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英俊的公主殿下
作者:越湘
第一卷
第一卷 山顶上的晴空霹雳
  温雅从悬崖上掉下去的时候,眼前并没有闪现出传说中的一生回放,她的脑子里除了“嗡”的一声之外,就只剩下三个大字:“我完了!”。

  但是,有句不知道是谁首创的名言是这麽说的:一切皆有可能。所以现在,在我们的温雅身上,一切皆有可能的伟大奇迹发生了。

  当温雅在半空中不停地坠落,坠落了许久都不见落地的时候,就算刚掉下来时有著再多的惊恐心情,也终於随著这仿佛永不会掉到底的诡异情形而平复。她开始有心情回想自己到底是怎麽掉下来的,因为她掉下山顶的时候惊吓过度,脑袋当机,短暂失忆了。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想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是冒冒失失的人呀,怎麽好好地就掉下悬崖了呢?

  一个月前温雅的闺蜜失恋了,在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以後,忽然振作起来,口口声声说著要去亲近大自然,让大自然的魅力来征服她,让她彻底忘掉那个渣男。看著闺蜜过度亢奋的状态,再联想到她失恋那一个月了无生气的模样,老实说温雅还真挺担心她万一爬到山顶,突然热血上头跳下山崖怎麽办。於是放心不下好友的温雅就义无反顾地陪著闺蜜一起去爬山了。

  温雅继续想,在千辛万苦爬到山顶之後,又发生了什麽呢?

  爬山的过程很辛苦,但沿途的风光很秀丽,爬了一天之後终於到了山顶,从山顶上往下看,一览众山小的风光更是让人心情豁然开朗。闺蜜看著山顶壮丽的风光热泪盈眶,抱著她大哭一场,边哭边说原来生命这麽美好,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竟然不想活了的自己真是太傻了,把温雅吓出一身冷汗。闺蜜哭完以後,似乎把这段日子所有的压力都释放掉了,心情真的好了起来,两个人就在山上到处照相留影,做为到此一游的纪念。

  唔,好像一个姿势太久了,脖子有点僵。温雅转了转脑袋,揉了揉脖子,继续思考。

  闺蜜也不知道是不是憋得太久了,情绪突然释放掉以後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拉著温雅东跑西颠,都不知道哪来那麽大的劲,直累得温雅腰酸背痛腿抽筋。最後两人跑到了号称“鬼见愁”的山顶那块遗世独立的大石头那儿,打算拍最後一张照片就回宾馆休息。闺蜜洋洋得意地摆了个“V”字型的手势,完了後让温雅也照样来一张,於是温雅照著做了。

  就在那个时候,那个最关键的时候……

  有什麽就要呼之欲出了,等等,让我再好好想想,到底出什麽事了?

  貌似……好像……大概……

  你妹!

  我说我怎麽好好地会从悬崖上掉下来呢,原来那个时候,天上打了个雷!

  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窜过一道紫蛇般的闪电,紧接著就是一道巨雷劈下来,她不是失足掉落,完全是被雷劈下山顶的!

  晴天打雷,老天爷你是有多老眼昏花,我是两根手指摆了个“V”,又不是只竖了一根中指!

  白内障是病,得治!!!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在继续掉落的温雅几乎就要化身咆哮马,什麽女性温文尔雅的形象都不要了。你个混蛋老天,到底要掉到什麽时候才是个头,这样就算不摔死,早晚也是要渴死饿死的!

  唔?这是什麽?

  小鸟?白云?

  温雅也顾不得去考虑从山顶掉下去这麽久居然还在白云之上这种完全不合逻辑的事了,反正她比了一个“V”就被晴天巨雷劈下山顶本身就是件神逻辑的事。出於生存的本能让她现在脑子里只急速转动著两件大事:要不抓两只小鸟来啃啃?再扯一朵白云当水喝?

  NO!NO!NO!

  劳资是有气质有教养的淑女,才不要当野人,才不要过这种漂在天上茹毛饮血的日子啊!

  温雅在白云间飘荡,而在那神秘美丽,长年飘雪的雪之国度中,在天台最神圣的祭坛之下,俊美的银发之人在抬头仰望。
第一卷 神人降临异世界
  年迈的祭司跪在祭坛下,口中喃喃有词,不断念颂著神圣的咒语,额头上的汗珠又多又密,不断往下滴落,把老人的胡子都打湿了。

  祭坛之下一片肃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神秘的仪式不知进行了多久,忽听一声巨响,祭坛上供奉的香炉“!”的一声爆炸开来,霎时浓烟滚滚。

  “大祭司!”

  银发人惊呼一声,急忙抢上前去,就见年迈的老人一动不动地倒在祭坛之上,他心急火燎地一把扶起老人,呼唤道:“大祭司,你怎样了!”

  “咳咳……老臣没事。”老人虚弱地睁开眼睛,一边咳嗽一边说:“老臣只是体力不支,没有受伤,殿下请别担心。”

  银发人略略松了口气,又看了看祭坛上,忽然一愣。只见烟尘散去後,那溅了一地的白色香灰,竟奇异地形成了一圈莲花的图形。

  “大祭司,这是……”

  “呵呵呵呵呵……”老人看到那莲花图案,抚~~著胡须欣慰地笑了起来。“恭喜殿下,成了。您的命中注定之人,就要降临了。”

  银发人顿了顿,面对老人满满的信心,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他刚出世的时候,因为天生相貌奇异,银发金眸,险些被当成妖类转世。幸而他的父皇温柔仁慈,不忍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便召来神林之苑的神官,命他们动用镇国神器日月星鉴给他占了一卦,结果令人匪夷所思。

  卦象显示,他的命运和国运紧密相联,只要他活著,雪国就能国运昌隆。而他的姻缘更为奇特,不仅不是雪国之人,甚至不是此世之人,而是天外神人,在他二十八岁那年从天而降。雪国注定有一大劫,逃不过就是亡国灭族,但若得到那位天外神人的相助,就能挽救雪国灭亡之厄。

  他活,雪国兴;他死,除非得到与神人血脉相连的传承,否则雪国必灭。

  得到这个预言之後,雪国皇帝一方面严令神林之苑保密,不准将预言泄露,以免引来居心险恶想要灭亡雪国之人对他下手,但另一方面仍是封他为护国尊号,给予他如他这般的皇室後裔前所未有的尊荣地位。

  对於这些预言,身为当事者本身的银发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了解,认识到了自己承担的使命。而他从小的教育也与他人不同,不仅习文练武,更是被大量灌输了忠君爱国,尽忠职守的信念。而对预言本身,他其实一直半信半疑。别的还好,说到他的姻缘,简直离谱得像个梦话。可也就是这个梦话,让和他年龄相仿的亲朋好友任谁孩子都两三个了,而他直到今天也没能成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虽然预言最重要的部分是绝密,但他是雪国命定的守护者,而且他的伴侣将是相助雪国的天外神人这一部分却广为流传,所以哪怕再怎麽贪慕皇室富贵荣华,也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他。

  不是不发愁的,但是他也没有多少时间留出太多心思为自己的私事忧愁,因为雪国那暗藏的危机,正在暗潮之下隐隐浮现,日益逼近。

  他虽然殚精竭虑,一心保护雪国,但他一己之力又怎能抗衡那样凶险的未来,保全这个看似繁华美丽,实则脆弱危险的国家呢?

  今天是他二十八岁的生辰,就在今天,神圣的祭坛开启,大祭司耗尽毕生法力,就是为了祈请那一位天外神人,那一位传说中和他有一世姻缘的神人,祈请降临此世,帮助他拯救这个国家。

  真的,存在那一位神人吗?

  他抬头望著天空,白云朵朵漂浮,看不到命运的方向。

  神人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你降临吧。

  如果说你真的存在,真的能挽救雪国未来的覆灭之劫,我情愿奉献一生任凭驱遣。就算让我做为祭品,献上生命也心甘情愿。

  那白云之上,是否真的存在著神界,存在著传说中的神人呢?

  他正在望著天空出神,忽然惊奇地发现视线中的一朵白云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就在他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一定是有什麽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划过长空。

  “闪开啊啊啊啊啊!”

  能够脚踏实地是件很幸福的事,但前提不是从天上掉下来!

  当温雅从麻木状态惊醒过来,终於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在掉崖,而是正从天上往地下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就算来得及又能怎麽样?她也飞不起来。眼看著地面越来越近,地面上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可见的时候,温雅脑子里再次划过“我完了!”三个大字。

  要砸到人了!

  快闪开,闪开!

  在快要栽到地面的时候她脑子里全空白了,除了本能地大喊“闪开”再想不出别的遗言了。哭著念叨“爸爸妈妈我要回家”已经几万遍了,一生回放什麽的早在百无聊赖漂在天上的时候也已经回放过很多次了,现在只不要自己摔死另外再砸死两个当垫背,她就已经可以含笑九泉了。

  “神人!”

  温雅混乱的意识里只听到这一声呼喊,在她眼看就要坠落到地面摔成肉饼的时候,忽然一股大力袭来,阻止了她急坠的势头。温雅惊恐之间只来得及看到一张俊美得宛如天神的脸,和那额间闪亮的一点紫光,自己已经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神只一样的男人无畏地接住了她,却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击得从祭台之上滚了下去。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开她,而是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两人抱成一团在一连打了十几个滚,终於卸去了那坠落的强劲力道之後,可怜的温雅已被滚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眼看著就要变成蚊香眼了。她恍惚看到那接住自己的救命恩人爬了起来,在焦急地对自己喊著什麽。

  “神人,神人!”

  银发人顾不得自己身体的剧痛,连声呼唤著怀中直挺挺的天外来客。

  别看我从天上掉下来就叫我神人,这位大哥明明你才是神人好不好……这样都接得住……英雄啊……

  已经受够了折磨,再也受不了的温雅终於两眼一翻,於是未来的一代“神人”就这样很没面子地昏了过去。

  “神人?”

  银发人再三呼唤温雅都没有反应,却见她已经昏了过去。他正抱著昏过去的温雅发呆,老祭司已经老泪纵横。

  “神人,神人真的降临了!星鉴的预言从不出错,果然天佑我雪国,天佑我雪国啊!”

  祭坛之下呼啦啦地跪了一片,呼喊之声震动天际。

  “天佑雪国,天佑雪国!”

  “如此一来,殿下佳期可待了!”祭司拉著银发人的手,喜极而泣。“殿下为雪国孤身这麽久,如今总算天降良缘,看到殿下终身有托,老臣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真是恭喜殿下,恭喜殿下啊!”

  “啊……”

  抱著怀里昏过去的“神人”,银发人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麽,最後只能轻轻地叹息。

  “多谢祭司。”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祭坛下山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这是发自内心的祝贺。他们雪国的护国之魂,终於等来了命中注定的伴侣,雪国将会日益昌隆,怎麽能不令人喜乐呢?

  这个人,真的是天外神人,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侣吗?

  银发人低头看著怀中昏睡的天外来客的脸,从未见过的奇装异服只遮蔽住了身体一半的部位,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自然不羁充满野性的发型(温雅表示在天上飞的时间太久被风吹成了干枯的乱稻草,没办法),但即使是这样粗犷狂野的装扮,也没能掩盖住那容颜的俊秀清雅。

  看来上天对自己不薄,在孤独了这麽久之後,恩赐了这样一位佳客。如果这就是自己命定之人的话,这麽一位潇洒出尘的美男子,确实是个会令女人动心的对象。

  (温雅:等等等等等等!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咩!)
第一卷 最英俊的公主殿下
  温雅没有昏迷太久,等到傍晚的时候,她就醒过来了。没办法,她就是不想醒过来也不行,再睡下去,她就要饿死了。

  好饿呀,饿得都快要前胸贴後背了。她都不晓得自己有多久没吃东西了,反正被雷劈下悬崖以後她到底飞了多久,已经完全弄不清了。

  在天上飞的那些时候,她实在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去抓路过身边的飞鸟生吃,最多就是渴极了张嘴吸几朵白云润润嗓子,真成了餐风饮露的神人。只可惜再不落到地面上来,她这个“神人”也就只有饿死云端的份儿。

  “哦……”

  这边她刚低低地发出一声呻吟,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驸马,驸马醒了!”

  副马是什麽东西?

  温雅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一张大大的笑脸。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古装少年正弯腰站在床边,朝著她看。

  “有……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温雅也没有大惊小怪地去质疑这人怎麽穿著古装,一来是饿得眼冒金星没力气,二来也确实是淡定了。自从她被雷劈下山顶莫名其妙坠落改漂游了这麽久以後,她的神经已经被摧残得坚韧到了一定的程度,这麽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已经完全不能让她动容。

  “有,有!”少年连忙回答:“婢子糊涂,婢子这就给您把粥端来!”

  香喷喷的粥送到温雅手里的时候,闻著那久违的食物的香气,温雅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管这是个醒不过来的噩梦还是怎麽回事,只要有吃的就好,先活下来再说!

  粥熬得非常到位,也不知道添加了什麽,香甜可口,滑腻软糯,入口就顺著咽喉滑了下去,暖流荡漾全身。温雅一口气喝了两大碗,快要造反了的肠胃才总算安宁了那麽一点点,只是总觉得不过瘾。这粥好喝是好喝,实在太没有筋骨了,填不饱肚子啊。

  到第三碗的时候,她实在不好意思要少年再给她盛一碗,举著手里的半空的碗问:“那个……有没有干货啊?来个馒头也好啊,这太稀了不顶饿啊!”

  “可是公主说您似乎太久没有进食,脾胃虚弱,刚开始进食只能喝粥。”少年为难地说:“所以还请驸马先忍耐一两天,等身体恢复了元气,饮食才能恢复正常。”

  “哦。”温雅想想也对,刚要点头,突然惊讶地睁圆了眼睛。“等等!”

  她看著少年,一字一句地问:“你刚才叫我什麽?驸马?你是在叫我吗?!”

  少年被她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点头。

  “是。”

  如果说这个时候温雅还不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莫名的时空,那她就是天字第一号笨蛋了。可是,这究竟是怎麽回事?难道说他们的什麽驸马失踪了,而偏偏我和这个什麽驸马长得很像?

  可恶,为什麽会是驸马,不是公主?长得再怎麽像我也不是男人,实在没有办法冒充,不然立马就露馅,温雅连忙撇清。

  “你们认错人了,我叫温雅,不是你们的驸马。”

  温雅这样的坚持原则,却并没有换来预期的效果,只见那少年依旧执拗地摇头。

  “没有错的。”他说。“不是认错人。您从天而降,是上天为我雪国的护国公主殿下选定的驸马。”

  “什麽?!”

  温雅这下真的惊到了,好半天她才颤抖地伸出手指,抖啊抖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我说,你……你眼睛没问题吧?你仔细看清楚,我可是女人,女人啊!怎麽可能娶你们的公主,做什麽驸马!”

  少年歪头看了她一阵,忽然一笑。

  “驸马真会开玩笑。”明明是个少年,他笑起来的时候居然还有那麽一点甜美之意,让温雅不由得感觉有点微妙。“您明明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怎麽说自己是女人呢?”

  温雅呆愣了好一会儿,僵著脖子不敢置信地低下头来,像要回避什麽最可怕的东西,却又不能回避一样,缓缓地,缓缓地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在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坠落时空的时候不小心变了性,但在看清自己的身体线条之後,她更加觉得匪夷所思了。

  尽管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宽松的睡衣,胸部的曲线还是隐约可见。胸还在,也没感觉多出什麽不该多出的零件,这是自己的原装身体,没有错呀。

  温雅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口,她的胸部虽然没有那麽傲人,但也不至於一平如板到叫人误会性别的地步吧?

  就在她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著一迭声的“参见公主”,虽然明知道来人应该就是那所谓的护国公主,温雅还是忍不住要多此一举地问那少年:“谁来了?”

  “是公主殿下驾到了!”

  少年一边回答她一边急忙站起身,恭敬侍立。门开了,一道银色的人影带著一阵冷风迈了进来。

  公主……

  在看到公主的那一刻,温雅极度怀疑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就是自己的精神由於过度的刺激而分裂了,要不然怎麽会出现如此荒唐的幻觉呢?

  眼前威风凛凛犹如神只一般而来的男子,不就是那位英勇地救了她,免她被摔成肉饼命运的英雄吗?当时额间的紫光,原来是嵌在其中的一枚紫玉,也不知道是怎麽嵌进去的。可就是这样一位银发帅哥,旁边的人口口声声在喊他什麽?

  “参见公主。”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别人乱喊什麽的也就算了,最最可怕的是,他回应了,他居然回应了!

  哦漏!

  幻觉!

  一定是幻觉!

  这全部都是幻觉!

  对啊,我就说怎麽可能会晴天被雷劈,怎麽可能掉下悬崖还掉个几天几夜,怎麽可能还掉到一个满眼古装的世界来,一定是我在做梦!

  醒过来,快醒过来,温雅,别再做梦了!你怎麽了姑娘,快醒醒啊姑娘!

  温雅用力拍打自己的脸,想要自己从这种光怪陆离的幻境之中解救出来。脸蛋被自己拍得生疼,她紧紧闭著眼睛不敢睁开,生怕睁眼犹在幻觉之中。但她隔绝得了视觉却隔绝不了听觉,还是听到一个温柔而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在耳边说:“神人无恙否?”

  深呼吸,深呼吸!

  温雅努力地深吸了几口气,战战兢兢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幻觉没有消失。她还是在这华丽的寝室之内,面前除了刚才那个笑起来挺甜的少年,还多了一位银发金眼,正满眼诧异看著自己的大帅哥。

  “那个……”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自然一点。“这位……”

  这位大哥?这位公子?或者……这位公主?到底该叫这位什麽啊!

  温雅内心万兽狂奔,又不能真的狂奔,只好假装镇定地说:“我叫温雅,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掉到这里来的,总之我不是什麽神人,您弄错了。”

  “没有错。”男子微笑著说。“您就是我雪国期盼已久的贵人,雪国已经等待您很久了,温神人。”

  他笑得温柔,温雅却好险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温神人,怎麽听怎麽都那麽像是瘟神呢?

  “请别叫我温神人,叫我温雅……就行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不管什麽原因自己会被认作神人,至少她自己没有骗人,她只是个叫做温雅的普通人,不是什麽神人。

  “好的,如果这就是您的意愿。”男子从善如流地改口:“温公子,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我很好,谢谢。”

  如果不是这麽荒诞的情形,我成了什麽倒霉的驸马然後看到一个男人被喊成公主,那会更好。温雅没再抗议公子的称谓,她看著眼前的银发男子,心里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成型。虽然十分不可思议,但却是能解释目前古怪诡异现状的一个最合理的理由。

  “那个……公主殿下?”

  她唤得很小声,以免万一出错还有足够的後招可以弥补,却不知算得上意外还是不意外地看到眼前银发的男子抬起眼眸,应了一声。

  “公子有何吩咐?”

  温雅两眼一翻,重重地倒在了床上,慌得银发男子急忙抢上一步,连声呼唤:“公子,公子!”

  温雅没有回答,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这囧到姥姥家的真相给震没了,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只能躺在那里翻白眼。银发男子焦急地唤了两声,急忙回头吩咐道:“快来人,传御医!”
第一卷 公主殿下的求婚
  在少年跑出房间之前,温雅总算用尽最後的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不用了……”

  她躺在那里回了一阵气,想一想再装鸵鸟也没有用,已经是这样了,不面对现实还能够当蜗牛缩在壳子吗?她撑著床帮想坐起来,银发男子连忙上前帮忙,小心地搀扶著她坐起身来,眉宇间难掩忧虑。

  “公子,你怎样了?”

  “我没事,只是一时有点晕。”温雅怎能实话实说,只好随便敷衍过去。

  “公主……”她好险没咬了自己的舌头。“您说我是神人,又说我是你期盼已久的贵人,那麽,您能告诉我,这是怎麽回事吗?”

  银发男子沈思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回首对少年说:“冷雪,退下。本宫与神人有要事相谈,如无传唤,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十丈之内。”

  “是。”少年冷雪干脆利落地答应一声,遵命退下,并遣退众人,房内只剩下银发男子和温雅两人。

  “这件事,其实是我雪国的一件秘辛,与我,与雪国,命运息息相关。详情如何,神人请听我细细道来。”

  男子扶著她靠床坐好,自己在她对面坐下,开始对她讲述那段有关雪国的秘辛。

  “原来,是这样……”

  温雅终於明白,那个晴空霹雳是怎麽一回事了。她好端端地被雷劈下悬崖,坠落漂游这麽久,缘由原来在这里!

  可是,温雅并没有升起伟大的责任感,因为她只感到愤怒,她非常的愤怒。

  这个异时空的雪国,与她有什麽关系呢?在今天之前,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可就是因为这个她从不知道存在的国家,她险些就送了命。原来却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要给他们的公主找个什麽姻缘,好保护他们的雪国,也不征求别人同意,就把倒霉的她给生拉硬拽了过来。可他们替她想过没有,她的家人呢,她的父母呢!她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她被带到这里,她的家人怎麽办,他们要怎麽面对她的失踪,他们要怎麽承受这种打击!

  “你们就这样把我带来,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温雅咬著牙,一阵阵的怒火上冲,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们为了你们的雪国,就没想过我也有我的家人吗?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让别人骨肉分离,是不是太过分了!”

  银发男子呆了一下,显然并不是很能理解温雅的愤怒从何而来。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麽,有些惨淡地笑了一下。

  “公子息怒。公子本是天外神人,凡人自然不值得一顾。但凡人再弱小,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还望公子慈悲为怀,降尊纡贵,成全一二。”

  成全,怎麽成全?我成全了你,那谁来成全我呢?温雅抱著被子咬著下唇不理他。

  她心里非常难过,想起自己的父母亲人,想到父母辛辛苦苦把自己养大,自己还没来得及孝敬他们,就被一个该死的雷劈到了异时空,他们该怎麽办?而自己不管怎麽想他们,以後也见不到他们了。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有抱头痛哭的冲动。

  “公子。”耳边忽有响动,温雅转脸一看,却是那位银发男子屈膝跪在了地上。

  “公子,我知道雪国此举确实难为了公子,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人间的分分合合,对於神界来说,也不过是转眼之间。还望公子看在雪国众生的份上,暂留人间。毕竟,您在此间历劫百年,对公子您的世界来说,也只是三月有余。更何况……本宫也活不了那麽久,最多只需要浪费您十几年,也就是神界半个月的时间,公子就能回归,与亲友重逢。”

  什麽?!

  这里的十几年,只等於自己那个世界的半个月?

  “你说的是真的?你这里一年,我那里才一天?!”温雅难以置信地问。“到时候,我还能够回去?回到自己的家?”

  “怎麽敢欺瞒神人,确实是真。”银发男子说。“对於公子来说,我们这个凡间,只不过是宝镜光影的世界,纵有万般繁华,也是水月镜花。只是……”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有一些悲观。如果说一切只是水月镜花,那为了这水月镜花而执著的自己又是什麽呢?他所最珍惜的,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在天人的眼中,是否都是愚执可笑,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

  “就算生命短暂,也弥足珍贵。在神看来所不屑一顾的,却是凡人最宝贵的。”

  温雅无心去细细思考他所说的话,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回家一件事上,急急忙忙地打断了他,急切地问:“你说我能回去,那我该怎麽才能回去?”

  银发男子笑了笑,伸手按住了额间的那枚紫玉,笑容温柔而平静。

  “等到本宫大去之後,公子取走我的这块本命紫星,即可进入星鉴之中,从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归。”

  大去……意思是,死吗?

  温雅呆住了。

  男子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就是等他死了之後,取下他额头嵌的这块紫玉,进入那什麽星鉴,就可以回去自己的世界了?

  且不说他额心紫玉究竟代表著什麽,只是想到那句等他“大去以後”……

  温雅看了眼前俊美得好似神只的男子一眼,明明是那麽想要回家的,可一想到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死去,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酸,有些涩,有些不忍,五味陈杂,绝对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滋味。

  “好……好吧。”她伸手拉了他一把,低声说:“你别跪著了,快起来吧。只要你没有骗我,我答应你就是了。”

  她仔细想了想,不要说她的心里已经升起了对他的同情,就算毫无同情之心,不答应他也是不行的。她已经身在这里,如果找不到方法,哪怕再哭著喊著要回家,也回不去。现在这个男人已经明白地告诉她回去的方法,并表示出配合的意愿,那麽唯今之计,她也只有尽量配合他。只有精诚团结,合作愉快,才能各自达成自己的目的。

  “多谢公子。”

  银发男子站起身,又犹豫了片刻,才期期艾艾地问道:“不知公子……对於成为本宫驸马一事,有什麽想法?”

  “啊?”

  温雅吃惊抬头,心想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件事了。可这个驸马到底是怎麽回事,这个奇怪的世界我还没有摸清一分一毫,就又多出这一件事。既然你是公主,而我却是驸马,难道说是要我娶你吗?

  在她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不管银发男子平时有多淡定从容,这个时候面颊也微微泛起了一层薄红,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轻声又说了一遍:“公子……请恕本宫唐突,您,可否愿意成为本宫的驸马?”

  “你你你……”温雅到这时也不知道哪句话能说哪句话不能说了,只好不管他,想怎麽说就怎麽说。“你是说要我……娶……你?”

  那最後两个字都带著颤音,银发男子的反应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尴尬到视线无处可放,只好垂著眼眸。

  “本宫知道这样很为难公子……公子天人之姿,本宫却是粗陋之质,原是不够资格匹配……只是……本宫若命定早亡,不能继续守护这个国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我身後,雪国子民再无忧患灾祸,千秋万代,喜乐平安。”

  他抬起头来,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直直地望进了温雅的眼睛。

  “神人是象征著我雪国得到救赎的星辰,只有与神人结下善缘,我雪国才能在末日到来之际,存留一线希望。如若神人不弃,愿结这世间短暂露水情缘,我定当恪守为人妻之道,以神人为天,还望神人看在雪国众生的份上见怜。”

  温雅呆若木鸡地坐在床上,好半天没有一点反应。就在银发男子以为她对自己不屑一顾而心灰意冷的时候,却见温雅对他招了招手。

  “你靠近一点。”

  银发男子不解其意,却还是顺从地照做,倾身靠近了温雅。说时迟那时快,在他刚一靠近的霎那,温雅闪电般地伸出双手,在他胸口结结实实地一按,一摸,一气呵成!

  银发男子愕然当场,只见那出手快如流星,恰似不知调戏过多少良家女子才锻炼出这一手稳准狠吃豆腐技巧的温神人看著自己的双手,神*似地自言自语。

  “平的,硬的,男的,错不了!”

  温雅此时此刻终於确定,如果不是我疯了,那就是这个世界,它颠倒了!

  在听到如此具有男子气概的美男子口中说出“恪守人妻之道”几个字的时候,温雅再也不能装死,她必须得承认,她结结实实地被雷到了。他是公主,而她是驸马,他是女人,而她则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货真价实!

  一想起那少年,或许应该说那“少女”?明明看到她的身材曲线,还对她做出如此的评价,温雅风中凌乱地觉悟了。原来他才是这个世界里的女孩,他的身份应该就是个丫环吧,而眼前这英俊无比的男人,则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

  我终於明白了,这就是一个阴阳颠倒的世界。我世界里的男人在这里被称为女人,而我世界里的女人在这里被称为男人,男女的性别和地位全然颠倒,就是这样,不会错!

  在自己的世界里连个恋爱都没有谈过,一到这个异时空就有如此姿色出众的美男子热情求婚,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疯狂,我应该感到欣喜若狂吗?

  虽然大概在这银发男子的眼中,她才是那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第一卷 令人惊悚的绝世美人
  她再次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银发男子,这个男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英俊得出奇,可就是这个英俊的男人,在这个世界里却是真正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出生时的预言而被封为护国公主,他早早地就该娶妻……呃不,嫁人,而不是拖延到现在,就为了等一个不可知的对象。

  想起他相救自己时的勇敢无畏,还有那龙行虎步的潇洒英姿,他应该是武艺出众的。只是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是属於异类,还是常态?

  银发男子见她默然沈思,以为她是在为难,不禁有些黯然。

  “公子。”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可不可行,但为了留下温雅,也只好姑且一试。

  他自知相貌奇异,那标志性的银发金眼使得他出世的时候几乎被世人当成怪物。要不是父皇仁慈,不愿轻言断他生死,神林之苑又占卜得出他具有护国之命,未必都能够活下来。温雅若是反感自己的相貌,也是天经地义。

  “我知道我相貌古怪……”他低声说:“想必难入公子之眼。但是,只要公子愿意为我雪国留下,成亲之後,无论公子将来喜爱何等样的美人,本宫都愿意玉成,绝对不会干涉。”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虽说他生性豁达,而且为了雪国不惜付出一切,但对这从天而降,据说是他命定伴侣的佳客,他确实是有些心动了。

  这自称温雅的少年,相貌脱俗,气度风流,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只是,刚刚来得及萌芽还未享受到甜美滋味的感情,就要慷慨与他人分享,就算一切都是为了雪国未来的福祉,也还是令他有著些微的迷茫。

  可是,自己确实是配不上的吧。年纪既大,长得又不好看不说,还有著妖物一样令人恐惧的银发金眼,如果不是这护国公主的身份,这样完美的天外神人,连看自己一眼都未必肯,又怎麽可能容他独占呢?

  容貌古怪?美人?

  温雅完全没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中自己才是近乎完美的美男子,走到街上那是能掷果盈车的,所谓的貌如潘安颜如宋玉说的就是她这一款的。她暂时还没那个时间去认识到这一点然後沾沾自喜,现在的她,已经被银发男子的话给震得呆住了。

  他是她至今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这样出众的相貌都不算美,那被称为美人的该是什麽样,该是何等天怒人怨的长相?温雅脑补了半天,勉强得出结论那该不会就是纯人妖了吧?

  温雅敢对天发誓,她绝对不是还没娶正妻(呸呸呸)就想著爬墙纳人妖做小妾,她对人妖完全没有爱好,只是纯粹出於好奇,想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美男,哦不不,是“美女”标准是什麽样的。

  “你说你容貌……不佳。”她试探著问。“又说将来我无论喜爱怎样的美人,你都愿意玉成?”

  银发男子点了点头,温雅便趁热打铁地说:“口说无凭,你这公主府里有这样的美人吗?我现在就想见一见。”

  “这……”

  万没想到温雅如此猴急,还没娶妻便要迫不及待地想纳小妾了,银发男子面色暗淡,却还是扬声对门外唤道:“冷雪,进来。”

  冷雪应声而入,银发男子对他说道:“去,把小怜叫来。”

  “小怜?公主,这……”

  “公子想见小怜,你快去快回。”

  少年恍然大悟,愤愤地瞪了温雅一眼。原以为此人一表人才,正庆幸公主终身有靠,却原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公主还没娶进门呢,就急著要见美人了!

  “嗯?还不去?”

  见他不肯去,银发男子眉头一拧,瞥了他一眼,神色不怒而自威。少年心头一颤,只得不情愿地答应道:“是!”,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温雅真的很好奇,非常好奇,在听到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探头去望了。看到她的表情,银发男子唯有心内叹息。

  “公主,小怜到了。”

  “小怜是我的侍儿。”银发男子对温雅解释说。“她有稀世之貌,我皇兄数次想向我讨要於她,我都没有答应。”说到这里他明显快要说不下去了,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接道:“她心性高傲,原不肯与人为妾。如果公子喜欢……”

  他没再说下去,招了招手,唤道:“小怜你过来,公子想见你。”

  “公主,驸马。”

  那个名叫小怜的美人低著头来到两人面前,温雅猛一打眼就吓了一跳。因为此人身材高大,完全不在银发男子之下,怎麽看也不像能和小怜那名字联系在一起的。如果说这是个人妖,那这人妖也未免太高壮了些,还是说这就是这世界的特色?身材要高壮,相貌要人妖?那这难度未免也太大了些吧?怪不得说是稀世之貌!

  她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就听银发男子说道:“不用拘礼,抬起头来。”

  “是。”

  哎哟妈呀!

  美人抬首,秋波一递。四目相对的刹那间,温雅只觉得五雷轰顶,再也招架不住,“咕咚”一声,彻底瘫倒在了床上。

  什麽叫好奇心杀死猫,温雅终於彻底领悟。因为她真的快要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了!

  只见眼前这个名叫“小怜”的“美人”,环头豹眼,虬髯虎腮,人高马大,活脱脱就是一个……

  李逵!!!!

  更可怕的是,这李逵还化了妆!

  虽然看起来只是淡汝,可淡汝,那也是妆!

  太刺激,太震撼!

  “公子,公子?”

  见温雅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银发男子连忙挥手命小怜退下,轻声问道:“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我没事。”温雅有气无力地说。“只是那个小怜……”

  “公子不满意吗?”银发男子小心翼翼地问。

  “不不不。”温雅连连摇头。“这位美人实在是美,真美,太美了!”她已经被刺激得满口胡说八道,都快不知道自己所云了,幸好脑子里最後一根弦还没绷断,还记得最关键的要点。“此等绝色佳人只有福大命大之人才能消受,我命小福薄,实在消受不起,消受不起!”

  “真的?”银发男子闻言还没说什麽,那少年却显得十分欣喜。“公子真的不喜欢小怜?她可是咱们雪国一等一的美人呢!”

  温雅再次翻起了白眼。还一第一的美人,她该是要有多麽猎奇的重口味,才会想要这样的一个美人啊!
第一卷 姻缘降临
  “不,不敢痴心妄想。”她发自肺腑地由衷感慨。“诚然是美得惊天动地,只不过美成那款的,我实在消受不起,会折福!”

  “也是。人人都说小怜是千百年才出一个的绝色佳人,远观可以,真要娶回家来,总觉得会不安心吧!”

  见温雅对这样的美人都不动心,想必以後其他的狐狸精想要勾引到驸马也难,不管怎麽样,公主可以稍稍省了心了。少年一颗悬著的心轻轻放了下来,露出了俏皮的笑颜。

  “人都说娶妻重德,娶妾重色,要说娶妻,还是咱们公主这样才是最好的。端庄大方,温柔体贴。公子啊,不是婢子自卖自夸,咱们公主真的很好,等到成亲以後,您一定会知道公主的好处啦!”

  “我知道了。”温雅无可奈何地说:“你也不用担心什麽一等美人二等美人,我只是随便看看,不打算要。公主殿下也不用……妄自菲薄,可能是我看人的眼光和你们不同吧,公主您的容貌在我看来其实一点都不古怪,至於那什麽千百年才出一个的绝色佳人,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没想到她会这样夸赞自己,银发男子难免有些惊喜。“公子您真的认为……我……我并非那麽……”

  “老实说,我觉得美得很。”温雅诚实地回答。“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温雅再次差点咬到了舌头,连忙改口。“女人!”

  这位大哥,你是男人的话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帅哥。但要是女人的话,这麽英俊逼人的女人,可真叫人不敢看啊!温雅默默吐槽。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转头看著公主。看到公主的时候,虽说对一个自己所认知的男人在这里被喊成公主让她多少别扭,但对公主本人她还真没有什麽违和的感觉,直到看到那小怜化了妆的时候她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公主,我有个问题想请问一下,行吗?”

  “公子有话尽管说,本宫知无不言。”

  “呃……”

  温雅看著公主的衣装打扮,他的身材非常好,宽肩细腰,两腿格外修长,再加上一身白衣银甲,越发勾勒出了线条挺拔的完美身形,威风凛凛。在她看来公主的装束很正常,与她所认知的古代男装差别不大,可到现在她也就见过这麽几个男人,不知道这世界寻常的男人是怎麽穿著打扮的?

  “公主,你这是男装,还是女装?”

  温雅这问题问得荒唐,但公主听来却另有解读,垂下了头。

  “本宫身为护国公主,肩负守护雪国安全的责任,女装多有不便。所以……”

  “所以你这是男装了?”

  公主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温雅还没来得及接著说话,身边那少年却先惶恐了,赶紧说道:“公子,您可千万别误会,看到公主穿了男装就以为公主是那等泼辣悍妇,其实公主是很温柔的!只是公主不是寻常人,他要领兵打仗,成天和刀剑为伍,这也是没办法呀!”

  说著他拉拉自己的衣襟,挺了挺胸,像是要证明什麽似地说:“我们都是公主的亲兵,也是要上战场的,早就明白什麽才是最重要的。美能值几个钱,命才最重要!要是只图好看,上战场也穿著那些拖拖拉拉的女装,恐怕早就死在战场上了,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女装哪里好!”

  “冷雪,别说了。”公主轻声打断了他,少年咬著下唇,不甘心地看著温雅。公主是多麽好的人啊,要是这天上来的神人也因为这些就嫌弃他,真是老天都没眼了!

  我明白了……

  温雅浑身颤抖地想,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美人多不多,如果不幸这个世界的美人多了那麽一点点的话,那不就是意味著,满大街都是穿红著绿,油头滑倒苍蝇的李逵……

  太可怕了,妈妈我要回家!

  “如果公子不喜欢……”公主低声说:“本宫一定尽量改正,从今往後,只要回府便会改换女装,细施粉黛,以正妇容。”

  “不不不不不不用了!”

  温雅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公主的手。

  “公主,你千万不要穿女装,千万不要化妆,更千万不要想著去正什麽妇容!算我恳求你了,千万不要啊!”

  这位大哥,你可知道你就是我在这疯狂世界里唯一的救赎啊!你要是也整成那个鬼样子,我真不要活了!

  “为……为什麽?”

  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公主也被她过於激烈的反应给弄糊涂了,愣愣地问。

  “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不,是非常好!有气质,有风度!我喜欢!至於那些什麽粉黛化妆,矫揉造作的,我最讨厌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才是最美的!”

  听她这样强烈地表示对粉黛佳丽的鄙视,还有对自己热情洋溢的赞美,就算不知道这种感慨从何而来,公主也还是一阵喜悦。他发现温雅紧紧抓著自己的手,脸上一红,想要抽出又有些不舍,就这样由著她握著。

  “公子您这样说,那麽……您是不是……是不是愿意娶本宫为妻的?”

  重提此事,不能绕过的现实摆在眼前,温雅总算冷静了下来。她无奈地想,要是不娶公主,无处可去的我,又凭什麽能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新世界安身立命呢?不管怎麽说吧,自己在此的身份是男人,是娶妻而不是被迫嫁人,而且公主看起来人不错,真做了驸马应该不至於会倒霉到哪里去。至少,看他的风度气质,是不会与“刁蛮”二字扯上什麽关系的。

  刁蛮的女人已经很麻烦了,刁蛮的男人更让人消受不起……哦,好吧,在这里也依然还是女人。这个混乱的世界哦!

  “我……那个……娶你,是可以的。”

  温雅近乎艰难地说出这个字眼,随後又赶紧补充说:“虽然公主你美貌大方,我很欣赏。但是,我和公主毕竟才刚刚认识,还谈不上熟悉,更说不上感情,所以成亲可以,但那个……洞房那个……哎,反正你懂的,还是等培养起感情以後,再说,好不好?”

  她二十一岁,从没谈过恋爱,还是黄花姑娘。虽然这个男人从哪方面来看条件都非常好,她也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他上床。而且……照著这世界男女颠倒的情势来看,真要洞房,还不知道怎麽样才符合世情呢,要她连个接吻经历都没有过的姑娘对个男人这样那样?

  哦漏,想想她都不寒而栗!

  等等吧,也许有一天,真的有了感情,那麽怎麽做都是自然的。没有感情,那就只能是挂名夫妻。

  “……”

  对於温雅的要求,公主不能说是不失望的。他想要成亲,自然也是想要能够拥有後代,以便延续守护的血脉。但若成亲不同房,又如何能够诞下後代呢?只是,温雅不愿意,他也无法强求。这位天外而来的神人能够不嫌弃他,答应娶他为妻,这已经是极大的恩赐,若要还要强求同房,未免就有放荡的嫌疑,於德行有亏了。

  “公子若不愿,本宫又怎敢强求,一切都依公子所言。”

  温雅舒了口气,看著他起身。“公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谢谢公主殿下。”

  银发男子温和一笑,低声说:“冷英。”

  “啊?”温雅一呆,就见男子俊脸薄红,轻声道:“我的名字,以後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说完,他好像害怕什麽东西追赶一样,转身急匆匆走了。到了门口戛然止步,对那少年说:“冷雪,好好照顾公子。”

  说完,银发男子如同来时一样,旋风般地消失了人影。

  少年冷雪待到冷英走远,才回到床边,瞧著温雅,表情古怪。

  温雅给他看得莫名其妙,不由抬手摸了摸脸。“你这样看著我干什麽?我脸上有什麽东西吗?”

  “公子……您……”冷雪犹豫了好一阵,小声问道:“您刚才对公主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哪句话?”

  温雅想我刚才对公主说的话可多著呢,你问的是哪一句啊?想到这里她忽然吓了一跳,怎麽才短短小半天的功夫就好似被洗脑了一样,自己居然也能理直气壮地对个男人喊公主,竟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对了!不行,绝不能被同化,不然养成了男女颠倒的悲摧习惯,以後回家了,还怎麽得了!

  “就是……”冷雪结结巴巴地说:“您说公主的容貌,很美那一句,是真的吗?”

  温雅瞥了他一眼,只见冷雪的眼中满是怀疑和困惑,顿时深深鄙视起这个世界的审美眼光来。居然把那麽俊美的大帅哥当成草,将李逵捧成绝代佳人一枝花!

  真是太猎奇了,太重口了!幸亏是千百年才出一个的绝代佳人,要人人都长成那样,真是人间惨剧!

  “当然是真的。”她说。“你以为我在说谎哄冷英开心吗?”见冷雪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她哼笑了一声,直起腰来说:“我告诉你,在我们那儿,你家公主冷英那样的才是真正的美人。那什麽千年一见的绝代佳人,我才不稀罕,懂了?”

  冷雪眨了眨眼睛,想了好一会,忽然欢喜起来。

  “我懂了!公子是说神界和咱们凡人不一样的,在神界里公主那样的容貌才叫做美,原来公主不入凡人的眼,可在神人眼里却是真的美人呢!这可真是太好了!”

  温雅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这个不同种族不同审美观的问题,还真是千古无解之谜。但不论冷英在这个世界人的眼中到底是怎样的,哪怕就被当成无盐她都无所谓。要知道在这世人的眼中,冷英还是公主,是个女人呢,可在她这里冷英根本就是绝世大帅哥好不好。既然她已经同意跟他结婚,那他就是自己的老公了。自己的老公不是钞票,不需要人人都喜欢,只要自己能欣赏就足够了。

  冷雪还在那里絮絮叨叨,显然冷英虽然贵为护国公主地位尊崇,可人心难测,这个他一心想要守护的雪国,还是给了他太多的压力与委屈,让少年一直记挂在心。

  “公主虽然什麽都没说过,一心只扑在国事上,但我知道他对自己的相貌还是很自卑的。星鉴说公主的姻缘不在此世,公主还非常惶恐,嫁给雪国人已经会让驸马觉得很委屈,何况天外神人呢?现在真是太好了,您能欣赏公主,公主也就不用那麽惶恐,生怕自己配不上您,要为您物色美人了!”

  “别再提什麽美人了!”

  温雅差点冒出满头冷汗,连连摆手。想起那杀伤力惊人的“美人“,她就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美人”两个字了。

  不过她倒是想明白了,如果说这个世界的男子是以那样的标准为最美,那麽冷雪这种偏秀气的长相是不是也同样不属於好看之列?也不知道冷英是对自己太过自卑所以找的下人都是这一款的,还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只找这一款的?

  难怪说雪国人当冷英的驸马会觉得委曲,冷英长的那样,府里的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根本就是娶个老婆是锺无豔,家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女人也全都是黄脸婆,想偷吃都没门路的感觉吧!

  不过幸亏冷英长那样,也幸亏他公主府里的下人长的没几个“美”的。要真的都是符合这世界审美的“美人”,温雅就真的受不了了。被一大群李逵包围著,除了“我要回家”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第一卷 娇蛮皇子
  护国公主命定的神人伴侣如同预言中一般如期而至,降临在祭坛之上,此事震动全国。而公主与神人的婚事也已敲定,并将在一个月後举行大婚,更是喜上加喜。

  雪国皇帝在听说神人降临的第二天就亲自驾临公主府,面见了温雅。在温雅看来,雪皇是个清秀温和的女子,但温和的表象不掩其帝王威严;而在雪皇看来,温雅生得一表人才就不用说了,更难得的是这位未来的驸马对“女儿”是真心真意的欣赏。不论有无儿女之情,能有这份欣赏已实属难得,於是雪皇陛下对这位未来的驸马表示了相当的满意,宾主二人相谈甚欢。

  继雪皇亲临之後,公主府内更是贵客盈门,所用名义自然都是想要见识传说中的神人风采。这其中有人真心,也有人假意。对真心关怀者,冷英慎重感谢,假意虚文者,他也虚以委蛇。至於温雅,她身体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每天也就在公主府里逛逛活动一下筋骨,东南西北还分不清,哪里弄得清这些人脸长脸短,都是糊里糊涂,也不放在心上。

  只是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让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供人买票参观似的,而且也不是所有人对怀著善意而来。冷英的确是个好人,但这个好人的人缘却并不是十分好,并不是他不会做人,而是他在这个世界“女人”性别所致的原罪。

  冷英强悍英武,以公主之尊担将军之职,倾尽一生只为守护雪国平安。真正的有识之士固然懂得敬重他的忠诚与辛劳,却也不乏他人各种无情的冷嘲热讽。他们认为护国公主这样的存在无异於对男性绝对权威的挑衅,不仅斥责公主不遵守妇道,更有种种诛心言论。这些人也号称饱学之士,有道之人,但事实上,他们武不能守护国家,文不能维护百姓,只会出一张嘴,用各种滔滔大论来攻击他人。

  谁说空谈无益,有时那些充斥著恶意与毒汁的语言,比战场上的刀剑更加伤人。冷英被他们诋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诅咒他永远也嫁不出去更是家常便饭。如今他的驸马终於出现了,却还是没堵住那些人的嘴,如今是连带著温雅这个准驸马人还没进门,在这些人嘴里就已经成了吃软饭的反面教材。这对温雅来说,实在不能算是多麽美妙的体验。

  温雅在耐著性子应付了一堆不知谁是谁的皇亲国戚之後,终於不耐烦起来,随便找个借口叫冷英帮她挡驾,自己溜到後花园喘气去了。反正几天下来她和冷英已经混熟了,开口叫他帮忙也没什麽不好意思的。

  如果说最初的好感只缘於对冷英相貌的喜爱,现在她对冷英品性的了解更加深了一层。这个人虽然武艺高强,风里来雨里去的征战厮杀,本人却是个十分好脾气的人,宽宏豁达,有著一种与生俱来的体贴温柔。

  强大而又温柔的男人,从来都是她最欣赏的存在。

  她对他好感日增,态度自然也越来越好,而冷英对她更是百依百顺。无论她想要什麽,只要开口就没有不答应的,让她这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傻妞著实享受了一把被男友捧在掌心疼惜的感觉,十分得意。

  她这样得意不是没有理由的,想当初她总被人说成野丫头男人婆,没女人味,那些损友更是总拿她从大学到现在居然连一次都没跟男生约会过来涮她,说她是奇葩一朵,恋爱白痴,深深伤害了她外表豪放内心脆弱的玻璃心。现在总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扬眉吐气做女人了!

  虽然……貌似……从理论上来说……在这个世界里她才应该是当男朋友的那个,疼惜这种高难度的行为由她来做才对,但是……

  我就说他是我的男朋友,怎麽样!我就说他是我老公而不是老婆又怎麽样!好不容易找了个顺心的男朋友,还没吃上几天他家的饭就已经成了吃软饭,喵了个咪的,劳资就是吃软饭了又怎麽样!要吃硬饭,也得劳资有那个能耐吃啊!除了空顶了个神人的名头,劳资还能干啥呀!

  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哪样她能拿得出手啊?跟人比谁会上网?比谁四六级分数高,口语更流利?当然了,也不能说她样样拿不出手,好歹她是学音乐的,算是有那麽一技之长,那麽……上大街吹个笛子沿街卖艺乞讨?到酒楼里当卖唱女,哦不,卖唱男?

  我才不要!这算什麽事啊,滚呀!

  这文不能测字武不能提担,除了仗著神人的名头赖在冷英这冤大头家里蹭吃蹭喝,真想跑出去卖艺不成?找死还差不多!

  温雅想著想著,自己对自己先要抓狂了。她还没和冷英成亲呢,就已经戴上了一顶吃软饭的帽子,身为受过新时代教育的独立女性,她也不想的!但……形势比人强,这软饭还是吃定了,真是情何以堪。

  算了,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在这里的日子只好当成是一次长假旅游。既然是旅游,那就好好享受生活,别的就不要多想了吧!

  温雅这些天闲著没事做,成天就在公主府里逛,公主府的环境倒是熟悉得很了。她找到一个一半荫凉一半能晒到太阳的好地方,抓了一把糖炒栗子,边剥边吃,兴致来了还逗逗鹦鹉,十分滋润。

  糖炒栗子又糯又甜,温雅吃得开心,正兴致勃勃地剥著下一个栗子壳,一道黑影居高临下地出现,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

  “你,就是皇姐未来的驸马?”

  温雅吃惊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面前。现在温雅已经能根据衣著打扮大概判断一下来人的身份,看她装束,应该是雪国的公主。

  错了,错了!

  温雅连连摇头,怎麽又混乱了。冷英才是公主,这位应该是雪国的皇子,皇子!

  公主、皇子,傻傻分不清,真是悲剧的人生。

  “如果您说的皇姐是冷英,那我的确是他选定的驸马。”她丢下手里的栗子,拍去掌心残留的渣滓,朝少女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地问:“敢问这位殿下是?”

  “我是父皇十三皇子,冷英是我的大皇姐!”少女直冲冲地说。

  温雅点头,温文尔雅地一笑。

  “原来是十三皇子,温雅先前不知,怠慢了。”

  她也不是不会装模作样的,扮风度学儒雅的事,多练练就会了。这些天的见闻多少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点初步的了解,原来就自己这一直被他人说成是假小子的模样,在这世界竟然被看作玉村临风的美男子,到哪都能赢得大票少女芳心的,真是祖坟冒青烟,撞到大奖了(虽然那个芳心她真的是却之不恭)。而冷英和她匹配,祝福者固然有之,可也有好事的刻薄者将这段姻缘说成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不用怀疑,那朵鲜花当然说的就是温雅温神人,真是让从来没认为自己脸皮薄的温神人也不胜惭愧,又不好说,对这种肉麻的赞美也只有硬著头皮受著。

  十三皇子歪头看了她一阵,嗤笑了一声。

  “我还想著什麽样的男人才会看上大皇姐这种女人,想不到老天爷对他还真不薄,居然送给他这样一个英俊潇洒的驸马。”

  她眨著漆黑的大眼睛,看起来十分天真无邪,但说出的话语却一点也不无邪。

  “温驸马,你真的看上他了吗?我这位皇姐可是出了名的凶悍,除了成天舞刀弄剑,女人该会的一样不会,更不要说什麽女德女容了,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你以为他为什麽嫁不出去,因为这雪国上下就没人敢娶他,你娶了他,将来不会後悔吗?”

  有轻轻的脚步从远处而来,在将要走近的时候停住了,伫立在了大树下的阴影中。但这轻微的动静温雅并没有听见,而正全心全心诋毁冷英的十三皇子,更没有听见。
第一卷 做人开心最重要
  十三皇子话里刻薄的意味太明显,让本来无所谓的温雅也不由得冒火了。

  我说小丫头,你大哥他容易吗?生来就背了个护国的命运,为了你们雪国辛苦卖命,不要说自己的幸福,连性命都要赔上了。你不体谅你大哥的辛苦也就算了,还巴不得看笑话地跑到他未婚的另一半面前说他坏话阴他,有你这样当人妹妹的吗?

  对冷英的为人,温雅是发自内心敬重的。不仅仅因为他是这个世界里让她觉得最正常的男人,也是因为他的品格。他是忠诚的勇士,为了国家的平安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他是孝顺的儿子,为了母亲的欢颜情愿承受那莫须有的命运;同时他也是宽容的兄长,不论弟弟妹妹对他的态度是敬爱或是鄙视,从不记恨。

  他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最好的人,不,应该说,他是她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好的人。从前没有,以後,恐怕也不会再有。

  这个世界,的确是个异世界。她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终於意识到它与她原来的世界差别如此之大,不仅仅是性别倒置或者审美观不同的问题,还有著其它从前她从未想象过的神秘存在。与这个存在相比,那最初困惑她的问题几乎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只有四个,分别就是雪国,夏国,华国,实国。除了四国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国,但都不成气候,分别依附四国而生。四国之间总体来说是和平的,一来是各国势力相对均衡,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有著共同的敌人,正是这个敌人的存在,使得国与国之间必须摒弃一切不和,一致对外。

  因为他们共同的敌人,不是人类,而是来自黑暗之间的存在。它们形态不同,拥有的力量也各不相同,被统称为“非人”。

  而“非人“是如何来的,与传说中横行肆虐整个大陆的上古魔神有关。

  雪国是整个大陆上最寒冷的国度,冬季漫长,长年飘雪。这样寒冷的气候造就了雪国人坚韧隐忍的性情。他们的精神力量是整个大陆之上最强的,对於术法的修为天份最高,耐力佳但爆发力明显不足,而冷英就是雪国之人最典型的代表。

  他就如同这融化冰雪的大地一样,深沈内敛,看似淡漠,实则感情深重。他拥有常人难以匹及的美德,而美德,是这人间最宝贵的东西。拥有美德的人不该受到这样的轻辱,否则美德又如何能够在世间流传。

  “後悔什麽?”她冷笑了一声。“他样样不好没人要?笑话。要我说那根本是你们雪国没有一个识货的。我就喜欢他身穿铠甲威风八面,我就喜欢他舞刀弄剑武艺高强,我就喜欢他风度翩翩处处留香,你有意见?”

  她说得太顺口,连歌词都溜出来了。这一番赞美之词,果然让十三皇子明显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嚷道:“不可能,他们都说你是神人,你既然是神人,怎麽能这麽没眼光!”

  “你懂什麽?”温雅端起茶杯,吹散杯口的茶叶抿了一口,以一种极其深沈的态度慢慢开了口。

  “小殿下,你既然也知道我是神人,那麽就让我告诉你,神人的眼光,不是渺小的凡人所能领会的。”

  “你……你……”

  十三皇子张口结舌,不晓得该说什麽才好,正在尴尬,忽听有人用力咳嗽了一声,紧接著重重的脚步声响起,她猛一回头,吓了一跳。

  “皇……皇兄?你什麽时候来的?”

  来人金冠黄袍,温雅再不记人,对这一位还是印象深刻的,连忙站了起来。

  “太子殿下。”

  太子客气地向她点头一笑,随後对著十三皇子板起了脸。“我来了有一会了。十三弟,你不好好在前院呆著,怎麽跑到这里来了,害我和你大皇姐到处找。”

  一听到大皇姐三个字,温雅心里一跳,急忙转头,果然看到月桂树下,那道白色的人影伫立在那里。

  十三也看见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当著温雅的面说他坏话,他一定全都听见了。虽然她向来娇纵任性,又深恨冷英,也不由得有些心虚。

  温雅看著冷英,只见他的脸上表情平淡,也看不出在想什麽,只是慢慢走了过来,来到她身边站住了。

  “皇兄。”他对太子说:“十三弟在这里,你可以放心了。”

  “唉。”太子看了看十三,深深地叹了口气。“都是孤不好,没有管教好十三,才让他这麽口没遮拦,胡言乱语。”

  “没什麽。”冷英回答。“十三弟对我有意见,只是因为端木夫人。没能救出夫人的确是我的过错,我不会推卸责任。”

  端木夫人曾经是雪皇最喜爱的一位侧妃,多年前在一次陪同雪皇去边境巡游时,遭遇非人作乱,与十三一起被非人掳走。冷英受命营救,只救出了十三,端木夫人却死在了那场非人之乱中。对於这件事冷英一直心存遗憾,但十三对他却是从此切齿痛恨,认为他对端木夫人是见死不救。

  “呸!”

  十三狠狠地啐了一口,对著冷英怒吼道:“冷英,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害死我母妃!你恨我的母妃,你恨她夺走了父皇对月华夫人的宠爱,所以你明明能救她,你偏不救,故意让非人害死她!什麽护国公主,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恨你,恨透了你,你快点去死吧!”

  “十三!”

  太子大怒,一掌甩在了她的脸上。“你太过分了!你皇姐为了救你冒死进魔窟,差点被非人伤到终身残疾,你居然说出这等丧尽天良的话!”

  十三捂著脸瞪了太子片刻,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温雅愣愣地看著这一幕宫廷情仇在她眼前上演,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冷英并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看著十三离去的地方,一言不发。

  “皇妹。”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才抬起手,放在了冷英肩上,勉强开口说道:“十三年纪小不懂事,你……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知道。”冷英回答。“我不会怪他,皇兄不必担心。”

  太子点点头,叹息著说:“我明白在这雪国之中,唯有皇妹最为深明大义,可恨世人庸俗浅薄,让你多受委曲。”

  太子的目光落到温雅身上,看到她,太子忧愁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欣慰的表情。

  “还好,现在你有了一位好驸马,原本孤还有些担心,但听到驸马那番话,孤的确很欣慰。皇妹,孤诚心诚意祝愿你能幸福,与驸马执手偕老。”

  “多谢皇兄吉言。”冷英微笑了一下。“我会的。”

  太子放心不下十三,匆匆离去了。看著太子的背影,冷英叹了口气。这时候他的脸上才流露出了真实的表情,眉峰紧锁,英秀的眉宇间,浓郁的是化不开的抑郁。

  忽然,一双柔软的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好啦,别想了。”

  这个平时看起来意气风发的男人这时却流露出这样的忧愁苦闷,温雅实在看不过去他这个样子,绞尽脑汁地想要安慰他。

  “你妹妹刁蛮不懂事,又不是你的错,干嘛愁眉苦脸和自己过不去呢?反正你弟弟妹妹又不少,总不能都跟这十三一样讨厌,肯定有懂事可爱的。你就别理那讨人厌的,只管疼那些该疼的好了。各人自有各人福,你又不是他们的爹,操那麽多的心干嘛,做人嘛,开心才最重要!”

  她的安抚果然有效,冷英嘴角微扬,绽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你说的有理,我是不该无谓地消沈。”他说。“不过……你弄错了一样……”

  “我弄错了什麽?”温神人不耻下问。

  “十三,她不是我的妹妹,是我的弟弟啊。”

  “啊……天哪!”

  温雅先是一愣,随後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狂躁感,仰天大叫了一声,再一次强烈产生了要撞墙的冲动。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弟弟,还是妹妹,这更是一个难题啊!”

  她仰望著蔚蓝的天空,几乎泪流满面。
第一卷 南越亲王上门踢馆
  看到她悲愤号叫的样子,虽然听不大懂她到底在嚷些什麽,冷英还是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笑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古里古怪的未来驸马,短短几天他就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脱线反应(温雅表示:那是正常反应),而且……他发现自己确实很喜欢她……越来越喜欢。

  两人在树荫下对坐下来,温雅直到坐下的时候才意识到桌上到处都是栗子壳,忙不迭地把壳拢起来,冷英瞧著那一大堆的栗子壳,不由莞尔。

  “公子喜欢吃这个?”

  “嗯,干果我都挺喜欢的。这栗子还格外香甜,我以前都没吃过这麽好吃的。”温雅笑嘻嘻地说著,剥了一个圆溜溜的栗子,将果肉递了过去。“喏,你也尝尝。”

  她做的顺手而自然,既然现在已经决定把他当成是自己的男朋友了,不管这段关系能维持多久,相处的时候总是该对他好点,拿出个女朋友的样儿来。更何况他还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长期饭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适当地讨好也是必须的。

  她的这麽点小心思冷英当然不会知道,他已经愣了。因为他活到这麽大,从来也没享受过来自如此迷人异性的温存待遇。他眼见金灿灿的栗肉递到自己面前,又看看温雅笑眯眯的眼,略一迟疑,迅速张嘴将果肉含了进去,赶紧低下了头。

  “怎样,好吃吗?甜不甜?”

  温雅托著腮看著冷英匆匆嚼了几口将栗子咽下,笑盈盈地问。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动作放在这个世界,那就是典型的“娘娘腔”,幸好看到的人是冷英。而冷英眼下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状态,不管看到什麽都没有一点负面的想法,反而认为这是她魅力独特的迷人可爱,跳脱风流。

  虽说世界观有著严重的差异,对同一事物的认知也有著截然不同的表述方式,但最重要的不是表达形式,而是领会精神。於是,这两位神奇的未婚夫妻还是在某一个点上,神奇地交会了。

  冷英其实并没有吃出栗子的滋味来,因为他内心的滋味远比这复杂得多,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不错,很甜。”

  他金色的眼眸映著微笑,闪动著太阳一般的光辉,泛出迷离之极的光彩。温雅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呼吸一滞,心脏猛地加快了一拍,生怕自己失态,她赶紧低下头去。

  “喜欢的话,那……那就多吃一点。”

  温雅匆匆抓起几个栗子接著剥,见她对栗子如此感兴趣,冷英不由笑了,干脆也伸手拈起栗子一道儿剥起来。

  “不劳公子费事,我自己来吧。”

  两人坐在树下,闲剥果壳,时不时聊上几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这幅画面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琴瑟和谐,温馨美丽。

  雪国护国公主的春天迟迟没有来到,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孤老一生。但是,命运大神的翻云覆雨手谁也料想不到,就在护国公主二十八岁生辰那天,大祭司豁尽一生修行开祭坛使*力,真的召请来一位天外的神人之後,原以为公主姻缘就此尘埃落定,不料短短几天之後,又有变故发生。

  仿佛以前都是婚姻之神喝醉了酒,把冷英完全遗忘了,现在一夜之间酒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曾经如此地忽视了这个叫做冷英的凡人的姻缘,必须赶紧弥补,於是公主久久未动,一朝终於有所动静的红鸾星就在几天之後再一次的发动了,令雪国上下都大感意外。那就是邻国夏朝皇帝的弟弟南越亲王,亲自来到雪国,郑重向雪皇提亲,求娶护国公主冷英。

  雪皇当然是不可能答应这件求婚的。

  不要说冷英预言中的姻缘已经出现,就算没有出现,身为雪国预言中的守护者,也不可能允许被嫁到外国去。但强大的夏国也是雪国所不好得罪的,唯有委婉拒绝,表明护国公主婚事已经定下,不可能再与夏国联姻,唯有表示遗憾。

  但南越亲王既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向雪皇求娶冷英,那就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而且夏国命亲王来求娶冷英,也绝不会是心血来潮。人人都知护国公主并非豆蔻年华,他早已经过了适婚的年龄,如果真的有心,为何早不求亲晚不求亲,却偏偏在温雅降落到雪国之後前来求亲?担忧天降神人的到来会造成四国力量失衡,使得未来雪国独大而破坏了目前大陆的格局,所以要给雪国制造麻烦的动机几乎昭然若揭。既然原本就并非抱著美意而来,被雪皇拒绝就乖乖打退堂鼓回家,那是不可能的。

  南越亲王果然并未就此罢休,在雪皇婉拒了夏国的求亲後,她并未就此打道回国,而是面见雪皇,说出了一件令雪皇极度震惊,也令冷英极度难堪的事实。

  她说,她要求娶公主,只是为了公主著想。因为她对公主的名节负有责任,因此必须担起这个责任,将公主娶做王妃。

  事情的起因是在三年以前,当时雪国边境非人出没,十分动荡不安,其中最可怕的非人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凶恶的九头雷兽,杀伤力极强。它频频冲击村庄,伤害百姓,无数牛羊被吞食,平民也死伤无数。当时正是冷英受命,带亲兵前往非人出没的边境,捕杀此九头雷兽。在三天三夜的守候之後,雷兽终於出现,冷英领兵与其一场恶战,但九头雷兽的厉害程度大大超过了他们的预期,恶战之中冷英的亲兵几乎死伤殆尽,虽然最後凶残的九头雷兽还是被冷英银枪杀死,冷英却也身受重伤,不但半身都被雷电灼伤,还中了雷兽獠牙之毒,倒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

  “当时小王外出修行,无意中路过那片山林,看见了昏迷的殿下。因见殿下一头银发,又有如此惊人武勇,小王猜想到应该就是雪国的护国公主了。公主性命垂危,小王义不容辞当要出手相助。只是殿下伤得非常严重,不但被九头雷兽的獠牙咬伤中了剧毒,还到处都是雷电的灼伤,当时小王身边也没有女医随侍,为了救殿下性命,小王只得冒犯亲自为殿下卸甲宽衣,动用疗愈之术疗伤,也在那个时候……见到了殿下的玉体。”

  南越亲王说到这里,似是不经意地向冷英投去一瞥,果然见到冷英脸色变了,又接著说:“小王自知唐突,公主金枝玉叶,哪里是能随便冒犯的?既然看见了,那是自然要娶为妻的。原本小王是想著要等公主醒来赔罪,再表求娶之意,无奈殿下迟迟不醒,小王又身有要事,只好匆匆离去。临行前小王特意将一枚臂环留在殿下身边,表明将来求娶之意,那枚臂环,不知殿下可否还留在身边?”

  冷英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难堪之极。

  他当然没有忘记此事,三年前他被那雷兽所伤几乎丧命,不料醒来时毒素已清,不但如此,身上雷电的多处灼伤也已经接近愈合。而身边除了雷兽的尸体,并没有他人,只有一个黄金的钏环。当时他并没多想,只以为自己是遇上了懂得疗愈之术的异人侥幸获救,怎麽都没料到竟然会是夏国的亲王,更没想到会在三年後的今天将此事揭出来,说要娶他为王妃!
第一卷 纷乱如麻的心
  他不可能接受夏国的求亲,他这一生只为雪国而生,也将会为雪国而死,就算死,也必须埋葬在雪国的土地上。南越亲王哪怕毫无其他目的,只是纯粹真心想要求婚,他也不能答应,更何况在这样微妙的时候?

  “只是一枚臂环而已,又怎能证明你就是相救皇儿的人?”一见冷英表情,雪後就知道确有其事了,但眼下这种关头,哪容外人捣乱?雪後急忙说道:“皇儿并没有见到救他之人,亲王又有何证据证明自己就是留下臂环之人,驸马既已选定,雪国又怎能根据你一面之辞,就此便推翻婚约,将皇儿改嫁给你?”

  “皇後殿下,小王自然不是信口雌黄的。”南越亲王轻轻一笑,走到冷英身边,压低了声音,以只有自己和冷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殿下虽说不能算是美人,身子却是生的极好,尤其那一粒朱砂红痣份外美妙,真是令人过目难忘,朝思暮想啊。”

  “你……你!”

  冷英一连倒退了好几步,脸色顿时煞白了。这一句话出口,这夏国的南越亲王,就算真是救过他命的那个人,到此他也完全没了任何感激的意思,唯有痛心之恨!

  完了,他好不容易期盼而来的良缘,全完了。

  他的心上人,他如此喜欢的那个人……

  南越亲王所说的那颗朱砂痣,位置十分尴尬,不在锁骨,甚至也不在心口,而是在肚脐之下。那是一个处於何等隐私位置的身体记号,就算是重伤救命又能怎样呢?这样的记号都给人看了去,让他人知道,说他和南越亲王没有什麽,恐怕都不会有什麽人相信。如果他和南越亲王有染之风闻传扬,那在这世间他将再无名誉可言。

  冷英此时几乎是心灰意冷了。雪国护国公主之名树大招风,他不是不知道,而天外神人襄助雪国的传说,也早在四国之间流传开来。护国公主与天外神人缔结连理,共创雪国繁荣昌盛,相信除了雪国自己,没有其他国家乐观其成。

  可是,他的存在,传说中神人的到来,只是为了挽救雪国免於灭顶之灾,而不是雄霸天下。而且,如果雪国传说中的灾祸是真,那麽雪国只是这片大陆上首当其冲的第一个祭品,其他三国没有谁能独善其身。但这没有真凭实据,像极捕风捉影的灾难预言说出来,谁肯轻易相信,谁不防备强大的雪国是否存在不可告人的阴谋。

  “你想怎麽样?”冷英脸色苍白地问。

  他当然不会相信南越亲王想要娶他的鬼话,他只是想要确认,对方到底需要达成什麽样的目的。

  “殿下是聪明人,当然应该明白,不论哪个男人,都不会愿意娶一个失节的妻子的。”南越亲王带著近乎温柔却又分明恶意的微笑,如同诉说情话一般,对他说著最残酷的话语。

  “虽然本王说,本王只是事急从权,看到了殿下的身体而已,但您那位未婚夫婿是否相信呢?您说,他会不会猜想殿下根本早已失身於小王了呢?如果小王说,小王当时不该看到公主玉体,结果一时动心把持不住,要了公主,您说您的夫婿会不会相信呢?就算他能相信殿下并未失身,但自己妻子的身体被别的男人看光摸遍,也是件堵心至极的事,这未过门便明晃晃摆在眼前的绿帽子,您认为,您未来的夫婿,愿意就这麽戴上去吗?”

  诛心之论,万箭穿心,冷英生平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更何况提到了他心底最害怕在此时被提起的那个名字。他心中猛一绞痛,嘴一张,一口鲜血竟是当场喷了出来。

  “皇儿,皇儿!”

  天旋地转的晕眩中,他听到雪皇与雪後惊恐的喊叫声:“快来人,传御医!快传御医!”

  在公主府里学习婚礼礼仪知识学到昏头昏脑的温雅得到冷英大殿吐血,雪皇急传御医急救的消息时,天色已经黑了。

  “怎麽会吐血的?他身体不是向来好得很吗!”

  她是知道南越亲王来求婚的,不过不要说冷英本人,雪国皇室也根本不可能答应,所以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南越亲王坚持不肯走,非说有话要对公主说,为了尽快赶走瘟神,雪皇只好召冷英进宫让她死心。谁料冷英进宫一去不回,直到天快黑了才看到冷雪哭著跑回来,把温雅吓了一跳。问他出了什麽事也问不出名堂,只晓得南越亲王不知和公主说了什麽话,然後冷英就当场吐血昏倒了。

  冷英出事,温雅慌了神。不提冷英於她的种种利害关系,只凭这段时间两人积累的交情,也足够称得上好友了。朋友有难,怎麽能袖手旁观?她也急得快要冒出汗来,赶紧叫人准备,急急忙忙朝皇宫奔去,要求探望冷英。

  雪皇正急得如同热窝上的蚂蚁团团转,一听温雅求见公主,立刻命人宣温雅进宫。雪皇也不知道冷英是怎麽回事,因为冷英醒转之後显得极为消沈,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肯说,一口药也不愿喝,几乎了无生气。雪皇束手无策,只盼著温雅来了,能让冷英好过一些。

  “殿下,你怎麽啦?怎麽白天出去还是好好的,晚上就吐血了呢?”

  温雅端著药碗坐在床头,想方设法跟冷英说话。冷英看到她进来,就转头面朝里睡了,看都不肯看她一眼,叫她想要劝他吃药的任务也变得格外艰难,只好努力转动脑筋,想要弄清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一切的一切,肯定和那个什麽南越亲王有关。那该死的混蛋到底说了什麽,能把冷英刺激成这样?

  男人的思维,女人的思维,要弄清这个世界男人的思想,最重要的是换位成自己世界的女性立场来思考。温雅越想越头痛,忽然冒出一种莫名的担忧来,再这样不停地转变角色思维下去,自己是不是早晚有一天要精分?

  呸呸呸!不许胡思乱想,先弄清冷英出了什麽事才是当务之急!

  冷英对自己来说是个男人,但在这个世界却是女性身份,且还是公主。以一位公主和女性的立场来说,那个突然跑来求亲动机显著不纯的南越亲王,说出什麽样的话刺激到冷英的可能性最大呢?

  与婚姻有关的话……

  婚前拆台,什麽样的砝码最重,保证一击必死?

  她想著想著,似乎理出了一些可能的头绪,不由瞥了冷英一眼,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真和那种事有关的话,冷英那麽正直诚实单纯的人,不太可能像是能做出红杏出墙这种事的啊,怎可能会因为这种问题而被人抓了痛脚的?可不是他自己原因的话,难道是……被迫?

  但是,冷英这麽强悍的人,还有谁能强迫得了他?要真有哪位能强迫得了他的话,那位非凡的大姐也足以名垂青史了……

  啊呸!她在心里“啪”地抽了自己一大耳光。

  混蛋,叫你来是安慰冷英的,不是在这里发散性思维的!要让冷英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什麽,别提那什麽南越亲王,先都要被你给气死了!

  她看著冷英躺在那里,脸朝向墙,虽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真切地感到他的极度消沈。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种原因的话……

  不管真相是什麽,南越亲王都是混蛋!
第一卷 不可能的红杏出墙
  好吧现在不是骂那个亲王的时候,打开冷英的心结才是关键。冷英的世界观已经定型了,顺著这个世界的惯性思维恐怕不能很好的解决问题,倒不如换一种方式,对冷英这样正直而且单纯的人说不定具有奇效。

  “殿下,冷英……”

  她将药碗放下,抓住冷英的手臂,轻轻摇晃,以一种亲密而近乎撒娇的口气唤著他的名字。

  “冷英,你怎麽了,怎麽一下子就不理我了?咱们认识这些天了,好歹也算是朋友了吧,何况将来还要做一家。你忽然这样冷淡,让我心里好紧张呀,是不是我做错什麽了,惹你不高兴了?”

  听著她软绵绵的央求,感受到她亲昵的关怀,冷英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却又悲伤得不能自抑。

  “不关你的事……”过了好久,他才勉强说道:“错的,是我。”

  他转过脸,睁开金色的眼眸,深深凝望著温雅的眼睛,好久才艰难地说道:“温雅……我……我配不上你。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了吧。”

  如果让他所珍视的人因为自己而蒙受巨大的耻辱,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放弃吧!

  你原本就不应该去妄想,得到那最奢侈的幸福。因为你活著唯一的意义,只是为了守护这个国家。只要这个国度能够平安,不论遇到什麽,一切都是你应受的。但这并不是她应得的,她不是雪国之人,甚至不是这世界之人,不该因为你的过错而蒙受羞辱。

  冷英的回答印证了温雅的想法,看来,问题真的就出在这上面!

  “你说什麽?!”温雅佯装大惊失色。“昨天你还说你最喜欢的是我,今天你就变心了?这麽快!原来你对我说的,全是骗人的吗?果然你们这些皇室中人,都是薄情寡义始乱终弃之辈,我怎麽就信了你呢?呜呜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不是!”

  眼见温雅捂著心口,一脸悲愤欲绝的表情,顾不上去想逻辑上有哪里不对,老实孩子冷英已经慌了手脚,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根本从来就没对她说过“最喜欢你”这句话,急忙强撑著身体坐了起来。

  “不是骗人,我没骗你!只是……”

  “只是什麽?你说呀!”温雅得理不让人,气势汹汹地说:“昨天还喊人家是小甜甜,今天就成了牛大嫂,冷英你不给我个交待,我就跟你没完!”

  虽说压根听不懂她的冷笑话,冷英堵得发慌的心情也忽然松快了一些。他没有理由的有种感觉,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难堪,即便是告诉给她,或许天也并不会塌下来。

  於是,冷英鼓足勇气,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温雅。即使有著极度的羞愧,他还是对温雅说出了实情。

  喵的,有这种事?

  温雅捏著下巴沈思,说到底不就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不幸走光了吗?这有什麽了不起啊,在自己的世界里男人还光著膀子满大街晃呢!

  但这种话当然不能对冷英说的,毕竟世情不同,冷英再威武英俊,在这里也不具有“男人”之名,而是一位……公主。

  这都叫什麽事啊!

  就像自己世界的妞再怎麽豪放,再怎麽纯爷们,也不至於胆敢光著膀子到处晃,她现在必须得站在这个世界的女性立场上为冷英想办法解决问题。

  那个夏国,让那南越亲王用这种事来威胁冷英,企图破坏他的婚事,真是卑鄙,无耻,下流!

  “他们用这种手段来捣乱,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讨厌你了?哼,未免也把我温雅看得太浅薄了!我是那种人吗!”

  温雅骄傲地一扬头,宣示自己的不凡脱俗,只看得冷英目瞪口呆,好半天才似乎回过一点味来。

  “你……你不生我的气吗?”

  她不生气?一点也不因此而觉得自己让她丢脸?这……这是真的吗?

  “我生什麽气,又不是你的错。”

  温雅“切”了一声,对冷英说:“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你给她看光了,那又怎麽样?又不会少块肉。好歹她还帮你治了伤,也算值回来了。所以啊,你别想太多,什麽都是假的,性命才最要紧。”

  她生怕这番话力度还不够,想想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别太放在心上。你要是因为这个就自暴自弃,那你的责任怎麽办?你是雪国的骄傲,是雪国的守护之神,雪国因为你的存在而平安,要是因为这种事情就消沈不起,实在不像是冷英的风格啊!”

  想不到她竟然是如此的豁达,冷英感动之余,更加惭愧。

  他低声说:“温雅,多谢你。但这件事,我也确实说不清楚。我当时伤重昏迷,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全部都不记得了。我自己也不能肯定,我和那南越亲王有没有……有没有……”

  他真的害怕自己在昏迷的情形下和南越亲王发生了什麽而不自知,既然南越亲王当时就认出了他是雪国的护国公主,於是顺便占有了他的身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冷英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管他的相貌怎麽样,能够得到雪国护国公主的处子之身,那绝对是一个极重的砝码。

  “你放心!”温雅抬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

  “你都说了你当时伤重昏迷了。都伤成那样昏到要死了,就算她真的对你有什麽图谋,只要她还是个正常的人,我就不信她能对著一个半死的人也啃得下嘴!顶多就是摸你两把,只当做被狗咬……挠了两把好了!”

  还有一句话温雅没说,就算南越亲王啃得下嘴,当时一只脚都踩进鬼门关的冷英,有那个力气奉陪吗?虽说这世界不知什麽原因非把男的说成女的,女的说成男的,但男女身体的构造应该和自己世界的差不多。就算冷英九成可能是被压的那一个,她也不认为他的身体不需要调动起情欲就能进行情事,而要挑起一个已经半死的男人的情欲……大抵,恐怕南越亲王还没吃到嘴就要先累死了。

  当然除非这世界的男子体质格外特殊,哪怕都要死了还是一碰就能热情回应,那就当她什麽也没说。不过,这种体质也实在太非人类了,所以冷英遇到的事,问题应该不大。

  可怜的冷英,什麽都好,可在性知识上面却完全是一张白纸。那当然了,他可是尊贵纯洁的公主,怎麽可能有人敢用这种不纯洁的知识来污染他呢?幸好,幸好自己跟他说好结婚了先不洞房,不然自己才真是水深火热的那一个,遇上这麽一个什麽都不懂的老公,那可不是一般的要命。

  她的宽宏与体贴固然令冷英感动,可冷英却不能不担心自己身体的秘密曝光,南越亲王知道他身上的胎记,万一恼羞成怒宣扬出去,不仅仅对他,对温雅的名声都有很不利的影响。他不希望温雅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蒙受不该蒙受的耻辱。

  “你怕什麽?不就是一颗痣吗?”温雅说:“知道你身上有这颗痣的应该没几个人,你父皇肯定知道可绝不会说,我记得你说过小时候照顾你的老宫人也早就过世了。剩下的……只要你没有洗澡的时候让一大堆人侍候围观的兴趣爱好就没问题了,哎……你没这爱好吧?”

  冷英脸都要青了,怎麽什麽严肃的话题到了她这儿都变得不伦不类起来?没办法,他也只好如实回答自己这个不靠谱的驸马。

  “我……不需要别人侍候我……沐浴。”

  “那我就放心了!”

  温雅拍拍胸口,吁了口气。幸好没有,不然知情人太多了没法封口啊,让她想帮忙都使不上力,总不能杀人灭口,那也太残忍了。

  “既然这样,那理论上来说以後知道你身体什麽样的人就只有……咳咳,我了,只要我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南越亲王纯粹是酸葡萄心理在那胡说八道,难道还有谁敢把你剥光了大庭广众下验身不成?不用怕,有我在!”

  有我在。

  短短三个字,由心爱的人口中说出,就是一贴效用强大的安抚剂。哪怕这心爱的人再不靠谱,也依然让人会感到由衷的幸福。

  温雅安抚著冷英,在她信誓旦旦的保证下,冷英也真的渐渐安下心来。看到他神色渐趋平静,温雅连忙端过药来想趁热打铁地劝他喝下去,冷英这次倒是毫无抗拒,只是时间久了,药都凉了。温雅立刻叫人重新热过送来,又劝冷英先吃一点温软的食物垫垫,这样等到药再送来的时候,喝下去也不至於伤脾胃,冷英很顺从地照做了。

  热好的药送了过来,温雅亲自一勺勺喂给冷英喝了。毕竟吐血伤了元气,心头压的千斤巨石在温雅的安慰下终於落地,冷英喝过药後,浓重的倦意便涌上来。他起初还强撑著想和温雅说几句话,可没说几句就没了声音,竟然就此睡了过去。

  看著冷英躺在那里,银发散乱在枕上,英挺的眉头微微皱著,平时那麽英武的一个人,此刻睡著的样子竟显得有些可怜,温雅看了,不禁有些心疼。

  她伸手抚过他的眉宇,将眉间的皱纹抚平,弯腰吹熄了桌上的烛火。

  可恶的夏国,可恶的南越亲王!

  “上门踢馆,欺负我的人?让姐……不,让哥来收拾了她!”
第一卷 爱“妻”保卫战
  温雅第一次见到南越亲王的时候,心里真是充满了鄙视。这位大姐你好歹也算长得人模狗样,怎麽做事这麽卑鄙的?难得救个人还要顺手扒光找找身上有啥标记好留下以後要挟的证据,这都什麽人品?别说冷英是我的长期饭票,就算不是,冲著这麽个老实的好人被你欺负到吐血,我也不能给你好脸色看。

  两天以後,南越亲王来到月华殿的时候,只见雪皇和皇後坐在殿上,冷英则和一位陌生面孔的少年分别坐在两侧。冷英的脸色好了很多,再不像当日那样惨无人色,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生气,而他看著那少年的神情极其温柔,唇边还有著微微的笑意。见他如此神态,那少年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雪皇陛下今日召小王前来,不知有何意向呢?是不是小王的提亲,陛下允准了?”

  “这嘛……”雪皇轻咳了一声。“亲王殿下对朕皇儿的厚意,朕只能说心领了。但朕想,这个答复,由朕给你,不如由另一个人给你更为恰当。”

  “哦,自古儿女婚事,父母之命,想不到公主的婚事,居然连陛下都给不了答复?那麽陛下口中的另一人,是谁呢?”

  “是我。”温雅站起来,径直走到了南越亲王面前。

  “阁下是谁?”

  “我是温雅,护国公主即将成婚的夫婿。我想,我应该有足够的权力,拒绝阁下对我妻子的非份之想。”

  南越亲王愣了一下,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温神人啊,久仰久仰。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非凡,幸甚之至!”

  “好说好说。”温雅板著脸说:“如果阁下不是前来横刀夺爱,妄想夺走我未过门妻子的,那就更好说了。”

  南越亲王咳嗽了两声,略显有些尴尬。看到冷英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当日被她刺激到吐血之事似乎从未发生过,她就料到,必定是发生了什麽好事,才让冷英不再自暴自弃。但她所抛出的确实是杀手!,对於名节重如天的女子来说,几乎是致命的,那是什麽让冷英现在如此平静,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呢?

  想必就是眼前这个自称冷英未来夫婿的少年了,她如此维护冷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冷英说了什麽呢?冷英又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将一切都告诉她呢?

  “你别做梦,以为再说些什麽就能挑拨我和冷英。我告诉你,那不可能。”

  就在南越亲王还在思索的时候,忽然耳边一热,细细的声音已经响起,却是温雅侧身过来,靠著她的耳边冷冷地说。“不要说只是一颗小小的红痣,只要不是他主动背叛,就算真的发生过什麽,我也不在乎。”

  “哦?冷英居然真敢把实话告诉你?”南越亲王心里一凛,面上却带著嘲笑地说:“想不到堂堂雪国的公主,如此不知廉耻,这种事都敢说出来。”

  “哼,要我说没有廉耻的是你才对。救人就救了,难得做回好事居然还不忘记挖人隐私,随时准备用做要挟,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一个堂堂王爷这种歪点子都想得出来,还好意思说什麽修行,原来修的都是下三滥的一道。”

  南越亲王有些难堪地咬了咬唇,其实做这个恶人,也不是她的本意,只是皇命难违。当初救人要紧,解冷英的衣服看到身上的红痣实属正常,真不是像温雅所说,出於一边救人还要一边在人身上找找隐私标记,以便将来随时用做要挟的卑劣动机。明明费心费神地去救了人,却被当成落井下石的坏蛋,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委曲。

  但皇令难违,即使奉命而来,捣乱破坏就是她的任务,哪怕被当成卑鄙小人,这个小人也只有做到底了。

  “公子如此自信,就不怕我把那朱砂痣的事宣扬出去?小王不需要多说什麽,只要这件事说出去,恐怕人人都会以为公主早已失身於小王,到时,恐怕於公子的面子也不好看吧?”

  “你尽管说。”温雅嗤的一声冷笑。“我还会怕你?我是驸马,我家公主身上有没有朱砂痣,我说了算。我说没有就没有,哪个混蛋敢说有?”

  南越亲王再次无语,她实在想不到,雪国的驸马会是这样的一朵奇葩,其他男人看得比天还重的重雷区,她却能如此的无所谓。看她这表现,南越亲王忽然相信了温雅的话,那就是只要冷英不是主动背叛,就算之前真的有过什麽,也不会当成不得了的事,更不会为此就解除婚约。

  “小王真是很好奇,护国公主诚然勇武过人,却未免太过强悍,而且也绝非什麽国色天香的美人,到底是为了什麽,先生如此执著於他呢?”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亲王的音量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在场之人都能清楚地听见。

  “哼,肤浅!”温雅不屑地一甩袖子。“既然亲王这样问了,不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想来你也不会轻易死心。那你就听好了,公主在我的心里,如同天上明月一般皎洁,公主就是我生命里的光,是我的女神,无人可以替代!”

  说出“女神”那两个字的时候,温雅在内心狂汗泪流,不停地唾弃自己,但表面上还得维持严肃正经,一脸肃穆,继续说道:“我温雅在此发誓,此世只有公主一人,终身不二色,如有违誓,永堕凡尘!”

  她这句话说出来,不但南越亲王,雪皇雪後,就连冷英都惊呆了。

  冷英绝不属於这个世界的美人范畴,甚至都绝不是个合格的“女人”,因为他太勇武,太强悍,一个没有美貌而徒有武力的公主,再荣华富贵,又有哪个男人真心想娶?就算攀龙附凤而勉强娶了,又有谁甘心守著他一人?所以冷英早就有了驸马娶妾的觉悟,从没有奢望过将来自己的驸马只会守著一人。可万万没有想到,温雅竟然会当众许下这样的承诺,一生无二色,怎麽能不让人震惊。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南越亲王难以置信地问:“温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她看了一眼冷英。“真的一生一世只有公主一人,绝无二色?”

  “当然是真的。”温雅严肃地说:“除了公主我谁都不要,哪怕是国色天仙在我看来也如牛粪,只有公主才是唯一值得我珍惜的人。”

  这话或许有些煽情,有些肉麻,但对温雅来说,也并不只是为了表高姿态好给冷英撑场子,的确有著十分真诚的成分。只是那个真诚到底来自於哪方面,就不太好说了。

  冷英低下了头,此刻的他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表情来面对温雅。温雅的话,其中含有几分情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当著雪皇雪後和南越亲王的面说出这话,就是真正的承诺。这个承诺,彻底地挽回了他几乎崩溃的尊严,让他不必再有任何的顾虑与自卑。

  你这样对我,我很感激你。只是我不知道,你的体贴与温柔,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若是无情,怎能如此温柔;若是有情,为何却又不愿成就真实的姻缘。
第一卷 公主成婚
  一场风波有惊无险地过去,在温雅的积极周旋之下,南越亲王不得不放弃原先的意图,终於无功而返。但她似乎也并不感到十分沮丧,反倒对温雅友善有加,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命人送来礼物,表示恭贺良缘之意。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良辰吉日如期到来,冷英与温雅,这雪国皇室最隆重的一场婚礼,终於举行。

  卸下平日的甲胄戎装,换上华彩豔丽,五色绚烂的婚服。在侍女和宫里派来的两个喜娘的服侍下,冷英解下了束发的发冠,看著镜中人影银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如流水一般流泻在肩头。

  从来没有穿过的盛豔华服,那绚丽的色彩映得脸色都泛红,冷英对著镜中看起来有点陌生的容颜,发了好一会的愣。喜娘满面堆笑,一边说著祝福的话语,一边就要动手为公主梳妆打扮。

  看到粉盒里白花花的一片,冷英突然打了个寒颤,一抬手挡住了喜娘就要碰到他脸庞的手。

  “且慢!”

  冷雪连忙弯下腰,小声问道:“公主,您怎麽了?”

  “这个……”

  冷英瞧了瞧梳妆台前一排摆开的胭脂水粉,眉笔唇红,眼前忽然闪过温雅那天抓著他手近乎哭天抢地的求他千万不要穿女装的情景。

  或许在他人看来温雅只是莫名其妙地在抽风,但不知怎的冷英就是知道,温雅那绝对是发自肺腑的衷心恳求,不带半点掺假。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但如果自己照此办理,浓妆豔抹一番,他简直可以肯定,温雅是绝不可能会被取悦到的。

  但这该怎麽说呢?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於情於理素面朝天都说不过去,但他又真的不敢预料温雅会是什麽反应,当下有点艰难地说:“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化妆?”

  “咳,公主您说什麽傻话呢!”

  冷雪还没答话,喜娘先听见了,其中一个年长的忍不住说道:“今天是公主大喜的日子,怎麽能不化妆呢?婢子知道公主是平日里当男人当惯了,但公主您别忘了,您再怎麽样也还是个女人呀。平时也就算了,可今天是您出嫁的好日子,大喜之日还素著一张脸,那成个什麽体统?说起来也不吉利呀!”

  冷雪倒是知道公主的担忧由何而来,因为他家驸马的兴趣爱好与众不同。但今天不同以往,是公主成婚的大日子,驸马个人的喜好只好先放在一旁。

  “公主,您别想太多了。”冷雪安慰说:“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一辈子只有这一次,一定是要规规矩矩,不能出半点差错的。反正以後的日子还长著呢,只这一次,驸马不会在意的。”

  “这……好吧。”

  婚礼的礼仪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即使身为公主也没有权力去改变,冷英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两个喜娘这才喜孜孜地上前动手,先把公主长及腰部的银色长发挽起,梳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发式,再在公主脸上涂涂抹抹,描眉画唇,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终於收工,最後拿过一顶镶满珠玉宝石光彩夺目几乎能闪瞎人眼睛的金灿灿凤冠给公主戴上。

  “都说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公主这样打扮起来,还真是别有韵味的美人呢。驸马要是看到了,一定会喜欢的!”

  听著喜娘热烈的恭维,脑中闪现的却是温雅要死不活直翻白眼的模样,冷英嘴角抽动,勉强露出一个算是笑的表情,示意冷雪奉上赏赐的礼物。

  雪国的婚礼风俗,新娘以金色头纱覆面,等到洞房时再由新郎掀开。喜娘将头纱为公主戴上,系过去遮住了脸,这才一左一右搀扶公主起身。於是盛装华彩,一身金碧辉煌的公主殿下,不再骑马而改乘车辇,进宫参见雪皇,开启了婚礼的盛大篇章。

  我们的温神人并未有幸第一时间目睹公主殿下新婚的芳容,因为她从一大早就被召进皇宫,在朝华门外接受驸马册封,并受到了雪皇的隆重礼遇。一系列繁冗的仪式下来,温雅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麽累过,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

  但她还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很省事了。因为冷英是护国公主,身份十分特殊,因此与其他任何公主都不同(否则怎麽可能未婚便拥有了专属於自己的公主府),再加上温雅又是天外神人,身份超然且没有任何亲朋眷属,多重原因之下,这场婚礼仪式也和其他公主不大相同。换句话来说,其实已经简单了很多,不然温雅还要有更多的折腾。

  不知等了多久,鼓乐喧嚣,公主的车马终於来到了朝华门。

  当温雅见到一身无比豔丽的华服,蒙著金色头纱的公主从车辇上下来的时候,倒并没有喷笑出来。她也不是傻瓜,对结婚当天的情形预先在脑子里排演过,这种情形也算有了思想准备。既然想象得到会是什麽状况,她硬著头皮也能忍一忍。虽说鸡皮疙瘩是免不了要起的,温雅表示这是生理性肉麻不大好控制,但起著起著也就习惯了。她自我安慰自己,只要冷英本人不是真的人妖就好,表象什麽的,浮云,都是浮云!

  在雪皇与皇後面前拜谢过皇恩之後,温雅骑上御马(一个月内突击现学的,教练即冷英),浩浩荡荡地引著公主殿下的仪仗队绕京城一圈,又回到了公主府。

  咳咳,反正公主驸马从今往後是一家,公主府就是驸马府,驸马府就是公主府,小白脸什麽的,也都是浮云!

  公主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派繁华热闹景象。皇帝、皇後与太子全部驾临,隆重无比。礼仪过程中,温雅一点不敢走神分心,认真地执行著每一个步骤,就怕出错。她自己虽无所谓,却不想让别人又有机会抓到冷英的茬儿当笑话。

  温雅事先演习得很好,整个婚礼上没出一点岔子,礼仪几乎无懈可击。礼仪一项项进行,每一项都庄重而肃穆。直到郑而重之地谢过皇恩之後,婚礼的喜宴才终於宣告开始,而累了一天的温雅总算可以暂时什麽都不做的休息一会儿,喘口气了。

  我的妈呀,温雅一边尽量不显眼地揉著自己酸痛的小腰,一边苦著脸想。这从古至今娶公主都不是个容易的事啊,不管这公主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一样。这还没怎样呢就累成这样了,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地早跟冷英说好了只结婚不洞房,不然今晚可怎麽办呀?

  唉,这世情变了呀,现在她是男人,他是女人,她是驸马,他是公主。那按照合理的逻辑推论,可想而知这洞房花烛夜正常只有驸马推公主,不会公主推驸马。可……

  我,推倒冷英?!!!

  那不就是小京巴儿想要推倒德国牧羊吗?!太不自量力了!

  这麽高难度的技术活儿,她真的是挑战不了啊!

  不论温雅内心怎麽翻江倒海,洞房花烛的时刻还是到了。

  案上红烛燃烧正旺,照著一桌的丰盛酒席。婚礼虽有宴席,但新人其实是吃不到什麽的,一天下来头都磕晕了,累个半死又饥肠辘辘,这酒菜就是专供新人进洞房之後垫补加餐的了。

  温雅摇摇晃晃地进了洞房,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一下了。

  冷英坐在床上,静静听著脚步声进来,听到她重重地倒在椅子上,长长地“哎”了一声。

  “我的天呀,可累死我了!”

  “驸马饿了吗?”冷英轻声说:“桌上有酒菜。”

  “我大概是饿过了,现在一点都不想吃东西,就是想喝水。”

  温雅很没形象地瘫了一会儿,反正身边的是冷英,看见了也就看见了。过了一会,歇过一口气来,她起身拿过茶壶,倒了杯茶,一口就喝干了。

  “爽快!”

  她吁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杯,想一想,回头看了看坐在床沿的冷英。冷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整张脸都被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垂著眼眸,从这个角度温雅看不见他的金色眼瞳,只看到那银色的长睫微微闪动,烛光映照下,宛如泛起迷离的月光。

  “殿下,你渴不渴?”温雅问:“要不要也来一杯润润?”

  冷英没有作声,温雅突地恍然大悟。“看我都累糊涂了,对对对,还得先揭了你这头纱才算完事,揭了才能喝水嘛!”

  她匆匆跑到冷英面前,一把扯开了那金灿灿的头纱,一阵轻风,金纱飘落在地上,但冷英仍旧没有抬头。

  温雅觉得奇怪,赶紧跑到他面前。“喂,殿下,你怎麽啦?不舒服?~~~~~”

  最後的尾音落在了一片颤音之中。

  温雅的眼睛突然瞪圆了,她直愣愣地盯著冷英的面容半晌,表情扭曲了再扭曲,扭曲得冷英都於心不忍起来。看她明明费尽力气地想要憋著,可怎麽也憋不住,这滋味实在是太痛苦了。

  温雅本来就不算傲人的定力终於溃不成军,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又因为当面大笑太没礼貌,最後只能抱著头捂住脸,闷声狂笑起来。

  这位大哥你是很帅没错啦,可你实在太MAN了,真心不适合走这种风情万种的妖娆路线啊!
第一卷 如此良辰如此夜
  温雅既想笑又怕冷英生气,忍来忍去又忍不住,好不容易憋了一回,一抬头看见冷英就又破功了,只好拼命捂著嘴噗噗笑个不停。冷英十分无奈,这就是他为什麽不肯抬头的原因,就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真的……那麽可笑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是不是,很难看。”

  “啊?倒不是难看啦。”

  温雅瞄了冷英一眼,她也不是想不到不管冷英在她眼里怎麽男子气十足,可他终归还是这个世界里的“女人”。哪怕平日里再如何豁达淡定的公主殿下,在一生最重要的新婚之夜,被自己的驸马大肆嘲笑妆容,也不可能会高兴的。

  想也是啊,你结婚的时候愿意你老公指著你的新娘妆狂笑,就差满地打滚了?不抽他都是轻的了!她不是不晓得这後果,只是二十多年的世界观和审美观已经定型,实在不是说转变就能转变的,没法忍住啊!

  好吧,眼下不知死活地笑也笑过了,公主也惹恼了,还是赶紧的想法弥补吧!

  “从来没见过你化妆,有点不适应,其实也还蛮美的,挺有风情,就是……就是怎麽说呢?”她努力地设法找著讨好他的字眼。“有点太妖豔了,把你的正气都给盖住了。你很俊美,但不是妖豔,而是……清冷俊秀才更适合你,总之这妆就是不适合你,对……不适合!这些妖豔的妆容只适合那些庸脂俗粉,不适合英武端庄的你!”

  喵的,我简直越来越有当人老公的自觉了。温雅暗想,这才多久呀我都学会哄男人了,这要在这个世界呆久了,总有一天真得变男人!

  “我知道你不喜欢。”冷英低声说;“原本不想让他们把我弄成这样的,可大家都说这是婚礼的规矩,不然不吉祥,我也没有办法,抱歉。”

  “呃……”没想到他会向自己道歉,温雅怔了一下,心里不由得软了。“你不用说抱歉。因为,你什麽也没做错。”

  她靠近冷英,小声说:“你别生气,我真不是存心笑你的,就是觉得这个妆对你不太合适。要不,我来帮你卸妆吧,就当是向殿下赔罪。殿下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啦,好不好?”

  冷英短暂的不悦感很快就消散了,听她这样说,又有些好笑,看了她一眼。

  “驸马也会做这种事?”

  “别的不敢说,在这种事上,我所知道的,要比你所了解的多的多呢。”

  是吗?可这好像并不是什麽值得自豪的事吧,冷英默默地想。

  温雅帮冷英取下头上沈重的凤冠,在看到那何其复杂的发型时嘴角不由自主又抽搐了几下,但这次她可算学乖了,打死都不笑,严肃地板著脸打来水,帮助冷英卸妆。

  没有化妆棉和卸妆油,温雅只好用棉布浸了热水,拧干後轻轻地给冷英擦脸,为他抹去脸上的脂粉。浓丽的妆容一点点退去,眼前的脸庞渐渐呈现出了那熟悉的英秀轮廓。

  “眼睛闭上,不然这块不好弄。”

  冷英依言闭上眼睛,任温雅摆布。两人靠得很近,他能感到她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让人心里痒痒的,而那柔软的手指在他脸上轻柔地擦拭,更带来一种温柔蚀骨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他以前从没有尝到过,也不敢有更多的奢望,他只希望这一刻尽量延长,好让他能多体验一刻这难得的温柔滋味。

  没有卸妆油要将妆彻底卸干净还真不好弄,还好温雅有的是耐心,忙了许久,终於将冷英脸上的妆擦得干干净净,又看了看那造型复杂的发髻,撇了撇嘴。

  “这都谁给你做的发型,还真够复杂的,七盘八绕,眼都花了。”

  “宫里派来的喜娘。”

  手艺倒是不错,可惜太不衬你了。温雅毫不客气地拔下盘发的金钗,将那费了半个时辰才编起来的头发一点点解散开来,拿起犀角的梳子通开梳顺,让那银色的长发披散下来,散落在肩头上。

  “行了。”

  温雅叉著腰欣赏自己忙活了许久的战斗成果,虽然冷英身上还穿著那身新婚的五色华服,但脱了凤冠卸了豔妆散了头发之後,只这麽一身衣服也看不出什麽来,倒还增添了几分华彩,当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这才是我认识的冷英!既漂亮,更帅气!”

  听到她的评价,冷英忽然笑了。

  好吧,先前为了温雅狂笑不止而感到郁闷的自己实在是太狭隘了。他怎麽会一时糊涂了呢?要知道他这个驸马,是真真切切的与众不同,早就应该有所觉悟了啊。

  她不喜欢他穿女装,更不喜欢他化妆。她夸奖他好看,是因为她真心的认为他好看,而同时她也真心地受不了女装和化妆。这种受不了根本不关他的事,不论是他还是别人都是一个样。而这一切,在他看到她见到小怜时那如五雷轰顶的态度时,其实就应该觉悟到了。当时的他固然没有察觉,但事後仔细去想,令他总有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他总觉得温雅当时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惊豔,而更像是……惊吓?

  惊吓……有可能吗?

  原本卸妆和服侍更衣的事都应该是侍者服侍完成,不过在温雅有事驸马服其劳的殷勤下,等到侍者进来履行职责的时候,冷英脸都已经洗干净了,只剩下了服侍公主和驸马更衣的任务。冷英起身由著侍者帮忙,脱去了外罩那繁复沈重的结婚礼服,换上轻便的常服,不过在侍者要过去服侍驸马的时候,温驸马连忙表示不敢有劳,自己来就可以了。等到冷英换好衣服,转过身来面对她的时候,温雅的眼睛再次直了。不过这一次,却是货真价实的惊豔。

  银色的长发散落在深紫色的衣袍上,俊美的面容清冷如月华。此刻的冷英看起来如此的高贵优雅,淡定从容,他就那样静静伫立在她面前,如同她梦中走出来的,最美好的幻想。
第一卷 在命运中同眠
  是男是女,是阴是阳?

  温雅目不转睛地盯著冷英,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哲学的问题,或许这世上原本就无男女,无阴阳,一切都只是世界的幻象?所以执著於表象不同的自己太肤浅了?她是不是应该摒弃所有原先意识形态方面的禁锢,不要再被这个颠倒的世界所困扰,而是放开心胸,入乡随俗地做一回真男人?

  “冷英……”良久,她才眨了眨眼睛,轻声说:“你真好看。”

  “真的吗?”

  “真的。”温雅说:“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

  冷英微微一笑,伸手拿过桌上的酒壶,向那以红线系起的一对青玉酒杯中斟满酒,这就是今晚婚礼的最後一个步骤,同饮合欢酒。

  “驸马,请。”

  合欢酒一入口,温雅的牙差点都没龇起来,这嘴里的是什麽味道?既苦,又辣,其间还掺杂著一股奇怪的甜味,好像还有点酸……等等,为什麽还会有咸味?酒里加盐了?!

  这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的酒,如此丰富的口味只把温雅喝得眉头直皱,真的好痛苦。要不是那和她一起喝这酒的人委实秀色可餐,可以用强大的美色诱惑来抵抗合欢酒的威力,简直一口都咽不下去。她硬著头皮屏住呼吸,将这辈子喝到的最难喝的酒一鼓作气地咽下去,冷英却只是凝视著她,如同杯中盛满的是玉液琼浆,慢慢将合欢酒一口一口饮了下去。

  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俱全。缔下婚姻的誓约,与另一个人一起步入新的人生,从此无论欢喜忧愁,都将两人一同承担。

  合欢酒喝罢,婚礼的程序至此全部结束,所有侍奉婚礼的侍者全都退了下去,合上了房门,将洞房留给了新婚夫妻。按照常理,接下来新婚夫妻就该宽衣就寝,共衾合欢了,但今夜洞房里的两个人,却只是面面相觑。

  犹豫了好一会,温雅小声提出了一个貌似可能的建议。

  “那麽……我去睡书房?”

  冷英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新婚之夜驸马不在洞房,却跑去书房,这,似乎是,不妥当。”

  “那,那怎麽办?“

  冷英回头看了一眼身後的婚床,说道:“驸马若不嫌弃,还是就在这洞房过夜吧,只是休息……没有别的。”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著温雅,带著几分悲凉地说:“希望驸马能够体谅,你要是新婚之夜就走了,那我,我……我真的不想,太难堪。”

  冷英谦卑的话语里,几乎是非常明显地流露出了哀求她的意思。温雅头皮一麻,原本不觉得有什麽不对的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才柔情蜜意地赞扬冷英,结果合欢酒刚一喝完就说出要睡书房的话,实在是太有些翻脸不认人的绝情了。

  我这不成了混帐薄情男了吗?!

  我可不是新娘子,今天晚上是我娶他,我才是新郎,是冷英的驸马呀!

  老天,这让我该怎麽办啊!

  温雅无力地坐了下来,她知道她应该拒绝他的,可她实在狠不下心。

  她不能说不喜欢他,因为她真的喜欢他。冷英这个各方面条件都好的男人,若说她还看不上,实在太虚伪了。可她害怕的就是,情缘易生难断。

  或许,她太自私了。她很清楚冷英爱上了她,可她却不敢付出同样的心意。她愿意对他好,可她害怕自己真的有一天会爱上他。

  他说过,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水月镜花,那麽这个人,无论有多美好,也注定是她的水月镜花。如果他的一生,只是她的十天半个月,这实在太短暂,太虚幻了。她不去试图拥有也就罢了,一旦短暂相拥,尝到得到的甘美,那麽等到失去的时候,只会更加痛不欲生。

  她想要冷英,他是那麽的好,她怎麽可能不想要呢?可她不是真的神人,她只是和他时空错位,时间不同步的匆匆过客,她害怕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心。所以她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他好,却不愿意真的和他发生亲密的关系,因为她恐惧那未知的未来,那是一个他们都心知肚明,终归要失去的结局。

  可她无法拒绝他。如果一位驸马在新婚之夜就离开洞房,对那位公主来说只意味著莫大的屈辱。而她还曾当著雪皇和夏国亲王的面信誓旦旦一生无二色,只爱公主一人,这样的自相矛盾,岂不是让所有的承诺都变成一个笑柄?不要说是尊贵的公主,即使平民,也是一种莫大的伤害。无论如何,她不想伤害冷英,也不能伤害他。

  “好啦。”她轻轻地说。“我答应你就是,你别难过啦。”

  冷英抬头凝望她,金色的眼睛在烛火下微微闪光。

  这麽美丽的,世上无双的黄金眼眸,带著最深沈的情感注视著你的时候,怎麽能够不为之心动?这麽好的人,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奇迹的礼物,可面对这份恩宠,她却不敢接受。

  “殿下,其实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喜欢得还不够。”她违心地说著自己都不敢完全相信的话。“我总想著,两个人只有心灵上有足够的默契与共鸣,肉体的结合才是幸福的,否则不就跟禽兽没什麽两样了吗?如果真的情到深处,一切都顺其自然,只是现在,还太早了。殿下你是非凡的人,我想,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情到深处,顺其自然……”

  冷英皱著眉头,温雅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他的本心也确实能够接受这种理论。但是,他并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的。

  他从出生的第一天就不属於自己,而是属於整个雪国。雪国万千子民的命运压在他的肩上,即使他的双肩再有力,也依然沈重得要将他压垮。他活著能够守护雪国平安,可他并不能长久地活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死去。如果在他死去之前,还得不到与天外神人传承的血脉,雪国注定灭亡。

  但温雅不愿意,她不愿意,他又怎麽能勉强。

  “我明白了。”他说。“我永远也不会勉强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无论何事。”

  他看著她,露出了温柔得令人心碎的微笑,金色的眼中,隐藏著的是怎样忧伤的思绪?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命令。”

  “冷英!”

  比世上任何海誓山盟都要令人震撼的话语,直击她的心灵深处,温雅再也控制不住心里沸腾的情感,一把抱住了他。

  “冷英,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只是还不足够……还不是时候……”

  她捧起他的脸,侧过脸去,在他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看著他惊讶地张大了美丽的金眼,惶惶不安中又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不由涌起了丝丝怜惜。

  “人与人之间只有喜欢,才会想要亲吻对方。所以,如果不喜欢你,我就不会这样做。冷英,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彼此更加了解,也许有一天……”

  也许有一天,我会强大到克服所有的心结,与你倾心相爱,再无任何保留。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我还没有那麽坚强,不敢为了那短暂如昙花般的爱恋,去忍受有朝一日再也无法挽留的痛心悲伤。

  在疲惫、幸福、喜悦和忧伤的情感交织中,温雅沈沈睡去。幔帐垂落,遮住了帐内同床而卧却秋毫无犯的两人,在未来不可知的命运中,他们安然同眠。
第一卷 沉睡的非人之城
  红烛燃烧了整整一夜,直至天明时分,才悄然熄灭。

  早晨的阳光照到了温雅的脸上,光的刺激让她本能地想要扯被蒙头,然後就醒了过来。

  “天亮了,呼~~~呀!”

  温雅吐了口气,习惯性地双手双脚一蹬,伸了个懒腰,然後立刻就感觉到伸直的手臂打到了人身上。

  “啊咦哟哦哦哦哦!”

  受惊的尖叫声才刚出口她就醒悟过来,於是那刚喊了半嗓子的尖叫赶紧往回憋,但要全憋回去也不可能了,於是那变了调的怪叫怎麽听怎麽古怪,活像一只被卡了嗓子的鹅,让刚被她挥手挥脚弄醒的冷英一醒过来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嗨……殿下……早啊!”

  一个人睡惯了,一时还没适应身边多躺了一个人,害得她一大早就出糗。温雅尴尬地堆起笑脸,咳嗽一声,对冷英挥了挥手。冷英眨了眨眼,坐了起来。

  “驸马早。”

  他的声音温柔无比,还带著一丝初醒的慵懒与暗哑,散发出令人心醉的诱惑味道。温雅心跳又加速了一秒,脸上一热,不敢再跟他呆在一张床上,急急忙心跳下床,赶紧去穿外衣。

  等她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冷英也已经起床。他并没有穿上外衣,只是穿著中衣坐在桌前,披散著头发,坐在桌前手里拿著梳子,显得有些犹豫。

  温雅留的是短发,到雪国一个多月也没多长出一寸长,连梳子都用不上的,手指胡乱抓两把就好,大大省了梳头的麻烦。她看到冷英坐在那里发呆,觉得奇怪,就走过去问道。

  “怎麽也不穿上外衣就坐这儿发呆,不冷吗?想什麽呢?”

  “我在想……”冷英迟疑了一会,才轻轻地说:“要不要唤人进来服侍?今天是新婚第一天,照理说,我不应该再穿平时的服装,而是……新人的装束……”

  新人的装束应该是什麽样他没说,不过也不用说什麽温雅就已经领会了精神,顿时激灵灵地哆嗦了一下。如果有可能,她是再也不想看到冷英被整得浓妆豔抹的样子了。这位大哥是真的很帅没错,可只适合走清水路线,那种妖豔的女装扮相真心略显凶残啊!为了自己的钛合金狗眼著想,必须赶紧阻止他!

  “不用不用了!”温雅忙不迭地摆手。“要我说,像你这麽与众不同的人,何必随波逐流和那些庸脂俗粉一个样?有句话怎麽说来著,是真绝色自风流!不用刻意整什麽女装,就像往常那样吧!”

  冷英晓得她眼光与众不同,但毕竟和他习惯的认知相差巨大,愿意付出再多的信任,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再确认一次。

  “你……真觉得那样好?”

  “当然是真的!骗你,我就不是人!”温神人对天发誓。

  於是冷英不再迟疑,他换上了一身银紫色的崭新衣袍,银冠压发,额系银链,看起来英姿飒爽,份外精神。

  其实这位护国公主殿下从小就当男孩养惯了,真要他著女子衣衫,梳女子发式,他也别扭,并且必须得有侍女帮忙,否则他自己还真打理不来。他一直都担心将来成亲会被驸马嫌弃,没想到遇到的这位驸马简直就是老天给他量身定做的,品位独特得匪夷所思,天香国色给她看了就只有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偏偏就是看到他星星眼直闪,一个劲地赞美他。要说他对此不感到欢喜,那可就真的是矫情了。

  温雅看著他装束完毕,这件银紫色的衣袍不是昨晚上那套让她一见心折的紫色常服,但同样令人惊豔。

  “你穿紫色可真好看。”她情不自禁地赞叹,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平常银衣银甲的样子也很潇洒,我都喜欢。”

  她走上前去,向著冷英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笑意盈盈。

  “时候不早了,咱们应该出去用早餐了。我的殿下,请。”

  冷英笑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走吧。”

  新婚夫妻两人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众人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冷英的装束实在太出人意料,有谁见过新娘子新婚第二天不是打扮得美豔照人,娇羞妩媚,反而堂而皇之地一身男子装束出现在人前?而那位新郎官不但不以为怪,还笑得一脸春光灿烂,一路走过来,好像自己身边伴随的是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公主……”冷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迎上去。“您怎麽这样出来了?”

  “怎麽,这样不好吗?”冷英微微一笑。

  “不,不是……可,可您刚刚新婚,这样,不是很妥当吧?”

  “有何不妥?”冷英一拂衣袖。“本宫觉得很好,驸马也觉得很好。”

  果然是为了驸马,冷雪横了温雅一眼。他知道温雅的爱好有些与众不同,喜欢看公主穿男装,但这毕竟是新婚第二天,怎样也该做正式的新人装束才对。现在这样子,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闲言蜚语,公主不可能不明白这一层道理,却如此的迁就温雅,跟著她一道胡闹。

  无视众人的震惊,新婚夫妻并肩坐在一处,用了他们成亲的第一顿早餐。等到吃完早饭,小夫妻俩便打点起来,要再一次进宫谢恩。

  温雅的骑马技术是临时抱佛脚学的,也幸好皇家御马都温顺,才没让她丢面子。这进宫谢恩,她实在不想再骑马了,干脆和公主同辇。冷英对她百依百顺,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两人并肩坐在一起,不时说上两句话,落在他人眼里,倒是显得格外亲密。

  婚也结了,驸马这个名头也坐实了,温雅现在思考的问题就是:她这个所谓的神人,到底能做什麽?

  冷英对她非常好,好的让她有时几乎忘乎所以,就要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但发昏的头脑总有清醒的时候,当热度慢慢冷却下来之後,她也会意识到,这样的好,不会是白给的。

  她何德何能呢?凭什麽能让堂堂雪国的护国公主对她千依百顺,温柔有加?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冷英对她寄予著厚望,在他们第一次谈话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她是雪国预言中的神人,是改变雪国命运的关键,是冷英以为的救赎,而她为了能够顺利回去,也愿意尽最大的努力配合。

  雪国未来的危机到底是什麽?传说中改变命运的关键又在哪里?为什麽四国之中,只有雪国如此诚惶诚恐,辗转不安,而冷英这个守护者的存在,又究竟意味著什麽?她问过冷英,冷英对自身的宿命虽不能完全说清楚,但他告知温雅的事实,还是让温雅心惊胆寒。

  雪国的灾祸,竟然与传说中的上古魔神有关。

  传说在这片大陆之下,沈埋著一座非人之城,那是上古魔神肆虐留下的遗迹。

  上古时代,魔神之威,横行世间。为了对抗恶魔,拯救人类於毁灭的边缘,强大的勇士应运而生。但魔神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他不生,也不灭,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勇士最後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才终於封印了魔神,也封印了他的非人之城。魔神长眠,非人之城沈入地下,世界得到了安宁与和平,勇士却失去了生命,与这片大地永远融为一体。

  根据上古流传至今的典籍中的那些片断残章记载,封印非人之城的关键就在於雪国。但这也等於是说,雪国等於怀抱了一个不定时的超威力炸弹。勇士已死,魔神却只是长眠,而封印的力量总会消弱。一旦有一天封印崩毁,魔神苏醒,非人之城重新升起,那一天就是雪国的末日到来。

  “为什麽魔神苏醒,第一个要毁掉雪国?”

  温雅实在不能理解,这雪国的先祖到底干了什麽顾魔怨的事啊,居然醒来第一个就要拿它开刀。

  “因为传说中,封印了魔神,将非人之城沈埋地下的勇士,来自雪国。”

  冷英沈默了片刻,接著又说:“还有一种说法,说……那位雪国的勇士,原本是魔神挚爱的情人,所以才能够准确地掌握魔神的弱点,将其封印。魔神带著被爱人背叛的愤怒而被迫长眠,一旦苏醒……当他发现这世界上已经失去了他所要报复的对象,那麽做为背叛者後裔的雪国必当首当其冲,成为魔神报复的对象。”

  於是温雅囧了,那上古魔神与雪国的恩怨,听起来怎麽好一出的狗血大戏?於是,冷英所面临的重任,算是父债子偿吗?祖先的恩怨,要子孙後代为之承担,并且还要将另一个世界的她也卷入其中。

  “殿下,有件事我必须得对你说。”她严肃地说。

  “驸马请说。”

  “殿下,在我们第一次谈话的时候,你就告诉我,我是大祭司动用一生法力召请来的,是与你们雪国命运密切相关的神人。但我必须要诚实地告诉你,其实我想你也应该发现了,那就是我虽然的确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但并没有任何的神力。我不能排山倒海,不能腾云驾雾,实际上那天要不是你接住我,我早都摔死了。这样的我,对你,对雪国能有什麽帮助呢?”

  冷英并不意外地点头,对温雅并不会摇身一变成为神奇小飞侠,他早就有觉悟了。

  “我知道你并没有神力,甚至也不会任何的术法。不过,既然你应大祭司的召请而来,那就是雪国预言中的转机所在。”

  温雅很不敢苟同地瞥了他一眼。

  “我说,你就没有想过,大祭司的法力没准并不是那麽的灵?我说不定只是刚好路过,结果不慎中招,被他顺手抓过来了!”

  “就算是这样,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冷英很严肃地说:“不然为什麽偏偏就是你路过呢?所以我想,上天既然做出这样的安排,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一定能够做些什麽,只是目前我们还不知道。

  “喂,我听你的意思,怎麽这麽像是捡到篮里就是菜?”温雅哭笑不得。“哪怕我真的只是一根葱,也要拿我做成一盘菜,你哪来这麽大的信心!“

  “我有信心。”冷英微笑起来。“我相信,命运自有其安排。”

  他说的这样言之凿凿,温雅愣在那里,都想不出该怎麽回答他了,倒是冷英见她发愁的样子,反过来安慰她说:“不必太担心,只要我们尽好自己应尽的义务,接下的,就交给上苍吧。”。

  “你这可真是,让我说什麽好?”温雅苦笑著说:“如果尽义务的代价,是需要付出生命呢?你就一点都不怕死吗?”

  “人总有一死,只要死得其所,死又如何呢?”冷英笑了笑。

  他安慰温雅说:“你放心,只要我还活著,哪怕一息尚存,我就不会让你遇到任何危险。违背你的意愿将你卷入这场劫难,是雪国对不起你,身为雪国的守护者,这本应是我的责任。所以我会竭尽所能,保你平平安安在此世间度过劫数,等到那个时候,返回你想要回去的家园。”

  他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如此的愿意为她著想,虽说起初还有著被强行拉到此世的怨气,但现在的温雅的心里却已有了一些感动,又有一些怜悯他。

  “殿下,你太认命了。别人说你要做什麽,你就去做什麽,完全没有反对意见。你就只为了雪国而活,没有考虑过自己吗?”

  “雪国给予了我生命中的所有,没有这个国家,就不会有我冷英的一切。所以就算牺牲生命,我也要尽力守护这个国度的平安。”

  温雅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为了你的祖国牺牲,我也不能说你什麽,只是……总要想一想自己的幸福。连婚姻这样切身幸福的事,你都愿意相信那个虚无缥缈的预言,年复一年地等著什麽能够守护雪国平安的莫须有的天外神人,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虔诚,还是傻。要是那预言根本就是假的呢?要是人是来了,却根本就是个人渣坏人呢?是不是只要是预言中的那个人,不管是什麽样你都必须要嫁?那你这一辈子,不就彻底被毁了吗?”

  冷英默然,温雅所设想的一切虽然并没有发生,但如果不幸真如她所言,为了雪国的利益,他连性命都随时可以牺牲,又何惜此身。

  “是的……”他轻轻地说:“不论出现的是什麽人,只要是预言中的那个人,我就必须……这不是我的选择,这是我的宿命。”

  温雅哑然了,这句话说完,冷英也沈默了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很轻很轻地说:“但是,我很庆幸,来的人是你。你就如同我期待的那样,从天而降,来到了我的身边,我相信,这是上天听见了我的愿望,将你送到这里,来拯救我的命运。”

  他看著温雅,眼中俱是深切的感情。

  “我想,是命运安排了你我的相遇。你……不相信命运这样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温雅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

  “也许我以前不信,但自从来到雪国以後……我想,我可能开始有些相信了。”
第一卷 生生不息的困惑
  雪皇和雪後看到冷英和温雅双双出现的时候,对於冷英的装束也著实惊愕了一番。不过他们也早就得到情报,驸马的爱好与品味与雪国寻常人大不相同,冷英这样,应该也是为了迁就驸马的喜好。按理说这种明目张胆不守礼的行为,是应该受到责备的,但对於冷英,雪皇一直心怀歉疚与厚望,因此最初的吃惊过後,也就默许了冷英离经叛道的行为。

  拜见过雪皇、雪後、贵夫人等长辈,接受了兄弟姐妹的道贺,随後雪皇赐宴,在宫中为新婚的护国公主和驸马举行一场成员都是皇室中人的家宴。

  宴席上雪皇心情愉悦,稍稍多饮了几杯酒,看著殿下并肩同坐的冷英和温雅,感慨万千。

  “看到吾儿有了这样一位好驸马,朕到今天,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雪皇端起酒杯,亲自相敬温雅,把温雅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道谢,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酒。

  雪皇示意温雅坐下,叹息著说:“朕一生共有子女十三人,除去夭折的,留下来的还有九人,其中英儿,是最让朕放心不下的。”

  她对温雅说:“不是朕自卖自夸,朕这皇儿虽是公主,实在不逊色於任何男子,孝悌友爱,仁慈宽厚,智勇双全。我雪国能保平安,多赖於皇儿之力。只可叹朕这皇儿,为了雪国却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朕一直深感亏欠。幸而上苍有眼,将驸马赐我雪国,成全吾儿一世姻缘。”

  雪皇本来还想劝导温雅,看人不要只看外表,还要看其心灵,不要因为冷英的容貌就嫌弃他。但她现在不想说这句了,因为从公主府那里得到的信息很明显,冷英那宛如非人族类的银发金眼虽屡遭他人歧视,但对温雅却完全不是个问题,而且在她的眼里冷英不但不是不好看,似乎还俊美得很,这让雪皇意外之余,又格外多了一份安心。

  银发金眼,非人之相。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具有像冷英这样的相貌特征,反而只有在人类死敌“非人”那里才能见到这样的容貌特征,因此,冷英的相貌自他出生起就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困扰。如果他不是雪皇亲生的,雪皇完全能够保证他的血统清白无疑,非要被质疑为非人族类诛杀掉不可。如今虽只得了个容貌怪异的风评,但即使贵为雪国长公主,也因为这无法解释的状况而被人瞧不上。不要说预言他的姻缘在异世,就是没有这个预言,雪国也未必有人甘愿娶他。

  只是雪皇怎麽都没想到,冷英这深为雪国之人所嫌弃的,也令她深深头痛而不解的奇异相貌特征,在温雅这天外之人眼中,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美丽。不论温雅的审美眼光怎麽奇怪,只要她认为冷英好看那再好也不过,怎麽说也是多了一层保险。

  “驸马,今天朕当著众人的面,将皇儿托付给你了。从今往後,望你要多加珍惜,切莫让朕的皇儿伤心啊。”

  “是,儿臣知道。”温雅知道这是表态的时候,赶紧回答。“父皇放心。”

  见雪皇如此自责,冷英心感愧疚,於是也劝慰道:“让父皇忧心,这是儿臣之过了。父皇请不必为儿臣担心,驸马对儿臣很好,儿臣真的很幸运。”

  “那就好,那样朕就放心了。”雪皇释然道,这时雪皇身边的雪後也笑道:“看到公主终身有托,本宫也觉得很安心。陛下,既然驸马与公主如此恩爱,想必佳期指日不远,陛下终於可以抱上期待已久的皇外孙了。”

  突然听到这一句,温雅一口酒水险些喷了出来。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思所想的,都是围绕著完成任务好回家这条主线,却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孩子!

  她和冷英结婚了,接下来的头等大事就是生孩子!

  可是……先不说她和冷英并没有夫妻之实,就算她最後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和他做了真夫妻,在这个男女性别颠倒的世界,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生啊!

  她生当然是不意外的,本来她就有这个生理功能嘛。可……可谁知道这个颠倒的世界,会不会有什麽意外?

  温雅转头看向冷英,眼里尽是疑问。她很想问他,这里孩子怎麽生,由谁生,可实在问不出口。毕竟这个问题肯定算是常识,她要是就这麽直接问出来的话,基本上可以被人当成是弱智了吧!

  从外观上来看这里的男女和自己世界的男女没什麽两样,只除了称谓和地位正好颠倒,但外观是外观,内在如何她还没有仔细研究过。不过,如果女人不需要哺乳的话,那要这麽丰满的胸做什麽?她以自己双眼1.5的视力水平发誓,这里的女性绝对不是太平公主,比如眼前这位雪皇陛下就很丰满。人的身体构造是天赋需要,存在必然有存在的理由,这样丰满的胸部,绝不可能毫无用处。可生育的群体在自己的世界不一向是弱势群体麽?明明生育是人类延续後代最重要的事,担负生育使命的群体却往往因为生育而倍受歧视,真是荒唐之极。然而这里的女人可是很强悍,完全主宰著世界的命运啊,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偷偷地瞄了瞄冷英的肚子,生怕给他发现自己的诡异举止,怎麽想怎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这世界不可思议的事多了,比如它的审美观,温雅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怎麽回事。起初她以为就是越粗线条越美,只有长的像李逵才能称为美人,可现在她却又发现,原来并不是如此。那种眉目如画妖娆妩媚在她看来俨然人妖的也同样很受欢迎,与黑李逵大有燕瘦环肥的意思,要麽精致得不像话,要麽粗犷得一塌糊涂,这种极端的审美实在让温雅无法恭维。偏偏冷英这样的类型,不知是造了什麽孽,死活都不受这个世界的审美眼光待见。

  不过相比审美眼光的差异,更让温雅大跌眼镜的莫过於那些神异的力量。可怜温雅白白顶了个神人的名号,其实什麽神术都不会,以致於她第一次看到冷英用手一指蜡烛,烛火就亮了的时候下巴差点没掉下去,後来才知道那对冷英来说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小术法。於是温雅更惭愧了,他不但武艺高强,容貌俊美,而且还精通术法,而她明明一无是处就顶著神人的大帽子吓唬人,便把这麽了不起的一位男子骗到了手,说出来真是没脸见人。

  好吧她没骗,这是冷英自己送上门来的,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不是她的错,温雅只好做著自我心理建设来安慰自己不安的小良心。

  总之这个世界如此神奇,神奇得哪怕看到一群烧鸡在天上飞温雅都觉得不是完全不可能的,那是不是还会有其他她所难以想象的奇诡状况?温雅忽然想起了那位绝色佳人“小怜”,於是那麽粗糙的爷们会生孩子麽?

  打住,怎麽就想到那噩梦一样的“小怜”了?恶灵退散,速速退散!

  那麽……冷英……生孩子吗?

  脑补了一下冷英怀孕挺著大肚子的模样,温雅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实在太灵异了,再想象下去CPU都要停止运行了!

  该死的,谁来告诉我,这世界的生育,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提到孩子的事,冷英也很尴尬,毕竟他和温雅名义上是结了婚,可并没有肌肤之亲,要达到两情相悦自然而然的地步还不知道是哪一天,怎麽生得出孩子来?但他的尴尬没有表现出来,也没维持多久,因为他忽然发觉到温雅正在偷偷地瞄自己,而且还瞄了不止一次。她要看他就正大光明的看,用得著这麽见不得人好像做贼麽?冷英不由有些奇怪。

  “你怎麽了?”

  温雅表情千变万化,种种千回百转的纠结苦闷都落在了冷英眼里,但最後温雅什麽都没说,只是扭过头去,闷闷地应了一声:“没什麽。”

  冷英不解,温雅想想又怕他多想了,於是补充了一句更让冷英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话:“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重要的学术问题。”

  还真是重要的学术问题,居然吃酒席的时候也在思考?幸亏冷英对她的不靠谱已经相当有抵抗力了,只是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没再往心里去。温雅琢磨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琢磨著怎麽生孩子这事实在不好问人,改天得找些这里的书看,毕竟要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就算是风土人情也必须得了解了解吧。

  嗯,一定得去找找书,查探一下敌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胜,绝不能总是傻傻分不清,不要说别人,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第一卷 新婚燕尔的甜蜜生活
  公主新婚燕尔,无论平时肩头有再多的责任,在这重要的日子里也可以暂时放下,与驸马朝夕相处,享受这段属於他们的最宝贵的蜜月。

  温雅来到雪国以後,在不得不接受了与冷英的婚约後,就一直呆在公主府里为了婚礼而学习各种礼仪,整整一个月忙得兵慌马乱,一团乱麻的情形下还要抽空应付那个突然冒出来打算插一脚的夏国亲王。现在大婚已过,所有繁杂的事情告以段落,她从满负荷状态一下跌落到整日无所事事,顿时觉得无比的清闲,以至於清闲得有些无聊了。

  到这个世界来以後,她几乎整天呆在公主府里,要不就是进皇宫,蹓躂最远的就是结婚那天骑马绕皇城大街一周,其他地方都没有去过。难得来异时空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虽说这个机会并不是她想要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就一辈子呆在公主府里混吃等死吧?

  “驸马在想什麽?”

  冷英手中拈著一枚棋子,看著温雅在他对面走神。

  这个世界没有网络没有电脑没有影视,温雅所熟知的娱乐一样都无,没奈何她只好附庸风雅地跟著冷英学下棋,学了好长时间勉勉强强才算是懂了点皮毛,不过真要对弈起来不管冷英让她多少步,都是惨败,幸好她脸皮厚也无所谓。下棋真要说起来也不能说没有意思,但只有这一项消遣未免太单调,而且这一大早的就在这下棋实在太有种提前退休的感觉了,温雅觉得很无聊。

  “我想出去透透气。”温雅随手将手里的棋子放下,老实说道。“成天呆在府里,闷得慌。”

  冷英明白了过来。他长年戎马在外,呆在公主府里的时候并不多,新婚这段时间是他难得休息的长假,正好和驸马两相厮守。他心里很满足,每一天都觉得很甜蜜,当然没有无聊的感觉,却没想到温雅会觉得闷。他不由暗暗自责自己果然不是个称职的“妻子”,竟然只顾著自己,却忽略了驸马的心情。

  “我明白了。是我忽略了驸马的心情,抱歉。不知驸马想去哪里?”

  “你问我,可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哪知道有哪里好去啊。”温雅挠了挠头。“这京城里有什麽地方好玩,你是本地人你说了算呗。我就是闲来没事想逛逛街,老是呆在家里,都快生锈了。”

  温雅的要求并不复杂,但冷英却有些为难了。一旁侍立的冷雪见他微皱眉头,就猜到了他在为难什麽,连忙解围。

  “驸马,以公主的身份,平时怎麽可能随便出去逛街呢?您想要逛街的话,改天找几个侍卫陪您,给您当向导游览京城,如何?”

  温雅一想可不是?眼前这位可是高贵的公主,要不是身份特殊不得不带兵打仗,按这世界正常来说估计都应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可能闲著无事就上街逛逛,指望著和他能像在自己世界时那样,拉著男友陪自己逛街太不现实。唉,也只好按冷雪说的,改天找几个侍卫领著陪自己游览京城了。

  改天……她只是想和冷英出去走走而已,跟侍卫一道,就实在没有多少乐趣了。

  看著温雅有些扫兴的样子,冷英著实不安,他努力思考了半天,终於想到了一些,可也不知能否讨温雅的欢心,只得慢慢地开口。“我虽对京城的街巷不熟,但却知道京城郊外有个去处,虽说人烟罕至,风景却很好。如果驸马不嫌弃,我愿陪驸马前去游玩,不知驸马意下如何?”

  “真的?”温雅眼睛一亮。“那咱们还等什麽,这就去吧!”

  “莫急。”冷英笑道:“要去郊游,干粮和水总要准备一下,驸马稍安勿躁。”

  温雅兴冲冲的等著冷英去做出发的准备工作,然而她的一腔兴头在冷英准备停当一切,带她到後院马厩,让她看到牵出的那一白一红两匹高头大马的时候,立刻就像戳爆了的汽球一样瘪了。

  “骑……骑马去?”

  “京郊甚远,若没有坐骑……”

  冷英只说了这八个字就没声了,因为他看见温雅变青了的脸色,顿时满腔滚热变得冰凉。他此刻只有後悔不该提出这个郊游的建议,本想讨她欢心,谁想反而弄巧成拙。

  没人比他更清楚温雅的骑术有多拙劣,那麽温驯的御马都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她教会,如今自己这拉出来的两匹马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战马,温雅就算骑上去也驾驭不了,这不是让她以为他成心在坑她给她难堪麽?自己是怎麽了,怎麽就想出这麽个蠢主意来?

  温雅倒没有想那麽多,她绕著两匹马走了一圈,想要捡一匹脾气看来好点的鼓起勇气爬上去,刚走近就被马匹不耐烦的喷气尥蹶子给吓了回来,终於确定凭自己这点可怜的能耐,收拾不了这二位大爷。

  “殿下,要不……咱这样吧?”她可怜巴巴地对冷英说:“咱们坐一匹马,我坐前面你坐後面,你负责勒著马,别让它撒野,行不行?不然就我那骑马的本领……你知道的。”

  冷英原本灰心丧气之极,不料温雅回头对自己说了这番话,顿时心头一热,脸上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好半天才低声说:“我当然没有意见,只是驸马……你真的愿意吗?”

  “愿意,有什麽不愿意的!”

  温雅当然知道他在脸红什麽,无奈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她十分确定自己这两把刷子真的扮不了威猛的好汉,可以来一回力拔山兮气盖世让冷英扑到自己怀里小鸟依人的,真要那样估计她立马就趴了。凭实力而论,她也只能被人当成靠老婆吃饭的小白脸,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不过,她还得哄好冷英,免得他会产生一种嫁个丈夫是窝囊废的不美好感觉。

  做女人难,做男人更难,尤其是我这半路出家的,真的好难啊!

  “你我夫妻感情好,怎麽相处是我们自己的私事,这叫做情趣,管他外人怎麽看?”

  这要换了旁人恐怕都得鄙视温雅到死,说什麽夫妻感情好,感情这麽好的新婚夫妻却连夫妻之实都没有,两人都想成仙还是怎的?真得说老实人好哄,尽管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实质性甜头就是洞房之夜那一个擦边球的吻了,冷英还是非常吃她甜言蜜语的这一套,听完之後脸上红晕犹在,却立刻积极地配合她行动了。

  他拉著温雅的手走到自己日常坐骑的那匹白马身侧,扶住温雅将她送上马去,等她坐稳後,不等白马犯脾气掀人,自己一个翻身跨上马背落在了温雅背後。稍稍迟疑了一下,他伸出左手揽住温雅的腰,右手勒住缰绳,轻声喝叱座下白马:“老实点!”

  主人训斥,本来不甘心背上驮个陌生人的白马立刻老实了,冷英挽住了缰绳,低头对冷雪吩咐道:“我和驸马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随,等到日落我们自然会回来。”

  说完也不容冷雪答应,冷英脚下一踢,白马得令立刻撒开蹄子,一路“得得得”地奔出了公主府。起先还是小跑,等到了大路上开始加快速度,能听见冷雪在後面连追带喊著“公主,公主!”,但冷英并没有停下来,不一会功夫,那呼唤声就远远地再也听不见了。

  载著夫妻两人的白马在城中大街上跑过,不可避免地引来路人旁观。纵然没见过护国公主的面,凭那一头银光闪闪的头发也认得出冷英的身份来,幸而冷英带领亲兵戎装策马街道的景象并非罕见,倒也不至於又引起什麽额外的非议。只是温雅和他共乘一骑,倒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指指点点不在话下。温雅也无所谓自己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无外乎就翻来覆去那几句陈词滥调。冷英都不怕被人骂不守妇道了,她还怕区区小白脸三个字不成?有冷英这麽个贴心保镖在身後保驾护航,她才得以安心地享受骑马兜风的乐趣。

  渐渐离了京城的中心地带,地渐偏僻人渐稀少,冷英这才不再紧挽缰绳,放任白马尽情狂奔。温雅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看著道边树木飞快倒退,让她产生了一种飙车般的爽快感觉,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

  “哈哈,真棒!”她扭头对著冷英笑。“这感觉,我喜欢!”

  冷英被她过份灿烂的笑容耀得一阵心旌摇曳,急忙收敛住心神,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你喜欢就好。”

  冷英带她去的地方是京郊的一个大湖,座落在几座青青小山丘的围绕之间。湖水清澈如银,倒映著湖边的绿树成荫。湖边的草地上盛开著星星点点的白色野花,风一吹,隐约漂来带著水汽的自然芬芳,靠近湖畔,还能看见水面上漂浮著嫩绿的水草。而湖泊的附近有个小小的村落,零零散散住著几户人家,真正湖光山色,天然野趣。

  扶著温雅下了马,冷英将系在马鞍上的袋子解下来,改成系在自己软甲的腰带上。温雅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他的武器,一柄名叫戮血的银枪。冷英身为武将,可以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他常在战场之上,战斗时还是长兵器更得力些,这柄戮血银枪就是他最惯用的武器。

  第一次看见冷英练枪的时候,温雅几乎看直了眼。人都是有英雄情结的,那男子威严潇洒的英姿,在给温雅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同时,也令她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崇拜。她不知该怎麽形容那时的他,只是忽然想起从前在原世界时听过的一首歌中的歌词:他长发洒银枪,雕翎戎装。

  如此英姿飒爽的男子,竟然是属於她的!

  每次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充满了将要溢出的自豪感,最初来到这个异世界的惶恐不安以及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也因为上天这格外厚待的补偿而渐渐得到了平息。

  冷英的戮血银枪虽是沈重的长兵器,但枪头和枪身是可以拆开的,便於随身携带。她第一次知道冷英的枪原来是可以分拆组合的时候还很好奇地拿来玩了一会,也因羡慕冷英舞枪时的英姿而野心勃勃地想要跟他学艺。冷英也不是不愿教她,实在因为她臂力有限,这柄银枪对她而言实在太过沈重,抡两下就累趴了,看她挥的时候还要提心吊胆千万别掉下来砸了她的脚,只好做罢。

  虽说冷英陪她郊游的时候还不忘随身携带兵器,但温雅不会煞风景地去说这件事。他有他的原则,心底的那根弦始终紧绷,那是他承担的责任使然。她同情他的沈重,怜悯他的负担,只有尽量让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感到轻松一些。

  “真美啊……”

  温雅站在湖边,感慨万千。

  在自己的世界中,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充满自然气息的天然美景了?天空不再蔚蓝,湖水不再清澈,空气不再芬芳。所谓的现代文明严重破坏了生态环境,让人与自然越来越远,如今在这另一个世界,终於让她感受到了大自然完全不受人为污染的动人美丽。

  放任白马在树下自在吃草,冷英和温雅两人沿著湖畔悠闲散步,观赏风景。

  冷英活到这麽大,从来没有和心上人一道散步的经历,纵然战事之余有闲暇散心,也是形单影只。而今身边是心爱的意中人,一起漫步在宁静的湖边,心情也如这风景一般,无限美好。

  走得有点累了,两人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捡块干净的草地坐下休息。这里的草地可贵的是并不是那种到处可见的丛生杂草,而是又厚又密,形成了厚厚的草垫。踩上去的时候有种茸茸的感觉,坐下来也很有弹性,让温雅有种坐在天然大沙发上的感觉,很是舒服。她伸了个懒腰,干脆往後躺倒在草地上,顺手揪了根野草放进嘴里咀嚼,觉出那一点清甜的感觉,十分惬意。

  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人身上,冷英低头看著温雅笑意盈盈的脸,心情也格外愉悦。

  “驸马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地方真好。”温雅毫不吝惜地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翻了个身改躺为趴,一手托著腮瞧著他笑道:“这里是殿下以前常来的地方吗?”

  冷英点了点头,放眼看向坡下的湖泊。微风拂过,水面在阳光下波纹荡漾,闪出粼粼的银光。

  “从前无事的时候,我时常会到这里来走走。这里清静,风景也不错,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就你一个人吗?”

  “是的。”

  “哦。”温雅想了想,忍不住说道:“这地方虽然清静,不过要是一个人来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清静了。”

  “还好。”冷英笑笑,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几户人家,农人都很友善,有时还会有小孩子过来,主动找你攀谈。人少有人少的乐趣,偷得浮生半日闲,要的就是这份清静。想要热闹,随处可得,只是……”

  只是再多的热闹繁华,也依然抹不去那深埋心底的孤寂。他出身富贵无双,却并不属於那个浮华喧嚣的世界。

  “这麽说,我今天可真是沾了殿下的光了。”温雅俏皮地眨了眨眼,吐了下舌头。“多谢殿下赏脸,把专属私人的清静之所借我分享,不胜荣幸。”

  冷英脸上一热,瞥了温雅一眼。只见她笑容甜美,星眼含情,真是让人望之怦然心动,急忙垂下眼去,克制著砰砰乱跳的心声,低声说:“你我是夫妻,哪里有我私人之说。我的一切都是驸马的,只要驸马不嫌弃就好。”

  “呃……”

  温雅的眼神好得很,冷英脸红得虽然不明显,可这麽近的距离,那层薄薄的红晕已足够被她尽收眼底。她和冷英已经称得上老熟人了,可算是明白了这位平日看起来威风八面的殿下,其实私下里相当的腼腆害羞,不要说是对他调情了,哪怕随便抛个媚眼过去,他就招架不住要脸红了。

  不,其实她根本没有抛媚眼吧?严格说起来,她刚才只不过是扮了个鬼脸而已!这也能煞到他,到底是他太纯情还是自己的魅力当真比天还大?温雅总算还有那麽一点自知之明,晓得恐怕前者的原因才是真相。

  要真的是我魅力无边就好了,温雅托著下巴不无沮丧地想。
第一卷 颠颠倒倒
  要是在原来的世界随随便便就能煞到这麽一个大帅哥,她早就不知该沾沾自喜成什麽样了。可惜是在这个阴阳颠倒的世界,又是对著一位如此纯情的护国公主殿下,实在不能说有多麽大的成就感。就算心里很高兴,也不敢太得意忘形,生怕乐过了头,以後就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了。

  “不嫌弃,怎麽会嫌弃呢!”她笑嘻嘻地摇头。“我这个人没有什麽才能,殿下你却是这麽了不起的人,你不嫌弃我就是上辈子积德了,何况还对我这麽好。我呀,要还不知道惜福,真是要遭天谴了。”

  “驸马言重了。”冷英连忙说:“既然是夫妻,就是一体,何况驸马……”

  不知想到什麽,他的神色变得有些黯淡,声音也渐渐低沈下去,好一会儿,他才接著说道:“你是受我连累,才不得不羁绊此世,你不怨恨我,还这样关心我,我已经别无所求。此生此世,冷英唯有竭尽所能弥补亏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应尽的本份,你不必放在心上。”

  温雅愣了一下,想不到冷英会在这时提起这件事来。该说他实在太过忠厚,凡事总习惯性地先想到责任吗?其实这段日子她已经很认命地接受了要在雪国呆十几年的现实,说不想家是不可能的,可就算她再想,回不去就是回不去。她不可能为了要回去,就把冷英逼死。何况冷英说过这里的时间和原本世界的时间不同步,她相信他不会骗自己,那又何必如此心急?所以她现在不会再刻意去想回家的事,因为总有一天,她会回去自己的世界。

  只是那个时候,也就是冷英离开人世的时候。

  她能够回去的时候,就意味著冷英已经……

  死了……

  不,不要去想!不要再去想了!

  做人还是应该活在当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锺的好。只要他活著一天,就尽量对他好一天。那些不愉快的事,不到最後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就全部忘了吧!

  “没事,不要紧的。”她安慰冷英说:“虽然我是被你们的祭司莫名其妙地带到了雪国,但也没有吃亏嘛?那个,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娶到公主的,何况你是这麽的好,我有了你,真正叫做娶到就是赚到!”

  听她说的开心,冷英也不由一笑,低声说:“恐怕……也只有你会认为赚到。”

  “这个不就叫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管他别人怎麽想,我觉得你好你就是好嘛。”温雅笑盈盈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所以呢,你也别总这麽愧疚了。咱们现在成了亲,是要一起过日子的,开开心心的多好。要是你每天见到我就想到多麽多麽对不起我,头都抬不起来,那压力也未免太大了,小心未老先衰哦。”

  冷英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了嘛!啊,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样干坐著好没趣啊,我看看你带了什麽好东西没有!”

  温雅跳了起来,跑去翻冷英的行囊,看他有没有带什麽吃的。这不翻不知道,一翻可吓了温雅一跳,那行囊里的东西可真的不少,除了水和干粮之外,还有甜点果脯干果以及肉干之类的一大堆,著实琳琅满目。这怎麽麽看也不可能是冷英自己的风格,威严端庄的护国战神,哪里会有爱吃零食的习惯,这堆东西,只可能是为某人准备的。

  温雅吐了吐舌头,悄悄的脸红了。看来在他的心里自己俨然已经被定位成吃货一枚了,这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惭愧呢?以雪国的标准来说她就该惭愧才对,但民以食为天,何必要苛待自己,既然他都带来了,那就不吃白不吃吧!

  温雅喜欢吃零食,冷英早就发现了。对於驸马这种严重有失男子汉格调的爱好,他只是宽容地付诸一笑。就算驸马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缺点又如何呢?在他看来并无伤大雅。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最重要的是一颗心。做为一位完全不符合世人眼光的公主,冷英自己已经饱受非议之苦,更加不愿同样用各种莫名其妙的规矩来要求别人。温雅已经回不了自己的世界,他也无奈,只有努力对她好。在他身边的日子她想怎麽样,都尽量由著她,就是他能给她的最大程度的自由。

  温雅剥著杏仁,吃得津津有味。正吃著,她忽然发现冷英在看自己,金色的眼中微含笑意,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将杏仁递到冷英面前,讨好的说:“别光看著呀,你也尝尝吧,很香的。”

  冷英笑著摇头,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驸马爱吃就好。我倒不是很喜欢这些味道太香的东西。”

  “那麽……你尝尝这个吧?”

  温雅怎麽著也要拉他下水,总不能光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吃,这除了凸现她是彻底的吃货就没别的了,连忙拈了块蜜饯出来,不由分说塞进冷英口中。“多吃点甜食心情会好,不骗你!”

  蜜饯都塞到嘴里了,冷英也只好却之不恭了。他本人对零食全无兴趣,只是看著温雅喜欢才带了一些,不过温雅非要他一块吃,也只有奉陪了。两人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悠然谈心,对於冷英来说,真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地方虽然好,美中不足的就是花少了些。比如这湖里,要是有荷花就好了,眼下就可以看荷叶了。”

  温雅说:“我家乡有一句古诗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你想到了夏天的时候,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碧绿莲叶,映衬著朵朵粉红的荷花,又消暑又好看,多麽的美。”

  冷英摇头,叹了口气。

  “你说的那种花只有其他国家才有。雪国常年寒冷,春天的日子不多,夏天更短暂。气候条件如此,使得这里花很少,花期也很短,更多的时候是白雪皑皑,天寒地冻。那些生於热烈的花朵,无法在这里生存。”

  “哦对……我都忘了这里是雪国了。”

  温雅有些出神。眼前的春光明媚只是韶华一现,那千里冰封,白雪覆盖的世界,才是这个国度的真相。她又看著身边的冷英,难怪从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身上有种冰雪的气息,因为,他就是这个雪之国度的灵魂。这个冰雪世界中造就出来的奇人,等待著他的究竟会是什麽样的命运?

  “冷英,你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吧?”她说:“你的身份这麽高贵,本来可以过著最富贵荣华的生活,却因为一个预言,就被送上了战场。看看你那些皇弟皇妹,哪一个不是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只有你一身戎装,遍体鳞伤,还要被人各种中伤……你心里,就没有怨恨过吗?”

  “怨恨……”

  冷英轻轻笑了,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那个预言,我的确会和其他人一样,除了享受富贵荣华,什麽都不必做,也不须做。但那样,就真的好吗?不,我知道我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

  他停了下来,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他的心事,从来不为人知。因为他知道那些真实的愿望,一旦说出来,只会惊世骇俗,招来更多的骂名。这个世上无人会理解他,他只有独自承受,忍耐孤寂。但现在温雅在他的身边,不知为什麽,他就是明白,她能理解他的想法,她不会嘲笑他,更不会鄙视他。

  他定定地凝望著温雅的眼睛,许久,才低低地说道:“其实,我是感谢那个预言的,我更感谢父皇给了我这样与众不同的人生。因为,只因为这样,我才能够与他人不同,在这天地间得以尽情舒展。我这一生,情愿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而还,也不愿锦衣玉食,困守内院深宫,永远不得自由。”

  温雅惊讶地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冷英会坦然承认内心深处那无法对他人诉说的野望。她的确认为他不可能是那种心甘情愿只守在深宫内院里,做个循规蹈矩的“公主”,一辈子只满足於“相夫教子”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会自己说出来。

  或许,只因为是她,所以他才终於敢於倾诉。因为他相信她能理解他,理解他那颗想要自由!翔的心。

  “难怪……你那麽热心要给我找小妾……”

  温雅愣了好一会,忽然想到了什麽,顿时不满地抱怨起来。

  “原来你才不是想做贤妻,根本是怕我缠著你让你不自由,所以才打算塞几个小妾来糊弄我?我说你怎麽那麽大方,什麽嘛,原来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就只是怕我拖後腿!”

  “不是!”

  冷英这下可急了,天地良心,他哪里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愿意让驸马纳妾,还不是怕她看不上他,嫌弃他吗?她倒反过来指责他心里没她,真是有冤无处诉。

  “绝对不是!”他抓住了她的手,急急地表白。“我的心里怎麽可能没有你呢?那时我只是怕你嫌弃我才……现在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真的吗?”

  温雅斜眼看他,一脸“我很怀疑”的表情,冷英被她急得只差没跪下来发誓了。深恨自己当初怎麽鬼迷了心窍,才刚刚见面求婚就想著给她纳妾的事,闹到现在她来跟他秋後算账。

  他只顾著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和温雅的相处方式似乎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他是公主她是驸马,现在倒好像他这位堂堂的护国公主被质疑成了负心汉,正在指天誓日的发誓绝不变心,想方设法地要哄刁蛮爱妻回心转意。

  这到底是倒过来了还是……倒过来了呢?
第一卷 邪灵的气息
  看到冷英急得额上都要见汗了,原本看著有趣的温雅忍不住噗嗤一笑,终於不忍心再继续捉弄老实人。

  “好啦,你那麽急干什麽,我开玩笑的啦!”

  她抬手替他抹额上的汗渍,不提防冷英手下一个使力,整个人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冷英?”

  温雅吃了一惊,想要动弹却被冷英牢牢按住,紧紧贴在他的怀里,感到他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

  冷英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松开她。温雅被他抱了半天,也觉得有点反常,反思是不是自己逗他逗过火了。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难道自己玩大了,终於把这个老实人也惹火了?於是她不敢再胡乱开玩笑,小心翼翼地问抱著自己的人:“冷英,你……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真的只是开玩笑的。”

  “没有,我没有生气。”冷英低低的声音响起。“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事?”

  “温雅,以前是我不好,我只是害怕……我害怕……我明明是人,相貌却如同非人一类,如果不是父皇仁慈,都不能为世人所容。所以……我害怕你也会嫌弃我,不愿留下,所以,才想到这种拙劣的方法,企图用别的人来留住你。”

  他的声音很轻,明明是说给她听,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但你刚才的话,让我如梦初醒。心里如果真的有了一个人,是绝不会情愿他人分享的。那不是大度,那是虚伪,和自虐。温雅……我爱你。所以,我以後绝不会再把你让给任何人,更不会允许任何人,从我身边把你夺走。”

  我爱你。

  听到冷英说出这三个字,温雅的心也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他喜欢他,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因为他是尊贵的公主,有太多的束缚制约著他,使他不能说,也不敢说。今天,他终於当著她的面表白,这对他来说需要何等的勇气,温雅震撼之余,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冷英稍稍松开了她,却并没有放手,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金色眼中光芒闪烁,如同阳光耀人眼目。温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知不觉地脸上泛红,忽然觉得脸上气息一热,温热柔软的感觉落在脸颊上,还没等她回神,那扑面而来的气息已如受惊的蝴蝶一般消失不见。

  温雅张大双眼,目瞪口呆地瞧著冷英,冷英的脸比她红得还要厉害,虽然极力低垂著头,还是能看到通红的耳根。刚才那一下实属情不自禁,却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现在他连正眼看温雅都不敢了,几乎要羞愧得无地自容。

  “咳咳咳!”

  温雅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将眼光转向别处,她也有点不太敢和冷英对视,但总得打破这看起来有点尴尬的气氛。於是她堆起笑容,尽量表现得阳光灿烂。

  “那个……殿下,不会有其他人的,有句话不是说夫妻同心嘛?这两个人一条心还比较好办,要是再来个小三小四什麽的,不掐成乌眼鸡就不错了,还提什麽一条心!咱们还要努力奋斗,开创美好的未来,哪能发生这种事情来破坏呢!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冷英抬头看她,脸上薄红仍未褪去,眼中却流露出了喜悦的笑意。

  温雅再接再厉,用力一握拳头,做了个打气的动作。“要相信,我们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一定会实现我们的愿望!”

  “你说的对。我们……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他说。

  温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著远处的村庄,忽然“咦”了一声。

  “怎麽了?”冷英问。

  “有点儿奇怪。”她说:“你发现没有,从我们到这里也逛了好久了,怎麽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呢?”

  “嗯?”

  被她这一提,冷英也立刻觉出了不对。

  确实,这一带虽然人少清静,毕竟也是有人烟的,往常还会有村里的小孩子过来和他玩,今天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是有一些反常。

  他不由站起身来,向著村庄的方向张望,举目望去一片寂无人烟,刚才他没有留意,如今仔细留神才发现,不仅看不见人烟,甚至,连鸡犬之声都不闻。

  “这里……”

  整个村庄一片寂静,仿佛无人居住,难道,发生什麽事了吗?冷英不由得伸手到腰间,握住了盛在武器囊中银枪的枪头。

  就在这时温雅忽然吁了口气,笑了起来。

  “好像是我想多啦,你看那边村庄的房顶上,冒著黑烟呢,应该是正在做午饭吧。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是什麽有讲究的日子,所以大家都呆在家里不方便出门?”

  “黑烟?”冷英疑惑地看了看。“你说哪里有黑烟?”

  “不就是那里吗?”温雅随手一指。“那边的房顶上。

  顺著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冷英仔细地看了半晌,并没有看到她所说的黑烟。

  “什麽都没有啊。”他摇头说。

  “没有?”温雅有些迷惑。“你是不是看错位置了,你往那边看,是那边的天空,明明好大的一团黑烟!”

  冷英朝著“那边”盯了半晌,可依然看不见温雅所说的黑烟在哪里,温雅看到他迷惘的表情,就知道他真的还是没看见。

  她不由疑惑起来,正想追问他,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冷英的神情慢慢改变了。

  “黑色的烟雾吗?”

  冷英喃喃地说:“炊烟不是黑色的,那不是炊烟。”

  “不是炊烟……难道是失火了?!”温雅惊讶地问。

  冷英没有立刻回答,低头想了一会,又问:“温雅,你看见的东西,是从地下往上升起的,还是漂浮在空中,笼罩在那里的?”

  “是……像个锅盖一样,盖在屋顶上的。”温雅说著,自己也觉得不对劲起来。“是不是,那根本就不是烟?”

  “如果我没有料错,那不是炊烟,更不是烟雾。”

  冷英神色凝重,眉头紧锁。

  “寻常人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因为,那不是属於人类的范畴,而是邪灵的气息。”

  “邪灵气息?”温雅吓了一跳。“什麽邪灵?你该不会说……闹……鬼?!”

  自从知道这个世界存在非人的族类,并且亲眼见到冷英使用术法之後,对她来说这个本来就不真实的世界,在她的认知中就更加不真实了,说不定哪天有条龙从天上飞过去都不稀奇。但闹鬼这件事,青天白日的,就算这是个异世界,也总不至於如此吧?

  “你真的看不见?”她难以置信地说:“真的是邪气吗,那为什麽我能看见?我不记得我有什麽阴阳眼?冷英,你,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不是。”冷英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沈声说道:“邪灵是非人的一种,是个非常麻烦的种群,人类的眼睛看不见它们,但它们却能对人类造成致命的伤害。之所以你能够看见,我想,那是因为你本身并不是属於这个世界的存在,所以在这个世界的人类眼中不存在的事物,在你眼中却无所遁形。”

  因为你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所以那些在常人的眼中“不存在”的事物,在你的眼中却是真实无遗的。

  听了冷英的解释,温雅本来是应该感到高兴的,但她现在却实在高兴不起来。虽说能够看见邪灵的气息,至少证明了她也不是只能空顶著神人的名头却根本一无是处只好白吃饭的,可眼下这村庄的神秘寂静,邪灵气息的出现,意味著他们遇上了一件相当棘手的事,而冷英,绝不会坐视不理。

  冷英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後,同时伸手从系在腰带上的武器囊中取出戮血的枪头和两截枪身,哢哢两声,装上了银枪。

  “你呆在这儿,我过去看看。”

  “你要做什麽?”温雅一把拉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

  “温雅。”冷英柔声说:“有邪灵出没的地方,恐怕有不可知的危险,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那你呢,你不也是冒险吗?”

  “放心,这对我来说算不了什麽。”冷英说:“你不会武功,跟著我去,万一有什麽伤到你怎麽办?我不能冒这个险。”

  “不,我要去。”温雅固执地摇头。“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你看不见邪气,对吧?你看不见,那你要怎麽找呢?”

  “我看不见,但我能够感觉得到。”

  “什麽?感觉?光凭感觉那能靠谱吗?”温雅惊得头发都要倒竖起来。“你不让我冒险,我也不能让你冒险啊,冷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不是总说我是上天派来帮助你的吗?既然老天安排我到你这里来,总是要派上用场的吧?叫我帮你去打架我不行,那现在我能看见邪气,而你看不见,那我和你一起去,给你指指方向也是好的。”

  说到这里,她牢牢抓紧了他的手,低声说:“冷英,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要和你在一起,只要有你在我就什麽都不怕,而看不见你,我才会感到害怕。”

  冷英怔怔地看了她一会,温柔地笑了。

  “好。”

  他一手握著银枪,一手拉著温雅的手,两人沿著山坡向下朝前面的村庄走去。站在山坡上往远处眺望的时候觉得村庄安静祥和,真正走进村子才发现那种安静是如此诡异。两人一路走过去都静悄悄的,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什麽声音也没有,温雅越走越觉得不对。

  走著走著,她知道那种不对的感觉来自何处了,这所村庄没有人气。不,不仅仅是没有人气,是没有任何活著生物的气息存在。

  “冷英,真的有古怪。”她小声说:“这麽大一个村子大白天的没有人声,连动物的声音都听不到,很不对劲。”

  冷英点点头,攥紧了手中的银枪,同时也握紧了她的手。

  温雅知道他也在紧张,不过这种紧张,或许更多的是来自对她安全的戒备。温雅不是不明白自己真的就是个拖油瓶,但让他一个人到这越看越阴森诡谲的村子里来,万一出了什麽事她连叫救人都找不著地方。跟著他虽说有拖後腿的嫌疑,但人在身边能够随时看到他,至少这一颗心是安定的。

  幸好,她跟著他来也不是一无是处。冷英的眼睛看不见邪灵之气,仅仅依靠感觉毕竟只能模糊判断,但她却能够清晰的看见,所以他拉著她的手,一路循著她的指引向前走。

  “就在前面。”温雅停下了脚步,指著前方那所青砖墙面的大房子。“那里的上空,正被黑色的烟雾笼罩著。”

  那黑色的烟气就笼罩在那幢房屋的半空之上,还在不停盘旋。冷英仰起头,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虽然看不到温雅看见的东西,但一到了这里,就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异样不祥的气息突然变得格外浓烈,正笼罩在这所房子的四周。

  温雅和冷英来到了门外,发现大门是虚掩著的,两人就著门缝往里张望,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温雅想了想,举手敲了敲门,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我是路过的,想讨碗水喝,家里有人吗?”

  没有人应声,两人面面相觑。

  “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冷英说。

  温雅这次没有再坚持要跟他进屋,她站住了脚步,对冷英说:“那你小心,有什麽不对赶快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嗯。”

  冷英推开门,走进了门内。
第一卷 废墟中出现的美少年
  温雅看著他持枪的身影消失在堂屋里,心不自觉地悬了起来。

  她明白冷英很强,可他再强也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看得见摸得著。这村庄里发生了什麽事,却是看不见摸不著的。在有形与无形的威胁之间,或许人更畏惧的,是冥冥中那无形的力量。

  冷英进去已经将近一刻,还没有出来,温雅有些不安地来回打转,既想进去看看,又怕帮不上他的忙反而还给他添乱。

  在焦躁不安的等待中她抬起头来,突然看见那一直在屋顶上盘旋的黑气正在急速聚拢,变幻了形态。如果说先前它看起来像是一顶圆圆的锅盖,似乎并没有什麽攻击性,那麽这时候的它明显惊人的锐利起来,而那种锐利的形态,怎麽看起来那麽眼熟?就好像是……

  一枝利箭!

  “冷英快出来!危险!”

  温雅失声大叫,眼睁睁看著那邪气汇聚而成的黑色利箭从空中直射而下,直直地穿透屋顶,耳听“轰”的一声,她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冷英!”,房屋就在她的面前坍塌了。

  “冷英!”

  好端端的一所房子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废墟,随著房屋的坍塌,仿佛有什麽邪恶的存在被惊醒,地下瞬间黑气窜涌,恰似无数黑蛇从地底疯狂蹿出,张牙舞爪地向这片地面上唯一的生灵扑去。

  温雅惊呆了,看著眼前这恐怖的景象,她本来应该转身逃跑,可她一步也动不了,哪怕黑气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腕也想不到要逃命,几乎变成空白的脑子里只剩下唯一一个清晰的念头:冷英在里面,冷英还在里面!

  “温雅!”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下一瞬间她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快走!”

  “冷英!”

  是冷英!他没事!他出来了!

  失而复得的狂喜席卷了她,她一把抱住了他,几乎要哭出来。冷英来不及解释,左手紧紧搂住她,右臂银枪挥舞,伴随著尖锐的风声温雅只看见那些张牙舞爪欲缠上她的黑气就像是被斩断的触手,纷纷萎谢在地。

  他挥枪搂著她疾退,直到远离了那些黑气的攻击范围,他才停下了身形,低头看向了怀中的温雅。

  “你怎麽样?”

  “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温雅哪还顾得上自己,紧抓著他的衣襟,又是笑又是泪。“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埋在里面了,幸好你没事,吓死我了!”

  “我在里面听到你在外面大叫出来,就知道不好了,立刻瞬移逃了出来。”冷英说:“幸亏有你在,否则我真要被埋在里面了。”

  “你看到什麽了?房子里的人呢?”温雅急著问:“到底出什麽事了?”

  冷英摇了摇头,表情困惑。“我不知道。”

  他说:“屋里很整齐,家具都好好的,没有任何杂乱的迹象,但就是没有人。我四处找了一遍,发现不要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虫都没有,这太不寻常了。这里就好像是……一片死地,没有任何活著的生物存在。”

  “这麽说,这一个村子,都是这样了……”

  整整一个村庄的生灵就这样平空消失,却一点痕迹都找不到,到底这里曾经发生了什麽恐怖的事?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由打了个寒战。

  “冷英,会不会是那些邪气,吞噬了这里的生灵?”她说:“刚才它们还想攻击我,所以我想,这村子里的生灵说不定是被它们吞噬了!吃掉了……当然什麽痕迹都找不到了!”

  “这……现在看起来,的确很有可能。”

  如果真如温雅的猜想,那麽这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冷英的预期。邪灵的存在能够给人类造成致命伤害,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件,他们所遇到的到底是否邪灵,如果不是那又是什麽,来源何处?

  冷英不由得想起了雪国预言中的灭国之劫,难道这神秘邪气的出现与此有关?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沈重。

  在他沈思的时候,温雅拉著他的袖子,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一不留神那致命的黑气就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但这一张望,她不由得惊讶地叫了起来。

  “咦?”

  “怎麽了?”

  冷英一惊,以为邪气卷土再来,温雅一指前方。“你看,金光!”

  这一次不止是温雅,就连冷英也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那已成废墟的残垣断壁之间,渐渐闪出了金色的光芒,而且那光芒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

  “危险!”

  “!”的一声巨响,如同晴空霹雳炸雷,惊得人魂飞魄散,满眼乱石飞落,瓦片砖屑四溅,爆炸造成的冲击波震得整个地面都猛烈的摇晃起来!

  “啊!”

  温雅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冷英已一把将她扑倒在地,把她牢牢按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做盾保护著她,不让她被碎石击中。温雅还没回过神来已经倒在了草地上,直接映入眼帘的是冷英胸前软甲的银辉。

  她被冷英压在地上,听著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忽然意识到眼下这个姿势有些暧昧,顿时脸上发热。听到耳边震动声消失,她急忙挣扎著想要起身,却被冷英一把按住。“别动!”

  温雅看著他,只见他撑在自己身体右侧的左手臂上,雪白的衣袖正渐渐洇开了殷红的一片,有鲜血沿著指尖滴落下来。

  “你受伤了!”

  冷英并没有发觉自己受伤,被她这一喊才意识到,他低头看了看左手,小声说道:“不要紧的,一点小伤。”

  “什麽小伤,让我看看!”

  温雅挣扎著要坐起,冷英却不放她起身。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实不会再有新一波的危险袭来,他才松了口气,撑著身体坐在她对面,温雅赶紧一骨碌爬起来。

  他一低头,对上温雅亮晶晶的眼睛,脸刷的一下红了。爆炸之时他情急扑倒了温雅,现在危机过去,两人一对望,他倒开始尴尬起来。

  “对……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

  “不是什麽?还不让我看看!”

  温雅哪还顾得上害羞,一把抓住冷英的手,撩起袖子检查,只见他的左手臂上,从肘部到手腕不知被什麽锋利的东西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皮开肉绽,鲜血正不停地往外涌出。

  看到那伤口,那鲜血,温雅倒吸了口凉气。心里一痛,眼眶一热,泪珠不自觉地滚落下来。

  “驸马?”冷英做梦都没想到她会掉眼泪,虽然知道她应该是心疼他,但他何时见过这等阵势,顿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慰她。

  “你别……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我……不值得。何况我……我身上带有伤药,敷一下就好了,这点伤不算什麽,真的!”

  “谁哭了,我才没哭!”温雅吸了吸鼻子,硬声硬气地说:“只是这破地方灰太大,我被灰迷了眼而已!”

  见鬼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在这鬼地方她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她最讨厌男儿有泪不轻弹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炸毛的时候,冷英是为了保护她才被伤成这样,得赶紧想办法先止血才对。

  她说她没哭,冷英当然不会不识趣地非说她哭了。毕竟因为公主手臂被划破了,於是驸马就心疼得哭了,这往好听了说当然是驸马和公主伉俪情深了,可不好听的话想都不用想,就是在小白脸的现成大帽子上再戴上娘娘腔的华丽装饰,实在严重有损驸马的夫纲。不过他说有伤药倒也不是为了安慰温雅而随口敷衍,的确是带了药在身上,温雅现在顾不上去思考他怎麽出门踏个青都带著伤药的问题,一个劲催他快拿出来。

  冷英右手探进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来,温雅连忙接过拧开,将药粉不要钱地往他伤口上倒。这伤药很见效,血很快便止住了,只是没有纱布包扎,温雅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找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替他把伤口包上。

  “这手帕我没用过,是新的!”她一边包扎一边解释:“你先凑合著用一下,等咱们回去再找大夫给你重新上药包扎!”

  “没事的。”冷英笑了。“我哪里有那麽娇气,一点皮肉小伤而已,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我怎麽能不担心?”温雅瞪了他一眼。 “让我看看你。”

  “什麽?”

  冷英不解,温雅也懒得再解释了,一把按住他的肩把他转过身去,敏锐的目光在他的背部来回逡巡。

  刚才爆炸的时候他把她压在身下,乱石碎屑要砸都砸在了他身上。她被他护著倒是毫发无伤,可是伤到了他,这样的交换根本就不能叫做划算。他手上的伤是可见的,但躯体上呢?

  她来回在他背上看了几趟,单从外面看也看不出有没有受伤。她没有透视眼,要想看他身上有没有伤,除非解衣验看,但冷英肯定不可能给她看的,别说在外面了,就算是回公主府去,他也未必会肯。谁让她和他到现在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还真没有什麽立场去检查他的身体。

  这要是在自己的世界,对著自己名正言顺的男朋友,管他有没有上过床,她都可以不管不顾地直接撩了他的衣服去看,可偏偏……

  女人,你的名字为什麽会是女人呢?

  这是温雅在这个世界至今无解,或许终身也得不到解答的谜题。她直直地盯著冷英看,看得冷英更加手足无措。

  “我真的不要紧。”他脸上微微泛红,很轻声地说:“你没事就好。”

  “傻话。”温雅戳了戳他的额头。“什麽叫做我没事就好,你可是我的……伴侣,你要是有什麽事,我能好得了吗?”

  她抬起衣袖,小心地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渍和尘土,拉著他的手站了起来。

  “走,咱们去看看怎麽回事。”

  两人走到刚才的爆炸现场,那片废墟已经彻底看不出房子的原形,但在废墟的中央,却出现了一样让两人惊愕万分的存在。

  “那是个……人吧?”

  那个在乱石瓦片中间横躺著的身影,怎麽看不都是个人吗?温雅怀疑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见到鬼了。

  自打冷英告诉她,她看得到那邪气而他看不见以後,她就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不过当她转脸看到冷英盯著那片瓦砾堆,脸上也同样是惊诧的表情时,就知道既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见了鬼。那真的是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躺在爆炸过後的废墟中央。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小心踩过满地的狼藉零乱,踢开几块碍事的砖头,他们走近了那个人身边。

  这是一个少年,看样子最多不过十五六岁,他有著一头罕见的棕褐色头发,肤色极白,简直像是玉雕出来的一样,而他的五官相貌更是精致绝伦,温雅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只觉得人类所能想象的最美丽的天使恐怕也不过如此,真是一位绝世的美少年!
第一卷 赤红的银羽
  但在这爆炸後的现场,这位美少年出现得实在太古怪,即使他有著天使般惊人的美貌,也不能消去他人的戒心。

  “这少年是哪来的……他是人类吗?”温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冷英。

  “少年?”

  原本盯著那美少年的冷英闻声转脸,有点纳闷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他长得很像男子?”

  “难道不像?”温雅一脸不解。

  “难道很像?”冷英更加困惑。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望了一会,温雅突然悟了过来,不由得想要拿自己的脑袋去撞树。

  她看这少年是男孩没错,可在冷英看来,这莫名出现在现场的神秘美少年,根本应该是一位……“美少女”才对吧!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温雅在心中默念。所以,男即是女,女即是男。所谓男女,也只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不过再怎麽自我催眠,这种违和感还是挥之不去,温雅强压住内心满满的违和感,仔细打量著这少年,她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一丝黑气,恰恰相反,在阳光的照耀下,少年的身体周遭似乎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金光?”听到她的描述,冷英十分惊讶。“刚才爆炸之前我也看见了强烈的金光,原来是他身上发出来的吗?金色的光芒意味著神圣,这是神只的象征,这样说来,难道他是……神?”

  “可,那些邪气又是怎麽回事?”温雅感到很困惑。“你不是说那是邪灵之气吗?”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冷英也被这莫名其妙的一系列事件弄得迷惑了。“难道是我想错了,那并不是邪灵的气息吗?”

  可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冷英百思不得其解,这股邪恶的气息如果不是邪灵,那难道是什麽不为人知的其他邪恶力量?而它们出现在这里又是因为什麽?

  这些,他一时都捉摸不到头绪。

  “就算不是邪灵,那些东西也绝不是什麽好的,跟神圣半点沾不上边。”温雅指著地上的少年说:“难道它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他?”

  “我不知道。”冷英摇了摇头。“我也糊涂了,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那好吧,那咱们就先来想一想,他是从哪里出来的。”

  温雅猜测说:“房屋爆炸之前你看过了,屋子里什麽都没有,这个人却突然出现在爆炸现场中央。如果他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就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我们先看见了地下的金光,然後看到了爆炸,接著就是他,也就是说……”

  她看了冷英一眼,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设想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现在人在这里还对著这位雪国最强的公主殿下说话,本身就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了,那麽其他不可思议的事也就一切皆有可能,还是就著这个思路说了下去。

  “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原先是埋在这村庄地底下的,类似镇守封印的存在?时间久了发生了诸如封印破裂之类的事件,导致灵气外泄从而招来了一些觊觎他力量的东西,害得整个村子都被……吞噬了?!”

  冷英心中一凛。

  这座村庄虽然不大,也有几十户人家,老老少少上百口人。就这样忽然整村失踪,而今看来遇害的可能性极大。不论那股力量是什麽,又是出於什麽样的目的对这个与世无争的村落下手,那凶险的邪恶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可恶!”他用力一拳捶在了地上。“不论那是什麽,残害我无辜子民,不可饶恕!”

  温雅急忙安抚他。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种事,但事情已经出来了,生气也是没有用的。考虑怎样解决这些问题,才是最现实的。”

  “我会尽快将此事向父皇上报。”冷英说:“传令各地加强戒备与防护,不得放过任何可疑的信息。”

  他苦恼地摇了下头,银色的发丝随风飘起,那一瞬间令温雅产生了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这在阳光下闪耀著光辉的银发并非天生,而是殚精竭虑,耗尽心血的必然结局。

  难道说是因为上天早就给予了他那样的命运,所以他生来银发,只是为了不会因为过度的忧劳,使得年少白头吗?

  看他紧皱眉头的样子,温雅伸出手,替他轻抚开眉间的皱纹。

  “不管遇到什麽,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她轻轻地说:“冷英,我现在真的期望我的确具有预言中的力量了,因为那样,我才有能力守护你,让你不再这样困扰忧愁。”

  命运之神啊,既然你让我跨越了世界来到这个神奇的国度,让我遇到了这样的冷英,给予了我生命中无以伦比的奇迹,那麽,就请赐予我与这奇迹的相遇相称的力量吧!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得到力量,我想得到力量,我想变得强大,能够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一切。我现在,真心的想要帮助雪国,因为,这是他的国家,是他不惜生命,一心只想守护的国家。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他。

  冷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金色的眼眸中柔情万千。

  “多谢你。”

  “我们是夫妻啊,还谢什麽!”温雅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故作大方地伸手去拍他的肩膀,直到一扭脸看见废墟中的少年,才想到自己光顾著安慰冷英,竟然把这麽重要的人给忘了。这少年究竟是什麽人呢?她心中灵光一闪,突然大吃一惊。

  “啊!天啊!”

  被自己的设想惊到,温雅一下跳了起来,指著昏睡不醒的少年直嚷道:“我想起来了,真要那邪气是他招来的,这根本不是什麽神圣的存在吧,事实上就是个瘟神吧!”!!!

  冷英闻言也吓了一跳,他本来就对温雅的话就有种近乎盲目的信赖,何况她的这番推断确实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於是两人盯著这奇怪的美少年,一起纠结了。

  正在二人纠结万分的时候,那昏迷的少年忽然动弹了一下,口中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冷英当即跳了起来,一把将温雅推到自己背後,右手银枪一横,全神戒备地盯著那似乎是要醒来的少年。只见少年眼睫微微颤动,伴随著轻轻的呻吟声,他慢慢张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温雅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绚丽的赤红,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赤红之光就再也看不见。

  这双深褐色的眼睛,不是少年应该有的眼睛,它是如此波澜不惊,深邃幽暗,恍若一眼万年。

  “你是谁?”冷英问。“为何会在此地?”

  “我……是谁?”

  少年缓缓坐起身来,双眼直直地盯著前方,眼中一片空白的迷茫。

  “我是谁……”他伸手按住了额头,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满怀困惑,喃喃低语。“银……羽……银羽……”

  “银羽?”温雅从冷英背後探出头来,好奇地说:“你说你叫银羽?”

  “是吗……我叫银羽,我原来叫做银羽吗?”

  少年抬起头,带著一种渴望求证的表情看向温雅,温雅莫名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连忙摆手。“我可不知道!银羽是你说的,这名字不是你刚自己说的吗!”

  少年有些失望地仰起头,看著天空出神。

  “银羽……银羽……”

  冷英回头看了温雅一眼,虽说他见多识广,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不论你是谁,既然你记得银羽这个名字,那我们就先叫你银羽好吗?你是从哪里来,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我从哪里来,我为什麽会在这里?”

  反复重复著这个问题,被称作银羽的少年,他的眼神在渐渐改变。

  风忽然大了起来,带著一种令人战栗的呼啸。

  在风中,少年缓缓站起身来。温雅清楚地看到,他那双棕褐色的眼眸再次闪过了赤红的光辉,而这一次,绝非她的错觉。

  “不死的星辰唤醒沈睡地下的暗行者,复仇者带著沈埋千年的怒火重生。在这片冰冷的大地上,遭受诅咒的遗族,将为祖先的罪孽而付出代价。颠倒的世界,被背弃的誓言,行走在真实与虚伪之间的生命,即将开始血腥与盛宴的狂欢。”

  风声中,一字一句说出这似是诅咒又似是预言的少年,一步步向两人走来。
第一卷 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名字
  “站住!”

  冷英长枪一抖,锋利的银枪直指银羽!

  他有种本能的直觉,这来历不明的神秘少年带著一种不祥的意味,即使温雅在他的身上看到的是象征著神圣的金光,这种不祥的感觉还是浓烈。他不能让他靠近他,更不能让他靠近温雅!

  少年看著他,那张沧桑与稚嫩两种矛盾特质同时存在的美丽面容上,掠过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勇敢的战士,我欣赏你。但你一个人的力量,承担不起恶魔的怒火,挽救不了注定的灭亡。”

  话音刚落,他双眼一闭,向著冷英一头倒了下来。冷英下意识地伸手一抄,接住了倒下的银羽,看著靠在自己臂弯的少年那安祥稚气的睡颜,和刚才说出那番话的银羽判若两人,一时默默无语。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双重人格吗?”

  以前最多只是在动漫里见过所谓双重人格的存在,想不到今天三生有幸,居然见到了真人版,但温雅一点也不为此殊荣感到欣慰。她怔怔地看著再度昏迷的银羽,脑中思绪纷乱,就在这时,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奇幻的景象。

  一望无际的原野,鲜花盛开的大地,美丽端庄的白衣少女从鲜花丛中走来,向著“她”露出灿如春花的笑容,朱唇微启,仿佛唤出了一个名字。

  她呼唤著的,是谁?

  如此熟悉,如此陌生,仿佛挥之欲出,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甜美,酸涩,幸福,温馨,怀念,悲伤,痛楚,怨恨。

  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情感瞬间吞没了温雅,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要透不过气来,在毫无知觉的时候,眼泪顺著面颊缓缓流下。

  “温雅,温雅!你怎麽了!”

  温雅骤然回过神来,看见冷英近在咫尺焦急的面容,才发现自己不知什麽时候被他紧紧拥在了怀里,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发生什麽事?我怎麽了?”

  “你自己不知道吗?”冷英的声音微微有些不稳。“你刚才,像著了魔一样,看著眼前的虚空,泪流满面。”

  温雅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麽。

  “我刚才,突然出现了幻觉,我看到有一个人从原野中走来,她对著我微笑,仿佛在呼唤我的名字,然後我的心里就有一种非常,非常难过的感觉,好像极度的怀念,却又极度的悲伤。”

  她看向了被冷英放回地上,仍旧昏睡不醒的银羽,说道:“这并不是我的回忆,也不是我的感情,我想,应该是他的。”

  如此强烈的感情,竟然能够冲击到她的精神,令她感同身身受,在这名为银羽的神秘少年身上,究竟发生过怎样的往事?而他真正的身份,到底是谁?

  虽然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少年的模样,可温雅确信,他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如外表看起来般的少年。少年青春美丽的容颜,只是一个虚幻的外壳,只看他初醒时仿佛阅尽沧桑的眼神,就不是真正的青涩少年所能拥有。

  这个人的出现所代表的意义难以预料,不论那是什麽,温雅都觉得不会是件好事。

  冷英是雪国的守护者,所谓守护者的意义,就是要以自己的生命守护他人的安危。温雅所担心的,正是银羽刚才那番话里的不祥寓意,是不是终究有一天,会降临到冷英的身上。

  “他到底是谁?”冷英低声说:“他刚才的那番话是什麽意思,你能明白吗?”

  温雅能感到冷英的惶惑与不安,她也明白对他来说,没有什麽比雪国的安危更重要。他是为此而生也将为此而死,他早有牺牲的觉悟。可是面对著不可知的危机,就算再强大的人,也无法停止心中的不安。

  “像是一个预言。”她说:“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听起来似乎和你一直担心的事有关。”

  “行走在真实与虚伪之间的生命……指的是非人吗?”冷英喃喃地说。“或者,是远比非人更强大的……”

  “这都还不算什麽,想想那一句话。”温雅说:“复仇者带著沈埋千年的怒火重生,遭受诅咒的遗族将为祖先的罪孽付出代价。复仇者指的是谁,遭受诅咒的遗族又是谁?你所最担心的是什麽?”

  “我知道……我知道……”

  冷英颓然坐倒在地,双手抱住了头。

  “我只是……不愿意去想……”

  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这个世界之下,沈睡了数千年的复仇者,唯有带著对雪国无限恨意而沈眠的上古魔神。

  难道这个自称银羽的少年,就是那传说中的上古魔神!

  一想到这里,温雅看向银羽的眼光已经带了几分望而生畏,下意识地挪开了几步。

  “不……不应该是他……”

  冷英知道她在害怕什麽,当下抹了一把脸,声音有些虚弱地说:“魔神是男子,而且是邪恶的化身,而银羽却是个女子,你看到的金色光芒,也证明了他的神圣。所以不论他是谁,他都不可能是魔神。”

  温雅连忙点头,她当然也宁愿银羽不是魔神,不然也太可怕了。但听冷英说到这,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不由一愣。

  等一下!

  魔神是男子,传说中封印了雪国的勇士也是男子,而他们据说又是情侣,那他们不就是断袖,哦不,百合了?!

  这都什麽跟什麽乱七八糟的一团乱麻啊!

  “不是魔神,那他就是……神了?”

  “也许吧。”冷英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至少他不会是恶魔。”

  温雅心里忍不住发寒,这个世界现有的非人已经十分可怕,如果非人的绝对主宰魔神重生,那将会是何等逆天的存在?她不觉打了个哆嗦,赶紧摇头把那些可怕的念头赶出去。

  她知道她现在已经成了冷英的精神支柱,要是她这个雪国预言中带来希望的“神人”都没出息地先吓倒了,冷英还能够看到希望吗?无论如何,不管她真实的心情再怎样惶恐,也要强打精神先支撑住冷英。

  “你别怕,这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别看他是什麽了不起的大魔神,再厉害又怎麽样呢,还不是被封印了。既然能封印他第一次,那就能封印他第二次!”

  她拍著他的肩膀尽量给他安慰,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有句话说的好,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是不是?再说了,你不是总说我是雪国的福星吗?我现在虽然没用,但大祭司千辛万苦地把我召唤来总不会是白给的吧?你也说过上天做出这样的安排,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就算现在我还不知道我能派什麽用场,但只要是我能帮忙的,我一定竭尽全力的帮,你不要太担心了。”

  冷英没说话,只是慢慢地伸出双臂,搂住了她。

  温雅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背,一动也不动地由著他抱著。她能感到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种时候,只要让他抱著就好了,因为他只是想要寻找一个依靠。

  如果换了别人,在这样沈重的命运重荷下,也许会想要哭泣吧?如果是她,她一定会大哭起来,但是他并没有落泪,只是这样沈默地抱著她,似乎这样就能给予自己坚持下去的力量与勇气。

  许久,冷英轻轻松开了双臂。他像是终於想通了,看著温雅的眼睛,微微地笑了。

  “你说的对。走一步看一步,没有到那一步的时候再怎麽担心,不也是於事无补吗?是我过於忧虑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温雅松了口气,对著他露出了甜甜的笑脸。

  “有什麽事,我们一起承担,再难的事两个人面对,就不会那麽艰难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孤单一个人了,以後就不要把什麽重担都压自己身上独自背负了,不然要我这个驸马做什麽呢?所谓有事为~~夫服其劳嘛,你说对不对,爱‘妻’?”

  冷英不由笑了,虽说目前真的看不出能指望他这位漂亮却柔弱的驸马什麽,但有指望总比没有指望好,至少在心灵上得到了极大的安慰。看他精神放松下来,温雅总算松了口气。
第一卷 风之少年
  既不能丢掉他,当然更不能干掉他,唯一的选择,也就只有把他带回去了。冷英抱起少年把他扔到马背上,接下来的事倒让他们有点犯难了。唯一的一匹马被这个叫银羽的少年占去了,他俩怎麽办?

  温雅说什麽也不上马去了,不论是身为驸马的“男”性立场或者是她自己的立场,她都不想和这个陌生而且神神怪怪的银羽同乘一马。更何况就银羽现在这软趴趴没有骨头的样子,她要上去了还得抱著他才行,不然都没法儿坐。

  这事儿要在别的地方或许还可以勉强凑合一下,放在这儿绝对不行,那不就是让自己的妻子牵著马在地上走,做丈夫的倒大摇大摆地坐在马上还抱著个陌生姑娘在怀里?这麽一想,简直是更加的不像话了!

  冷英能理解她不上马的原因,可让她在地上走著让冷英上马去抱著银羽坐,冷英也坚决不肯。於是彼此妥协的最後结果就是马驮著银羽,冷英牵著马,温雅拉著冷英的手,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块儿走回去算了。

  “今天,真是对不起驸马,害得你这样辛苦。”

  从这里到公主府的路途很远,来时策马不觉得,走回去就感到实在太漫长了,冷英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温雅笑嘻嘻地摆摆手。“远是远了点,不过我以前也很喜欢跑步爬山什麽的,现在这麽长时间都呆在家里养尊处优,整天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尽长膘了,这回就当锻炼身体了!”

  冷英低头一笑。他笑得很温柔,也很开心。

  他不是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的这位驸马除了长得好看这个优点之外,要不是从天外而来,那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了,尤其这最要命的娘娘腔之类。可他们也不会知道,他的这位驸马其实比任何人都好。她的温柔熨帖人心,她的体贴无人可比,只要看见她的笑容,他就会觉得很安心,很幸福。

  牵著这个人的手,就这麽过一辈子,有多好啊。不论这一辈子能有多久,拥有了温暖的爱,就是幸福一生。

  “事要一点点做,路也要慢慢走。你这麽久没走过远路,一下子走这麽远会太辛苦,到时候会腰酸腿疼的。”他对温雅说:“这附近没什麽人,我先背著你走一阵吧,等到人多的地方你再下来,这样你不会感觉太累。”

  “你背我?”

  能不要走那麽远的路她当然乐意了,但她不是那没良心的人,一听有便宜可占立刻两眼放光地扑上去,也不管对方的身体情况如何。她满眼怀疑地看看冷英,伸手戳了戳他的背。“你的背……不疼吗?”

  “疼?”冷英一愣,随後笑了。“我真的没事,你怎麽不相信呢?只不过是手上蹭破了点皮,就让你操心到现在。”

  “那是蹭破点皮吗?明明划了那麽大个口子!”温雅瞪著他说:“还说我操心,你才是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那只是个意外,我这身上不是穿了软甲吗,所以没事的。”见她瞪眼,冷英连忙陪笑。说到软甲他倒想了起来,连忙伸手将软甲卸下,挂在了马鞍旁。

  “哎,好好的你脱它做什麽?”

  “会硌到你。”

  “你……有这麽替我多操的心,还不如想想你自己。你可是雪国的护国战神,整个雪国都寄托在你身上,一点岔子都出不起的。要是为我受了伤,不值得……”

  “怎麽会不值得?”冷英脸一红,低声说:“我是护国公主不假,但也是你的伴侣。如果连你都守护不了,还谈什麽守护雪国?这是我的本份,能够守护你,我很乐意。”

  “你……”温雅的脸也悄悄的红了。

  被人关心照顾是件幸福的事,温雅不是不知道领情,只是他关心她,她也同样会关心他。“我走多远你也要走多远,你还要背我,难道你就不辛苦吗?”

  “我从小练武,比这辛苦的事多了,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了什麽。”冷英说:“只要,你不生气……就好……”

  “我怎麽会生气呢?”温雅忽然一笑,摇了摇头。“我脑子有病才生气,你对我这麽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既然他没事,又非常乐意背她,她当然不能拂了他的美意,只好却之不恭了。於是她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搭住冷英的肩膀,往上一跳,牢牢挂在了冷英背上。

  “背哦!背媳妇哦!”

  纵然早就见识过她的种种精灵古怪,乍听到这一句,冷英还是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喂,不许笑!”

  “我没笑~~~~”

  堂堂的护国公主殿下也会睁著眼睛说瞎话,温雅朝天翻了个白眼。还说没笑,明明全身都在发颤,忍都忍不住!

  她很好心地不去揭穿他的谎言,好不容易等到他总算笑够了,他单手往後一托,将温雅稳稳地托住,就这麽牵著马背著“媳妇”,一路说说笑笑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伏在他背上,温雅出神地看著他迷人的侧脸,以及那双美丽金眼在阳光下泛出的光彩。

  冷英,我亲爱的冷英。

  我知道我只是沾了物以稀为贵的光才得到了你,其实我根本配不上如此优秀的你,可是冷英,你总是对我这麽好,好得让我无法抗拒你的温柔。

  我温柔而又强大的护国战神,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也许总有一天,我会抛开所有的顾忌,不顾一切的爱上你,愿意为你而生,为你而死。

  回到公主府後,冷英先将银羽交给侍卫去安顿下来。待他处理好了这件事,温雅和他一起,并肩往回屋的路上走。

  见到冷英回来,冷雪急忙迎上来,行了一礼,然後说:“破军院送公文的人到了。”

  虽然现在是在婚假期间,冷英不用每天去上朝办公,但并不等於就能荒废公事,破军院每天都派人将重要的公文送到公主府,以供审阅。

  温雅一转头,就见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走上前来,对著冷英深深一躬。

  “殿下,您要的公文。”

  居然是男的?温雅一愣。

  公主府的侍卫除了冷英的亲随如冷雪等人外,绝大部分都是温雅眼中的女性,时间一长她也习惯了这种在原世界会被说成是“阴盛阳衰”的局面。以往破军院来送公文的都是女子,今天换成一位少年,倒让她反而有些不习惯起来。

  她不由仔细打量起他来,这白衣少年的眉目格外清朗,显得十分清秀,细腰窄背,四肢修长,是个十分符合温雅审美,在她眼中的俊俏少年。他的腰间系了一柄长剑,举止也透著一股英武之气,看样子是一位武职人员。

  冷英接过公文,随口问道:“怎麽今天是你?”

  少年略微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说:“卑将没有事。”

  没有事?这意思是说他闲得发慌,所以自告奋勇来当跑腿的吗?温雅心里暗暗好笑,冷英眉头一皱。

  “没有事?地劫司,最近就那麽空闲吗?”

  “不是。”少年低下了头。

  “只是卑将最近……无事可做。司主,不让卑将插手现在的案子。”

  冷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少年头埋得很低,好像恨不能找个沙堆把自己埋进去的样子,虽然心里有些不解,也就暂时不问了。

  “好吧,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第一卷 公主的叹息
  “是。”

  少年又深深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冷英瞧著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皱得更深。

  温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怎麽了吗?”她说:“瞧你这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蚊子了,不就是换个人来送公文,有那麽奇怪吗?”

  “倒也不是。”冷英说:“不过是他……地劫司最近真的很清闲?”

  “他不是说,司主不让他管案子吗?”温雅撇了撇嘴。“大概看他是……呃……‘女孩子’,搞性别歧视?”

  “正因为这样,我才奇怪。”冷英说:“他是地劫司的能员,司主海初见的得力干将,从来也不可能闲到无事可做的地步。”

  “那……那就说明京城治安好,天下太平了?”温雅歪头想了想,随後自己又否定了。“不对,他说人家不让他插手现在的案子,也就是说,其实并没有那麽太平?那他既然是地劫司的得力干将,这案子有什麽特殊,偏偏不让他插手?”

  “海初见不让他插手现在的案子……”

  冷英沈吟著说:“到底是什麽案子呢?在地劫司送来的公文里,我并没有看见什麽不寻常的案件。”

  哪怕对著这一摞厚厚的公文,却也看不出背後隐藏的真相,於是温雅说:“算了,你就先别想啦。要想弄明白,直接问他的司主不就好了嘛。”

  “你说的是。”冷英笑了笑,随即又叹了口气。

  “又怎麽了嘛。”温雅说:“你呀,别总是叹气,我家乡有种说法,总是叹气的话,好运都被叹跑了。是说,地劫司居然还有,‘女’子?真是想不到。我还以为,都是‘男’人呢。”

  她并不知道冷英为什麽而叹息,因为,他的假期,到今天就终止了。邪灵与银羽的出现,使得他的假期提前结束。虽然舍不得,但肩负著责任的人,即使再眷恋爱情生活的温柔与甜美,也终究还是要重新回归到往日那紧张而又危险的生活中去。

  冷英笑了笑。

  “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他叫代战,是地劫司主海初见麾下四大侍将之一。虽然刚进地劫司的时候有过一场风波,但事实证明,他是相当有能力的人。”

  代战其人,是在两年前地劫司公开选拔武职的时候,被选中进入地劫司的。

  那一次的武职选拔,原本并不招募“女”子,而代战得以进入地劫司,是因为他冒名参选,“女”扮“男”装。

  代战是平民出身,家境并不算好,再加上唯一的兄长长年卧病在床,请医问药的巨大耗费,彻底耗尽了家底。即使代战想尽办法,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窘困交加。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地劫司贴出了招募武职的通告。

  如果能够入选,成为一名朝廷的武职人员,就意味著能够得到稳定而且不菲的薪酬。这相当具有诱惑力的条件,使得代战怦然心动,不惜改换身份,以兄长之名报名参加了选拔。结果,他因武艺出众而入选,如愿成为了破军院的一名武职,更加被海初见看中,升他做了侍将。

  但纸里包不住火,代战成为侍将之後不久,他的真实身份就被拆穿了。冒名参选,原本是要被取消资格赶出地劫司的,却因为司主海初见爱才的缘故,破格留了下来,成了破军院的第一名“女”性武职人员。

  有了代战的先例在前,破军院後来又陆陆续续招进了一些“女”性武职,因此虽然男女比例仍旧严重失调,但相对三府六院的其他五院,人数已经算是相当多了。当然,这和破军院的首领是冷英,有著不可分割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温雅点了点头。

  她本来还以为,只有拥有“男人“之名的的才能外出工作,原来“女人”也可以,还可以进入朝堂,担任官职。虽然性别歧视仍旧很严重,但比起自己世界的古代,已经是好得太多了。

  银羽的到来,在公主府里多多少少引起了一阵骚动。公主和驸马出外踏青一趟,回来的时候马背上却驮回了一位神秘的“少女”,而且还是个绝世美人,实在令人忍不住就要遐想万千。

  银羽被带回公主府之後,不久就苏醒了过来,但醒过来的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呆呆的美少年,疑似另一重人格时说的那些话,他居然一句也记不得了。

  “所以说,你那些话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那真是……我说的吗?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看他这一问三不知的表现,本来还想套话的温雅彻底泄了气,冷英也没有办法。对於这个不知底细的少年,由於他出现得太过神秘,两人一致认为,必须要保守这个秘密。今天遇到的事实在非同小可,除了必须事无巨细的禀报雪皇,不能对任何其他人提起银羽的来历,以免引来不可预期的麻烦。

  雪皇在接到冷英的上报之後,果然在严命全国各地务必加强守备的同时,也叮嘱他们小心留意银羽的动向,但不能泄露他的来历。这来历不明的少年究竟是什麽人,留待日後慢慢调查,眼下暂时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

  晚上洗过澡,冷英站在窗边披散著头发吹风喝茶,听著冷雪在旁边絮絮叨叨。虽然他已经表达得尽量含蓄,但一听就知道是在埋怨冷英把银羽带回府来这件事。

  冷英知道冷雪又犯了爱瞎操心的老毛病,成天就爱担心一些有的没的。他明白冷雪对自己忠心耿耿,不过有时候忠心过了头也有点麻烦。比如说银羽,冷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全神戒备起来,好像他家温雅驸马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只要看到一个长的像模像样的就会给勾走一样,对他家的驸马大人真是太没有信心了。

  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冷英问:“你把银羽姑娘安顿在哪了?”

  “风荷馆。”冷雪不情不愿地回答。

  要是银羽是温雅带回来的,忠心护主的他恐怕当场就要跳脚了,无奈冷英说这是他带回来的。冷雪除了在心里不停的埋怨公主太实心眼了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哦。”冷英想了一想风荷馆到底在哪里,不由得好笑。那风荷馆位置偏僻且不说,离驸马住的天福园更是有最南到最北那麽远,看来冷雪真是努力杜绝一切驸马爬墙的可能性啊,这要让温雅知道,也不知会是一副什麽表情。

  想起温雅,冷英不自觉地就想要笑。冷雪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看到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更加著急。

  “公主,这都什麽事啊,您居然还笑!”

  “我为什麽不能笑?”冷英笑问。

  “公主!”冷雪说:“您真的看不出来?虽说驸马不喜欢小怜那样华豔型的,但喜欢清秀绰约型的,这个银羽,我敢肯定他很符合驸马的审美眼光!”

  “哦,这你都看得出来?”冷英笑著说:“我还以为驸马的独到眼光,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公主您还有心思说笑。”冷雪抱怨说:“驸马的眼光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可咱们也和驸马处了这麽长时间,总比别人要多了解一点,仔细看眼神,还是看得出来她的想法的!她喜欢您,觉得您很美,而她看银羽和看您的眼光差不多,这说明什麽?说明她也觉得银羽很美!”

  “那又怎麽样?觉得美丽,就一定会觊觎,想要占为己有吗?”冷英转动著手中的茶杯,并不在意。“你也未免也太小看驸马了,她绝不是那种人。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还有纯粹的‘欣赏’二字。”

  “我也不是说驸马一定会怎麽样,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冷雪嘟哝道:“公主您也真是,好好地出去踏个青,带个女人回来做什麽?”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麽,眼前一亮。“公主,今天晚上驸马会过来,您……您那个……”

  “我那个什麽?”

  “您……那个……”

  冷雪毕竟也没有成亲,说起这话题来难免有些忸捏。但为了他家公主的幸福,也只好豁出去了。

  “趁著现在驸马喜欢您,心里也还没别人,您要抓住时机,尽量……尽量多跟驸马亲近,趁早有了自己的血脉,就算将来……有什麽……也不用担心了!”

  说著他想到了什麽,嚷了一声:“公主您等一下。”一溜烟地跑了。

  冷英一怔,没弄明白是怎麽回事,正在困惑的当儿,冷雪一路小跑著回来了,手里捧著一件银紫色的衣袍。

  “公主……”冷雪忸怩著说:“我觉得……驸马似乎很喜欢您穿紫色的衣服,那天我见她看您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要不,您今晚还是穿这件?”

  冷英愣了愣,接过他手里的衣袍,低头看了一看,随即又叹了口气。

  刚一叹完,他就想起温雅才说过不久不要老是叹气,不然好运都叹没了的说法,不由得又笑了一笑。

  温雅看似大大咧咧,骨子里却相当矜持,如果不是真的情之所锺,绝不愿突破最後的防线。所以冷英不用担心她会轻易被他人引诱,但同样的,他想得到她也不是那麽容易。

  毕竟,那是量变到质变的事。对一个重情保守的人来说,没有足够的感情积累,不会愿意轻易迈过那道槛。虽说现在她和他的感情亲密了很多,但真要到那一步,恐怕还早。

  强扭的瓜不甜,感情之事也强求不得,刻意的引诱,是否真能如愿以偿?倒不如,一切顺其自然吧。
第一卷 花间酒
  温雅和他平常并不住在一起,各人有各人的房间。不过按照雪国的宫廷礼仪来说,平时怎麽样都随便你们,但哪怕感情再不好,公主和驸马每个月至少仍要保障有三晚同房时间。这其实是为了保障公主的权利而规定的,不管你驸马情愿不情愿,都要应付这三个晚上,而今夜就是其中的一晚。

  平常日子冷英当然不可能主动找温雅来过夜,但今天晚上,温雅却是不请也得乖乖地过来。好在也不是头一回一起过夜了,两人差不多也习惯了,反正床大得很,每次温雅都是直接滚进床里面,不一会儿就去见周公了。

  经不住冷雪的软磨硬泡,冷英还是换上了他拿来的衣服,月光的清辉照在他身上,衣袍的襟口袖边反射出淡淡的银光,令他整个人都显得缥缈不真切起来。冷雪正高兴公主听自己的话换上了这件驸马最喜欢的衣服,但见到公主此刻的表情,却并不见得有多高兴,反倒有什麽心事的样子,不由怔了怔。

  “公主?”他小声地问:“您怎麽了?”

  “我没事。”冷英回过神来,摆了摆手。

  “你记住,银羽这件事情,以後不要再提了,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是寻常人,你们必须要尊重他,绝不可有任何怠慢,其他的不要多问。”

  “是,公主。”不明白冷英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冷雪也只有遵命。

  这时门外有侍人进来,禀报道:“公主,驸马来了。”

  冷英往外一看,正看见温雅探头进来,向里张望,连忙走到了门边。

  “你来了。”

  “哦!”

  一眼看见冷英,温雅果不其然很没出息的立刻两眼放光芒,盯著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

  人帅就是有优势,穿不同的衣服就有不一样的潇洒,温雅两眼发直地想。帅哥呀你呀你是真的帅,可惜她却不能直接说出来。

  看见温雅的表情,冷雪心里很高兴,但从冷英的表情上,却看不出他的心情来,只是对温雅说:“你怎麽头发都不擦干,就跑过来了?”

  只见温雅脸上红扑扑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刚洗完澡跑出来。冷英将她牵进屋来,转身去找干净的布巾给她擦头发,趁著这个当儿,包括冷雪在内的侍者全都很知趣地告退,并体贴地替两人掩上了门,屋里就剩下了夫妻两人。

  冷英找到了布巾,过来替温雅擦头发。温雅干脆跳上桌子坐著,双腿荡来摆去,乐得享受帅哥的贴心服务。

  她的头发本来很短,在雪国住了几个月也没有长多长,擦起来并不太费事,冷英一边擦她一边还很不配合地摇著脑袋说:“其实没事啦,反正我头发短,一会儿就干了,不像你的头发那麽长,不好好擦不容易干。”

  “短也不能不理它啊。”冷英替她擦完了头发,端详了一会儿,又说:“你衣衫都打湿了,幸亏现在不是冬天,不然非冻病不可。”

  “我懒得擦嘛,知道我为什麽留短发吗?一来是我头发有点自来卷,一长了就到处乱翘,而二来嘛,就是嫌洗头麻烦,梳头麻烦!”温雅笑嘻嘻地说。“再说今天跑了一天好累,更加不想折腾了,反正现在也不冷。”

  “怕麻烦也不行,该做的还是要做。”冷英走到墙边,边将布巾晾起边说:“你不知道吗?头发如果不弄干就睡,很容易患头痛。你还说我不爱惜自己,明明你自己才是吧。说别人倒是有,轮到自己头上就宽以待己了?”

  “OK,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保证以後严以律己!”

  这才叫做现世报,才谴责完别人自己就被同一个理论教训了,温雅连忙举双手投降,赶紧又讨好地说:“呐,冷英,今晚天气不错,别老闷在屋里,咱们到外面去坐坐吧。让夜风吹一吹,头发干得也快嘛,你不是也才洗过吗?”

  冷英隔窗向外望了一眼,只见月光铺地,树影婆娑,确实是个晴朗美好的夜晚。

  “好。”

  一壶酒,两个酒杯,夫妻二人对坐园中,低声叙话。

  夜风习习,月朗星稀,在这样的夜晚,若无美酒相伴,似乎辜负了良辰美景。温雅本来是不喜欢喝酒的人,但这酒是山果酿造的,又清甜又可口,只略微有一点酒香。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更像果露,而且据说还有非常好的美容养颜功效,对爱美的女孩子来说,能不喜欢麽?於是只要有她在,冷英就会专门为她准备这种酒。

  温雅还惦记著冷英的伤,掀起他的衣袖,来回检查。只见冷英左小臂已经包扎好了纱布,透出一股药草的清香。

  冷英任她抓著自己的手臂翻来覆去的看,温雅看了半天,觉得伤口包扎得还挺满意,问他:“你这伤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冷英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微笑著说。“不过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温雅点点头,没说话。她坐在那里望天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在想什麽,好半天,鼓足勇气说:“冷英,你教我练武吧。”

  她看他练枪的时候一时好玩也缠著他教过她,但很快就因为枪太重实在抡不动而没了兴致,今天重提学武的事,却不再像是闹著玩,而是非常严肃,这让冷英有些诧异。

  “为何忽然……?”

  “我是认真的。我想来想去,虽然你很强,但我不能总是什麽都不会吧。你看你成天和非人打交道,多麽危险,我却什麽忙都帮不上。你们召唤我来,是希望我能守护这个国家,所以按道理说……我应该是要保护你才对的,怎麽能永远躲在公主府里,当那个……缩头乌龟。”

  “你不要多想!”

  冷英被她吓了一跳,以为温雅是因为白天夸下了有事为夫服其劳的海口,於是突然抽起风来打算亲自去挑战非人呢,赶紧说:“凡事量力而行,你的力量现在还没有觉醒,非人的事你就先不要操心了,万事有我。”

  “我知道有你。”温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在瞎操心,她又不是白痴!

  “我就那麽一说,可没有指望真能厉害到杀到你前面冲锋陷阵的,我有自知之明好不好。只不过我想,我总得学会保护自己。就拿今天的事来说,不要说是帮你的忙了,不拖累你都不错了。你说我是命中注定的雪国的福星,就我现在这样哪算什麽福星,真要有什麽事变成你的负担,福星都要变成灾星了。”

  今天白天的事,她不想再发生了。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什麽都帮上不,反而成为冷英的拖累,只能眼睁睁看著冷英为她遇险,为她流血受伤。这一次幸好只是轻伤而已,万一更严重一些,万一……那她该怎麽办?她怎麽能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冷英的付出和牺牲,却从不去想为他做些什麽?

  面前这人,是她如此喜欢的人,是她真心想要爱护的人。就算他很强,就算再怎麽样也轮不到她去保护他,她也希望,至少不要再连累他,让他因为她的无能而受到原本可以避免的伤害。

  见她的态度非常认真,冷英怔望了她一会儿,慢慢说道:“真要修习武技,是很辛苦的,你恐怕……”

  “我不怕!”温雅连忙表决心。“我也不指望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从基本功学起,一步步来,哪怕不能帮你一起对抗非人,只学会逃命的本事也行呢,只要不拖累你,就好了!”

  冷英没再说什麽,轻轻点了点头。“好。既然你想学,那我就教你。”
第一卷 跨越世界的爱
  “闭上眼睛。”

  他忽然说出这句话,然後伸出手,虚虚罩在温雅额上,温雅没有立刻听话地闭上眼睛,而是困惑地看著他。

  “为什麽?

  冷英解释说:“你从没有修炼过武技,现在开始学起实在是迟了,就算吃再多的苦也很难达到一个比较好的境界。不过雪国之人最强大的并不是武道的战技,更加注重的是精神力量的修行。因为人的身体无论如何强健,永远都有限,但精神力量,却是无法估量的。所以我想看看,你能否从这方面著手。”

  “精神力量……你是说神通吗?”

  温雅两眼星光直闪,想起了冷英的那些神乎其神的技能,要是自己也能随手使出来,那该有多帅!

  “神通?”

  冷英想那应该是温雅自己世界的语言,於是继续解释说:“我不知道你说的和我所说的是否一样,我是说通过修炼精神的力量,将天地自然的无形之力转成有形,为我所用。这世间有形万物皆会消亡,唯有精神力量是永恒的。在雪国有一句古老的格言:身体,是最大的封印,一旦突破了身体的桎梏,就拥有了神的力量。”

  “人不能够没有身体,但做为一个精神力量的修行者,又不可成为自己身体的奴隶。这世间无人能够成神,但依然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那就是将精神力量与武技进行最完美的结合。”

  他伸手点在她额间,轻轻说:“世间女子体力虽有一定优势,但在精神力量之上,男子的天赋远比女子要强,而你又是从天外而来,应该更胜一筹。所以我想,你如果想要变强,那麽以武技为基础,进行精神力量的修炼,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原来如此。”听了冷英的解释,温雅似乎明白了什麽。

  拥有力量者就是世间规则的制定者,令他人臣服的强者。这个世界之所以和原来的世界不同,很大的原因应该就在於精神力量的差异。但这并不是她所要考虑的,她渴望能得到力量,并不是要用这力量来表示自己是强者,要他人臣服,而是希望能够帮助到自己心爱的人。

  “那你要怎麽看呢?我只要闭上眼睛就好吗?”

  “你集中精神,想象在你的眼前有一轮明月,想象得越清晰越好。”

  她合上了眼睛,听著冷英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努力按照他的话,去集中精神力,去尽力观想。

  她以前练过瑜伽冥想,对於观想也不是一无所知,只是观想这件事情,做起来非常困难,她从来也没有能够成功观想出具体的形象来。但不知为什麽,这一次在冷英身边的感觉,却与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他的声音如同散发著芳香的春风,温柔而醉人,随著他动人的声音在耳边缓缓提示,她的眼前渐渐地出现了真实的形象,起初是模糊的,但随著观想的深入,越来越清晰。

  一轮明月出现在眼前,静静地散发出皎洁的光芒。明月,光芒,甚至连那种清凉月光照在身上的感觉都越来越明晰。

  她不知道冷英的手正虚空罩在她面前,掌心正对著她的额间,眼中光芒深邃,全神贯注地关注著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她的额间渐渐地释放出一点淡淡的白光。这光芒起先还很微弱,冷英金眼一睁,食指一点她的额心,白光忽然明亮起来!

  冷英收回了手,难掩心中的喜悦。

  上天的安排总有他的道理,她能够看到他所看不到的事物,就意味著在某些方面具有特殊的能力。

  她看起来柔弱,可是她的精神力量,却具有极佳的天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或许她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武道方面的大师,但在运用精神力量上的能力,却有著极大的潜力。如果能开发出来,配合武道的修行,或许真的能够达到超越他想象的境界。

  温雅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冷英说话,悄悄张开眼睛,却看见冷英盯著自己,迷人的眼眸金光闪烁。她马上意识到他现在很高兴,至於在高兴什麽……

  “怎样了?是不是我的天份……还不错呢?”

  “当然。”冷英点头。“很好,非常好。”

  “那太好了!”温雅欢呼雀跃起来。“总算我并不真的是一无是处了,还是有一点潜力的是吗?那从明天开始,你就教我修行吧!”

  看她高兴万分的样子,冷英也忍不住笑起来。“好。”

  想到自己原来不是废柴,未来还是大有希望的,温雅的心情一下变得格外好,兴冲冲之下连喝了好几大杯酒。这果酒口味清淡但毕竟是酒,喝的时候感觉不出来,事实上酒劲并不小,酒意上涌让她变得更加兴奋起来,都不知道该怎麽表达自己的喜悦情绪了。

  “你等我一会儿!”

  看著温雅兴冲冲地跑了,冷英摇头轻笑。她的情绪很有感染力,看到她活力十足的样子,连著周围的人都会跟著快乐起来。

  温雅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拿著一路小跑回来。

  “冷英,冷英!”她挥著手里的东西,兴高采烈的嚷道。

  月光朦胧,冷英只看见她手里拿著一样管状的东西,到了近前才看清原来是一枝箫,不由有些惊讶。

  “你会这个?”

  温雅得意地点头。

  她是学音乐的,这也算得上是家学渊源了。她的父亲是一位音乐家,她是典型的女继父业。不过并不仅仅是受父亲的影响,她自己也很喜欢乐器,虽说技艺不能和大师级的相比,总算也是科班出身,有点才艺在身。只不过来到这个异世界以後,乐器也和原来的世界不同,於是这点才艺也表现不出来了。不料那天无意中让她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箫”,居然和自己世界的唐尺八十分相似,只是细节上有些微的差异。

  惊喜之余她拿来一枝试著练习了几天,渐渐给她找到了感觉,不禁感叹音乐何止无国界,它是宇宙的语言,在不同的世界都是相通的。

  “你会这个吗?”她将箫递到冷英面前,笑盈盈地问,他不好意思地摇头。“我从小练武修行,没有时间学这些,乐器统统都不会。”

  “哎呀!”她得意地笑了:“总算有一样我会而你不会的了!本来还以为和我那儿的不一样,怕吹不好,试了这几天发现大同小异,找到窍门就差不多了,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

  “哦?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温雅对他眨了眨眼,将箫送到唇边,开始吹曲。

  月下竹林,月光泻地,晚风送来遥远的歌声,风中咏唱著的,是谁的惆怅感怀。

  是谁在月下徘徊,是谁在忧伤等待。

  铭刻在心中的记忆,即使失落在时间的长河中,也永远无法忘怀;怀抱著希望的等待,等待那远去的离人,何时归来。

  音乐具有洗涤灵魂的力量,它太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无语的旋律间,传递出最深沈的情感和思绪。直到一曲终了,那嫋嫋余音仿佛犹在风中徘徊,更徘徊在人的心底。

  “这首曲子,它有名字吗?” 良久,冷英才轻轻地问。

  “它的名字,叫做‘竹’。”

  温雅抬头看著他,轻声说:“风过不折,雨过不浊,千击万磨仍坚韧。君子如竹,就好像是……你。”

  “我……”

  冷英怔怔地望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无论为这个国家付出多少,他所得到的诋毁,永远胜过他所应得的赞叹。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得到如此的美誉。可是就在今天,他得到了。这是他在这世上最心爱的人,给予他的最高奖赏。

  活著,只为守护这个国家。这是他的使命,是他的天职,不论付出什麽,他都无所怨言,他没有奢望过什麽。但人总是会害怕寂寞,内心深处,他也终究还是希望,这一生之中能够得到一位贴心的知己,灵魂的伴侣。

  而如今,他得到了吗?他真的得到了吗?

  他匆忙转过脸去,虽然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感情,泪水还是悄悄涌了出来。

  “冷英。”温暖的手抚上他的面颊。“你,哭了?想到伤心的事了吗?”

  “不是。”他仓促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我是高兴,只是……高兴。”他看著她,眼中光彩闪动。“谢谢你,温雅。”

  两人本来面对面的坐著,不知什麽时候悄悄改变了位置。两人头并头地靠在了一起,软语絮言,温情脉脉。

  “温雅……以前是做什麽的?是神界的乐师吗?”

  “不是乐师,只是学音乐的。跟你说过,那不是神界啦,充其量只能算是异世界而已。我的世界对你是异世界,你的世界对我来说,也同样是异世界。”

  她总觉得拿著神界来唬人实在很惭愧,无奈冷英以前没有关於异世界的概念,或者说是中大祭司的毒太深?总是把异世界和神界混为一谈。这让温雅这个冒牌神人时时汗颜,如果说异世界就等於神界的话,那麽冷英才更像是自己世界概念内的神人才对。

  她对冷英解释说:“我原来的世界里有个宗教叫佛教,佛教有三千大千世界之说,大概意思就是说这个宇宙中有无数的世界,虽然你看不见,但它确实存在。或许同步,或许并不同步,但都是一个个的世界。我说不太清楚,总之你我的世界就是互为异世界,而不是什麽神界,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异世界?”

  念著这个从前并没有认知的名词,冷英轻轻地笑了,他抬起头,看向了遥远的星空。

  “听起来,很神秘,很美好,令人向往的感觉。”

  “老实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美好。”温雅摸了摸鼻子。“要论环境,比起你的这个世界差远了。不过再怎麽不好,那都是我的家,有我最亲的家人在那里。”

  “家……”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是不是还会怨我……让你和家人分离。”

  “以前会,现在不会了。”温雅低低地说:“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哪怕它再美丽,我也一天都呆不下去,但有了你,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是真的吗?”

  “是的。”

  微风掠过他的发丝,飘到她的脸上。她将头靠了过去,枕在他的肩上,也仰首望向浩瀚的星空。

  无数的星辰在深蓝的夜空闪烁著璀璨的光辉,宁静而又美丽。这里的星空与故乡既相似,又不同,更加清澈,更加遥远。就好像她与故乡的距离,跨越了整整一个世界。

  “冷英,你会唱歌吗?我都吹曲给你听了,你也唱首你们雪国的民歌给我听吧,好不好?”

  “我……不会。”

  “你真笨,唱歌都不会。你不唱给我听,那就我唱给你听吧。”

  温雅今晚真的是酒喝多了,已经有些醉了。她靠著冷英的肩膀,看著天际的星辰,真的唱起歌来。

  “飞沙中,寒风中,故人去流浪。在远方,他的声音就是我梦想。当每次夜静时思念又回荡,笛声苍凉他可无恙。”

  “有了他的地方才是我的天堂,我心随风飘荡落在他的身旁。为了他甘愿告别那故乡的蓝天,为了他甘愿告别那笛声的悠扬,穿越过千山万水我会向他奔去,只为能跟他去流浪,流浪四方。”

  夜渐沈,酒渐浓,她倚著冷英,眼睛渐渐朦胧,困意涌上心头。

  “冷英。”

  “我在。”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犹如春江花月夜那醉人的暖风。

  “我喜欢你。”

  她在他的怀中沈沈睡去了,留下他一人,在这深夜的花园里默默凝望,思绪万千,百感交集。

  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爱,我独一无二的爱。

  从今往後,我再不会埋怨命运不公,再不会心怀彷徨与不安。

  他抱起熟睡中的恋人,如同抱著这世上最珍贵的瑰宝,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缓缓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一卷 状况外的银羽“姑娘”
  温雅这一觉睡得又沈又香,连个梦都没有做,醒来的时候已经大天光。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床帐,於是想起来昨晚应该是在冷英这里留宿的。不过,她什麽时候上床睡觉的?

  温雅下意识地转过脸,枕边并没有人。也对,他一向起床很早,现在应该是练武去了吧。温雅摸著额头,模模糊糊想起昨天自己好像在花园里就睡著了,那不用说,肯定是冷英把自己给弄回来的。

  温雅低头看看身上这雪白的中衣,脸上有点发热。昨晚她糊里糊涂睡著了,怎麽到的床上都不知道,这外衣当然不可能是她自己脱的。而这里是公主的寝居,屋子里除了“侍女”可没有“侍男”这号人物的存在,冷英不会假其他异性之手帮她宽衣,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能做这事的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虽然她喜欢冷英,和他同床共寝也不是一次两次,但两人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以礼相待的。可昨晚这事……想想她就忍不住的脸红心跳。

  行了!你想太多了!

  他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才不会趁机偷看什麽的呢!再说你有什麽可看的呀,又不是多麽峰峦起伏波涛汹涌,叫人看到眼里拔不出来!

  温雅一边自我安慰一边从床上爬起来,穿好外衣洗洗漱漱,该干的都干完了,出门径直往花园里去找冷英。

  远远地就听到花园里有风声,不用看也知道那一定是冷英在练枪。一想起冷英,温雅就不自觉的嘴角上翘,一路小跑向那边跑了过去。

  她脚下生风跑得很嗨皮,以致於拐到院角的时候没看见有人站在那里,来不及刹车一头撞了上去。

  “哎哟!”温雅揉著脑门龇牙咧嘴。“杵这儿当电线杆子,没看见有人过来吗?”

  “对不起,我没有来得及让开。”

  明明是温雅恶人先告状,那人居然也老老实实的道歉,要是换了别人可能是屈服於她驸马的淫威,不过是这个人的话,还未必知道“淫威”两个字怎麽写。

  温雅一抬头,不由一愣。“银羽?”

  这穿著一身墨绿色长袍的美貌少年,不就是她和冷英昨天从废墟堆里扒出来的那个银羽吗?

  昨天他那一副乱七八糟的样子都没能损伤那惊人的美貌,今天收拾得干净整齐又换了新衣服,比昨天看起来更加迷人了,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在状况内。温雅心想我怎麽一觉睡醒居然把这样的美人都给忘了,要不是撞到他还想不起来,罪过罪过。

  “你怎麽在这?”她捂著额头问,口气立刻变温和了。

  既然是银羽,她也不好瞪眼了,毕竟给美人留下恶劣印象谁都不想的。只不过刚才那一下也不知撞到他哪了,美人身上还真硬,硌得她脑门生疼,这就是走路不长眼的代价。

  “我……”银羽迟疑著说:“我昨晚听到乐声了,很惆怅,很忧伤的乐声。”

  温雅很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

  “是……你吗?”他喃喃地说:“那是你吗?”

  “是我在吹箫。”温雅更加迷惑。“不过,这和你在这里有什麽关系吗?”

  银羽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你问得还跟有关系一样?对他这完全状况外的表现,温雅也一团云里雾里,实在不明白这来历成谜的少年到底在想什麽。但有时候完全没可能弄明白的事,弄不明白就是明白,温雅很明智地选择了不去问个明白。

  银羽说:“我听说,这里是护国公主府,昨天带我回来的,是公主殿下和驸马大人,我应该要向公主殿下道谢,但他们说,公主殿下现在在练功不能打扰,让我在这里等。”

  “哦。”温雅点点头。“不用等了,你跟我来吧。”

  她本来就是去找冷英的,眼下不过多带一个跟班而已。她走在前面,银羽跟在她身後,边走边问:“那个人是公主殿下,那您就是驸马大人?”

  “是啊,我是驸马。”温雅笑著说:“怎麽,不像吗?”

  “……挺像的。”

  两人一前一後走进了园中,一眼望见那熟悉的身影,温雅停下了脚步。

  朝霞的薄晖落在那银色的身影上,映照出最优美的剪影。矫健的身姿宛如游龙,掌中银枪疾如风,快似电,唯见一团光影。早已不是第一次看他练功了,但温雅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出了神。

  “他是个强大的人,不过,您是真的欣赏他吗?”

  “当然。”温雅正看得入神,毫无防备地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她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银羽。“什麽意思?”

  银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某种温雅看不明白的思绪。

  “这世间的男子,一般不会欣赏一个过於强大的女人。”

  “这个……”

  虽说来到这世界已不是一天两天,但温雅还是被狠狠地雷了一下,浑身汗毛集体竖起。好一会儿她才总算抚平了那一身的鸡皮疙瘩,勉强挤出个笑容说:“你也说了那是一般的人不是?我就是那二班的嘛。”

  银羽愣了一下,随後认真地点了点头,十分由衷地赞叹道:“驸马大人您真是风趣。”

  我能不要这风趣吗?成天男女混乱,我都快要精分了!温雅心中泪流满面,幸好这郁闷的情绪在看到那熟悉的迷人身影向自己走来之时,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冷英练功完毕,收起银枪,朝著她的方向走过来。

  因为遇到了银羽以及整座村庄神秘失踪的事件,冷英就算仍在婚假期间,也不能再继续休假,所以他的假期已经提前结束,今天就要回去述职,或者用温雅的话来说是去上班。他不是那种富贵闲人,上班了只要点个卯就能走的,不知有多少事要处理,所以温雅如果还继续赖床,那这一个白天就别想见到他的人了,更何况昨晚还说好了要跟他学武的,这才一大早地就爬了起来。

  “殿下!”她高兴地向他挥手,冷英也对她回以一笑,一旁的银羽看著这两人,流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

  “你来了。”冷英微笑著说。在和她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也扫向了错开数步站在她身侧的银羽。

  “嗯,来了,你起得真早啊!”温雅对著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喏,我来找你的路上碰到银羽,他说要和你道谢,我就带他过来了。”

  银羽走上前,向冷英深深施了一礼。

  “公主殿下,感谢您的相救收留之恩,银羽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姑娘言重了。”冷英说:“本宫并没有做什麽,举手之劳而已。”

  “公主客气。”银羽低头说:“只可惜银羽孑然一身,公主的恩情无以为报,深感惭愧。”

  “来者是客,姑娘既然在公主府中,就是驸马和本宫的客人,就请安心住下。”冷英说:“如有什麽需要,尽请直说。”

  “多谢公主殿下。”银羽再度行了一礼。“您的厚意,银羽感谢不尽,他日殿下若有吩咐,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站在一旁的温雅听著两人的对话,刚刚那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的鸡皮疙瘩,刷刷刷的又起了一身。

  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女性严重适应不良,再加上还有那麽一丝丝避嫌的需要,所以除了冷英,她几乎很少和异性有交流。但因为冷英是极有她所欣赏的男子气概的,所以她这麽成天光看著冷英的话,会导致有时候会忘记这个世界和原本时空的性别差异。可现在站在这里听著银羽和冷英对话,就觉得怪异无比,好像身上长了刺一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公主这个称呼她倒勉强算是听习惯了,但听冷英对著银羽一口一个姑娘,实在是叫她别扭个半死。

  温雅在一旁风中凌乱,但也只好凌乱著。谁让银羽在这里就是个少女,不叫姑娘难道还叫公子?冷英也不可能像她那样直接就喊银羽的名字,毕竟这是不合礼仪的。只不过温雅是个特殊存在,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虽说已经尽量努力融入社会了,但努力是一回事,能不能融入又是另一回事,幸好对她的失误不会有人太过认真的计较,毕竟是“神”啊。
第一卷 驸马习武
  或许是她坐立不安的表情太明显,冷英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驸马,你不舒服?”

  “没……”温雅连忙摆手。“我就是饿了,对,饿了!你不饿吗,一大早练功到现在,咱们去吃早饭吧!”

  冷英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走吧,咱们吃早饭去。”说著他转脸对银羽微微一笑,说:“姑娘若不嫌弃,就一起来吧。”

  “咳咳咳!”

  温雅又是一个激灵,只好大声咳嗽。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掩饰自己,却不晓得这才叫欲盖弥彰。冷英看著她,眼中困惑更深,可怜温雅别扭只有自己知,想笑又不敢笑,脸都要憋红了,却不知道一切都落在冷英的眼中。

  温雅天性活泼不爱拘束,不喜欢侍男侍女的一大堆围观她吃饭,冷英又凡事都随著她,所以平时早餐的桌上只她和冷英两人,就像普通的小夫妻一样一起吃饭,气氛宽松融洽得很。但今天不一样,多出一位客人。虽说银羽容貌精致秀美,气质温顺,看著颇有点楚楚可怜的感觉,但温雅可不敢以貌取人。她是亲眼看著银羽是怎麽出现的,深知他神秘莫测,不想给这个神秘的人物落下一个奇怪的印象,於是难得一本正经起来。

  三人在侍从的侍奉下沈默地吃饭,厅内鸦雀无声,只有杯盘偶然发出声响,这份本该早已习惯多年的安静,却让如今的冷英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银羽无声地用餐,目光悄悄流过那两个人,心里阵阵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过往的一切都已失落,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全然陌生。对他来说,从睁开眼睛之始,看见的就是这两个人,难免会产生一种类似雏鸟情结般的依恋。因此,虽然过去和未来对他而言仍是一片迷茫,但因为是被这最初看到的两个人带了回来,暂时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倒也有些安心。

  只是,他们,居然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与驸马吗?

  可是,他们给他的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公主殿下英武强悍,稳重如山,这也没有什麽,毕竟听说他是这个国家的护国公主,担负著护国重任,是理所应当的。但驸马大人,实在是显得太文弱了。并不是说文弱就一定不好,但这位驸马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可这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麽,他却无法明白。

  往常吃过早饭,温雅就不知该干什麽了,除了闲逛瞎溜达外加歪缠冷英,就没有一点正事可做。人生的目标似乎就是为了混吃等死,但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雪国由於天气太冷,漫漫长冬到来的时节,如果太阳不出来就往外跑,真的会冻死人。因此官员们去上班,哦不,上朝,并不像温雅印象中自己世界古代官员那样上朝时间早的变态,倒类似於朝九晚五,虽然朝还要更早一点,晚的话则说不准,但还是人道主义了许多。不过尽管如此,冷英没过多久也就该走了,再不能成天陪著她了,她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事做,真的只能去数蚂蚁。於是她深深庆幸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从今往後好好奋斗天天向上,朝气蓬勃积极向前,前途一片大好光明。

  所以说人啊,总是要找点事做的。闲过了头就难免会胡思乱想,一旦有了奋斗目标,就会大不相同。

  冷英说她的优势在於精神力量,但修炼精神力量并不意味著身体并不重要。如果没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却拥有太过强悍的精神力量,过度的精神肉体不匹配会导致一个严重的後果:摧折生命。温雅从哲学的角度理解认为这也是一种精神变物质物质变精神的道理,简单来说,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锻炼好身体,开始练武。

  做剧烈运动前要先热身,於是她在正式练功之前打算绕著花园先跑三圈,好把筋骨活动开。其实她本来是想绕著公主府跑三圈的,但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有差距,真要跑完那三大圈,估计她就只能热身,别再想做什麽剧烈运动了。

  冷英来到兵器架前,回头对跑完三圈还在喘气的温雅微笑招呼说:“驸马,你来看看,你想用什麽兵器?”

  温雅盯著眼前这琳琅满目的兵器架,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冷英的兵器架上,还真是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果然是个全能高手。可她能用哪样呢?

  她知道冷英是擅使长兵器的,尤其擅长枪术,按理说有这样一位老师,自己选用长枪才是最佳选择,但是长枪……

  那样的兵器,在冷英手里舞起来的确是得心应手,如同蛟龙醉舞长空,但在她手里大概就只能是杀敌八个自损八千了吧?长枪若是有灵,恐怕也要哭了。

  “驸马是想用枪?”

  或许是她的眼光在枪上停留的时间过长,冷英误会了她的意思,开口问道。

  “不不不不不!”温雅连连摇头。“我不想用,我只是想著你用枪的时候很潇洒,只是在设想你的英姿!”

  冷英脸都要红了,没想到就这麽一句普通的问话也能招来她的一通拍马。他这位驸马对著别人的时候明明还很正经,偏偏对著他的时候那溢美之辞不用想都能滔滔不绝,嘴比抹了蜜还甜,让他都不知道该怎麽应对才好。幸好温雅向来都是跳跃性思维,自己立刻又转开了话题。

  “长枪虽好,但是……我恐怕不太适合吧?”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冷英一眼,虽然觉得在擅长使用银枪的将军面前说自己更喜欢其他兵器不是那麽好,但还是得实话实说:“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喜欢,用剑?”

  “也好。”

  冷英倒没为她弃枪选剑而有任何纠结,当下点点头,打量著她,说道:“你的身体条件如此,确实不太适合使用过长且过重的兵器,既然喜欢剑的话,那就学剑吧。”

  长兵器固然不适合温雅,太短小精悍的兵器也不适合她。一寸短一寸险,危险程度实在太大。这样说来也就是刀或者剑比较适合了,对她来说刀可能还嫌重,那麽剑的确是个最佳选择:既不长,也不短,既不重,也不轻,最适合他这位文弱的驸马从基础练起。

  “冷雪。”冷英回头吩咐自己的随身侍卫:“去我的书房,把那把沈水木的剑拿来。”

  “沈水木?”看著冷雪应声而去,温雅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那是什麽?”

  冷英一笑。

  “就是一种木材。”

  “哦,你让我用木剑学?”温雅明白了。“我知道你是怕我伤到自己,我是很感激你的好意啦,可是木剑轻飘飘的,不怎麽实用吧。”

  “放心吧。”冷英笑道:“除了没有剑锋,沈水木的重量并不比金铁轻,最适合你这样的初学者,你拿到手就知道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冷雪捧著一柄黑沈沈的长剑回来了。

  温雅一见那柄剑,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这柄剑的剑身居然闪著乌沈的金属光泽,如果不是冷英事先告诉她这是木剑,她真要以为这是柄乌金打造的剑。她好奇地拿起剑,入手沈沈的坠感让她不由得惊叹了一声。

  “真的,就跟真的一样!”

  她惊讶地伸手去摸剑身,这一摸感觉就出来了,的确是木质的,但这木剑如此逼真,不仅和真剑重量差不多,就连外观也极其酷似,大大地满足了她的武侠情结。

  “这种木料入水即沈,所以叫沈水木。这柄沈水木剑是我当年最初学武时使用的,後来不用了,就留著做为纪念,想不到如今还能再用上。”

  冷英看著抚著剑身,一脸爱不释手表情的温雅,神情温柔。

  “驸马若是喜欢,我就送给你了,如何?”

  “好呀!”温雅欢喜地说:“喜欢,我喜欢的,既然你肯送我,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银羽美人儿屈膝蹲坐在花园的一角,捧著脸漫无目的地瞄著花园的风景。

  他现在很无聊,比起从前的某人来更无聊,某人总算还担当著一个未可知的伟大使命,他却完全没有人生的目标。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同伴,不知道从哪里来,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能做什麽。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的他,也暂时只能呆在公主府里当米虫,真是百无聊赖。

  幸好公主和驸马都是温厚的好人,他虽然来历不明,身份不明,却并没有因此而限制他的自由。在这公主府里,除了公主和驸马的私人住所不能乱闯,其他地方都可以随便去。而这花园,自然是闲逛最好的地方了。

  花园里风景很好,不过现在的他不太能够欣赏,因为他刚才满耳都是兵器挥舞起来嗖嗖嗖的冷厉风声,如今则是不绝於耳的某人大呼小叫的声音。

  唉,真是的,这也叫做“男子汉”吗?娇气得活像个小姑娘一样。这点疼就叫得惊天动地,也亏得这位强大的公主受得了她。

  冷英的剑术对身体柔韧性要求很高,悲惨的温雅看著他的示范动作行云流水,自己做起来却根本那麽一回事。她虽然经常锻炼身体,也不是没练过瑜伽,但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动作都做不到位。现在她是多麽希望自己过去不要那麽偷懒,而是坚持著天天练习那些把身体扭曲成各种奇怪姿势的瑜伽高难动作啊,这样她至少现在韧带的压力不会那麽大。同样的动作看冷英做起来那麽轻松,为什麽她一个扭腰斜刺下去,差点闪了小腰不说,还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好险没把屁股摔成八瓣。

  “啊哦!”

  冷英赶紧上前,伸手将温雅扶起,瞧著温雅一手揉著腰,一手捂著臀部龇牙咧嘴的样子,连忙回头吩咐。

  “冷雪,快去拿炼红酒来!”

  “炼红酒,做什麽?”温雅听著这陌生的名词,哼哼著问。

  “活血止痛,给你揉一揉。还不快去!”

  最後一句是对冷雪说的,一直忍笑旁观,目睹温雅出洋相全过程的冷雪赶忙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温雅却在听到那“揉揉”两个字後突然警惕起来,一连後退几步,捂著摔得生痛的臀部虎视眈眈地看著冷英。

  “你……要干嘛!”

  她可是有底线的,别看她在这个世界是哪怕到处寻欢问柳也能被人赞叹一声风流的男人,照样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绝对胜过柳下惠。谁都休想胡乱动她的尊臀,哪怕是冷英……那也不是,想碰就能碰的!

  “你的腰……不是扭了吗?”

  冷英看著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这是什麽表情啊,又在想些什麽乱七八糟的?她到底以为他要干嘛!

  “啊,腰啊!”

  温雅这时才想起自己好像是差点闪了腰,腰当然比臀部重要多了,这可是人身之枢,哪像臀部皮糙肉厚的,多摔几下也没什麽,这麽宝贵的小腰是必须要小心保护。

  冷雪不敢怠慢,飞快地拿回炼红酒来给冷英。冷英拿著药酒,想起刚才温雅那俨然防色狼的表情,有些无奈地看著她说:“这炼红酒活血止痛的效果很好,你……要不要试试?”

  “我用,我用就是了!”

  冷英话音刚落,温雅就一把抢过药酒瓶,转身急匆匆跑进屋里。

  “温雅!”冷英一把没拉住她,人已经像兔子一样蹿得没影了,他连忙追了上去,喊道:“温雅!那酒不是那样用的!你记得一定要晃完才用,不然会很刺激皮肤!”

  “知道知道你别管啦,不就是瓶药酒吗,我自己会用!你别进来,千万别进来哦!”

  冷英硬生生驻足在了门外,叹著气来回直打转,冷雪看著他那彷徨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听到笑声,冷英回头看了他一眼,冷雪连忙绷住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您还没看出来吗?驸马大概是在害羞呢。”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

  “驸马就是那个急性子,听风就是雨。不过,等她尝到炼红酒的滋味後,自然就会有耐性听公主把话说完了。”

  冷雪强忍著笑说:“殿下,依我说,您也别太惯著驸马了,有时候吃点亏也不是什麽坏事,您别急,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唉!”冷英跺了跺脚,也只好原地等著。

  没过一会儿,就听温雅“啊呀呀”地大叫著,如同火烧屁股一样的跑了出来,不过她再怎麽跑也晚了,已经是迎风熏十里,满身的药味酒气冲天了。

  “辣死我了辣死我了!咳咳咳,冷英救命呀!”

  温雅咳嗽不止,自己都被自己身上浓重的酒味呛得不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一手举著药瓶,一手扇著风,连呛带咳地向冷英冲了过来:“救命好辣呀!冷英你这是药酒还是辣椒水呀,辣死我了!”

  她这一跑过来,冷雪立刻往後出溜了几步,尽量不动声色地地慢慢蹭到远处站著,远离空气污染源。而原本坐在墙根那儿淡定围观的银羽美人儿,在温雅冲过来的同时也捂住了鼻子,一脸嫌弃的表情,温雅大受打击。

  “你没有晃?”冷英问。

  “晃?”温雅龇牙咧嘴地说:“我晃过了,可这又不是香槟酒,难道晃一阵还能把瓶塞喷出来吗?”

  即使不知道香槟酒是什麽东西,可一听她的话冷英就明白,她肯定是很敷衍地随便晃了两下就开了瓶,也只有叹气。

  “这药酒不能像平常那麽用,不然太刺激了。但它的效果实在是很好的,可以说立竿见影。”

  墙角的银羽看他和温雅面对面地站著,在这麽强烈的人体毒气弹攻势下,居然还能面色如常,保持神情镇定,真不愧是护国公主,不由肃然起敬。

  “是,是是是。不过咱先不说这个行吗,赶快给我打水洗澡洗澡,真是要辣死人啦!”

  温雅眼泪都快被熏出来了,心说这炼红酒到底是个什麽神奇的存在啊,腰上也没觉得扭到的地方好了多少,倒是把皮肤蜇得火辣辣的疼,简直跟倒了一瓶辣椒油在上面一样。而且就不说这皮疼了,光这味儿也受不了,呛都要被它给呛死了。冷英该不是在坑她吧?照理说不会呀!

  冷英无奈地一叹,从她手中将药瓶拿了过来。

  “这药,不是你那样用的。”

  “啊?”

  “炼红酒在开瓶前要用力摇晃一阵,然後再开启使用,这样才不会有如此浓重的气味,也不会如此辣人。”他说:“将酒抹上以後,还要耐心地按摩上一阵,使得药性扩散开来,才会有奇效。”

  “哦……”温雅惭愧地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那……亡羊补牢还来得及不?要不,你现在给我揉揉吧。”

  冷英脸一红,不过还是听话地将手抬起,贴在了她的腰後。停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动了起来,开始发力替她按摩,好化开炼红酒的药性。感到他掌心的温热隔著衣服传进来,温雅别提有多纠结了。没办法,谁让自己不听贤妻言,吃亏在眼前,至於这呛死人的气味……那就只好忍著吧。

  不远处的冷雪斜眼瞧著温雅,嘴上不能说,心里却在暗暗嘲笑。让你跑得快,这下吃亏了吧?公主愿意亲自替你上药,那是你的荣幸,瞧瞧你那是什麽眼神,好像公主要吃了你似的!

  冷英一边给温雅揉开药力,一边在心里叹气,自责自己不该急於求成。早知道巴巴地教她练什麽剑术啊,应该先让温雅练好基本功,把下腰劈叉诸如此类的先练好了才是最实在的。

  就算平时脸皮再厚,温雅现在也有些脸红了。真是心里有啥,那见啥就是啥,要不是她先对冷英存了不正经的心思,自己做贼心虚,也不至於蹿得那麽快,拿到炼红酒就跑,结果出了这麽大的糗。到头来还不是要冷英帮著揉。

  冷英的手贴在她腰上,掌心的热力传过来,替她轻轻推揉著那块腰肌。炼红酒好险被她糟蹋了的药力终於慢慢发散出来,说也奇怪,这药力一发散出来,皮肤辣得生痛的感觉就消失了,腰部暖洋洋的,刚才扭到的酸胀很快得到了明显的缓解,果然有著立竿见影的效力。

  “怎样,感觉好些了吗?”

  “嗯,舒服多了。” 刚吃了大亏的温雅这下子老实了,乖乖地回答。

  “是我没有掌握好分寸。”冷英叹道:“你的身体一点武学的底子都没有,我教给你的这套剑术相比之下还是显得难了,应该再基础一些才好。”

  “可是公主,这已经是您最简单的剑术了。”听到冷英的话,冷雪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插话:“还要再简单些的话,那驸马恐怕只有去武学馆,去和刚启蒙的小孩子一起学习了。”

  冷英不由皱起了眉头。他虽然武功高强,更是久经沙场,但在教人武功方面,从来没有当过人师。头一回当武师教自己的驸马,就遇到了难题。这武学一事,还真是两个人共同面临的挑战。总不能还真要温雅去武学馆,和一帮刚入门的小娃娃一起练习。就算他肯温雅也坚决不肯,实在太丢人了!

  其实他之所以会觉得难,和他压根狠不下心来折腾温雅有著很大的关系。真要硬得起来拿出练兵的铁血气势,往死里操练温雅,就不信练不出个名堂来。别人家里说的是慈母多败儿,到他家这儿就成了贤妻多败夫,都是同样的道理。

  幸好温雅还算自觉,知道自己不是一时兴起闹著玩的,而是要认真地当成事业。所以不管冷英对她怎麽宠溺,她都得给自己定下必须完成的目标。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温雅重新拿起沈水木的剑,对冷英说:“我没事了,来咱们继续练吧!”

  “你……确定要继续吗?”冷英不放心地说。

  方才看著温雅吃痛的样子,那瞬间他几乎想对她说不要再练了,他会尽全力保护她,在他在,她不需要受这样的苦。但是在看到她认真的眼神之後,那几欲出口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是认真的,并不是一时冲动。她是真的想要好好修行,只为让自己强大起来,有朝一日能够站在他身边,与他共同面对命运的挑战。

  “我确定!”温雅甩了甩头,十分严肃地说:“我不想做一个什麽事都不会,只会给你拖累的驸马,所以我一定要刻苦修行。冷英,你就是对我太软了,这样是练不出名堂的!所以,在教我练功的时候暂时忘记我是你的驸马,只当我是一个普通小兵吧!”

  她双手紧握剑柄,用力一挥沈水木剑,自信满满。

  “来吧英雄!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冷英手上一哆嗦,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护国战神,好险没把手里的剑给脱手掉下去戳到自己的脚以致於一世英名都扫地。要不是看见冷雪抽搐的表情,以及蹲在墙角无聊看热闹的银羽抱膝蒙头浑身颤抖的可疑模样,光看温雅那一本正经得毫无瑕疵的表情,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好……”冷英嘴角抽了抽,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才绷住了自己,不至於当场破功。

  “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就是我的命令。”

  因为冷英今天已经恢复上朝,所以没能等温雅学会几个招式,就得出门了。温雅像个小媳妇一样很贤惠的给他整理本来就挺整齐的衣冠,也不管众目睽睽之下别人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对著脸红红的冷英挥手道别。

  “亲爱的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於是这天早上,迷迷糊糊神游天外的护国公主冷英殿下,带著一身挥之不去的药酒气去上朝了,引得人人侧目各种揣测的时候,也宣告了驸马大人的习武生涯从此正式开始。在她为自己找到了人生目标的同时,也意味著从前在公主府那混吃等死当米虫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