走进来把两个保温瓶放到桌上，并拿出一个本子让欧阳晏签名。不同于欧阳晏的午餐，另一名送餐小弟却是把简单的盒饭送到邢辛和老板的办公桌上。

  “欧阳，我抗议。为什么我们是盒饭，你却开小灶，而且还不用付钱。”邢辛掏出十块钱交给小弟，眼馋地看着欧阳晏桌上冒着香气的午餐，那一顿吃下来得五十块钱吧。

  “我投资了十万块钱。”欧阳晏一句话把邢辛堵回去了。邢辛吃着自己的宫爆鸡丁盖浇饭，看着欧阳晏动作优雅地吃排骨、鱼排、香菇和空心菜，还有香浓的肉汤，真是差别对待。就算是老板之一，也不能顿顿吃这么好嘛。

  “不过来一起吃？”见邢辛半天没动作，欧阳晏奇怪地看去，邢辛可从来不会客气的。

  “不了，那是人家好意做给你的，我总吃多不好。”邢辛的心中天人交战。谁都看得出熊天对欧阳晏的不同，他也不好意思天天蹭欧阳晏的伙食。

  “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吃完饭我还得去税务局呢。”把轮椅向后推了推，欧阳晏让出地方，邢辛立刻抱着自己的盒饭冲了过去。欧阳晏吃着排骨，眼底却有些黯然。

  ※

  熊天从来没这么忙过，简直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但他却是无比的满足，这种满足是他过去的二十多年都未曾体验过的。饭店虽然不是很大，但生意却一天比一天好。开张第二个月之后，甚至出现了排队等吃饭的情况。熊天又雇了几个人分担他的工作，他则专心做菜。

  中午过后，饭店的人流渐渐退去，熊天得到了喘息的功夫。吃了饭，他打算到二楼的阁楼上休息一会儿，刚站起来，他就一脸严肃地冲出饭店直奔街对面。

  欧阳晏看着面前异常憔悴和萎靡的男人，心底不是滋味，这个男人和从前相比变了太多。不怎么镇定地掏出根烟，欧阳晏刚叼上，就有人帮他打着了火。犹豫了一下，他前倾，点上烟。

  “晏！”李商洲欣喜地收起打火机，为欧阳晏的接受而雀跃。

  “李商洲，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么？”收起那一点点伤感，欧阳晏依旧冷淡地开口。李商洲刚冒上来的那一丁点喜悦被一盆冷水浇了下去。

  “晏，我离婚了。”李商洲嗫喏地说，欧阳晏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

  “请节哀顺变。”夹紧了烟，欧阳晏并没有因这句话而高兴，反而有种想抽李商洲的冲动。

  “晏，我……”

  “欧阳，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李商洲的话在突然出现的熊天跟前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脸瞬间涨得通红。带着点仇视地瞪着熊天，他随后看向欧阳晏，想听对方的解释。

  欧阳晏扔下烟，对身后的人道：“你的账务我做好了，拿过来给你看看。”

  “你不用特意过来，晚上回去给我就行了。这里车多，你一个人过来太危险了。”熊天口吻哥俩好地说，还带了点责怪的意思。不过他纯属担心的话听在李商洲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乍闻两人“同居”了，李商洲露出受伤的表情。

  “晏……我下回再来找你。”不敢深入去想欧阳晏和熊天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李商洲踉跄地转身离开。看着他弯了不少的脊背，欧阳晏又掏出根烟，却被身后的熊天抢走了。

  “别抽了，进去喝点果汁吧，我给你现榨。”熊天没收了欧阳晏的烟。欧阳晏心烦的时候不吵不闹，就是一个劲地抽烟。而最近欧阳晏的烟瘾有上升的趋势，为了欧阳晏的身体健康，熊天大胆地没收了他的烟。欧阳晏没有对熊天的无礼有所表示，只是心中更加烦闷。

  ※

  对欧阳晏的过去，熊天知之甚少。他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可欧阳晏总是回避，熊天也不好和女人一样太八卦。熊天那天虽然喝醉了，但他记得欧阳晏说的那些，又见过两次欧阳晏和李商洲的争执，再由李商洲表现出的心虚中，熊天再无知也察觉到了一点内幕——必定是李商洲做了对不起欧阳晏的事。不然以欧阳晏的性格，连自己这个把他撞伤的人他都不生气来看，若不是李商洲真的做了太过分的事，欧阳晏也不能这样对他。

  对欧阳晏，熊天由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的同情。欧阳晏没了双腿，却要一个人生活。在欧阳晏受伤那段日子里，除了他的同事和李商洲外，熊天没见过其他人来探望欧阳晏。每每想到这里，熊天就觉得作为朋友他得照顾欧阳晏，更何况欧阳晏还这么帮他。尽管对于欧阳晏有没有把他当朋友，熊天表示怀疑。

  就这样，半年过去了。餐馆的生意越来越火，熊天甚至租下了隔壁的店面，两间店铺一打通，他的“食鲜”成了真正的饭店，熊天成了真正的老板。不过他依然亲自掌厨，但把饭店的经营权交给了欧阳晏。在经营管理上，熊天觉得自己始终不是那块料，相比之下欧阳晏比他厉害多了。对欧阳晏熊天是绝对的信任，没有欧阳晏他还是以前那个窝窝囊囊的熊天。

  欧阳晏每周会到饭店去一趟，每当这个时候熊天就会陪他好好吃一顿，因为两人平时能相处的机会实在不多。熊天还是没有搬出欧阳晏的家，也还是睡沙发，欧阳晏却变得越来越沉默，令熊天担心不已。可无论熊天怎么问，欧阳晏都表示没事，但熊天能感觉得到欧阳晏心里有事，而且是大事。熊天想着是不是和李商洲有关，可他又不敢问。

  晚上，熊天提早关了店门，拿了两瓶好酒决定和欧阳晏好好喝一杯，顺便看能不能问出欧阳晏到底在烦恼些什么。结果回到欧阳晏的住处，对方竟然出人意料的不在家。熊天坐在沙发上等，等到快十二点欧阳晏还没有回来，熊天着急了，开始打欧阳晏的手机，对方却关机。熊天慌了，想到欧阳晏不良于行，想到经常缠着他的李商洲，熊天怕了，第一次真的怕了。

  出了欧阳晏的家，熊天四处找都没有发现欧阳晏的影子。怕欧阳晏出事，他急出一身的冷汗，可他又不知道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只能像个没头的苍蝇一般拼命地问周围的人谁见过欧阳晏。就在熊天急得准备报警的时候，欧阳晏回来了。他是被黎飞送回来的，喝得酩酊大醉。

  和黎飞一起把欧阳晏抱回去，把欧阳晏送进卧室，熊天给同样喝了酒的黎飞弄了碗醒酒汤，然后问：“你们去喝酒了？”和欧阳晏在一起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欧阳晏醉过。

  黎飞醉薰薰地说：“今天是欧阳的生日，去庆祝来着。欧阳最近被那个混蛋缠得心烦，喝多了。他妈的，要不是欧阳不让，老子一定卸了他的腿！”

  黎飞的回答让熊天一下子愣住了，心里泛起苦涩。欧阳晏的生日他竟然不知道！接着是难过，欧阳晏根本不把他当朋友吧，无论是生日还是被人纠缠，欧阳晏什么都不和他讲。

  “欧阳和那个人……”熊天忍了忍，还是问了。那种被欧阳晏排除在外的不舒服让他想多了解一些欧阳晏，也许是他太笨了，什么地方惹了欧阳晏，他却不知道。

  “他哪算人啊！”黎飞喝下醒酒汤，歪进沙发中面带狠色地说：“妈的，敢做不敢当。”打了个酒嗝，黎飞大着舌头说：“他跟，欧阳好……遇到车祸，欧阳救了他，结果没了一双腿……妈的，老子当时没在，老子要在……”

  “然后呢？”熊天急忙打断黎飞的狠话，心中震惊，欧阳晏的腿居然是这样没的？！

  “然后？然后我靠！然后那个混蛋就找女人结婚啦！他把欧阳丢在医院里……妈的，怕被人说是变态就不要去招惹欧阳啊！我操他祖宗十八代！”黎飞边骂边挥拳头，“欧阳为了他众叛亲离，现在他离婚了，还有脸来找欧阳，我管欧阳同不同意，老子明天……就找人，收拾他去……”醒酒汤对黎飞没什么用，反而促进了他体内酒精的循环。往沙发上一歪，黎飞骂骂咧咧地睡着了。不过他虽然没有说完，但熊天已经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

  卧室里，欧阳晏自己脱掉了上衣，捂着胃似乎很难受，脸色发白地缩在床上，被截肢的双腿不协调地摆着，被子在床下。熊天赶忙过去把欧阳晏半扶起来，给他盖上被子。熊天头回对一个男人感到心疼，几乎没怎么犹豫，他自然地让欧阳晏靠在他的身上，他则轻轻揉按欧阳晏的胃，让他好过些。欧阳晏出了一身的汗，闻着欧阳晏汗里散发出的沐浴露的味道，熊天的心率快了几秒。

  喂欧阳晏喝了点醒酒汤，熊天刚把欧阳晏放平，欧阳晏突然睁开了眼睛，当即把熊天吓了一跳。盯着熊天，欧阳晏的眼里是醉意，开口：“洗澡。”

  “欧阳？”熊天小声唤道，不确定欧阳晏是不是醒了。

  “洗澡。”欧阳晏还是那么一句，眼睫垂下一些。熊天这才明白过来，欧阳晏还在醉着，现在的行为可以理解为发酒疯。熊天乖乖地去浴室放了水，然后抱起欧阳晏。可一走进浴室，熊天为难了，心率又开始加快。欧阳晏这样肯定自己洗不了，可……熊天考虑了几秒钟，把欧阳晏放进了浴缸内，欧阳晏随即舒服地吁了口气。

  当熊天把欧阳晏的湿裤子脱下来的时候，心里的紧张和忐忑不见了。熊天的耳膜突突地直响，他呆愣地看着欧阳晏的双腿——从膝盖往下全没了，无法运动的大腿明显的萎缩。这是熊天第一次见到欧阳晏的双腿，心中的震撼可想而之。熊天不觉得难看，只觉得心疼，这双腿应该很长吧……就那么没了。

  手被抓住，熊天抬头，欧阳晏看着他，依然没有清醒，却直直地看着他。熊天坐在浴缸边，把欧阳晏的背心也脱了。剩下的内裤，熊天想也不想就给拉了下去，然后丢进盆里。

  “欧阳，我给你洗澡。”

  熊天拿来毛巾给欧阳晏清洗身体，欧阳晏始终拉着他的那只手。熊天的手上搭着欧阳晏的手，手下是欧阳晏的身体。浴室内很安静，只有水声。欧阳晏的眼角有些湿，熊天没有问他是不是醒了，专注地给他洗澡。

  洗完了，熊天把欧阳晏捞起来，擦干送回卧室，接着他换了身衣服把浴室清理干净。回到床边，欧阳晏似乎睡了。熊天坐下来给欧阳晏换了内裤和背心。可能这一串动作又弄醒了欧阳晏，他微微睁开眼睛，又拉上了熊天的手。

  熊天弯身，声音比平时柔了几分：“欧阳，沙发被黎飞睡了。我今晚睡你这儿行不行？”他不要打地铺。

  “嗯。”欧阳晏正要往里挪，结果熊天先他一步把他抱了进去。

  躺下来，和欧阳晏盖着一条被子，熊天难过地说：“欧阳，你今天过生日也不告诉我……我这人笨，若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你直接跟我说，骂我也行，就是别这样对我。我以为……你把我当朋友的。再怎么说，咱俩也算是合作伙伴了。你怎么能不通知我一声？我连礼物都没有给你准备。”

  熊天很失落，很失落，欧阳晏的生日唯独把他拒之门外，他的心受伤了。转过身，熊天拽着欧阳晏的手背对着他躺着，似是气闷。身后的欧阳晏动了动，然后贴近了他。

  欧阳晏的喘息有些急，却保持着沉默，而熊天感觉到了欧阳晏身体的变化，他僵着没动。过了会儿，欧阳晏抽出手，远离了熊天。室内安静异常，熊天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淡淡的酒味传进熊天的鼻子，让他也有些发晕了。翻身面对欧阳晏，熊天的心跳停了一拍。欧阳晏看着他，茶色的眼眸中是他的脸。熊天觉得自己被蛊惑了，他伸手摸上欧阳晏的眼睛，然后是他的脸。欧阳晏垂眸，脸上的表情柔和，少了平日里的疏离。

  熊天从未这么紧张过，和盈盈第一次探讨两性的秘密时也没这么紧张。着魔般，熊天的手不受控制地下滑，隔着背心抚摸欧阳晏的身体。欧阳晏发出了低喘，而这种声音听在熊天的耳朵里却是火上浇油。

  按住熊天的手，欧阳晏看着熊天的眼里是痛苦，不是忍耐的痛苦。熊天的鼻头不禁有些发酸，欧阳晏的样子看起来快哭了，可是却没有一滴泪。这个时候，熊天做了个决定。捂住欧阳晏的眼睛，不让他看自己，熊天非常冷静地做了一个他今后绝对不会后悔的决定。

  熊天下床出了卧室，欧阳晏紧紧闭上眼睛，眉头皱起。过了一会儿，熊天返回来，手上是一条毛巾，一瓶润肤油。欧阳晏的双手被熊天绑在床头，他的眼中闪过什么，很快，依旧保持沉默。熊天脱了自己的衣服，赤裸地趴在了欧阳晏的身上。

  “欧阳，我……我要强暴你。”熊天低声说着可怕的话，“所以，我会对你负责，负一辈子责。”

  不给欧阳晏拒绝的机会，熊天吻上了欧阳晏。欧阳晏这时候却挣扎了起来，熊天一手扯掉欧阳晏的内裤，握住他早已硬起来的地方，就和他的一样。

  ※

  毛巾早就松开了，欧阳晏的手放在两侧。折腾了半天，熊天才艰难地进去。第一次，他弄疼了欧阳晏，他也不怎么好过。这时，欧阳晏搂上熊天，开始主动吻他、抚摸他。熊天很配合，在欧阳晏的引导下开始律动。笨拙的他，在床上依然笨拙，可是欧阳晏却难耐地哼了起来，大大振奋了熊天的熊心豹胆。

  熊天没想到欧阳晏的身体能带给他比和盈盈在一起时还大的满足。吴盈盈怕疼，他又笨，所以总无法让吴盈盈舒服。可看着欧阳晏在自己的身下呻吟、动情，熊天觉得自己又朝男人迈进了一步。

  自己的东西被欧阳晏紧紧地包裹着，没有想像中的恶心和难以接受，熊天吻着欧阳晏，在欧阳晏的身上卖力地进出。淫靡的水声令熊天的男性更加膨胀，欧阳晏的挺翘则让熊天有些爱不释手。他想尝尝，很想尝尝，然后他也这么做了。

  欧阳晏始终未开口，他迷乱地承受熊天的侵犯，迷乱地在熊天的手口并用下达到顶点。而当熊天在他体内倾泻的那一刻，欧阳晏哭了。一滴，两滴，三滴……泪水滑了下来。

  “欧阳，我不骗你。我不会和那个人一样伤你的心。”熊天在欧阳晏耳边说，他知道欧阳晏是清醒的，一直是清醒的。带欧阳晏去浴室清理，熊天没有告诉欧阳晏他经常做梦……梦见欧阳晏在他的身下被他“欺负”。

  要说熊天后不后悔，他不知道。一早醒来，他就坐在客厅里认真思考昨晚的事。他很笨，是那种一根筋的笨。当初知道欧阳晏是同性恋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吓死，还偷偷考虑去做做检查，看有没有被传染上艾滋病。可昨晚，他明明没有喝酒，却和欧阳晏做了。

  读书的时候流传着一句话：男人的身高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就像他，个头不低，可没钱没本事就是比别人矮一截，连吴盈盈也受不了他的窝囊跑了。现在，他有了自己的饭店，他当了老板，他月入上万，不知不觉间他的摇杆挺了起来。饭店里的那些小姑娘没少跟他表示好感，他笨是笨，但也看得出来。

  可对谁他都没动过心，一点都没有。他不敢松懈，他要努力做饭、努力挣钱，他不想让欧阳晏也瞧不起他。他永远都记得欧阳晏借他钱的那天，一点怀疑都没有，那么信任地把钱交给他，告诉他他给他订了店铺。吴盈盈嫌他爱做饭，没出息，可欧阳晏却让他把饭做成了钱。

  厨房里传来粥的香味，熊天给欧阳晏盛了碗粥走进卧室。欧阳晏已经醒了，他躺在床上看着熊天。两人间，有些沉默的尴尬，又有些说不清的暧昧。放下粥，熊天背对着欧阳晏坐下，想了想说：“欧阳，我昨晚……冲动了。”欧阳晏的牙关瞬间咬紧，没有出声，只是闭上眼睛不再看熊天。

  “欧阳，你别误会，我不是后悔，我……”熊天搓搓手，鼻尖冒出了汗，“我这个人没什么能耐，就喜欢做饭，喜欢在厨房呆着。”

  “我爸我妈都说我没啥大出息，连盈盈也这么觉得，除了你……”

  “欧阳，昨天你生日没告诉我，我挺伤心的。我总觉得咱俩住在一起，又一起开饭店，怎么说都是好朋友了，可你生日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你生气了。”

  “我知道自己早该找地方搬出去，可我没动过这念头……其实我每天都特紧张，怕第二天的生意不好，怕新菜客人不喜欢吃，怕自己开不好店……晚上回来虽然常见不到你，但就觉得在这屋子里睡一晚，信心就一点点回来了。”

  “欧阳，开店那天我就对自己说，我让谁失望了都不能让你失望。可你什么都没有说过，我就想自己是不是做得还不够好……就,越来越不想搬出去……感觉一搬出去，见不到你，我就更没自信。”

  “跟你住在一起后……我查了好多关于同性恋的资料……也，也看了一些那种片子……我觉得，我觉得没想像的那么恶心。虽然，有些片子我还是受不了，可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恶心……我，我最近做春梦……梦里的人……”

  “熊天。”欧阳晏打断了熊天后面的话，声音平淡无波。

  熊天的身子一震，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看欧阳晏。昨晚和刚才的勇气被欧阳晏这么一喊瞬间全没了。虽然昨晚欧阳晏抱着他的时候勃起了，他也觉得欧阳晏对他有感觉，可现在，熊天一点都不确定。

  “是我，勾引你的。”欧阳晏低声道，熊天的头抬了下，但没敢转头。

  “我昨晚喝了不少酒，精虫上脑，你又那么现成地摆在我面前……”欧阳晏语带歉意地说，“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吧。你现在做得很好，是真正的老板，别总觉得自己不行。如果你不行的话我也不会借钱给你。熊天，今后……你会遇上真心喜欢你的女人。”

  熊天猛地转过头，脸上是被拒绝的难堪和伤心。“欧阳，我……”

  欧阳晏再次打断熊天的话：“熊天，我们还是朋友，你别想太多。欲望这种东西，你我都是男人，应该清楚，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店里了。”看着欧阳晏脸上明显的不愿再谈的表情，熊天的脸涨得红红的，然后转为青白。

  “我……给你熬了粥……你,你喝了……”浑浑噩噩地站起来，熊天出了卧室。门一关上，欧阳晏就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

  门外，熊天捂着眼睛，欧阳晏间接的拒绝让他难受得要命，就像被盈盈甩掉那天一样。他不知道欧阳晏为什么要那么说，他是真的想照顾欧阳晏一辈子。昨晚他是冲动了，他从没对欧阳晏表示过那方面的意思就做了那样的事，任谁都会觉得突然。可是，可是他当时就是那么想的！他“强暴”了欧阳晏，他就要对人家负责。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欧阳晏了。但……显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欧阳晏根本不要他的负责。

  熊天走了，欧阳晏一个人闷在被子里。人一旦寂寞，就会空虚，何况是他这样一个残废。每晚熊天睡在客厅里，呼噜震天响，他就更加的空虚。这就是同性恋的悲哀，两个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然后“日久生情”，他对熊天产生了渴望。

  他昨晚勾引熊天，最后放弃了，结果熊天却主动碰了他，他的挣扎不过是装装样子，他……渴望熊天。但，这只是“酒后乱性”。无论熊天是出于同情还是报恩，他都不会再和熊天有任何身体的瓜葛，因为熊天是正常人，因为……他再也赌不起。更何况，他不能把老实的熊天拉进同性恋这个漩涡里，那会毁了他，就像毁了他自己一样。

  ※

  这一天，熊天完全不在状态，为了不影响生意，他把大厨的位置暂时交给副厨，他一个人闷在角落想他和欧阳晏的事。

  “老板，外头有位客人预定了大包间的两桌，每桌订了十二个菜。他说他是老顾客了，问能不能给打个折。”经理进来问，熊天回过神走了出去。出了厨房，看到前面的一个人，熊天愣了。

  “熊天？”吴盈盈惊讶地看着熊天，她知道熊天辞职了，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而且看熊天的穿着应该是厨师。

  “他是老板，打折的事你们和老板谈。”经理介绍完，吴盈盈瞪大了眼睛，惊呆了。“熊天……这家店……”她看看店，再看看熊天，拒绝相信。

  “盈盈，原来你认识老板啊，这就好办了。”吴盈盈的友人之一笑了，接着对熊天说：“老板，我们是盈盈的朋友，而且我经常来你这里吃饭，也介绍了不少朋友过来，今晚我们订了两桌，您看能不能给打个折？”

  “啊，打折……”熊天见这个人确实常来吃饭，对经理说：“给他们打个八五折吧。”

  “老板，多谢您啦。”对方高兴不已，吴盈盈却半天回不过神来，熊天竟然成了饭店的老板！

  “熊天……你……”

  “嗯……”熊天低下头，没看吴盈盈，“半年前开的。”

  吴盈盈有些不是滋味，当初她嫌熊天没本事提出了分手，没想到半年过去了，熊天竟变成了老板。

  “老板，今天的中饭还送吗？”每天负责给欧阳晏送餐的人过来问，熊天让吴盈盈先坐下，转身进了厨房，欧阳晏的伙食一向由他负责。

  ※

  “你……变了很多。”包间内，吴盈盈神色复杂地看着熊天。

  “啊……你也是。”熊天一直没怎么看吴盈盈，他没想过还能和吴盈盈见面。她烫了头发，穿着也时尚了不少，应该找到有钱的男朋友了吧。

  “这店……是你自己开的？”

  “不是。朋友投资，我就负责做饭，他不方便在店里。”

  熊天转着手里的牙签，再次面对吴盈盈他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紧张，除了开始有点惊讶外，现在他的心里很平静。但一想到欧阳晏，熊天就不平静了，很低落。

  “我换了工作，虽然辛苦，不过待遇不错。”吴盈盈试图化解两人间的尴尬，熊天却只是点了点头，依然话不多。

  吴盈盈笑不出来了，熊天瘦了，却显得比以前更精神，过去身上的那种懦弱与愚笨也看不出来了。分手的半年，她最大的发现就是好男人是那么难找。眼前的这位曾经窝囊无用，对她却是极好的。

  “你……交女朋友了吗？”吴盈盈忍不住问了。

  熊天手中的牙签“咔”地断了，闷声道：“正在追求中……”吴盈盈的脸白了白，低下了头，熊天继续沉默。

  “既然喜欢人家……就努力追吧。”吴盈盈干笑两声，站起来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不想在熊天面前丢脸，吴盈盈急急走了。熊天没顾得上送吴盈盈，他被吴盈盈刚才的话敲了一棒子。

  2313工作室离熊天的饭店只有两条街的路程，欧阳晏吃过晚饭后才会回去。熊天想了一个下午，决定亲自去给欧阳晏送晚饭。而当他忐忑难安地提着饭盒到了工作室后，他的忐忑变成了呆愣。工作室内，除了欧阳晏还有一个人，那个人熊天虽然只见过两面，却记忆深刻——李商洲。

  “晏，当初是我懦弱、我该死……我那么对你，我没脸再见你，可我……可我……”李商洲跪在欧阳晏的面前，抱着头，青筋暴露的手把他的头发摧残得惨不忍睹。

  “我根本忘不了你……和那个女人结婚，我甚至不愿意碰她……如果不是她有了孩子，我早就和她离婚了。晏，我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为什么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自己躲起来……我不是男人，我根本就该被千刀万剐！”

  李商洲双眼发红地抓起欧阳晏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扇，哭道：“晏，你打我，我根本就是畜生！晏……我受不了了，我想你……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晏，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绝对不会再伤你的心。”欧阳晏手握成拳，用力挣脱出来，却被李商洲紧紧抓住，又往自己的脸上扇。

  欧阳晏另一手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心里空荡荡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车祸后的每一天。他被孤零零地丢在病床上，忍受家人的唾骂、朋友的疏离，还有……拖着病残的身体翻垃圾……可李商洲却来说，他还爱着他。用力甩开李商洲，欧阳晏冷笑，多么的讽刺。

  紧紧抱住欧阳晏的双腿，李商洲痛哭：“晏……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晏，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商洲……当你告诉我你要结婚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之间就再也没机会了……”把李商洲推开，欧阳晏给自己点了根烟，让自己能冷静一些，“我曾经很爱你，我知道同性恋会给彼此带来很大的压力，我也知道，你是独子，不结婚是不可能的。”

  摸上自己的腿，欧阳晏的声音颤抖：“说实话，你要结婚这件事我一点都不意外。现实摆在这里，同性恋不是你爱我，我爱你就完了。哪怕是在国外，对同性恋也很歧视，何况是在中国？除非你能找个地方藏起来，不然这辈子你都得被人当成是变态，当成是病毒。所以，真的，你结婚，我虽然伤心，但并不恨你。”

  “那，晏……你，你原谅我了？”李商洲握上欧阳晏的手，小心而期待地问。欧阳晏摇摇头，抽出手，李商洲脸上涌起的那一丁点血色瞬间消失。

  “李商洲，我不恨你，不代表我就能原谅你。我的腿没了……还来不及伤心，你就告诉我你要结婚了，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李商洲，哪怕只是朋友，你那么做也太绝情了！何况前一晚我刚和你上过床！转眼，你就能把我丢在医院里。我差点要靠捡垃圾来活命！那个时候，你在哪儿？”

  欧阳晏看着李商洲的眼里是全然的陌生，他是不恨了，但也仅是不恨。那段日子他永远不会忘记，再多的爱被这么对待也没了。李商洲一屁股坐在地上，为欧阳晏的冷漠，还有欧阳晏话中的决然。

  “李商洲，你离不离婚是你的事，你爱不爱我，也是你的事。我不想再见到你，见到你会让我想起自己的失败。为了你，我没了双腿，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可我不后悔，那是我自找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为难你，那天回来后我就准备离开你了，只是话还没说，就发生了车祸。”

  “呵，我这种人，注定得一个人过，谁让我是同性恋，结果你没等到我开口就自己走了。　发生了那些事，我和你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我们两个甚至连朋友都做不了，更何况是情人。”欧阳晏把轮椅向后推，远离李商洲。他不是没看到李商洲的泪，不是没看到李商洲的后悔，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发生过的事他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

  李商洲慌了，不信地猛摇头：“晏，我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有理由恨我。可是晏，难道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了？我们在一起的那五年！难道你真的能忘掉？！晏，我不相信你会爱上那个开饭店的，我看得出他不是我们这类人。晏，你还是爱我的，你只是利用他来气我，晏，我爱你啊！”无法接受的李商洲扑向欧阳晏就要强吻，“晏，我是为了你离婚的！晏！我们重新开始吧！晏！”

  “李商洲！”欧阳晏两手托住李商洲的头想把他推开，奈何他根本抵挡不住李商洲的蛮力。就在欧阳晏的衣服被李商洲撕开时，李商洲被人用力拽起来，一拳揍翻在地，接着被提起来又是一拳。

  “熊天！”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欧阳晏单手抓住突然出现的熊天，熊天举起的胳膊没抡下去。欧阳晏在轮椅上，熊天个头又高，欧阳晏半边身子都挂在熊天的身上。熊天的拳头一放下，欧阳晏的轮椅向后退去，熊天的胳膊大力向上一提，接着手臂腾空把差点摔倒的欧阳晏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尽显熊天的块头，但欧阳晏没空欣赏，因为李商洲被熊天打晕了。

  三分钟后，某人诺诺地开口：“我，我没用力……”把欧阳晏小心地放进轮椅，熊天手足无措。第一次打人，他不是很适应。

  “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去管李商洲，欧阳晏冷声问，他的眼神让熊天瑟缩。

  “就，刚来……我来给你送晚饭。”熊天说完，才想起他刚才一急把饭盒扔了，急忙跑到门口把饭盒捡起来，他讪讪地转过身不敢看欧阳晏。可是扔得太猛，饭菜全洒了。

  欧阳晏烦闷地看看躺在地上的李商洲，还有熊天。他不知道熊天听到多少，看到多少，也没想到李商洲哪来的勇气愿意回头，所有的事都让他烦躁。到办公桌前拿过张信纸潦草地写了几句话，欧阳晏折了折放进李商洲的口袋里，让熊天把他搬到了外面。

  欧阳晏衬衫上的扣子被扯掉了，露出的胸口有几个红印，他自己没注意到，而“送完”李商洲的熊天看到了。他脱下外套盖在欧阳晏的身上，欧阳晏却把衣服扯下来丢还给熊天。

  “附近有人租房子，这是房东的电话，明天你打电话过去问问，可以的话早点搬过去吧。”欧阳晏把一张纸条塞给熊天，明确下了逐客令。不看熊天的反应，欧阳晏推着轮椅离开。李商洲、熊天……不管是谁，都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他只想平静地生活。

  “晏。”熊天突然开口，第一次大胆地喊了欧阳晏的名字，还把那张字条揉了揉丢进了垃圾桶。欧阳晏推着轮椅的手震了一下，身后的熊天走了过来，欧阳晏的呼吸变得不稳。

  “晏。”熊天推上欧阳晏的轮椅，把他转了过来。

  “叫我欧阳晏，或欧阳。”欧阳晏冷冷地看着熊天，牙关紧咬。

  “晏，我不是他。”熊天在这一刻能理解为什么欧阳晏总是表现得那么冷淡、那么难以接近了，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

  “明天立刻搬出我家！”欧阳晏努力想把轮椅转过去，奈何轮椅被熊天卡得死死的。

  “不搬！”熊天头一回在欧阳晏面前放大嗓门，如果他真就这么走了，他就该死了。

  “你不搬我搬！”欧阳晏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没了双腿，而他更痛恨此刻的无力感。

  “晏，我‘强暴’了你，除非你去警察局告我，让我蹲监狱，否则我绝对不走！”把欧阳晏从轮椅中抱出来，熊天的牛劲也上来了。他才刚决定要追欧阳晏，怎么能搬出去。

  “熊天！你，你放我下来！”没想到熊天会突然抱他，欧阳晏慌了。为了不掉下去，他不得不抱住熊天，身体的接触让他更心慌。他不该招惹熊天，他后悔了。

  “晏，今天有人告诉我，遇到喜欢的人就要努力追。晏，我这人笨，不会追人，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反正，反正我不搬，你别想赶我走。我，”熊天定定神，让自己快消失的勇气再回升点，“我，我喜欢你！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抱着欧阳晏，也不管地上的那些饭菜了，熊天直接开了门走人。“碰”地一声，门在欧阳晏的后方关上。欧阳晏大梦初醒地要从熊天的身上下来，却被人死死地抱紧。

  “你胡说什么！你现在有钱了，还不去把女朋友追回来！我不需要你照顾！”欧阳晏掏出手机给韩庄隐打电话，他要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下一秒，他的手机被人抢走了。欧阳晏脸色发白地看着熊天，他不想再听到熊天说什么喜欢他的话。

  “晏，我，我不是他。”熊天还是那一句。

  欧阳晏闭上眼睛，眼角渗出水渍，声音沙哑而疲惫：“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他按上额角，“你太年轻了……根本不懂……。”上回，他没了双腿，这回，他不想再失去什么，他也没什么能失去了。熊天……也只是普通人，和李商洲一样的普通人，他赌不起。

  “我是不明白，可我明白一件事——做人得负责，不能没了良心。我要对你负责，我不是他。”欧阳晏胸前的吻痕是他留下的，欧阳晏是他熊天的人，他要负责一辈子。

  被他丢在外面椅子上的李商洲醒了过来，听到了熊天的话，惊愕地看着熊天抱着欧阳晏走了。半晌，李商洲才发现了欧阳晏留给他的信。

  李商洲：

  破镜从来就无法重圆。你选择离开，就别再来找我，因为我不会再回头。

  “欧阳，欧阳？”推推心不在焉的人，邢辛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啊，没事，在想财务的事。”回过神来的欧阳晏假装忙碌起来，“邢辛，我下午要去银行，办完事我就直接回去了。老板若问起来，你替我说下。”

  “行，你去吧。”见欧阳晏似真的没事，邢辛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游戏。

  拿着公文包，欧阳晏出去了。银行离工作室不远，欧阳晏没有找人送自己过去，他推着轮椅在路上缓慢地移动。

  一个星期前，熊天撞见了李商州到办公室找他的事。当晚，熊天把他抱了回去，无论他如何冷言相对熊天都一副打定主意不走的态度。熊天没对他做什么，依然睡在沙发上。每天早上走之前熊天会给他做好早饭，中饭和晚饭也绝对会准时送到他面前。欧阳晏心知目前的情况有一半是他自己默许的。如果他真的不想让熊天住在他那里，他大可以打个电话给黎飞把熊天赶出去。可他只是口头上说让熊天走，却没有一点实际的行动。

  推着轮椅，路上的行人纷纷自动让道，欧阳晏有些冷地掖紧腿上的毯子。南方的冬天虽然来得晚，却比北方更寒冷，是那种入骨的阴冷。欧阳晏最怕的就是冬天，冬天会让他被撞残的身体阵阵酸痛。

  遇到熊天的时候是5月，天已经热了起来，可现在树木虽仍苍翠，风中却已带上了12月的阴寒。欧阳晏推动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不想回工作室也不想回家。人喜欢有独立的空间，却又离不开人群，一个人的家让他越来越寂寞。没有真正的赶熊天走，是他想要一个人陪陪他，陪他度过这个难熬的冬天。

  哪怕每天只能听到熊天的呼噜声，起码家里还有另一个人，他并不孤单。对熊天，他有感情，但那感情时刻提醒着他的理智，在他的耳边敲警钟。熊天必须得走，得尽快走，在两人都没有陷入太深的时候。熊天承担不起同性恋带来的冲击，他也承担不起再摔一次的痛苦。所以虽然冬天很难熬，但他既然熬过了三个冬天，那第四个、第五个……当然也能熬过去。

  而李商洲，已经过去了，无论李商洲是否还喜欢他，他和李商洲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他没有那么大的雅量，能原谅李商洲带给他的伤痛。那晚之后，李商洲没有在出现，应该是已经想通了。破镜重圆，不过是句笑话。重圆的镜子，那裂痕却永远都无法消除。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熊天躲进包厢写策划。不是饭店经营扩大，也不是增加新的菜色，而是“如何从客厅搬到卧室计划书”。熊天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笨过，口口声声说要对欧阳晏负责，可他却连一点进展都没有。那天把欧阳晏抱回家他的勇气就消失殆尽了，只敢把人放到床上，他又乖乖跑回沙发上睡。

  以前他就不会追求女孩子，现在对着欧阳晏他更不知道该怎么追求。总不能每次都死皮赖脸的吧？万一真把欧阳晏惹急了，他一定会被连人带行礼地丢出去，他记得欧阳晏工作室的那个黎飞是混黑道的。如果无法和欧阳晏住在一起，他还谈什么对人家负责。但是，该怎么让欧阳晏相信他呢？熊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对策。那天欧阳晏和李商洲的谈话他从头听到了尾，他打心眼里鄙视李商洲，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对欧阳晏好的决心。

  他和欧阳晏在某种程度上可谓是“同病相怜”。而在他最难过的时候欧阳晏借他钱，让他开饭店，让他有了自信，他还趁人家喝了酒“强暴”了人家，怎么想他都不能离开欧阳晏。他要用“以身相许”来报答欧阳晏，可人家不领情，根本就不要他。现在他每天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欧阳晏，想的他们两人的那一晚。害他天天喝凉茶降火，却收效甚微，他知道自己喜欢上欧阳晏了。他不清楚自己算不算同性恋，他对别的男人没那种感觉，还是喜欢看店里那些漂亮性感的女客人，但他想“睡”的只有欧阳晏。

  有短信，熊天掏出手机，接着面露难色。这两天他总会收到吴盈盈的短信，不外是让他注意身体，注意天气变化，让他多加衣服按时吃饭什么的。他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若吴盈盈还是他的女朋友，这些话到没什么，可他们已经分手了，这些话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再说他们已经有半年都不曾联系过了。

  回了个“谢谢”，熊天继续想他和欧阳晏的事，那边吴盈盈的短信又来了。熊天打开一看，吴盈盈问他现在住哪儿，她给他买了两条毯子，要给他送过来。熊天纳闷了，吴盈盈这是怎么了？他没记错，他俩真的分手了。熊天回了过去：不用了，我和别人住在一起，家里有毯子，谢谢。

  过了好半天，吴盈盈没回，熊天以为没事了，继续思考。五分钟后，短信再次响起，吴盈盈问：和你女朋友住在一起？

  熊天这次没迟疑，立刻回过去：嗯。

  这回，等了半个小时吴盈盈也没再回过来，熊天心想这下真没事了，可刚静下心来继续琢磨，外面传来喊声：“老板，有客人。”

  “靠！谁半下午的来吃饭！”熊天忍无可忍地骂了句。

  天冷了，晚上十点过后基本就没什么人了，熊天关了店门提了瓶熬了一天的肉汤带回去给欧阳晏喝。刚走到楼底下，他的电话响了，是吴盈盈。

  “熊天……我想你……熊天……我想你……我错了……”电话里吴盈盈在哭，说话透着醉意。

  这时另一个人在电话里高声说：“熊天，快到ｘｘ饭庄，在ｘｘｘ路！盈盈喝多了，又哭又闹的，还一直叫你，你快来吧！”说完，电话就挂了，是个女人。

  熊天再笨也明白过来吴盈盈最近奇怪的举动是为什么了。他没有高兴的情绪，在楼下站了一分钟有他继续向前走，进了楼道，开了电梯。

  开门进去，客厅的灯还亮着，浴室里有动静，熊天急忙放了保温瓶走过去。浴室的门半开着，欧阳晏光着腿坐在轮椅上，腿上捂着一块大大的毛巾，热气散出，他面带难受地仰头靠着轮椅。

  “晏！”熊天进去就把欧阳晏转了过来，着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腿疼？”

  “我的腿没有知觉，哪来的疼。”没想到熊天会这个时候回来，欧阳晏有些惊慌，把腿上的毛巾向上扯了扯。

  “那这是干嘛？”熊天指指毛巾。

  “没事。”热毛巾敷腿能让他的腰好过些，但欧阳晏不欲多说。熊天瞪了他一会儿，闷不吭声地把变凉的毛巾拿下来，欧阳晏还来不及捂住自己的下身，一块干浴巾盖了上去。

  “我听人家说受过伤的地方一变天就会难受。”熊天闷闷地说，把毛巾重新烫好拧干，再给欧阳晏捂上。“是我不好，没想到。”

  “没你的事。”欧阳晏推着轮椅准备走，熊天却把他抱了起来，不顾他光着的下身抱他进了卧室。欧阳晏不知道熊天哪里又来的勇气，但见熊天的脸色很差，他咽下了出口的冷语。

  “你的腿没知觉，你直接把热毛巾放上去会烫伤的。”把欧阳晏放到床上，找出电热毯换上，熊天去卫生间端了盆热水，又盛好汤。

  “这汤熬了一天，我自己弄的汤料，你尝尝。”把汤端给欧阳晏，熊天专心给他热敷。欧阳晏捧着热汤，只觉得心里也暖和了起来。喝了一口，他点点头：“很好喝。”

  隔着毛巾给欧阳晏按摩，熊天语气低沉地说：“晏，我不骗你。我人笨，不会追人。若你也不要我，那就没人真心要我了。我还有个弟弟，生孩子的事我会交给他，我爸我妈知道了顶多揍我一顿。我皮厚，不怕疼。再说了，我爸我妈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还是从前那个窝囊废。你要是想要孩子，我们今后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晏……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在乎，我天天睡客厅都行。没了你……我做事没自信……”

  房间只开着台灯，欧阳晏捧着热汤，汤和毛巾散出的热气却不及熊天的话带给他的温暖。这一刻，欧阳晏的理智落了下风，他一手握上熊天的手，疲倦地靠了上去，什么都没有说。熊天的眼圈也有些红了，不知是因为欧阳晏的软化还是别的什么，他搂上欧阳晏。这时，熊天的手机又响了，他却好像没听见，只是手臂用力。欧阳晏抬起头，看出熊天有些不对头。

  电话持续不断地响着，熊天慢慢放开欧阳晏，接起手机，没有特意避开。电话里传出的还是吴盈盈的哭闹声，喊着要见他。欧阳晏听见了，也明白了熊天今晚为何心情会不好。

  “晏，你先睡，我过去一下。我会把话和她说清楚，你别多想。”熊天不避开欧阳晏就是要证明自己的决心。欧阳晏吁了口气，点点头，熊天这才放心地走了。继续喝汤，欧阳晏摸着身下的电热毯，觉得还不够暖和。

  赶到吴盈盈喝酒的那家饭店，熊天刚进包间就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吴盈盈趴在一人的身上哭。那个人熊天认得，是吴盈盈的好友，他们的同学。

  “熊天，你终于来了，盈盈一直在喊你。”郭妮把吴盈盈扶起来交给熊天，劝道：“过去的事就算了，盈盈是一时糊涂，你们毕竟有五年的感情了，我不相信你这么快就能忘了盈盈。”郭妮说完，拿着包走了。

  熊天抱着喝醉的吴盈盈瞠目结舌地看着离开的郭妮，郭妮摆明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熊天很为难，他不能把吴盈盈扔在这儿可也不能把吴盈盈带回去。

  “盈盈，我送你回家。”单手捞起边哭边喊他的吴盈盈，熊天往外走。没想到吴盈盈竟大声哭闹了起来：“我不回去……不回去，熊天！我不让你回去！”

  熊天被吴盈盈紧紧抱着，整个身体都贴在他的身上。手忙脚乱地把吴盈盈带出饭店，熊天招了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暧昧地看看后座的两人。

  “到……”熊天犯难了，他和吴盈盈都是外地的，和吴盈盈分手后他就不知道吴盈盈住在哪里。

  熊天的迥然看在司机的眼里却是另一个意思，司机嘿嘿一笑，开车了。熊天刚纳闷司机准备去哪，吴盈盈攀到他的身上乱吻了起来。熊天一个激灵推开吴盈盈，吴盈盈哇地哭了，更是死命地抱住熊天没章法地亲来亲去。司机吹了个口哨，方向盘转了一圈在一家旅馆门口停了下来。

  “师傅，到了。”司机冲熊天眨眨眼。

  熊天先是没明白过来，往外一看，只见头顶几个明显的大字——“ｘｘ旅店”。熊天的脸唰地红了，期期艾艾地掏出车费，拖着吴盈盈下了车。此时的情况，他好像也只能到这种地方暂时安顿吴盈盈。

  在旅店老板淫荡的笑声里，熊天把完全挂在他身上衣衫凌乱的吴盈盈抱进一间单人房。天挺冷的，熊天却出了一身的汗。周身全是吴盈盈身上的酒气和脂粉的气味，熊天突然很想念欧阳晏的床。

  “熊天……熊天……”吴盈盈泪眼朦胧地喊着，踮起脚尖吻熊天的唇。熊天一边推拒，一边仰高头。怀中的吴盈盈很软，爆满的胸脯蹭着熊天的前胸，手还不停地摸熊天的下身，熊天被她搞得欲火四蹿。

  “盈盈，你醉了。”把吴盈盈扒下来放到床上，熊天急忙躲开，擦擦脸上的汗水还有吴盈盈留下的口水。“你，你睡一觉，我先回去了。”慌乱地冲到门口，熊天又急忙折回掏出几张一百块钱放在床头。吴盈盈又开始哭，熊天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就走。

  “熊天！”大醉的吴盈盈从后一把抱住熊天，痛哭流涕，“熊天，不要走……我不信，我不信……你根本没有女朋友，你是骗我的……你怎么可能忘了我……熊天，我后悔了，我不想分手了……不想……熊天……”吴盈盈边哭边脱衣服。

  熊天满面通红，吴盈盈的上身几乎全裸，内衣挂在腹部。熊天碰到吴盈盈就像碰到烙铁般飞快地抽手。撩起被子胡乱地裹住吴盈盈，熊天大力推开她，急急地向后退了几步。舔舔发干的唇，他气喘吁吁地对哭倒在床上的人说：“盈盈，我们，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有女朋友了。”

  “骗人！你骗人！”吴盈盈猛地掀开被子，哭喊道：“我问过你店里的人了，你根本就没有女朋友！你骗我！熊天，我不分手！我不要分手！”说完就要去抱熊天，熊天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吴盈盈按在床上用被子裹了两圈，低哑地说：“盈盈，你喝多了，你好好休息。”

  不再给吴盈盈机会，也不管吴盈盈闹不闹了，熊天极快地开门出了房间。站在门口，熊天听到吴盈盈大哭着叫他，心中酸涩。抽抽鼻子，熊天给郭妮打了个电话让她到这里来陪吴盈盈。直到屋子里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他才又打开门走了进去。

  喝了酒又哭闹了一晚上，吴盈盈终于睡了。熊天把掉在地上的被子给吴盈盈重新盖好，坐在床边垂着头。抹了把脸，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就这么静坐着，直到郭妮来了，熊天才站了起来。

  “熊天，你……”进到房间，郭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以为熊天会陪着吴盈盈。

  “郭妮，我和盈盈……已经分手了。”没有看郭妮，熊天低声道，“你帮我劝劝她。”

  郭妮试图挽回好友的爱情，劝道：“熊天，你还是气盈盈吧？气她嫌你没本事和你分手。”叹了口气，她拍拍熊天：“你别想着盈盈是看你有钱了才回来找你。盈盈和你分手也很痛苦，她是真心爱你的。只是她父母那边的压力很大，你又那样……她太累了，才一时冲动提出了分手。这半年盈盈没有找过男朋友，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你。熊天，你也别说什么你有女朋友了，我们问过你店里的人，他们说根本没什么女人找过你。过去的事就算了，现在盈盈的父母一定不会反对你们了，你和盈盈就重新开始吧。这几年的感情，我不信你说断就能断。”

  熊天只是低头听着，在郭妮说完后他闷闷地说：“我有女朋友了，他身体不好，不方便到店里。郭妮，我女朋友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先回去了。盈盈……交给你了。”。

  拦住要走的熊天，郭妮气愤地说：“熊天，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心眼这么小！我不信你有女朋友了。”熊天没有再解释，绕过郭妮走了，任郭妮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回头。

  出了旅馆，冷风让熊天清醒了许多，看看时间已经快２点了，他拉了拉被吴盈盈弄皱的衣服，招了辆计程车回家。坐在车上，擦擦沾着吴盈盈气息的嘴，熊天的心异常的不平静。

  回到欧阳晏的家，熊天轻手轻脚地换下衣服到浴室里冲了个澡，再把满是酒气和脂粉眼影的衣服洗了。做完这些，他推开卧室的门，欧阳晏的床头亮着台灯，人却已经睡了。没有回他睡觉的客厅，熊天轻轻关上门，上了欧阳晏的床。

  电热毯已经关了，熊天一上床就把欧阳晏揽过来，也不管是否会吵醒欧阳晏。

  “回来了？”欧阳晏干哑地问，透着睡意。

  “嗯，对不起，把你弄醒了。”熊天道歉，却又把欧阳晏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直到他完全贴上了欧阳晏。

  “睡吧。”欧阳晏模糊地说了句，全身放松地躺在熊天的怀里。熊天的一只手摸上欧阳晏的身体，带着几分情欲的味道。欧阳晏没有反抗，随着熊天的抚摸越来越往下，他的吼中发出轻喘。

  “晏，我做你的女朋友吧。”熊天打开电热毯的开关，趁欧阳晏迷糊之际说。

  “吴盈盈知道你开饭店了？”已经有点清醒的欧阳晏问。

  “嗯。”熊天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失落，灼热的吻落在欧阳晏的身上。欧阳晏抚上熊天的背部让自己放松，也让对方放松。

  “若还喜欢，就别介意那么多。”欧阳晏冷静地刚说完，熊天就急躁地吻上了他的嘴，粗噶地低吼：“我是你的女朋友！我谁都不要！”眼红的熊天忘了润滑，急切地进入了欧阳晏。欧阳晏疼得脸色发白，熊天的欲望立刻吓软了，忙着退出，不停地道歉。可欧阳晏却搂住他，不让他出去。

  “要分要合随便你。”欧阳晏带着挑逗地抚摸熊天，熊天的欲望又蠢蠢欲动，但又怕伤到欧阳晏，进退不得。

  “晏……我……”熊天向里挤了挤，见欧阳晏没之前那么痛苦了，也不再想什么出去不出去的事，略显笨拙地进入欧阳晏温暖的身体。

  “晏，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在欧阳晏舒服起来后，熊天趁机“诱骗”。欧阳晏却只是拉下他的脖子吻他，不置可否。

  第二天，熊天睡到十点才醒过来，神清气爽，被熊天折腾到凌晨五点多的欧阳晏还在睡。熊天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欧阳晏的睡脸，看着看着就傻笑了起来。心情愉悦地下床做早饭，他给饭店打了个电话让副厨今天负责店里的生意，他要在家伺候“老婆”。刚做好早饭兼午饭，熊天的手机就响了，电话是吴盈盈的。他走到客厅的大阳台，接了电话。

  “熊天。”吴盈盈的嗓子有些哑，声音憔悴。

  “你没事了吧？”熊天出于以往的情分问。

  “熊天……你真的，不肯原谅我了吗？”电话那头，吴盈盈开始低泣。

  熊天沉默了半晌问：“盈盈，若我还跟以前一样，你会回来找我吗？”

  吴盈盈没有立刻回答，哭声却大了：“熊天，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吴盈盈不回答，熊天心里却有了底。

  “盈盈，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没怪过你。”看了眼卧室的方向，熊天说：“盈盈，我现在有女朋友了。我最难的时候他一直陪着我，没他就没现在的我。我喜欢他，而且我……我已经那个人家了，过几天我们就要去领结婚证了。”最后这句谎话熊天说得格外心虚，他现在可是连欧阳晏的女朋友都算不上。

  吴盈盈的哭声变大，接着挂了电话。熊天吐出口闷气，回到屋内。走进卧室，欧阳晏还在睡，熊天没来由地感到一丝惆怅。如果他现在没有钱，吴盈盈还会来找他吗。

  看着门口即使画了妆也难掩憔悴的女人，欧阳晏拉紧腿上的毛毯，等着对方开口。吴盈盈是鼓足了勇气到熊天家来找他的，见开门的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吴盈盈看看手中和熊天饭店的人要来的地址，又看看门牌号码，不确定地开口：“请问……这里是熊天的家吗？”

  熊天的家？欧阳晏清冷的眼神让单眼皮的他显得更加冷漠。侧过轮椅让吴盈盈进来，他道：“熊天还没有回来。”

  一听这里确实是熊天的家，吴盈盈礼貌地对欧阳晏说了声你好，略显拘束地走了进来。房间里开着空调，非常暖和，吴盈盈脱下羽绒服在沙发上坐下。穿着高弹羊毛袜的双腿显得极为修长，一条短款的裙子、收身的小毛衣令吴盈盈看起来很时尚，虽然她的五官算不上大美女，但配熊天是绰绰有余。

  欧阳晏打量着吴盈盈，暗想熊天当初用了什么方法把人家骗到了手，接着欧阳晏又想到自己，莫名地有些生熊天的气。那个家伙老实的外表下却有颗无赖的心，也许当初他也是这样追到吴盈盈的。欧阳晏又再次否认，他没有被追到，即使熊天重新和吴盈盈在一起他也不会难过。不理会心中的酸涩，欧阳晏平静地说：“熊天十点半才会回来。”

  “我等他。”吴盈盈立刻说，她很纳闷熊天怎么会跟这样一个冷漠的人住在一起。进来后她就仔细观察过，没有发现任何一样女人的东西，难道熊天是在骗她？吴盈盈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给吴盈盈倒了杯水，欧阳晏不大礼貌地丢下吴盈盈进了卧室。熊天对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很感动，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只有什么都不在乎不去相信，他就不会受到伤害，更何况他还是个残疾人。

  阳配阴，男人配女人，自古不变的道理，他不奢望熊天真的会对他负责，他对熊天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给他难堪。与李商洲的事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只有最爱自己才不会受伤。他喜欢熊天，不然不会跟他上床，但那不过是身体的渴望而已，他不会爱熊天，他只爱自己。

  关掉台灯，欧阳晏推开阳台的门。9楼的房间里立刻吹进刺骨的寒风，他需要这股冷风让自己冷静。熊天只是钻进了死胡同，等他想明白他会回去的。吴盈盈和李商洲不同，没有本事的男人不会有女人喜欢，熊天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吴盈盈丢下女人的自尊来求他回头，熊天那样的人能拒绝一回两回，但能拒绝三回四回么？

  打火机在寒风的吹袭下艰难地点燃了烟，欧阳晏把烟雾吸入肺部再缓缓吐出来。最难忘的是旧情，更何况吴盈盈是熊天的初恋。当他知道吴盈盈又回头找熊天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熊天肯对他说那些话，肯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他已经很知足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就不再幻想会有人爱他一辈子。

  吴盈盈不满地盯着欧阳晏关上的房门，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作为熊天的室友怎么能这么对待他的朋友？吴盈盈为熊天鸣不平，瞧那人刚才的态度平时肯定没少欺负老实的熊天。趁欧阳晏不在，吴盈盈快速查探了一下。另一间屋子是书房，找了一圈她也没有找到熊天睡的房间，吴盈盈坐回沙发上，见沙发上丢着一条毯子，她心里有了底，熊天定是每天都睡沙发上！

  “不是当老板了么，怎么还跟人合租？”吴盈盈念叨着把“熊天”的毯子叠好，更加坚定了要和熊天复合的念头。有她在，她不会让熊天被人欺负。等了半个多小时，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吴盈盈立刻站起来整理了下头发和裙子，不安地看向门口。

  拎着每日必带的保温瓶，熊天哼着歌开门进来。换了鞋，脱下外套和围巾，他呼口寒气。拐过玄关，原本还喜滋滋的熊天看到客厅里的人时明显的愣了，直觉地问：“盈盈？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吴盈盈尴尬地向后退了一步，说：“我问了你店里的人……”

  熊天愣了有五秒钟，接着就神色惊变地冲进了卧室。吴盈盈刚想叫住他，就听到卧室里传来了熊天的怒吼和大力的关门声。

  “晏！你怎么开着阳台门！”

  另一个声音吴盈盈听不清楚，然后又是熊天气急败坏的吼声：“你非得让我跟你发火么？！你生气就打电话给我啊！这样算什么！好不容易这两天身上舒服点了，你又折腾！我……”然后熊天的声音没有了，有人低低地说话。吴盈盈向卧室走了两步也没听清楚，接着又是熊天的吼声：“你无所谓，可我呢！你想过我没有！”

  吴盈盈从没听过熊天如此大嗓门的吼人，连她在外头听着都能感受到熊天滔天的怒火。吴盈盈的心中起了异样，此时的熊天让她觉得特别男人。只是，熊天为什么要吼那个人，两个人之间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关系恶劣。

  熊天黑着脸从卧室里出来，进了浴室，接了一盆热水拿着毛巾又返回了卧室，并关上门。吴盈盈慢慢坐回沙发，鼻子酸酸的，熊天竟然不理她。

  屋内，欧阳晏被熊天剥了个精光塞进被子里，电热毯也打开了。熊天用热毛巾给冻成冰块的欧阳晏擦身。生气的熊天令欧阳晏都只敢保持沉默。待欧阳晏的身体暖和了一些，熊天又出去拿来保温瓶，逼着欧阳晏喝了两大碗肉汤和感冒药。

  “不是我告诉她地址的，她跟小王他们要的。”熊天依然黑着脸，不高兴地说；“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不是李商州。你总不信我，我会让你相信的。”狠狠咬了一口欧阳晏的唇，熊天拿着空碗和保温瓶出去了。在熊天走后，欧阳晏舔舔被咬痛的嘴唇，昙花一现的笑在他的脸上滑过。

  熊天洗了碗，收拾了厨房，也让自己的火气下去，这才给吴盈盈弄了杯杏仁露，走到客厅坐下来。

  “熊天，天冷了，你还穿着去年的外套。我给你买了件新的，你试试。”熊天不吭气，吴盈盈先打破沉默，接着从带来的大纸袋里取出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拿给熊天。

  熊天站起来，没有接，而是给吴盈盈深深地鞠了一躬，说：“盈盈，谢谢你还想着我，只是……”

  吴盈盈的泪掉了下来，勉强笑着说：“熊天，你根本没有女朋友，你只是气我。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盈盈……分手的事我不怪你。可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我没有骗你。”熊天不敢说出欧阳晏，他怕欧阳晏生气，怪他给他惹麻烦。

  “你骗人骗人！这屋子里除了你的室友根本就没有一样女人的东西！你是气我，你还不肯原谅我！”吴盈盈立刻崩溃了，熊天站在那里额角紧绷。

  “你那时候说你爱我，我不信你这么快就能忘了我。熊天，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你气我也好，怨我也好，我不分手，我知道你心里还是爱我的！”走到熊天跟前，吴盈盈抱住熊天要吻他，想用身体换回熊天的爱。

  “盈盈！”把吴盈盈推到沙发上用力按住她坐下，熊天快速后退了好几步，涨红着脸说：“盈盈，我们分手了。我喜欢上别人了，可他还没有喜欢上我，我跟老天爷发誓了，我要追他一辈子，我要永远对他好。”

  吴盈盈要上前，熊天又退后几步，用屋内的人能听到的嗓门说：“盈盈，破镜难圆。就算我又跟你在一起了，我也会想：如果我现在没有钱，你是不是还会来找我？我会一直这么想，然后我会越来越难受。”

  吴盈盈羞愧地低下了头，嘤嘤哭泣。如果熊天现在没有钱，她还会回头吗？她从来没问过自己，她怕答案让她在熊天面前抬不起头来。

  “盈盈，你，别来找我了，让我女朋友知道了他会有想法的。”熊天知道自己这样说过分了，可刚才欧阳晏的样子吓坏了他，他不能再让欧阳晏误会生气。

  吴盈盈抬起头，熊天的话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熊天看她的眼神再也不是以前充满爱意的眼神了，此时的她在熊天的面前不过是个前女友，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能让我看看你的女朋友吗？”吴盈盈不甘地问，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熊天如此着迷？难道那个人就不是看上了熊天的钱？

  “熊天。”卧室内传来欧阳晏的喊声，熊天立刻转身开门进去，一副“妻奴”样。

  “晏，怎么了？上厕所？”见欧阳晏穿着上衣坐起来了，熊天拿过放在床脚的毯子。

  “嗯。”欧阳晏掀开被子，熊天马上用毯子裹好他，生怕他着凉。欧阳晏略显亲昵地搂住熊天的脖子，毫不避讳地让熊天把他抱出去。

  吴盈盈见熊天抱着那个男人出来，还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女人的直觉让她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熊天抱着欧阳晏要进卫生间，欧阳晏却道：“熊天，我有话说对吴小姐说。”熊天顿时有些紧张，抱着欧阳晏转向吴盈盈。

  欧阳晏很直白地问：“吴小姐，当初你既然选择离开，现在又为什么来找他？因为熊天有了钱？当了老板？”吴盈盈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堪。欧阳晏却不为所动地继续说：“吴小姐，如果熊天还喜欢你，他会去追你的，你又何必这样纠缠不休？若爱情能祈求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就算熊天没有喜欢的人，你这个样子，他也不敢回头。”

  说完了要说的，欧阳晏让熊天抱他去卫生间。当欧阳晏解决完之后，客厅内已经没了吴盈盈的身影，她给熊天买的羽绒服留在沙发上。

  吴盈盈走了，熊天却高兴不起来：“晏，我以为你会说我是你男朋友呢。”害他空欢喜一场。

  “你不是说正在追求？”假装没看到熊天的不满，欧阳晏翻个身准备睡觉。熊天挠着头，过了一会儿嘿嘿笑了几声，钻进被窝里。

  “晏，那你同意我追你了？”

  欧阳晏没理他。

  熊天的咸猪手伸入欧阳晏的睡衣里：“晏，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欧阳晏还是不理他。

  熊天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开始享用“美食”。

  隔天起床，熊天问郭妮要了吴盈盈的地址，把吴盈盈给他买的羽绒服寄了回去。他不想去猜吴盈盈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只要她今后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会帮忙，只不过他和吴盈盈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他对吴盈盈不是没有感情，两个人在一起的那几年不可能那么快的被抹去。可是在他最难的时候欧阳晏出现了，之后的种种让他心里放不下的又多了一个人。若吴盈盈永远没有再出现，她会是他心底最珍贵的回忆。而吴盈盈在知道他当了老板之后的举动，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男人的身高是靠金钱来衡量的”，那让他的心里长出了一根刺。每每听到吴盈盈说爱他的时候，那根刺就扎得他生疼。只有在欧阳晏身边，他才能舒服些，才能觉得自己的个头和金钱没有关系。

  饭店的位置在繁华的大街上，属于黄金地段，欧阳晏依靠他和店主的关系用很低的价钱租了下来。这事熊天是不清楚的，饭店每个月的盈利、租金、工钱等各种费用的账目都是欧阳晏来负责，熊天只管做饭和看店，用他的手艺招揽顾客。所以，当熊天从邮局回来，在与隔壁的卖茶叶的老板闲聊时，听闻这里的房租一个月要一万多块，熊天的心就平静不下来了。他怎么算怎么有压力。

  晚上回到家，熊天趁欧阳晏睡着之后，翻出饭店前几个月的账本，在令他眼花缭乱的数字中查找饭店的租金。当他花了一个小时终于搞清他每个月要付的房租是多少时，熊天却笑不出来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欧阳晏在帮他贴钱。熊天的眼睛当即就红了，不是感动，是生气。也不管欧阳晏是不是在睡觉，心里极度难受的他回到卧室叫醒了欧阳晏。

  “怎么了？”被吵醒的欧阳晏恼火地问，见熊天沉着脸，翻身盖上被子继续睡。

  “晏。”熊天把欧阳晏翻过来，让他看着自己，“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拍开熊天的手，欧阳晏揉揉胀痛的眼睛问。

  “那个……房租……每个月是多少？”见欧阳晏生气了，熊天的气焰瞬间灭了不少。

  “这房子是工作室的，不交房租。”欧阳晏睁开眼睛，不明白熊天好好地问这个干什么，冷道：“你想交房租？每个月一千。”欧阳晏为熊天的发神经而心情恶劣。

  “不是这个……”熊天变成了小白兔，诺诺地说：“我是想问……饭店的租金……每个月是多少？”

  “四千。”回答完毕的欧阳晏理也不理熊天，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晏……”熊天低声道：“那个……隔壁那家的房租，一个月要一万多呢……我的饭店比他面积大，怎么才要四千？”熊天小心翼翼地给欧阳晏捶腰，不敢说出自己的怀疑。

  “我一开始就说了，店铺是工作室的，实际的店主是应景，我说我要租，他就便宜租给我了。你今天发什么神？租金便宜不好么？如果你嫌自己钱多，这满大街那么多乞丐，你捐了好了。”一听熊天把自己吵醒就为了这种破事，欧阳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今晚你去沙发上睡，别再来烦我。”

  熊天讪讪地笑了两声，关了台灯脱衣服上床，讨好地说：“晏，对不起，我混蛋。我以为你帮我付剩余的租金，我，我以为在你眼里，我也是个没出息的人。”

  “到沙发上睡去！”欧阳晏想把被子车过来，赶熊天下床。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晏。”熊天发挥他的无赖功，从后抱紧欧阳晏，“沙发上冷，你就让我在床上睡吧。求你了。”

  “滚！”欧阳晏去掰熊天缠在他腰上的手。

  熊天更用力地搂紧欧阳晏，吻他的脖子和脸：“晏，下不为例。你就让我在床上睡吧。”

  “你这个……”家伙没说出来，欧阳晏的唇就被熊天夺去了。熊天卑鄙地把欧阳晏的怒火转化为欲火，让他尽快发泄。

  “混蛋！”被熊天强行进入的欧阳晏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不过发软的拳头砸在熊天的身上不过是更激发了熊天体内的雄性激素。

  干柴碰到烈火，熊天近乎贪婪地吻着欧阳晏的唇，一手在欧阳晏被截肢的部位心疼地抚摸。欧阳晏感受不到，可熊天每次最爱摸的却是他残缺的地方。熊天动得很慢，受过伤的欧阳晏需要很长时间的爱抚才能真正的快乐起来。熊天在缓慢的律动中感受欧阳晏的身体，感受他紧紧包裹住自己的地方。

  “熊天……”欧阳晏难耐地喊着，平时总是冷冷淡淡的单眼皮此刻却浮上了另一种风情，即使在黑暗的房间内，熊天都能捕捉到这满含春情与痛苦的眼神。

  “晏，给我个身份吧。”熊天开始加快动作，粗糙的大掌不停刺激欧阳晏胸口的乳尖。

  欧阳晏一如既往地逃避，双手拉下熊天的脖子与他深吻，熊天托起欧阳晏无力的双腿，用自己的实力把欧阳晏带入最纯粹的愉悦中。

  “晏，晏……”

  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下腹，熊天打开台灯，要把欧阳晏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中。

  “熊天，啊！熊天，熊天……”

  欧阳晏一遍遍地喊，让熊天有种自己是他全部的感觉。眼眶热辣，熊天抑制不住地在欧阳晏的耳边低吼：“晏，我跟你一辈子！”

  身体的交缠抵不上心里的悸动，熊天只全力冲刺了几下就泄在了欧阳晏的体内。当他把自己全部的种子全部交给欧阳晏后，他退出欧阳晏的身体，用嘴帮欧阳晏解决。熊天不喜欢用手，他怕自己粗糙笨拙的手会弄伤欧阳晏，他喜欢用嘴，用嘴能让欧阳晏更加的沉沦。

  寒冷的夜晚，在暖和的电热毯上，熊天和欧阳晏全无保留地接纳对方，两颗受过伤的心在这原始而又禁忌的情欲中渐渐痊愈。

  ※

  转眼进入最寒冷的１月份，春节快到了，中国传统而又最喜庆的节日带给熊天和欧阳晏的是如陀螺般忙碌的生活。欧阳晏要整理工作室一年的财务以及年底的奖金和分红，熊天则忙着大年夜前后的订餐。逐渐增多的客人、火红的生意让熊天分身乏术，可他却特别的喜欢，因为这意味着他和欧阳晏今后的生活会更加的有保证，唯一遗憾的是他陪欧阳晏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而就在这紧忙忙碌的日子里，一人又再次出现在欧阳晏的家里，适逢欧阳晏和熊天都在。欧阳晏正在喝熊天给他熬的补汤，不过李商洲的来访并没有影响他的胃口。

  “还喝不？”接过空碗，熊天问。

  “嗯。”

  被熊天养得容光焕发的欧阳晏和略显邋遢的李商洲形成鲜明的对比。时钟敲了11下，欧阳晏打个哈欠，示意李商州有话快说。

  “欧阳，我要走了。”见熊天进了厨房，李商洲低声说。欧阳晏没问他要去哪。

  李商洲苦笑，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放到茶几上说：“欧阳，我对不起你。这是三万块钱，你为了救我没了腿，我没有什么能补偿的，这些钱你收下吧，这是我早该给你的。”

  “不用了，我现在不缺钱。”欧阳晏心如止水地看着李商洲，见李商洲的手抖了抖，他又道，“若你觉得我收下这钱能让你好过点，那我要了。”说完，他把纸袋拿了过来，“我现在挺好的，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李商洲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见熊天出来了，他把话咽了回去。站起来不舍地看了几眼欧阳晏，他拽拽发皱的大衣：“那我走了。”

  “嗯，再见。”这句再见，让李商洲的脸色更加煞白，他对熊天点了下头，缩着肩膀走了。

  欧阳晏在门关上之后叹了口气，握紧伸进手里的大掌：“一切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熊天把欧阳晏抱起来，“准备睡觉吧，我明天抽空去买年货，还有我们两人的新衣服。”

  “熊天，那三万块钱你帮我捐给‘残疾人基金会’吧。”

  “遵旨。”

  欧阳晏在熊天的怀里笑了，无论经历过多么痛苦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只感觉得到幸福。今后的事他不去猜，也不做任何的计划，因为他比很多人都幸运。

  熊天看出欧阳晏的心情极好，灯光美气氛佳的情况下，他自然要纾解一下半个月来没有发泄的欲火。欧阳晏的配合让熊天对未来更有信心。

  熊天以为那晚的事过后，他和吴盈盈就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可就在除夕夜的前两天，吴盈盈又来饭店找他。见吴盈盈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熊天不禁有几分伤感。

  “熊天，我爸妈要来我这里过年，年三十你忙完了来我这儿吧，我妈给你包饺子。”吴盈盈知道自己在纠缠熊天，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熊天原本就是她的男朋友，原本就属于她，她不过是把属于自己的人抢回来。而熊天和欧阳晏曾问她的问题，吴盈盈自动屏蔽，她爱着熊天，仅此而已。

  “盈盈，你别为难我。”熊天说不出狠话，婉转的拒绝。年三十欧阳晏和他工作室的人要到饭店里吃年夜饭，就算没有欧阳晏，他也不能去。

  “我爸妈开口你都不去？”吴盈盈的泪当即就掉了下来。

  “盈盈，人家答应做我女朋友了，我去你那里不合适。盈盈，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为难。我不想伤你，我想保留住我们两个曾经在一起的感觉，可现在……”熊天低下头，不看吴盈盈伤心的脸，狠下心道：“可现在，我很怕看到你。你变得……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难道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有错吗？”吴盈盈拉下所有的自尊，哭求，“熊天，别生我的气了。以前我一哭你就会哄我，你不是最怕我哭了吗？”

  “盈盈，如果你还是坚持的话，我会把店盘给别人，带着我女朋友离开这里。”熊天的话让吴盈盈忘了哭，她不相信熊天会做到这一步。“不可能！你骗我！你怎么舍得把店卖了！”

  “我不舍得。”熊天抬头，不再躲避吴盈盈，“盈盈，当初是你嫌我没本事提出分手的，如果没有这个店，如果我还是原来的我，你根本不会来找我。盈盈，如果你还是执意这样的话，我会把店卖了，我不会让自己的女朋友伤心。你已经和我分手了，是你先放弃了我。”

  熊天不懂过去那么骄傲的吴盈盈怎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他也不想懂。丢下吴盈盈，熊天躲进了厨房。他老实木讷，用不出太绝情的手段，可他不会给吴盈盈希望，不会让欧阳晏伤心。

  吴盈盈走了，熊天决定晚上回去和欧阳晏商量一下这件事。他可以告诉吴盈盈他的女朋友就是欧阳晏，可吴盈盈现在的样子让他担心她会去找欧阳晏的麻烦。被吴盈盈这么一闹，熊天万分思念欧阳晏。

  ※

  大年三十这晚，熊天的饭店异常火爆，能摆出来的桌子全摆出来了。熊天作为掌厨，忙得是焦头烂额，不过他却非常高兴，因为其中的一间包厢里坐着欧阳晏和他工作室的伙伴及老板。熊天卯足了劲把一盘盘拿手好菜让人端进那间包厢，这是考验他的时刻，他可不能给欧阳晏脸上摸黑。

  终于做完最后一道菜，熊天擦擦脸，摘掉帽子，整理了下仪表忐忑不安地进了包厢。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包房里的人非常不礼貌地直盯着进来的熊天。熊天坐到欧阳晏的身边，红着脸给自己倒了杯酒，紧张地站起来说：“谢谢，谢谢你们，呃，今天能到我这里，那个，吃年夜饭。”

  “欧阳，阿飞说你被人撞了，是他？”熊天没见过的一个人开口，毫不掩饰的责怪当即让熊天出了一身冷汗。这个人说话的口气很淡，可就是让熊天听着心慌。

  “是啊，莫哥，就是他。这家伙喝醉了酒，把欧阳给撞了，不过还好这家伙心肠不坏。欧阳受伤的那段日子他跑前跑后的照顾欧阳。”和熊天认识的黎飞染了头黄毛，替熊天说好话。

  “熊天不错，饭做得好吃，欧阳每天的伙食都是他准备的。莫绍，我们吃的外卖就是出自这里。”猴子对熊天的印象也不错，跟着说。

  “莫绍又没吃过，”应景撇撇嘴，“老韩每天的爱心快餐都让他吃不完。”单身的应景话中带酸。

  “怎么，你小子羡慕啊。”韩庄隐搂上自己的老婆，啵的就是一口，引来众人的哄闹，看得熊天傻眼。

  莫绍早已习惯了韩庄隐的粗放，任他搂着自己，只是盯着熊天不放，那直勾勾的眼神让熊天也搂上欧阳晏，想寻求一点温暖。

  收回目光，莫绍站起来：“我要回去。”韩庄隐二话不说地马上给“老婆”穿外套，“看春节联欢晚会？”

  “嗯。”如娃娃般让韩庄隐给自己戴帽子戴手套，莫绍也不管剩下的一大帮人，牵着韩庄隐走了。

  “邢辛，我要去酒吧，你去不去？”黎飞也开始穿外套。

  “我晚上要练小号，不去。”

  陆陆续续地，一屋子的人都走了，留下了买单的欧阳晏和熊天。

  “晏？”熊天觉得自己刚才就是一外星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忙完了吗？回去看晚会。”

  “那个人……”熊天不知道该怎么问。

  “莫绍和韩庄隐？”欧阳晏的眼中闪过一抹羡慕，“等有空了我再把他们的事告诉你。”

  “哦，好。”熊天站起来，欧阳晏以为他要走，谁知熊天关上了门，非常紧张地蹲在了他的面前。

  “晏，我知道，应该找个更好的地方，”熊天擦擦鼻尖上的汗，左手放在裤子口袋里，“你也会怪我自作主张，只是……我这人笨，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准备，我……”欧阳晏看得是一头雾水，闹不懂他要干什么。

  “欧阳，让我和你在一起吧。”熊天突然单腿跪在了欧阳晏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的绒盒。极度紧张的他手慌脚乱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款男士铂金戒指，一个稍微大些。

  欧阳晏的呼吸在熊天掏出盒子的时候就变得急促了起来，而当熊天手指发颤地取出一枚戒指，犹豫不安地拉过他的左手，边小心翼翼地瞧他的脸色边快速地把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后，欧阳晏的脸上滑过一道冰凉。

  包厢里飘着饭菜的味道，桌上更是凌乱狼藉，熊天甚至还穿着厨师的白衣裳，上面溅着油污。如此不协调的气氛中，熊天间接地向欧阳晏求婚了。

  “晏，帮，给我带上。”熊天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他把另一枚戒指放进欧阳晏的左手里，把自己的左手在衣服上用力蹭蹭，伸到欧阳晏的面前，特意分开的无名指在发抖。

  欧阳晏握着那枚烫手的戒指，脑袋里一片混乱。他没有想到熊天会这么做，他甚至连这种念头都没有过。他只见过一次两个男人互戴戒指的场景，就是三年前莫绍和韩庄隐的婚礼，那一幕曾让他热泪盈眶，而如今……

  “晏，给我戴上。”熊天的声音都发颤了，他以为欧阳晏不愿意。

  拉过熊天的手，欧阳晏用比熊天抖得还厉害的手艰难地为熊天套上戒指。当戒指牢牢地套进熊天的无名指后，欧阳晏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想把戒指拔下来，却被熊天紧紧抱住。

  “晏，咱俩这样……算结婚了吧？我跟吴盈盈说了……我说我要结婚了。晏，你，你就给我一个名分吧。”熊天抽抽鼻子，把埋在自己胸口不愿抬头也不愿说话的人抱起来。

  欧阳晏始终没有抬起头，他知道自己被熊天抱出了饭店，知道自己被熊天抱回了家，知道熊天把他放到了床上，脱了他的衣服。他没有让熊天开灯，他不想让熊天看到他的样子。今晚的事永远刻在了他的心上，许多许多年之后，欧阳晏才把他这一刻心底的感情告诉身边的那位“老实”的男人。

  ※

  四年后

  “晏，我今天去健身房看看，有两台器械送过来，中午我回来做饭。”周末的早晨，熊天把厨房收拾好，对坐在客厅的欧阳晏道。

  两个人从原来的小公寓中搬了出来，搬到了韩庄隐的隔壁。熊天在三年前就把饭店承包给了原来的副厨，他则跟着韩庄隐、应景等人一起做起其他的生意。欧阳晏对财务的熟悉及对市场的眼光，让熊天放心地在前方冲锋陷阵，两人合伙开的“夫妻档”越来越多。

  开饭店让熊天无法自由支配时间，为了更好地照顾欧阳晏，也为了躲避吴盈盈的纠缠，熊天在欧阳晏的建议下把店转让了出去，他则开始“飘忽不定”的生活。

  和欧阳晏的事熊天在求亲过后就和父母说了，他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父母，父母的伤心和愤怒在所难免，甚至一度和熊天断绝了关系。可随着熊天的事业越来越好，熊天的弟弟结婚生子后，他们也默认了熊天和欧阳晏的关系。去年过年，熊天带欧阳晏回去见父母，气氛虽有些尴尬，但还算热络。一切，都过去了。

  欧阳晏从没对熊天说过喜欢，但熊天给他的戒指是他最宝贝的东西。欧阳晏的脸上再没了过去的忧郁与冷漠，眼光流转间都是淡淡的愉悦和幸福。

  “晏，我出门了，你要不要去隔壁？”

  “不了，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我会注意。”

  拿着车钥匙，熊天出了门。自从他学会开车后，欧阳晏每次都会这么叮嘱。熊天把欧阳晏的话放在心上，开车从来都是安全第一。路上看到电影海报，熊天心头一动，给家里拨了个电话。

  “晏，晚上去看电影吧。好久没看了。”

  “好。”

  “那我买票了啊。”

  “嗯。”

  把车停在路边，熊天走进影院排队买票。

  “熊天？！”一道不确定的女声传来，熊天拿着票回头，愣了。

  “真的是你……”吴盈盈伤感地对熊天笑笑，指指旁边的一位相貌平平的男人说：“这是我男朋友。”

  “啊，你好。”熊天赶忙和对方握手。

  “一个人？”吴盈盈看看熊天身边，她以为熊天是开玩笑，没想到熊天真的躲起来了，而熊天竟然还在本市！

  “我老婆想看电影，我来买票。”把两张电影票放进皮夹里，吴盈盈看到熊天的钱包里有一张照片，张片上的人她见过，是熊天的室友。

  “那我先走了。”熊天收好钱包，对吴盈盈点点头，出了影院。上车后熊天没朝电影院看一眼，就发动了车子。吴盈盈怎么想怎么做都和他没有关系了，这几年，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看看手上的戒指，熊天露出笑容，把刚才的那段插曲抛在脑后，他想着中午给老婆做什么好吃的。他不怕吴盈盈再找来，因为他已经结婚了。

  “老婆，我想你。”熊天再次打电话回家。

  “你又发什么神经。”欧阳晏嘴上斥责，脸上却带着笑。

  “老婆，晚上不去看电影了，咱俩好久没亲热了。”

  推着轮椅到阳台，欧阳晏看着自家的大门，脸上发烫。“记得中午回来做饭。”挂了电话，欧阳晏决定在这里等熊天回来。也许明年，他会告诉熊天，他很爱他，在他求婚的那晚他就爱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