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氣
作者:殘孟
微憂
微憂 (零)
  如果,不管我怎麼努力,你都沒辦法改變對我的看法,而我也沒辦法改變我對你的心意與依賴……

  那麼,我是不是應該要學習遠離你?讓自己能夠忘記你?

  可是,當我決定遠離你之後,卻還是無法忘了你的一切一切。

  不停的想念、想念,連呼吸都覺得痛苦不堪……

  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

  七月,學生們最開心的假期開始,即使是炎炎夏日,年輕的心卻依舊擋不住愛玩的衝動,在學校最後一天的課程結束之後,教室內同學們熙熙攘攘、興高采烈的分成小團體討論起長假去處。

  在這麼熱鬧的氛圍之中,卻有個十分格格不入的存在。

  那是一名坐在靠窗位置的男學生。

  雖然穿著學校制服,但外表已經脫離「少年」、更像是「男人」的學生懶洋洋靠在牆面上,比起其他學生更加成熟的俊秀臉蛋上帶著些許茫然,他看似漫不經心的望著外頭,一對大而深邃的黑色眼瞳中卻藏著許多心思,即使沒有特別去注意他,也能感受到男子週遭產生了一股隔離群眾的氣場。

  然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悶氣,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髮,眉頭開始往中央聚集皺起,好像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一樣,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陰鬱。

  在憂鬱男子的前方不遠處,正吱吱喳喳討論旅行計畫的小團體中,其中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生無意間看見他這個樣子,向朋友們打了聲招呼後走到男子旁邊,疑惑的問:「簡瑀大哥,誰惹你嗎?怎麼看起來像被人家欠錢一樣?」

  沉思之中被人打斷,簡瑀緩緩偏過頭看了眼鏡男一眼,從眼神中傳遞出的冰冷令人不寒而慄,天氣明明酷暑至極,眼睛男卻不自覺打了個冷顫,有點後悔一時衝動跑來關心別人,想走又覺得不禮貌,於是十分僵硬的杵在那兒。

  「……沒事。」

  簡瑀眼瞼微斂,他開口丟下這兩個字後便起身離開教室,眼鏡男如釋重負地拍拍胸口,腦子裡依然充滿困惑。

  平常跟同學們相處起來還算開朗的簡瑀,為何今天會這麼有距離感跟壓迫感?

  「喂,你在幹嘛?還沒決定好地點耶。」

  「喔,好啦。」

  雖然眼鏡少年很認真的想要釐清這股異樣感,不過旁邊朋友一叫了他的名字,他馬上拋棄追究這些的念頭,進入討論陣容。

  離開教室的簡瑀冷著一張臉在走廊上大步走著,一米八的結實身材跟出色外貌讓許多在走道上逗留、聊天的女學生臉紅心跳,若是平時,肯定會有比較大膽的女孩子圍上來跟他說話,可惜現在他臉色與心情都十分陰沉,全身上下散發出拒絕閒雜人等靠近的訊息,女孩子們只得心下惋惜、依依不捨地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簡瑀上了樓梯、走上四樓之後右拐,最後他停在一間上頭標明了「三零六」的教室,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拉開三零六教室的門,裡面的正嬉鬧著的學生看見他後霎時安靜下來,簡瑀目光凌厲的掃過每個人,還沒開口,一道慵懶中帶著些微笑意的中高男音從他的後方傳入耳中。

  「喔,這不是簡大帥哥嗎?怎麼,光臨本班有何貴事?」

  說話的少年有著高挺身材以及一頭金褐色、被隨意紮成馬尾的中長髮絲,那張比簡瑀更為精緻美型、還帶點稚氣的臉蛋上滿是戲謔笑意,特別的是,少年有一雙少見的碧綠色眼瞳,清澄透亮的好似玻璃珠子般特別美麗。

  這麼漂亮的一雙眼睛,在看著簡瑀的時候卻宛若要噴火似的,充滿不知如何形容的炙熱、幾縷不甚明顯的怨恨,更多的,是潛藏在火光之下,既複雜又灰暗的情感。

  簡瑀無懼地迎向少年像是會吞噬自己的渴求眼光,他面無表情、語氣平靜地進入正題:「歐陽啻,你之前答應過我的那些話都還算數嗎?」

  「當然算數,我歐陽啻說到做到,特別是答應過你的事情。」被稱為歐陽啻的褐髮少年雙手懷胸,碧綠眼眸微微瞇起,問:「你打算要我幫你做什麼?」

  簡瑀看著歐陽啻,他的表情十分堅決,但眉宇間的憂鬱越發凝重。

  「送我離開這裡。」簡瑀一字一句的說,語氣中帶著只有歐陽啻才聽得出來的痛苦:「去哪裡都行……只要離開這裡,離開他。」
微憂 (一)
  陽光燦爛、微風吹拂,十分舒適的天氣總令人特別神清氣爽,位於郊區,那棟有著鵝黃色屋頂、雪白外牆的木屋今日一反往常的寧靜,從早晨開始便陸陸續續有人進進出出,加上不時傳出的笑聲,更增添了幾縷以往未曾有過的熱鬧氣息。

  今天,是簡瑀的十九歲生日會,也是他收到通知書、確定能夠進入附近高中就讀的慶祝大會,來參與盛會的人大部分都是簡瑀平日進行治療的診所醫生以及內部員工,再加上一直與兩人保持聯繫的楊哲銘,算一算大約十來人左右,這數量已經比林雪柏預期的多很多了。

  眾人談笑之間,在廚房忙活的林雪柏跟楊哲銘──不知為何楊哲銘特別喜歡在林雪柏做飯時幫忙打下手──把做好的食物跟餐具全部端到餐廳裡擺好後,楊哲銘非常主動走到客廳,開始招呼起其他客人入席,而林雪柏擦了擦手、脫掉圍裙,往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的腳步在那扇熟悉的門前停下,伸手敲了幾下,說:「小瑀,大家都已經到了,快出來吧。」

  「好,我知道了。」

  爽朗的男子聲音從門板另一邊傳出,下一秒,門打開了,笑容滿面的簡瑀走出房間,僅僅三年,他的變化之大讓人訝異。

  十九歲的他已經褪去了三年前的稚氣,原本就清秀的面孔越發成熟帥氣,那剛被救出來時因為營養缺乏而非常虛弱的身體,在林雪柏每天的細心調養以及適時帶領簡瑀到外頭去運動的狀況下,不僅長了肉甚至還非常結實,本來矮小的身材更是突飛猛進,從一米六的拉拔到一米八,身高已經超越林雪柏了。

  現在的簡瑀又高大又帥氣,雖然他自己是不太甘心,不過這的確得歸功於他完全遺傳到父親那方的優良基因。

  「雪柏哥,我們走吧。」英俊臉上掛著大咧咧的笑容,簡瑀動作親暱勾住林雪柏的手臂,一邊走一邊問:「今天總共來了多少人?醫生叔叔跟護士姊姊們都來了嗎?」

  「嗯,醫生跟護士小姐們都到了,還有哲銘也來了。」林雪柏說著,不意外的看見簡瑀聽見那個名字後充滿戒備的神情,他伸手敲了簡瑀的頭一下,說:「拿出你的禮貌,他畢竟算是你的長輩,記得注意你的表情,知道嗎?」

  「唉呦,我知道啦,雪柏哥打人越來越痛了。」摸摸自己被敲的地方,簡瑀神色有些哀怨的看著身邊的人。

  住在一起的這三年,隨著簡瑀的心智與年紀日漸成長,林雪柏對他的態度也有些微妙改變,當然他依舊對簡瑀非常好,對簡瑀來說,林雪柏似乎真的越來越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在管教。

  最初是純粹的疼寵,現在則是威嚴與關愛雙管齊下,總之,雖然明白林雪柏是為了他好,不過簡瑀還是更喜歡以往被男人捧在手上細心呵護的感覺。

  察覺簡瑀的眼神,林雪柏直接裝作沒看見的把人帶到餐廳,已經就位的所有客人看到簡瑀出現,立刻站起來響起熱烈的掌聲,紛紛對他道賀生日快樂。

  簡瑀高興的說了好幾聲謝謝,唯獨看到楊哲銘的時候臉色沉了沉,不過在林雪柏凌厲的目光之下,還是勉強扯起一抹笑給他,然後壽星入座、眾人開始用餐。

  宴席中每個人都有說有笑,簡瑀的主治醫生口才原本就很好,妙語如珠的一連說了好幾個笑話,大夥兒幾乎都笑到眼淚流出來,心情很好的簡瑀也說了幾個他在網路上看到的故事,搞到後來變成說故事接力,沒辦法在五秒內接出後續的人要罰喝簡瑀做的神奇飲料。

  結果這樣幾輪下來,幾乎每個人都中獎了,連簡瑀自己也喝了兩、三次摻入醬油、和風醬等調味料的可怕果汁,唯一不受其害的只有林雪柏,因為沒有人敢動這個即使一臉平靜也能令人感到敬畏的男人。

  至於楊哲銘就非常可憐了,他來之前就跟林雪柏說過有事要商量,所以吃飽後兩人就先到書房裡相議大事,等他們說完話、出來一看,餐廳裡無論大小已經瘋成一片,楊哲銘還搞不懂怎麼才一會兒就慶生大會就變成整人大會,看到他一出現,簡瑀故意大聲起鬨找人把他拽來,強迫參與這歡樂的活動。

  整整鬧了四、五個小時,終於在接近晚上十點時散會,每個來訪的賓客把自己帶來的禮物交給簡瑀後,拖著精疲力盡的身體各自回家去,連精力充沛的簡瑀簡單洗了澡後也直接癱在床上睡了過去,連頭髮都沒吹乾。

  除了下午備餐之外,沒什麼累到的林雪柏收拾起像是大戰過後的餐廳,楊哲銘則幫忙整理客廳與廚房,兩人一邊聊天一邊清掃倒也不無聊。

  等林雪柏送走楊哲銘的時候,已是晚上十一點半,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鬆了一口氣,先到書房去把散在桌上的書都歸入櫃子中,再走到客廳關掉所有的電源後,最後才拖著腳步回房洗澡。

  過了二十分鐘,林雪柏穿著睡衣、頂著一頭濕髮從浴室走出來,怕使用吹風機會吵醒已經熟睡的簡瑀,他拿起放在一邊的毛巾簡單擦拭著頭髮,這時,看到床上抱著枕頭、睡容安穩的孩子,又想到下午那熱鬧的生日會,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弧。

  時間的流逝確實十分驚人,住進這間屋子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轉眼他和簡瑀都一起生活三年了,這段日子說長不長,說短卻絕對不短,今年簡瑀經過身心檢測後,得到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的判定結果,心智年紀也已成熟到等同於十七歲的高中生,這麼快速卻又穩定的成長速度讓簡瑀的主治醫師直呼不敢相信。

  要做到這種程度,其中的過程有多麼艱辛難受旁人不得而知,林雪柏卻從來沒有喊過一聲苦,對他來說,只要看到簡瑀越來越進步與得到成長,林雪柏就覺得十分的滿足與欣慰。

  醫院的身心檢測報告下來不久,在與簡瑀的主治醫師經過無數次討論,也嘗試讓簡瑀到普通學校的特殊班上過幾次課後,林雪柏決定要送他進入附近的公立高中就讀。

  他相當清楚,學校生活對於未來簡瑀進入社會時會有一定的實質幫助,而這孩子畢竟年紀跟國中生相差甚鉅,若是要從國中開始適應稍嫌過慢,讓簡瑀直接進入高中接觸學校生活算是比較恰當的。

  至於簡瑀能不能負荷高中生的課業,林雪柏並不擔心這點,簡瑀的腦筋好到讓所有人為之讚嘆,雖然不到天才的程度,但吸收知識的速度宛若海綿一般,不管教他什麼,簡瑀都會牢牢地記住並準確應用,他相信這個孩子在學科上絕對不會產生任何障礙。

  不過,就算身心判定跟醫生方面都過了關,林雪柏也不免會質疑起讓簡瑀進入高中念書的決定是否太草率,畢竟要在學校上課,代表一天至少會有八小時得待在學校,跟許多不認識的人一起過團體生活,之前到特殊班試讀只能算試試水溫,簡瑀能適應幾天,不代表過幾個月他也能成功融入一整個班級。

  再來,他擔心的是高中生跟國中生相同,都處於比較敏感的年紀,雖然簡瑀才十九歲,但畢竟與十六、七歲的孩子們還有兩、三歲的歲差,而且簡瑀的狀況與一般人不太相同,如果被人排斥或者霸凌了,也許會讓簡瑀好不容易壓制下來的恐慌症再次爆發。

  「唉,最近真的是老了嗎?總是擔心這些有的沒的。」腦袋中胡思亂想了一番,林雪柏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明明已經下定決心這樣做對簡瑀是有好處的,連簡瑀自己都很贊成這樣的做法,結果過沒幾天就開始後悔、猶豫,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他。

  算了,要想什麼都等睡醒再說吧。

  順手把擦頭髮用的毛巾往床頭櫃一擺,林雪柏真的覺得身體十分疲憊了,他關掉床頭燈,力道輕柔的掀開棉被、躺進被窩,一沾枕沒過五分鐘就發出規律呼吸聲,陷入深沉夢鄉。

  林雪柏不知道,在他睡著之後,旁邊的簡瑀慢慢睜開了眼睛,他看著躺在身邊的男人,一向燦亮的黑色眸子竟帶著許久未見的深沉鬱色,就這麼注視著林雪柏的睡顏一段很長的時間,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其實,簡瑀對於去學校讀書是很害怕的。

  對於自己不能每分每秒都跟林雪柏在一起,光想到就覺得心裡慌亂、無法鎮定,與其說是對即將接觸的陌生環境感到不安,更多的是怕自己不在家,最重要的這個人就會被別人搶走。

  簡瑀很明白是自己想多了,林雪柏對他的寵愛與照顧有多深刻,他是最有體認的,可是心底總是不由自主浮現恐懼與驚怕。

  他想,父親狠心拋棄他與母親的行為,隱隱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傷害,只是因為那時候的簡瑀還太小,所以他並不記得的很詳細,也沒有實質的感受。

  現在的簡瑀已經不是當時的那個孩子,若是再發生相同的事情……

  「不可以丟下我。」簡瑀低喃著,像是懇求的說:「我會乖乖去上學,不可以趁我不在的時候被別人搶走喔,不管是護士姊姊,還是……反正雪柏哥說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不能反悔。」

  林雪柏依然熟睡著,連手指都沒動過一次,簡瑀有些喪氣地瞪著沒有半點反應的林雪柏,在心裡抱怨男人一點都不知道他有多糾結,壓根不覺得半夜不睡覺反而進行自我掙扎的這件事情才有問題。

  最後,溫暖的被窩裡,他輕輕握住男人的手,熟悉的溫暖觸感透過指尖與掌心傳遍全身,簡瑀略顯浮躁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稍微移動了下位置,幾乎都要貼到林雪柏身上,這才安心的再次閉上眼睛。
微憂 (二)
  歡樂的生日會後,又過了幾天便是簡瑀開始上學的日子,林雪柏比平常提早一個半鐘頭起床,他先把簡瑀的制服拿出來放在床頭櫃,換了件衣服便到廚房做早點。

  半小時後,也頗習慣早起的簡瑀睜開眼睛,他動作徐緩的從被窩中爬出,坐在床邊發呆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到浴室去刷牙洗臉,經過一番沖洗,總算是完全醒神了。

  看了下牆上的時鐘顯示著現在是六點半,又看見床頭擺著的一套新制服,簡瑀知道這是林雪柏替他準備的,立刻攤開衣服更換起來。

  「早,睡醒了吧,已經可以吃早飯了,頭髮梳好就出來吧。」做完早餐的林雪柏本來打算親自叫簡瑀起床,看見他已經把制服穿上了,只交代了一句話又回到餐廳去。

  「好。」

  扣上最後一顆扣子,簡瑀站在穿衣鏡前打量著自己,穿著制服的他看上去跟平常不太一樣,不僅散發出濃厚的書卷氣息且十足精神,搭上他那張總是笑意盈盈的帥氣臉龐,輕易的就能給人溫和有禮的印象。

  「嗯,很好,其實我真的滿帥的嘛。」簡瑀自我誇耀了一陣,確定儀容打理方面沒問題之後,他拿起書包檢查課本與文具有無遺漏,要走出房門之前又調整了下自己的領子,再次檢查外表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這才放心的離開房間。

  他來到餐廳,一股香甜的食物氣味立刻竄入鼻中,林雪柏正好把新鮮現榨的果汁放到簡瑀的位置,抬眼望了簡瑀一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說:「樣子看起來還不錯,該帶的東西都檢查了?」

  「嘿嘿,我都看過了,沒有漏喔。」炫耀似的揚了揚書包,簡瑀拉開椅子坐在林雪柏旁邊,雙眼放光的看著眼前豐盛的早餐,樂呵呵的說:「好棒,有我喜歡的起司麵包跟濃湯!雪柏哥真好,我要開動囉。」

  「吃吧。」林雪柏揉了揉少年的頭,看簡瑀已經埋頭苦吃起來,他也開始食用起眼前的麵包。

  即使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兩人還是像平時的早晨一樣,食量不大的林雪柏簡略吃飽後,一手拿著咖啡、一手翻著桌上的報紙閱讀,而簡瑀在沒吃完桌上的食物之前通常都不會說半句話,溫馨靜謐的氣氛在這個小空間中瀰漫著,不管是誰都很享受這樣的早晨時光。

  終於,簡瑀吃飽了,他滿足的瞇了瞇眼,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一派慵懶,只差沒打個飽嗝,開心道:「我吃飽了,雪柏哥做的菜總是這麼好吃,一大早就能吃到美味的食物真幸福啊。」

  聽見簡瑀的話,林雪柏的表情沒有改變,但語氣中可以聽到一絲訝異:「你今天怎麼了?平常都不會這樣說話。」

  「唔……可能是因為要上學了,我太高興了吧?」簡瑀抓了抓頭,站起身轉了一圈,期待的問:「雪柏哥,你看我這樣穿起來怎樣?好看嗎?」

  「嗯?」林雪柏的視線從簡瑀的臉往下掃到他的腳,他點點頭,「這樣很好看,比我預期中的還像學生,只是成熟了一點,其他都不錯。」

  他這話倒是真的,雖說十九歲跟十六歲的長相有所差別,簡瑀恰巧是屬於外表較為早熟的類型,直到現在,林雪柏還是無法理解,為什麼三年前的清秀柔弱少年,會變成像這樣成熟英俊的男性,宛若他人。

  簡瑀聽到稱讚之後有些不好意思,自誇跟聽到別人褒獎是兩回事,尤其是從林雪柏口中說出來的話,每次都會讓簡瑀不自覺的心跳加快、雙頰發熱,他連忙用手搧了搧風,忽然想到的問:「對了,今天我放學是雪柏哥要來接我嗎?」

  「對,我會先接送你一陣子,之後依你的適應情況再考慮要不要讓你自行上下學。」林雪柏把最後一口咖啡喝完後站起身,開始收拾桌面上的空盤子,「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今天要早點到校,還得先帶你去校長室跟教務處拜訪一下學校的人。」

  「喔,好。」簡瑀也開始收拾起眼前的餐具,拿到廚房後放到水槽中,他習慣性地打開水龍頭要清洗,卻被林雪柏阻止,說是怕他的制服沾濕了,讓他在外面坐著等就好,所以簡瑀乖乖地回到客廳,打開電視、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轉啊轉的。

  把廚房整理乾淨後,林雪柏先回到房間,打算更換比較正式的衣服。

  雖然不是要去見業務往來的客戶,不過畢竟是簡瑀未來的老師們,他也不能輕易失了禮節,於是當初在大企業上班時留下的西裝就派上用場了。

  當林雪柏從房裡走出來的時候,簡瑀看呆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盯著林雪柏不放,就只是單純的沒辦法把視線從男人的身上移開。

  其實就是一套西裝而已,只是林雪柏的身材正屬於非常適合穿西裝的類型。

  純白色襯衫搭上墨藍色領帶,加上成套的深灰色西裝外套與西裝褲,使得他看起來越發穩重及成熟幹練,那雙平靜中帶著些許精明的黑眸,在經過這幾年的洗鍊後更顯得深不可測。

  特別是林雪柏有持續鍛鍊身體的習慣,即使年近四十,他的身材始終沒有走樣,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特別貼合,完全襯托出他看似纖瘦、實則結實精壯的體格,整體看來,林雪柏本身長相雖不是令人一眼驚豔的模樣,在衣服的搭配之下卻極富令人移不開眼的特殊魅力。

  簡瑀不是第一次看林雪柏穿得這麼正式,可那也是兩年前的事情了,自從兩個人開始共同生活後,因為工作性質產生變化不用到外頭奔波,林雪柏一向都穿得簡單輕便,他對林雪柏穿西裝的印象也幾乎模糊不清,沒想到久違一見,居然會是這麼吸引人的樣子。

  突然,他強烈的不希望林雪柏穿這樣子出門。

  非常、非常地不希望。

  「小瑀,還站著做什麼?時間到了,我們該走了。」

  林雪柏並不知道簡瑀為什麼忽然走神來,他拿了車鑰匙後轉頭叫了簡瑀一聲,正沉浸在自己思考世界中的人壓根沒注意到。

  看簡瑀一副失神的樣子,林雪柏乾脆伸手牽住發呆的人,一手替他拿書包一手拉著他往外頭走,然後把人塞入轎車前座,繫好安全帶後關上門,自己則坐到駕駛座上,發動、踩油門,轎車呼嘯而去。

  一路上簡瑀都非常安靜,林雪柏開車之餘還是分心注意他的狀況,不過林雪柏左思右想,還是不懂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只當他和以前一樣是因為即將進入完全陌生的環境,過度緊張導致精神無法專注。

  十五分鐘後,在學校附近找個地方停好車子,林雪柏跟簡瑀下了車,這時簡瑀終於從深沉思考中回復正常,他看了看四周,兩個人來的還有些早,這時路上學生並沒有很多,不過他還是有些莫名的精神緊繃起來,心底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他真的能夠順利地在這裡度過學校生活嗎?他能夠交到朋友嗎?會不會被人家覺得他是個奇怪的人呢?他能不能跟上學校老師教的進度呢?腦袋滿滿的疑惑與擔心,簡瑀下意識的轉頭、以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林雪柏。

  簡瑀的心慌跟不安男人確切感受到了,林雪柏在那張英俊臉蛋上捏了一下表示鼓勵,語氣淡然道:「走吧,沒事的。」

  「雪柏哥老把我當小孩子看。」簡瑀有些抱怨的說,但心裡的負面情緒隨著林雪柏這一捏居然就給捏散不少,沒多久就笑嘻嘻的勾住林雪柏的手,兩個人一起走入學校。

  在學校的小型會客室裡見過了校長、教務主任、輔導主任與班導師,林雪柏簡略向師長們說明了一次簡瑀的狀況及醫生交代的注意事項,幾個人又商議了一陣,研討出適合簡瑀上學的特殊方案,從短短十幾分鐘的對談之中,林雪柏感受到學校對簡瑀的事情確實十分用心地去設想,這才放下懸著的心。

  林雪柏原來打算在教室外看著簡瑀上一堂課再離開,但合作的出版社臨時有急事打電話來找他過去幫忙,他先對班導師打了聲招呼後,拉著又開始惴惴不安的簡瑀到會客室外的走道說話。

  而知道林雪柏馬上就要離開的簡瑀愣了會兒,心裡似乎又被剛到學校時的惶然給佔據,情緒直接反應在表情上,俊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收起。

  「小瑀,今天我沒辦法陪你,你聽老師的話乖乖上課,下午我會來接你放學的。」見他一張俊臉沒了方才的笑容,知道簡瑀心裡一定不高興,林雪柏打定主意要立刻安撫他,也不管會不會有人看到,側過臉在簡瑀臉頰上親了下,語氣平靜堅定的說:「雪柏哥一定會準時到的,你要聽話,知道嗎?」

  自從簡瑀過了十八歲生日後,林雪柏即使要撫慰他的情緒也都只是擁抱,沒再像這樣親過簡瑀的臉,少年有些錯愕的摸摸自己的臉,漸漸漾起開朗愉悅的笑容,他用力的點頭,說:「好,我會聽老師的話,雪柏哥記得早點來喔,下課我會一直在校門口等你的。」

  「乖孩子。」又揉了下簡瑀的頭髮,林雪柏接到他班導師的示意,說:「時間差不多了,跟老師去班上吧,晚點見。」

  「好,雪柏哥再見。」

  依依不捨的跟林雪柏揮手道別,簡瑀跟在導師的後方往教室前進,他幾乎是一步一回頭、不停回望那個靜靜凝望自己的男人,林雪柏沉穩平和的眼神像是在跟自己說著「不要怕」、「沒有問題」,簡瑀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定心神,終於不再往後探看,眼神燦亮的看著前方,挺直背脊、態度堅決的跨出每一步。

  將簡瑀所有的變化都看在眼中,林雪柏明白這孩子又更成熟了一點,他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低聲道:「小瑀,加油。」

  我親愛的孩子,加油。
微憂 (三)
  從會客室走到教學大樓並沒花多少時間,很快的,簡瑀跟著班導師來到教室所在的樓層,雖然已經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當越來越接近教室,簡瑀的神情也越發緊張兮兮,他下意識抓住書包的側背帶,不停深呼吸緩和自己的情緒。

  簡瑀的班導師是一位長相清秀、非常年輕的女老師,她聽見了簡瑀有些急促的呼吸聲,轉身給了簡瑀一個溫和的笑容,說:「簡瑀同學,不用害怕,老師昨天已經先跟班上同學提過一些你的事情,基本上同學們都很樂意協助你進入狀況,所以不用太擔心喔。」

  「嗯。」

  簡瑀全身僵硬的點頭,抓著背帶的力道還是沒有絲毫減輕,但從女老師的笑容跟溫柔語氣中,簡瑀能清楚感受到她的善意,呼吸逐漸恢復平穩,臉上的表情也稍微放鬆了。

  終於,兩人來到了簡瑀未來幾年要在此學習課業的教室,他抬眼看了下牆面上的班級牌,牌上寫的是「一年七班」,與此同時,他可以清楚聽見門的另一邊正洋溢著屬於少年少女們無憂無慮的笑聲,被這股快樂感染情許,簡瑀的心情忽然整個好轉起來。

  「那我們進去吧。」班導師拍拍簡瑀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太緊張,她率先拉開教室門,領著簡瑀走進其中。

  踏進教室的一瞬間,那些簡瑀在外面聽見的笑鬧聲消失了,當他站到班導師指定的位置上後,取而代之的是學生們細微的抽氣聲,某些人竊竊私語著、一部分人低聲驚嘆著,唯一相同的,就是每個人都盯著簡瑀的臉直看,讓簡瑀不由自主地又開始全身僵硬,目光都不知道該往哪邊擺才好。

  他……長的很奇怪嗎?簡瑀下意識摸了自己的臉,立刻聽到台下有幾個女生笑著說「好可愛」,他受驚似的馬上把手縮回去,又是幾聲女孩兒嬌笑。

  「各位同學大家早安,今天老師要介紹一位新同學。」班導師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簡瑀的名字後,宣布道:「這位是簡瑀同學,昨天老師跟大家也提過了,雖然他的年紀比你們稍長,但學級上跟大家相同,請大家一定要跟他好好的相處,並且在課堂上也要好好的照顧他,知道嗎?」

  「好──」

  「嗯,那就請簡瑀同學自我介紹吧。」班導師笑了笑,對簡瑀說:「簡單的說幾件自己的事情就好,來吧。」

  簡瑀點點頭表示知道,他深吸了一口氣,挺直背脊、臉上帶著微笑的看著全班同學,他腦中想著林雪柏昨天晚上教他的話,語氣溫和有禮的說:「各位同學大家好,我的名字是簡瑀,今年已經十九歲了,之前因為生病的關係在家裡休養了好一陣子,希望以後請大家多多指教,謝謝。」

  話聲一落,立刻響起如雷掌聲,還有人吹口哨表示歡迎,簡瑀心理的壓力頓時像被風吹走似的,身體整個都輕鬆起來,臉上笑容忍不住的漾開,馬上又有女生興奮的說他很帥,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不僅是臉頰、連耳根子都紅了。

  簡單的自我介紹與歡迎儀式結束,班導師讓簡瑀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這是考量到簡瑀並不適合被人包圍住,擔心他產生被拘束的錯覺進而不適應,剛好簡瑀的身高在這班上也算是後段族群,這個位置算是十分恰當。

  「好,那我們今天開始上課,大家把課本翻到第七十五頁……」

  今日第一堂是班導師的國文課,簡瑀跟著大家一起打開課本,全神貫注的聽著講台上老師所說的一字一句,手也沒閒著,拼命抄錄黑板上所列出的重點,即便他沒有上過之前的課程,對喜歡學習的簡瑀而言,從後段開始銜接這些學科也並非難以辦到的事情。

  沒上到的部分只要老師抽時間替他補充一下,他回去之後再好好溫習一次就能立刻融會貫通,就算老師沒有辦法替他補習,家裡還有腦筋很好的林雪柏可以教他,簡瑀並不擔心自己會做不好。

  在專心聽講的狀態下,五十分鐘的一堂課一下就結束了,簡瑀本來打算要把課本從頭翻閱一次,周圍忽然被一團黑影給覆蓋住,他茫然地抬頭一看,赫然發現身邊走道已經被好幾個同學給佔據,著實讓他嚇了一跳,「呃,請問?」

  「幸會,新同學,我是這個班的班長,名字是林彥廷。」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孩推了下鏡框,表情非常認真的說:「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新同學,不知道新同學現在有沒有空?」

  簡瑀還沒開口,另外一個男孩推了一下班長的頭,沒好氣的說:「唉呦,阿廷你發什麼神經?講話文謅謅的你想嚇壞新人嗎?」

  「就是,你還是滾回你的古代,不要帶壞新同學。」在簡瑀右手邊站著的長髮女孩跟著鄙視自家班長後,轉頭看向簡瑀的瞬間臉上立刻堆滿笑容,「新同學你不要理他,這班長就老是把自己當古代人,我叫林家瑩,是這個班的學藝,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我。」

  「還有我,我是這班上的體育,叫陳威承,叫我小威就可以了。」一直站在簡瑀後方、有著小麥色健康肌膚且身材十分高大的男學生朝簡瑀爽朗一笑,語氣愉快地說:「簡瑀同學,你的身材真不錯,而且又高,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籃球隊啊?」

  簡瑀眨眨眼,完全的懵了。

  ===

  下午五點,代表放學的鐘聲響起,安靜的校園立馬鬧哄哄的,許多學生快速整理好文具與書本,開心的朝著學校大門飛奔而去,結束第三天學習的簡瑀慢慢收拾著桌面,想著今天一整日被一群熱心的同學帶著在學校繞來繞去的事情,雖然有點受驚,卻也覺得非常有意思,當然這也得多虧了這個班級上大部分的人都十分友善。

  簡瑀從來沒想過他會這麼快就喜歡一個地方,「那個時候」的事情雖然在自己心理的刻意掩埋之下記憶已不太清楚,但對他的影響依舊深遠,造就他的心緒敏感異常、無法對人輕易敞開心胸去深交。

  沒想到,僅僅不到七十二小時的期間內,他已經開始喜歡這個班、這個學校。

  他終於了解醫生曾經跟他說的──人,會不自覺的嚮往滿溢著「善意」的地方,一旦找到了那裡,沒有人可以拒絕、抵抗,張開雙手去接受是唯一的作法。

  原來,上學是這樣的啊……如果雪柏哥哥知道今天他在學校也過得很快樂,應該會為自己感到驕傲吧?對這幾天的表現還算滿意,簡瑀下意識地笑了出來。

  「簡瑀同學,你在笑什麼啊?」坐在簡瑀旁邊的斯文學生好奇地問。

  「啊,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今天很開心……吵到你了嗎?」完全沒發現自己發出笑聲的簡瑀雙頰微紅,臉上帶著歉意的說:「我常常會忘記自己在哪裡,想事情想得出神就笑了……請別見怪。」

  看他這樣子,斯文同學臉也跟著紅了起來,急忙地說:「沒有,沒有吵到我啦,只是覺得你好像很開心所以問一下,你不用這麼客氣啦。」

  「嗯,謝謝你。」把鉛筆盒塞入書包後揹起,簡瑀朝著男孩點了下頭,又是一個燦爛笑容,「我差不多該走了,有人來接我,不能讓他等太久,再見。」

  「再、再見。」

  斯文男孩看著簡瑀朝自己揮揮手、快步地走出教室,那股明顯的愉悅感輕易地染上了他的心,不自覺的也開心起來,不只是他,所有看到簡瑀踏著輕快腳步離開教室的同學相視一笑,特別是女孩子們更是激烈討論起簡瑀的行為舉止。

  這個新同學一來就引起全班的注目,最初是因為出色的外表,再來則是簡瑀的年紀跟經歷,當然,富有教養的談吐更是不在話下,不過,到最後真正收買他們的,是簡瑀清爽中帶點羞澀的笑容。

  明明就是很帥氣的臉,但簡瑀笑起來就讓人覺得十分可愛,連身為同性的男生都沒辦法抵抗這股魅力。

  只能說,外貌良好的人不管是露出甚麼表情都很適合,這就是上天不公平的地方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變成班上討論中心點的簡瑀走出學校,他站在門口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終於在前方不遠處看到了想找的人,簡瑀連忙跑上前、邊揮手邊喊著:「雪柏哥,我在這裡──」

  「嗯,看到了。」林雪柏倚靠著車身,看著剛剛奔跑過來的少年一副氣喘吁吁、滿身大汗的樣子,從口袋拿出手帕遞給簡瑀,說:「先擦乾,車上有冷氣。」

  「好。」

  簡瑀聽話地把自己的臉跟脖子都擦了一遍,林雪柏替他開了車門,等簡瑀上車繫好安全帶後才回到駕駛座發動汽車,油門一踩便往回家的路上行駛,林雪柏一邊開著車,也不忘詢問簡瑀狀況:「今天好嗎?有沒有不適應的地方?」

  「今天很好,上數學課很好玩、同學也都對我很好,雪柏哥我跟你說……」

  簡瑀開始回憶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說給林雪柏聽,全部都是他覺得有趣好玩的內容,簡瑀比手畫腳、很是激動的說著學校生活,一雙深邃黑眸像是放著光似的燦亮靈動。

  這個時候,林雪柏通常只會專注聆聽,不太插話,他想讓簡瑀學習說出心中的感受,不僅可以使林雪柏了解簡瑀的想法,也方便他判斷自己的作法對簡瑀生活上的幫助性高或低。

  看著三天的學校生活過去,簡瑀的反應比自己預想的還要良好,林雪柏總算真正的解除懸念,放心不少。

  一回到家,林雪柏就進廚房準備兩人的晚餐,簡瑀乖乖地拎著書包到書房寫作業,即使他有個聰明的腦袋,高中的作業程度跟他以前寫的國中測驗卷畢竟還是不同等級,如果遇到真的無法理解的題目,這時林雪柏以前高中時留下的課業筆記就派上用場了。

  優等生整理出來的筆記自是不同一般,句句精闢、條條重點,簡瑀很快地就從中找到自己想要的解答方式,一題一題的不停寫下去,等到林雪柏來喊他吃飯的時候,簡瑀已經把作業都寫完了。

  「我看看。」林雪柏拿過簡瑀的習作本,再從上鎖的書櫃中抽出解答本,開始逐條檢查──解答本他為了能在家裡教導簡瑀買下的,會鎖上是避免簡瑀私自拿取跟翻閱,確定一切答案都十分正確後,他便拉著簡瑀到餐廳準備吃晚餐。
微憂 (四)
  林雪柏做的料理一向豐盛兼具營養均衡,簡瑀本身更不是挑食的類型,不過看到餐桌上備好的晚餐,簡瑀忍不住驚呼一聲,眼睛睜的老大──烤牛排跟羊小排、青醬義大利麵、蔬菜沙拉、奶油濃湯、法國麵包……等等,像是開宴會時才能吃到的食物全部擺在眼前。

  簡瑀一雙眼睛加嘴巴幾乎撐成三個圓,他拉開椅子坐下,看了看那些都還冒著熱氣與香味的菜餚,再轉頭看向林雪柏,表情愣呼呼的問:「雪柏哥,今天有什麼好事嗎?怎麼會做這麼、這麼、這麼多好吃的東西啊?」

  「嗯,是好事。」

  男人微微笑開,一向平板冷硬的神色瞬間柔化,替平凡無奇面容增添說不出的耀眼魅力,林雪柏伸手捏了下簡瑀的臉頰,語調溫和的說:「你的進步讓我很高興,我沒想過你能夠這麼快的就適應學校生活,小瑀很努力喔。」

  短短三天,林雪柏就能感受到簡瑀心靈產生變化,可能是因為體悟到自己年紀比班上其他人還長,感情上受到良性刺激,整個人變的成熟不少,看著孩子如此認真的投入一個環境努力學習,並得到了好結果,林雪柏欣慰之餘也感到非常驕傲。

  「其實,這都是因為老師跟同學們對我都很好,我才可以這麼快的習慣學校生活,況且……」簡瑀搖搖頭,黑眸滿是認真的看著林雪柏,道:「如果不是雪柏哥幫我選了這間學校、這個班級,我肯定沒有辦法像這樣子上下學,我對雪柏哥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

  三年的心理復建非常辛苦,不僅僅是簡瑀自身感到疲累,每天都陪著他一起上課、看醫生,還替他安排生活大小事情,有時候還得承受簡瑀陰鬱情緒的林雪柏肯定是更加勞累,但即使在面對這樣不穩定的他,簡瑀也從未看過林雪柏有產生任何的不耐與怒氣,林雪柏給予簡瑀的永遠是平穩沉靜的表情,以及彷若無止盡的溫柔包容。

  他們明明沒有血緣關係,林雪柏卻能真正用心疼愛他、教育他,簡瑀不知道該怎麼樣回報林雪柏對他的心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照著林雪柏給他的安排去努力、實踐,讓男人可以因為他的表現而開心。

  很多事情不需要用言語敘說就能了解彼此的心意,擁有絕佳默契的兩人相識一笑,開始享用起林雪柏特意準備的豐盛晚餐,一邊聊天一邊吃飯,話題天南地北的十分有趣,度過愉快的晚餐時間。

  一個小時之後,吃飽的簡瑀跟林雪柏一起把餐廳與廚房都收拾乾淨,作業已經完成的簡瑀待在客廳看電視,林雪柏則是走到書房之內,開始進行今天預定的翻譯進度。

  林雪柏戴上眼鏡,厚重字典攤開放在左手邊,數十張的原稿散在右手邊,他雙手指尖飛也似的在鍵盤上輕點,大概五到十分鐘就能順利完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翻譯稿,他專心致志的工作著,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忽地,耳裡隱約聽見外面傳來低沉雷鳴,他眉頭緊蹙、看向窗戶,漆黑天空布滿陰沉烏雲,層疊之中光芒些許閃爍,看來像是要打雷閃電的模樣。

  糟糕!怎麼會突然變天!

  林雪柏臉色頓變,連忙把完成的檔案存起、關上電腦,還來不及起身到客廳去找簡瑀,「轟隆」一聲破天巨響,刺目亮光從窗外透入屋內,電光近得像是打在院子裡一般,下一秒,整間屋子的光盡數暗去。

  「啊啊啊──」

  「小瑀!」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從客廳傳遍整個屋子,男人心下一驚,熟練地從書房櫃子裡拿出手電筒打開,利用不甚強烈的黃色光芒照路,急急忙忙地跑到客廳。

  沙發上,簡瑀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的身體蜷成一團、不停的發顫,英俊臉蛋血色盡褪,黑眸也微微張大、眼神渙散沒有焦距,像是呼吸不到空氣一般激烈喘息,從背部跟臉部滲出的冷汗也浸濕了簡瑀的衣服。

  他嘴巴一張一闔、喃喃低語不停,仔細一聽,竟是說著「媽媽不要過來」這句話,每說一次,簡瑀的手就更用力地抓緊自己的手臂,指甲幾乎要陷入肉裡。

  林雪柏立刻放下手電筒,用力扯開簡瑀自虐的手,此時,簡瑀像是受到驚嚇似的開始用力掙扎,男人臉色一沉,強迫的把人壓入自己懷裡。

  他無視簡瑀猛力敲打自己的舉動,開始拍撫簡瑀早已濕透的背部,低沉嗓音像是吟唱咒語一般柔和有規律:「沒事,雪柏哥哥在這裡,這裡沒有媽媽,沒有任何會傷害小瑀的人,你現在正在雪柏哥哥的懷抱裡,是小瑀最喜歡、最安全的地方,小瑀好乖,不要害怕也不要哭。」

  「不要……不要……媽媽不要過來…我有聽話、有聽話…」簡瑀的抗拒慢慢地減輕,揮舞著的雙手也漸漸放下,改為扯住林雪柏的衣服,嗚咽的說:「真的沒有媽媽嗎……只有雪柏哥哥嗎……」

  「沒有媽媽,只有雪柏哥哥。」林雪柏更抱緊了簡瑀,語氣堅定的說:「小瑀現在有雪柏哥哥的保護,不會有人傷害你的,絕對不會。」

  簡瑀像是把林雪柏的話聽進去了,他點點頭,忽然全身癱軟在男人懷裡,原本恍惚的神智漸漸清醒,散渙的眼神也回復了清亮,男人依然抱著他,大掌持續不停拍著簡瑀的背部,細心撫慰。

  過了好一會兒,簡瑀動作緩慢的從林雪柏懷中爬起,他胡亂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狼狽的臉,無奈又抱歉的說:「……對不起,雪柏哥,我還是沒辦法……只要一打雷一停電……唉。」

  將近十年的凌虐不可能完全沒有後遺症,即使簡瑀的個性被林雪柏培養的算是陽光開朗,他自己本身的思考也完全偏向正面,但經歷如此深刻入骨的巨大傷害,只要碰到關鍵的人、事、物、地點以及環境變化,簡瑀的恐慌症隨時會爆發出來。

  比如今天如此的惡劣天氣,加上停電造成黑暗的環境,在完全沒有一點光亮的狀態下,簡瑀心理深藏的恐怖回憶便會清晰浮現眼前,陳青月猙獰的模樣像是夢魘一般,緊緊追在簡瑀身後,令他無法喘息。

  「沒關係,醫生也說過這不可能完全根治,只能減輕症狀。」林雪柏絲毫不在意,他拍了拍簡瑀的肩膀,拿起手電筒照了下牆上時鐘,說:「九點多,差不多該洗澡了,還好剛剛熱水器有先開,不過我想熱水可能會比較不夠,今天就一起洗吧。」

  「一、一起洗?」聽到林雪柏這個建議,簡瑀微愣了下,神色不知怎地有些複雜,「雪柏哥,你、你確定嗎?這樣不會不方便嗎?」

  簡瑀跟林雪柏已經很久沒有一起進浴室了,從某天之後,他忽然說不想再跟林雪柏一起洗澡,當時還讓林雪柏有些訝異,不過想了想,簡瑀也長大了,可能是覺得兩個大男人一起洗澡太擠又很怪異,也就沒有再多問,隨簡瑀的意思。

  至於箇中原由,只有簡瑀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也沒有打算把這個可算的上是「困擾」的事情告訴林雪柏。

  這下,可怎麼辦才好呢?

  「有什麼不方便的?一起洗比較省水,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擠的話,我就在外面廁所那裡等你就好,你才剛發作過,身體還不是很有力氣吧?我照看著你也比較放心。」

  絲毫未覺簡瑀的內心掙扎,林雪柏一邊攙起脫力的少年,一手拿起手電筒照著前方,步伐緩慢的朝寢室附屬的浴室走去。

  房間的浴室採取乾濕分離模式,利用一片玻璃隔出了蓮蓬頭加大型浴缸的浴間及廁所,好不容易半摸黑到了浴室,男人先把手電筒放在架子上避免弄濕,再將窗戶給打開一些縫隙,讓外頭路燈的光亮能夠進入浴室,順手放了熱水、打理洗漱用具。

  所有的物品都準備好了,林雪柏側身讓簡瑀進入玻璃淋浴間,說:「你明天要上課,先讓你進去沖,這樣洗完就能直接睡了,我先在外面等你。」

  「呃,雪柏哥,我洗的動作比較慢,我怕你等太久,而且你應該也累了,反正空間很大,乾脆你也進來吧,我們就不要用輪流的。」簡瑀仔細想了下,最後決定想辦法無視自己心裡的糾葛,他怕林雪等的太累,今天林雪柏已經為了他忙活整整一晚上,怎麼樣也得讓男人早點休息。

  「嗯,這樣也好。」林雪柏確實覺得疲倦,剛剛制止激烈掙扎的簡瑀花了他非常多精力,身上有些被簡瑀打到的地方開始隱隱作痛,他推開玻璃門走入淋浴間,動作利索的開始脫衣。

  一邊的簡瑀背對著男人,也開始將身上的髒衣服給脫掉,不過動作明顯的有些僵硬與笨拙,聽見後方傳來嘩啦水聲,心頭竟莫名的緊張起來,腦袋開始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聽到水聲,代表雪柏哥已經脫了衣服在沖水,脫了衣服……

  啊啊,他不可以想啊!要是想下去可能會引起不該發生的事情,簡瑀,你要冷靜啊!少年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跳依然跳得十分快速,搞得他有點心神不寧。

  「小瑀,站在那邊做什麼?不冷嗎?」林雪柏沖了熱水暖暖身子,看簡瑀脫了上半身的衣服、背對著自己站在門邊,疑惑地叫了他一聲:「我窗戶開著,外頭還下著雨,難道你都沒感覺到風灌進來嗎?過來沖水這樣才不會冷到感冒,你還發什麼呆?」

  「啊,沒、沒有啦,剛剛只是忽然想到明天班上好像有什麼活動……」簡瑀乾笑幾聲,他加快動作脫掉衣服,深吸一口氣平定心情,硬著頭皮一轉身,映入眼中的,便是林雪柏那具白皙修長兼具結實精壯的身軀。
微憂 【五】
  即使不用特別細看,簡瑀也十分清楚男人的身材有多麼完美,但這次,他還是忍不住打量起林雪柏的身體。

  林雪柏站在浴缸內,神情一如以往淡漠平靜,微弱的橘黃燈光打在那副勻稱軀體上,襯得男人久未曬日的白皙肌膚隱約透著晶亮,先行淋過溫水的緣故,他全身已然溼透,濕潤髮尖凝聚成粒粒水珠,順著臉頰滑落至形狀優美的鎖骨上,又匯集成一縷細細水絲往下流洩,滑過林雪柏稱得上寬厚的胸膛、型態迷人的腰線、結實平坦的腹部。

  然後,隱沒在那片隱密的三角地帶。

  明明是晚上而且還停電,簡瑀發現自己居然能將這整個對他而言充滿誘惑的過程看得清清楚楚,他就像是著了魔似的目不轉睛、口乾舌燥,感覺身體深處隱約躁動了起來。

  「嗚……」

  忽地,一股熱氣猛然衝上鼻腔,簡瑀連忙偏過頭、隻手摀住自己的臉,他感到好像有某種溫熱液體從鼻子裡流出、沾染到自己的手上,腦子裡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林雪柏不知何時已經圍上了浴巾,快步走到他的旁邊。

  「我看看。」林雪柏拉開簡瑀的手,撲鼻而來的血腥味令他皺起眉頭,他立刻伸出手掐住簡瑀的鼻梁,並讓他的頭略為抬高,說:「你流鼻血了,最近有覺得鼻子很乾燥嗎?」

  「沒、沒有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

  簡瑀慌亂的搖頭,馬上被林雪柏制止住劇烈動作,他任由林雪柏將他拉到浴缸旁邊坐下,注意力完全被自己的鼻血給拉走,同時,那些因為看到男人身體而產生的思緒跟著煙消雲散。

  為什麼他會流鼻血?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簡瑀滿臉茫然,頭暈腦脹的感覺以及血的味道讓他難受不已。

  「晚上可能吃了比較上火的東西才會這樣,你維持這樣的姿勢別動,看血量沒有很多,等等應該就停了,不過血止住之前你沒辦法自己洗頭,我先幫你洗身體吧。」林雪柏再次走入浴缸,他拿起蓮蓬頭打開熱水,直接用自己的身體測試溫度確定適宜,輕輕地把熱水淋在簡瑀身上,拿起香皂開始替簡瑀抹身清洗。

  還在流鼻血的簡瑀只能維持著抬頭姿勢,乖乖坐著任由林雪柏處置,現在他唯一的念頭,只有趕快洗完澡趕快睡覺,結束這一場沒來由的磨難。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兩人終於從浴室裡出來,簡瑀的鼻血也總算止住,今日異常疲倦的林雪柏受不住睏意、先行上床,難得的比簡瑀更早陷入沉睡中,反倒是發病又失血的簡瑀精神奕奕,莫名其妙覺得心情浮躁,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他一個轉身,視線對上身邊男人難得一見的平穩睡臉。

  平常總是等簡瑀睡著後,林雪柏才會安心就寢,所以簡瑀沒什麼機會像這樣近距離觀察男人的睡容,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張白天時總是嚴謹木然、沒有多餘表情的平凡臉蛋,在完全放鬆之後是這麼樣的柔和、可愛。

  簡瑀凝望著林雪柏,心口的躁動慢慢平復,卻又浮起一絲讓他不太清楚要怎麼去敘說、熟悉且陌生的情緒。

  這般朦朦朧朧、似有若無的心情,是從什麼時候產生的呢?以前曾經纏著林雪柏要一起洗澡的他,曾幾何時,竟會覺得跟林雪柏「袒裎相見」這件事情很彆扭,甚至只看了一眼林雪柏的身體,心理就會產生奇妙、無法說明的感覺?

  他想,大概是從他成熟到足以意識「那一夜」的意義開始。

  所謂的「那一夜」,便是林雪柏用他那雙一直牽著簡瑀的溫暖大手,讓惶然不安的少年體會到何謂「情慾」的那個晚上。

  當時,簡瑀的神智尚處童蒙,並不明白在他身上產生了什麼變化,藉著林雪柏的手嘗到人生第一次歡愉後,雖說簡瑀依然懵懂的過著日子,但已在無意中把那晚上感受到的快樂舒服,深深收藏在心中最隱晦的角落。

  偶爾在午夜夢迴時,簡瑀會因想起零碎片段而驚醒,這時他便偷偷摸摸的躲到廁所去,學著林雪柏對他做的那樣自我撫慰,對簡瑀來說,自慰的行為也僅是單純解決生理慾望,並無包含任何異樣心思,就像林雪柏第一次帶領他時,也是全然的正直、毫無邪念。

  直到某一天,無意中看了與健康教育相關的書籍之後,簡瑀忽然懂了那些情事代表的意義,就在這瞬間,「那一夜」的所有過程就像是電影一般,畫面清晰的在他腦海中重演,一股猛烈的羞澀感湧上心頭,簡瑀第一個反應是慌慌張張的爬上床,用棉被蓋住自己的頭,一雙大眼轉啊轉的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富有技巧的碰觸、溫柔寵溺的深邃眼神,還有從下半身開始蔓延、侵占肉體與陳神經的熱度與刺激、彷彿要逼瘋自己的愉悅快感……一下子全部都回憶起來,塞滿簡瑀的腦袋,血氣方剛的身體馬上起了劇烈生理反應,忙不迭的衝入洗手間,像平常一樣處理掉下半身的堅硬脹痛。

  不一樣的是,以前總是一片空白的開始、一片空白的結束。

  這一次,簡瑀卻不由自主想著林雪柏的臉、模擬男人當初是如何使用靈巧手指撫慰他的火熱,達到前所未有的高潮。

  孟浪之後,簡瑀可說是被自己的心思給嚇得不輕,他沒想過僅靠著回憶林雪柏的表情以及溫柔體貼,身體居然會不由自主產生如此瘋狂的熱度跟反應。

  更糟糕的是,雖然已經解放了一次,簡瑀的心中卻狂喊著還不夠、還不夠,腦袋跟全身都覺得意猶未竟,叫囂著想要更多。

  花了好一段時間硬是把自己的詭異思緒給壓下,簡瑀隔天裝做一切正常的模樣,他黏著林雪柏說話、玩鬧,盡情享受男人給予的親情與疼寵,到了晚上,兩人用過餐後休息一會兒便準備入浴。

  就在這時,簡瑀才真正確定自己變得非常、非常奇怪。

  光是看著林雪柏的手一顆顆地解開衣服上扣子,他便忍不住心跳加速,當視線一接觸到男人從敞開衣領露出的些微肌膚,下一秒鐘,簡瑀馬上丟出了個肚子痛要上廁所的理由,從兩人寢室中的浴室落荒而逃,跑到客廳附設的洗手間,慌亂解決莫名熱硬起來的下半身。

  連續兩天起的特殊反應,心理上依然是青澀少年的簡瑀哪招架得住如此劇烈的身心變化,他氣喘吁吁地坐在馬桶上,雙眼無神望著天花板的電燈,莫名覺得對林雪柏懷有這種心思是種罪惡,隔天一早便主動提起以後要分開洗澡的要求。

  原本簡瑀也要求要獨自睡一個房間,不過林雪柏考量到他的心理療程還沒完全結束,身心評估也沒有完全通過,擔心他一個人睡半夜產生甚麼變化,到時候若是來不及注意,進而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那後果不是林雪柏可以承擔起的,商量之後還是決定繼續睡在同個房間。

  林雪柏似乎對少年的彆扭心態有所察覺,他調整了在家工作的時間,總是在簡瑀入睡之後才回到房間就寢,白天也更早起床更衣、煮飯,完全避開了可能讓簡瑀感到尷尬的接觸。

  結果不習慣的人反倒是提出想分房的簡瑀,在他覺得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某個角落卻隱隱有些難受,某種奇異的感情盤據心頭,簡瑀並沒有辦法形容他感受到的情緒,權當自己瑀林雪柏親近太久,一時適應不了分開的情形,過了幾天後,簡瑀漸漸的恢復平日模樣,那些糾結全被他拋諸腦後。

  或者是,刻意不去想。

  「……雪柏哥,你能教我嗎?」簡瑀闔上眼睛,他輕輕碰著林雪柏的手,極其小聲的低喃著:「這種特別的感覺,你一定懂吧?你是大人了,知道的事情絕對比我還多對吧?」

  簡瑀想問卻又不敢問,腦袋裡充滿像是打結毛線的雜亂念頭,他緊緊抓住林雪柏的手,整個人往林雪柏的身體靠過去,不安心情憑藉著男人的體溫緩緩平復,一會兒便昏昏沉沉的睡著。

  夢裡,是那個人的溫柔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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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簡瑀也到學校上了整整一個月的課,在班導師以及同學的大力協助之下,不僅跟同學們相處融洽、打成一片,成績也漸漸的趕上所有人,甚至名列前茅,總而言之,到目前為止他的學校生活十分順利,簡瑀頓時產生了可以平靜安穩的度過這幾年學校生活的信心。

  午休時間,簡瑀吃完林雪柏準備的飯盒後,拿出下午有預定小考的學科課本出來複習,他認真的翻閱書上用螢光筆畫下的重點,也不忘拿出林雪柏的筆記輔助記憶。

  正專注在書本上,他的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簡瑀抬頭,發現是坐在他旁邊的男孩,他沒有開口,直接用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對方。

  「簡瑀大哥,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你用功。」鄰座的眼鏡男孩攤手,表情無奈的說:「剛剛有人來我們班傳口信,說有『特別人物』要找你,讓你到學校後方小花園去看看,我問過對象是誰,那個人說是二年級的歐陽學姊,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歐陽?」微微一愣,簡瑀努力想了一會兒,確定自己對這個姓氏沒有任何印象,問:「我不記得我認識,請問她是哪位?」

  這下換眼鏡男呆了,他指著一臉茫然的簡瑀、巍顫顫的說:「你、你居然不知道歐陽學姊?簡瑀大哥剛來的時候我明明就有跟你提過!就是那個歐陽家兄妹中的妹妹啊!」

  難為情的搔了搔頭,簡瑀俊臉露出不好意思的羞澀微笑,說:「呃,抱歉,因為我沒有直接接觸對方,只有聽過名字的話我記不得,所以,你說歐陽學姊找我有什麼事情?」

  「唉呀,我怎麼會知道,歐陽學姐又沒跟我說,反正你就去看看吧,不管她是要找你做什麼,總之先過去就對了。」眼鏡男無力翻了翻白眼,他抓住簡瑀的手臂把人拉起,推了下簡瑀的背部,正經的說:「大美人恭候你這帥哥,你可別讓她等太久,若是讓美人情緒不佳,到時候倒楣的可能是我們整個班級,為了班上的和諧安祥著想,你就慷慨就義吧。」

  依然沒搞清楚眼鏡男孩那句『為了班上的和諧安祥著想』是何意義,但男孩誠摯的表情讓簡瑀妥協了,他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便往「歐陽學姊」指定的地點而行。

  反正,只是見個面,總不至於鬧出什麼風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