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之魘
作者:樂逍遙
番外
番外 再見
夜絕對沒有想到,有一天還能看到那個人。

當華爾茲被大水吞沒,他親眼看著那個人被海水覆蓋再不見影,心如絞痛,令他一度無法呼吸。他真的很恨紫鳶,恨他到最後一刻還騙他。明明說好要一起的,明明說好不再放手的,但結果呢?他最後還是把他推走,獨留他一人活在世上,自己卻實現了長久以來的夢。他死了,自己卻還活著,這當真是最殘酷得處罰。

胸口的傷幾乎讓他瀕死,本來他也想一死了之,也想像虎澈那樣,用昏迷來逃避現實,只有這樣他才能如願的見到他。但是紫鳶死前的話語卻不斷在他腦海中打轉,讓他僅昏迷了幾天就醒過來,強迫自己振作,為了紫鳶那句:活下去!

是阿,他活下來了,如紫鳶所願的活著。但是,沒有他的日子,再擁有兩人回憶的K待著,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K,是他和紫鳶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更是紫鳶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地方,每一個角落都有他的痕跡,但是他卻找不到一張跟紫鳶有關的照片,就好像他從不存在一樣,除了房間和這座龐大的K證明過他的存在,再無其他。

他接管了紫鳶留給他的K,和鳳,坤靖平均得到紫鳶留下的財富,但他們卻得到的十分痛苦。這無一不是再告訴他們,紫鳶已經不再的事實。

這痛苦的現實。

對紫鳶的突然離開,K有許多人無法接受,尤其是那些從小開始再K生活的孤兒還有廚房大叔。廚房大叔基本上是一直看著紫鳶的,從年輕到老沒有一次不看著他。每天給他做好吃的料理,每天如他所願照顧這些孤兒,如果沒有紫鳶,也沒有現在的他們。

夜從小跟再紫鳶身邊,大家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又曾是榜上傳奇,對他接管K一事,大家都是認同的,只有這樣才是對K最好的選擇,如果交給夜和坤靖以外的人他們還不服呢。

夜接管K以後並沒有荒廢掉殺手的本質,只是K原本就有一部分是百貨公司,這五十多年來規模也是越來越大,因此夜把重心大多放在百貨公司的部分,殺手接單的部分則開始少了。不知是否是因為傳奇榜單的消失,殺手的數量似乎又回到五十幾年前的模樣,少了許多,委託單也少了,但再K仍是疊的跟山高,不過只有一座。

百貨公司的文件卻堆了兩座山不只,幾乎是步上紫鳶的後塵,本來夜的房間是乾淨整潔地板擦的雪亮,而如今這乾淨異常的地板也被滿堆的文件淹沒了,幾乎沒地方可以走路,連床鋪都被占領一半。

本來就逐漸再減少睡眠的夜見狀,索性不躺床睡覺,直接把房門打開席地而坐,盤腿坐在地上辦公,真的困了就直接躺著睡。為此,坤靖已經不只一次看到夜橫再自己房門前睡覺的樣子了,就連虎澈他們來都看過幾次。身上蓋著文件,臉上也蓋著文件,要不是他的胸膛還再起伏,幾乎都要以為他疲勞過度睡死了。

寬敞的房間只剩下夜一個人,幾乎和紫鳶以前自己生活的方式一樣,每天活再工作裡,三餐不按時吃,絕對不會多一餐,只會少一餐,在加上喝酒,擔心他會把胃搞壞掉,早就是這裡的老顧客的佐千戶就受虎澈的拜託三不五時帶食物過來,順便把洺也扛過來,盯著夜吃飯的同時自己也跟著吃。

佐千戶是紫鳶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夜又是紫鳶最重要的人,他自然願意過來幫忙。畢竟紫鳶生前的最後遺願就是希望他活著,如果他活著卻像死了,相信紫鳶也不會高興。

夜默默的看著一切,雖然按時把佐千戶送過來的食物吃了,但只要他一沒來,很快又恢復原狀,結果不過半年時間,夜就開始鬧胃痛了。

還記得虎澈千里迢迢趕到醫院時的黑臉,那種恐怖模樣讓人退避三舍,就連一向好色成性的佐千戶一看到他這副模樣,居然難得的不去調戲護士小姐,反而乖乖的把洺帶再身邊,當起了稱職的年輕阿公。

然而夜這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欠揍模樣最後還是讓虎澈暴怒,居然讓他連續三個月親自帶食物照三餐逼他吃,看的夜終於乖了一陣子,但也只維持他來的這幾個月。

總之夜這一年過的可以說是不成人形,飯沒吃多少卻每天沉浸在工作上,睡眠嚴重不足,沒幾下子人就受了不少,連他一向最重視的皮膚也差了些。但夜好似不在乎,他又有什麼可在乎的。他在意的人已經不再,這些美麗留著又有何用,那個人也看不到了。

本來夜以為自己會這樣活一輩子,表面振作了,內心卻依然沉重。夜知道自己是走不出來了,除非時間逆轉,那個人再一次回到他身邊,否則這永遠都是不可能的事。

但夜做夢都沒想到,這天,真的來了。

不是沒想過這個畫面,實際上,夜不只想過幾百種流雲再次出現的可能,也曾經幻想過如果紫鳶還再的畫面,但這終歸只是夢,夜再蠢也知道這是不可能實現的。紫鳶已死,流雲已經失蹤,失去傳奇制約他根本不可能找到流雲。

但事情就是來的這麼剛好,夜怎麼也沒想到會再阿黑和青青結婚這天看到失蹤一年多的流雲。

流雲的出現不是他想像的那些,實際上他出現的十分突然,也十分低調,竟讓周遭人完全看不到他,在夜意識到這點後立刻拔腿追上離去的流雲。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追著他跑,莫名的直覺迫使他行動,他甚至不知道流雲為什麼會再一次出現。

像瘋子一樣不停的追逐,穿越車陣,跑得自己滿身大汗,總在以為自己要追上他時又被拉開距離。夜想不透流雲要做什麼,只能盲目的追逐他的影子,直到追到廣場失去他的蹤影為止。

喘著氣四處尋者流雲的蹤影,夜只想著要找到流雲,卻沒想到竟會讓他看到這輩子已經看不到的身影。

當他看到那個年約十一,頭髮烏黑,雖然比記憶中瘦小許多,矮小許多,但那張臉卻是連作夢也會夢到的臉龐。

那一瞬間,夜幾乎不會呼吸了。

他幻想過幾百種紫鳶如果還在世上,他們相遇的景象,卻沒有想過是這樣的,更沒想到會這麼突然。

那一刻,夜想要放聲痛哭,把積壓再心裡一年多的悲痛一口氣全部發洩出來。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比想像中的還要渴望著這個人的活著。他想要把他擁入懷中,想要親吻他,想要跟他道歉,也想要罵他,但他最希望的,是這人可以留在他身邊,一輩子都不要再離開。

想起追到廣場後就沒看過流雲,夜這時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為何旁人看不到他,自己卻看的到。原來,流雲是故意把他引過來的,因為他知道這裡有他想見的人,才刻意為之。

想到這裡夜不禁笑了,再心裡深深的對流雲的舉動由衷感激,夜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知道,這一次絕不能再放手。

夜想要和他相認,兩人甚至面對面了,夜的心臟緊張鼓動著,緊張少年的反應。然而少年卻好像不認得他了,僅是掃過一眼便拔腿就跑,往反方向跑走。

夜愣了下,一種可能失去的恐懼充斥全身,讓他想也不想的拔腿就追。

不知道自己經過哪些地方,撞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夜只知道他必須不斷加快腳步才能追到那個人。細細想來,從小開始他便不斷追逐著那個人的影子,長大了依舊追逐著他,追逐他的影子,追逐他的聲音。

其實他早就愛上紫鳶了,就在八歲那年在浴缸裡看到紫鳶的樣子時,眼裡,心裡,便早有他的存在。只是他太笨了,一直以為這種喜歡是對他的仰慕,殊不知這叫做動心。他太過懦弱,再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後一昧的選擇逃避,彼此傷害,直到最後,他們都沒得到彼此想要的答案。

還要再失去一次,還要再放手一次嗎?

這個答案,再夜追著少年來到一處小社區,在遍尋不得的煎熬和害怕失去的痛苦中,當他在公園裡再一次看到少年時,心裡已有了答案。

他不會再失去,因為這一次這人已經在他身邊。

他不會再放手,因為,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分開他們了。

眼眶模糊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夜捨不得眨眼,怕一眨眼了這人會消失,怕這一切只是他的幻象。

而那邊,不知道夜跟著自己來的少年雙手捧著買來的蔥抓餅,因為他的亂晃冷掉了。和他面對面的,比他年長些的青年一看蔥油餅冷掉了,立刻叫道:“怎麼冷掉了?你一定又到處亂晃沒按時回來,都冷掉了啦!”不是很用力的推了下少年,少年稍稍往後推了下,又抱著蔥油餅上前,似乎對他的不悅很不知所措。

青年看他那副傻呼呼的模樣就來氣,又推了一把少年,青年搶過他手裡的蔥油餅,拿出一塊塞到他手裡,剩下的他拿到另一邊,熟練的爬到樹上吃。少年沒抓好青年丟過來的蔥抓餅,居然掉到地上去,青年也看到了,他嘖了聲,見少年想撿,立刻道:“別撿了。掉到地上的東西也想吃,你真是個徹底的傻子,小心肚子痛!”

青年說話雖然狠毒,對他的舉動也不是很友善,但話語中隱藏的關心卻連夜都聽出來了。

這孩子是面惡心善啊。

看出這點的夜就站在旁邊看,也沒阻止兩人互動。

少年的肚子似乎很餓,他雙手摀著肚子渴望的看著地上的蔥抓餅,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敵不過肚子的飢餓,蹲下去撿起蔥抓餅拍拍,張開嘴巴就想吃。

青年在樹上全看到了,心想:這傢伙果然是個傻子。

他沒有動作,因為有一個人比他早行動。

在少年張大嘴巴要咬下去時,一隻白皙的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接著一隻手取走他手裡的蔥抓餅。少年愣了下,隨即就聽一人說:“髒了,吃了會肚子痛。”

少年抬頭,在逆光下,他清楚看到了一個有著一頭燦爛金髮的男人。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髮色,所以少年並不驚訝,但他那雙比天空還要湛藍的眼卻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雙眼,湛藍美麗,但眼底卻帶著他說不出的情緒。男人長的俊美,明明沒有太多的表情,少年卻覺得他的心在痛,看著自己也帶著幾分隱忍的激動。

緩緩眨眼,少年看著男人把他手裡的那一袋蔥油餅放入自己手中,聽他說:“這些給你。”

看著男人給他的蔥油餅,少年眨眨眼,抬頭看著男人手裡那髒掉的蔥抓餅,邊看邊吃。

夜看著離他如此近的少年,心裡激動得他必須死死忍耐才能勉強壓下痛哭的衝動。一年了,曾經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在也見不到這人,卻沒想過有一天會在這樣的情景下和他再一次見面。

眼前一片模糊,臉上涼涼的,夜過了好一會兒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而少年看著突然哭起來的夜顯然有些不知所措,拿著蔥油餅的手油膩膩的,為了給他擦眼淚而抹上他的臉。發現自己在夜的臉上留下油光,少年急忙收回手,看著自己油膩膩的手在看看夜臉上被他沾上去油光,急得直跳腳,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夜在他收回手前快他一步握住他的手,也不管他的滿手油膩,緊握著他貼著自己臉頰的手,張開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想要喊紫鳶,想要和他說話。

但他卻害怕。

害怕他的反應,害怕自己一出口就會忍不住痛哭。

但他看著看著,卻突然發現少年似乎有哪不對勁。見他似乎想說話卻急的說不出來,手足無措的,讓他不由一愣,立即脫口而出:

“紫鳶?”

夜這一喊倒是讓少年冷靜下來,他眨眨眼,歪頭,看得夜也跟著他歪頭,不明白他這是怎麼了。倒是樹上的青年一聽,開口:“你居然知道他的名字。哎,大哥你是誰啊?”間接幫少年回答了。

夜一聽到青年說眼前的人叫做紫鳶,頓時不管面子的哭了起來,嚇得少年又是一陣手忙腳亂。這一回夜再也忍不住的抱緊少年,當他清楚感受到手中的溫熱時,不禁開始痛哭失聲:

“紫鳶!紫鳶!”

還活著,這個人還活著,如他所希望的活了下來,但是,他是親眼看著紫鳶死去的,為甚麼………

忍不住抬頭四處尋找,當他在公園入口再次看到那抹紅色影子時,夜明白了,同時,更加感激,更加珍惜。

胡亂擦掉臉上的淚,夜放開紫鳶,笑著對他說:“紫鳶,我們回家吧,這一次,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嗎?”

害怕著他的回答,也知道自己太唐突,但夜仍是希望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

少年紫鳶看著夜,只覺得這個人陌生又熟悉,和以往看過的人感覺都不一樣。直覺告訴他,自己可以信任他,這個人也是除了青年以外,會不嫌他髒,甚至把他抱入懷中的人。

內心的直覺和詭異的信任讓紫鳶伸出了手,照著自己內心的渴望,握住了這人的手。在他看到這人臉上放的笑容時,紫鳶知道,自己做對了。

終於在一次握住他的手,夜心裡的激動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得清的,帶著喜悅,帶著珍惜,夜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麼事也絕不再放手。

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麼事也絕不再逃避。

這一次,他會清清楚楚地說:夜這輩子最愛的永遠只有一個人,那就是——

紫鳶。
番外 夢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我還能再見到他。”

坐在舒適的沙發上,夜突然如此道。

虎澈聞言抬頭,夜的目光放再正再辦公室和洺玩追逐遊戲的人,道:“我總以為還會再失去,結果也很明顯不是麼。從我有記憶開始便是繞著紫鳶生活的,我追逐他的人,他的影,即使到現在也沒有改變。小時候或許天真的以為我們一定不會分開,但長大後我卻明白了一個事實,即使我和紫鳶一起生活,即使他有我,仍是沒有放棄過死亡的念頭。”

“坦白說我很討厭他這一點。我恨他食言,也討厭他為何總抱持這樣的夢,難道跟我一起生活不好嗎?我總是這樣再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吶喊,但這麼多年了卻還是沒有答案,直到我終於了解他的過去。”

垂下眼,夜緩緩道:“當我從瑞秋那裡得知紫鳶不為人知的過去時,心裡的震撼絕非三言兩語就說的清楚。當我知道紫鳶承受過什麼後,我終於明白他為何如此執著在生死上,也明白了他的癲狂。也是阿,這要換做你我,早就瘋了吧。”

虎澈把水杯放下,聞言,兩手一攤,苦笑:“正解。”

夜見了忍不住一笑,接著收起笑容,突然道:“我幻想過幾百種如果紫鳶還活著,我們再次相遇會是什麼樣的景象,但我卻沒想到這些幻想有一天會成真,更沒想到我們的再一次相遇,竟和我幻想的每一個都不搭邊。”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是再做夢,但流雲的出現卻清清楚楚的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剛開始我不知道流雲為何會突然出現,但當我再次見到他時,我終於明白了。”抬頭看著和洺玩成一團的人,夜微微一笑,道:“如果是流雲,我相信他做的到,也只有他才能把他帶回我身邊。”

虎澈微微一笑,為夜終於可以這樣笑感到高興,但他卻微微嘆息:“但他卻不記得你了。”

轉眼看著正看著洺奮力搬玩具的少年紫鳶,虎澈緩緩道:“不只不記得你,也不記得我們。他變的年輕許多,年幼許多,就連心智也變得比原來的他更單純。但他的智力早不如從前,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這對你們到底是好還是壞。”

“他雖然不記得我,但我卻希望他永遠保持這樣。”垂下眼睫,夜說:“以前的他太過沉重,他無法嚐到喜悅的滋味,只有絕望的苦澀。如果癡傻的他可以保持永遠的快樂,那麼我希望他永遠不要變。只要他高興,不管他想要什麼,上刀山下油鍋我也一定會給他。”

“我相信你的決心,但你可不能再喝酒了。”虎澈笑著說。

“我知道。”夜同樣笑著說。

兩人笑著笑著,夜轉過頭看著再跟洺玩車子的紫鳶,道:“我由衷感謝上天願給我這得來不易的機會。”

回頭,夜對虎澈說:“為了洺,你也同樣珍惜。”

點點頭,虎澈彎腰把跑來他膝前,滿頭大汗的洺抱起來,拿過一塊收起來的乾毛巾給他擦擦頭上的汗,道:“他是佐伊留下的,最珍貴的財富,我如何不珍惜。”

夜笑了下,隨即把紫鳶叫來:“渴了吧,喝點水。”

紫鳶眨眨眼,就著他拿著的水杯,低頭喝了幾口水,然後抬頭對著夜就是笑。

看著他臉上和從前完全不同的笑容,夜百感交集,心裡總是想,如果他認識的紫鳶可以再快樂一點該有多好。看著他陷入深深的絕望無法自拔,對夜來說也是煎熬。就這樣吧,保持這樣就好,無憂無慮,沒有煩惱,沒有痛苦,就算他只剩下十歲小孩的智力也沒關係,只要保持他的喜悅和單純,這就夠了。

帶著紫鳶離開,兩人手牽著手走在街道上,夜看著眼前的景象,手心明顯的溫熱,無一不是再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其實每到午夜夢迴時,夜總會驚醒,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確認這人就再身邊,如此反覆的確認對他來說是必要的。他害怕,總害怕著這一切只是場夢境,這種害怕失去的恐懼無時無刻充斥再身體的每個角落,直到再次碰到這人的溫熱,他才能確定。

紫鳶,真的回來了。

“紫鳶。”

紫鳶抬頭,夜看著他一臉茫然的樣子,溫柔的笑了。

“紫鳶,我們去吃麻辣鍋吧。”

眨眨眼,紫鳶只想了一秒就用力點頭:“好!”

“呵呵……”夜忍不住笑出聲,俊美的臉上帶著這一年來從未有過的光彩,讓他一掃頹廢,整個人看上去煥然一新,也更加俊美,讓周遭經過的路人無論男女都看得臉紅心跳。

紫鳶的歸來和夜的振作讓不少人感到喜悅和放心,尤其是那些和紫鳶感情好的人,一看到他奇蹟似的歸來都忍不住眼眶泛淚,尤其是坤靖。一看到紫鳶竟然歸來了,坤靖一開始有嚇到,以為他詐屍,畢竟他的死是很多人親眼所見的,突然直挺挺的回來哪能不嚇人。但當他從夜那裡聽來一切過程後,坤靖就開始嚎啕大哭,抱著紫鳶不撤手,嚇的他又是驚恐又是不知所措的。

林麟笑看著坤靖和鳳緊黏著紫鳶,擦掉眼角滲出的淚,來到夜的旁邊,道:“真沒想到流雲竟然還留了這麼一手,真是讓我們又驚又喜。”

“是阿,我也沒想到流雲竟會這麼做。”微微一笑,夜說:“也只有流雲有這能力了。”

“但流雲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那傢伙雖然強大英俊,但可和溫柔體貼搭不上邊。林麟心裡想著。

夜眉宇間沒有變化,心裡卻想著同樣的一件事。

認識流雲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確實不像是會做這件事的人,那麼他到底為何會出手?不但親自現身引路,還讓紫鳶重回這世間,這想想確實不像是他的作風。

“哎,反正人回來就好,原因什麼的之後再慢慢探究吧。”林麟說著一拍夜的肩膀,道:“來聚餐怎麼樣?慶祝紫鳶回歸,讓大叔準備一桌好料,如何?”

“當然好啊!”夜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於是,想到就做的他們立刻掏出手機開始發簡訊給虎徹等人,再用老闆身分命令所有K的內部準成員包括廚房大叔,集體動員,為明天的聚餐做準備。

每個人收到簡訊都是二話不說的答應。廚房大叔和一群從小生活再K的人一看到簡訊都是激動不已,廚房大叔更是開始絞盡腦汁,開始計畫聚餐的佈置和料理,定要讓所有人盡興,為此還甚至跑到辦公室去狂問紫鳶現在的口味,畢竟他現在以前不同,口味多少也改變了。

紫鳶沒有想過他們會辦這麼大的聚餐會,他雖然覺得他們有幾分熟悉,但他卻十分肯定過去的十一年記憶中並沒有他們的存在。紫鳶不明白夜為何看到他會這麼激動,不明白為何坤靖他們看到他會一直哭,這都是他記憶中沒有的事。

他或許笨了點,傻了點,但他還是敏銳感覺到,自己和他們口中的紫鳶是不一樣的,也許他們只是把他當成了那個紫鳶而已。

這麼想,紫鳶就冷靜許多,也不在手忙腳亂。

夜沒有察覺到他的想法,拼了命再給他夾食物,紫鳶太瘦了要多吃點才行。

董珣也來參加了,他一邊喝酒一邊不得痕跡得看著紫鳶。一開始看到紫鳶竟然還活著時他也十分驚訝,但他可是掌握生死的閻王令,掐指一算便知七八分。沒想到流雲竟會這麼做,和閻王討亡者靈魂再讓他復生,其中所要付出的代價流雲比他更清楚,想不到他竟然肯付出代價就為了換回紫鳶的一縷亡魂,這點倒是讓董珣對他改觀,還有了新的印象。

總之在場眾人都為紫鳶的歸來高興不已,因此就連虎澈都跟著一起喝酒,和以前不同,他現在的酒量可是好到可以和佐千戶一較高下了,這不就在拚酒了。夜和紫鳶住的樓層空房間不少,要給他們當客房不是問題,就是得先從別處搬床來就是了。

就算紫鳶不再了,夜也沒想過要改變房間擺設,這是為了保持紫鳶還在時的模樣,也是不想抹去他曾經的存在。

這場聚餐上除了未成年不能飲酒的人之外全都喝高了,每個人都只剩下把自己帶回房間去的意志力,青青早就醉倒,阿黑還算清醒,抱著她跟著大夥人集體移動到樓上去,到夜和紫鳶住的地方後就自己找房間去睡了。房間裡早就擺好搬上來的床,除了沒桌椅外其他都還好。

紫鳶早就睡著了,同樣喝了不少卻沒醉的夜穩穩地抱著他回到紫鳶原來的房間,他的房間已經奉獻給滿堆文件,現在只能和紫鳶睡一間了。

輕柔地把人放在床上,夜給他蓋好被子,然後就坐在床邊看著他變的稚嫩許多的臉龐。手指輕輕撥開紫鳶額前的碎髮,夜深深地看著他,凝視著,一刻也不敢眨眼,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午夜夢迴時,他才有了動作。

俯下身,夜靠在紫鳶耳畔,輕聲道:“紫鳶,我,衷心感謝你再次回到我的身邊,感謝著這得來不易的機會。雖然你已經沒有了關於我的記憶,也許你會以為我口中的紫鳶和你是不同的人,也許你會以為自己是替身,以為我會對你好全是因為他,但我必須告訴你,我口中的紫鳶和你,從頭到尾就是同一個人。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從來就沒有區分。”

垂下眼,夜想到了在聚餐途中,他離開餐廳時見到的人。

當時他站在走廊講電話,為明天公司的安排最準備,但當他掛掉電話診被返回時,四周的空間卻突然開始扭曲,變的飄忽不定,恍如虛幻般,然後,他看見了一個人。

和日前看到的裝束一樣,但紅色的沒有豎起的髮卻隨著他的動作緩緩飄揚,那個人就這樣緩緩朝他走進,他每踏出一步,不僅空間扭曲,就連色彩也失去,變的黑白一片。

夜睜大眼睛看著他,開口:“流雲……”

瞇起赤色之眼,一身現代服飾的流雲看著精神恢復不少的夜,緩緩開口:“紫鳶雖然回到你身邊,但我必須告訴你,當時,他是真的死去了。”

夜的身體猛然繃緊,為流雲的話。流雲看一眼瞬間僵硬的人,道:“但你很幸運。宥里始終放心不下紫鳶,在他死前曾經懇求我,為你和紫鳶找到機會。為了他最後的願望,我向酆都閻王討回紫鳶的魂魄,助他入輪迴,使他重生,你們才有再見的機會。”

“現在的紫鳶是一條全新的生命,但他本該接受十殿刑罰,我這麼做是在逆天,為此紫鳶也必須付出代價。”抬起眼,流雲赤紅的眼盯著夜緊繃的臉,道:“重生後的紫鳶不存在前世今生的記憶,包括你。你對他也只會是陌生的。他的智力成長到一定程度就會停止,也就是說他會先天性智力不足,十歲,是最後底線。”

“他雖然不會記得有關你的過去,但紫鳶的本質不會改變,如果你不能明確的表達自己,不能讓他徹底感受到你對他的感情,甚至讓他以為自己是替身,那麼你們還會再錯過的。”

轉身,離開前,流雲道:“好好把握機會吧,這一次,是最後了。”

說完,流雲僅在眨眼間就消失在夜的眼前。夜愣愣地站在原地,過了許久他才揉揉眼,拍拍臉,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回到餐廳。

流雲的話在夜的耳邊打轉,他的提醒讓夜意識到自己疏忽了什麼。是阿,這是得來不易的機會,他說甚麼也不能再輕易放棄,也不能再做錯,錯過了,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嘴角微彎,夜在紫鳶耳邊說:“紫鳶,這一次,我說甚麼也不會再放手了。你也答應我了不放手的,可不能在食言了。”說著,夜輕輕在紫鳶額頭上印下一吻,然後起身,拿過乾淨衣物走進浴室。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原本緊閉的眼緩緩睜開。他聽到了,夜的話他全都聽到了。他不是替身,也不是不同的人,他就是夜思念的那個紫鳶。想到這,紫鳶嘴角勾起,他翻個身抱著被子又沉沉睡去。

夜洗完澡出來後,擦乾頭髮就往床上躺下,他翻身抱住紫鳶,下巴底在他的肩窩處,鼻尖是這人乾淨的味道。懷裡的溫度告訴他,這一次,他不用再擔心受怕了。

紫鳶,已經回來了。

深深一笑,夜緩緩閉上雙眼,把自己交給黑暗,交給夢。

這,會是他最美的一場夢。
番外 宥里 上
宥里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往後這稱不上精彩,卻是充滿危險和仇恨的未來。他的父親坂本昱祈以殺手為生,接受委託,以暗殺目標完成任務為工作,他身為殺手的兒子自然也暴露在危險下,但他不後悔,甚至覺得有趣。他以當殺手的父親為榮,也跟在他身邊學習飛刀術。

坂本昱祈的代號很普通,普通到讓人以為這是哪條巷弄得大叔,但實際上誰也沒想到,這會讓人誤認為大叔的名字的人卻是危險的殺手。達叔是他的代號,真的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小時候宥里還覺得奇怪,怎麼父親帶他出門從不讓他喊本名,都讓他喊達叔,等到他在大點後,他明白了。

殺手守則之一,永遠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實姓名。

坂本昱祈以達叔為代號,而他坂本宥里,則以琥珀為代號。

身為殺手的後裔,宥里有責任學習達叔的技術,打他懂事起便一直在父親身邊學習,小小年紀便有一身不遜於大人的飛刀術。這是父親的絕活,也是他為了保護兒子的絕技,只有掌握實力才能保護自己,這不管在哪都是不變的法則,更何況是充滿危險的殺手世界。

相比身為殺手的父親,母親卻是極為普通的音樂老師。直到現在宥里也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跟身邊充滿危險的父親在一起,他也曾經問過,當時母親聽了只是一笑,說:“危險嗎?是阿,確實很危險,但我並不怕。宥里,現在的你還不懂,等你長大遇到一個喜歡的人時,你就會知道,愛一個人,義無反顧。”

義無反顧?

這句話對年僅七歲的宥里來說太深奧了,不懂。母親見了只是笑卻沒有解釋,把這問題拿去問達叔他也不會回答,所以宥里索性不問,打算親自體會這句話的意思。但他卻怎麼也沒想過,當他真的遇到這樣的一個人了,那個人卻是他這輩子最愛,最恨的人。

愛入心坎,恨到骨子裡。

義無反顧?

他無法做到。

這一切來的很突然,母親死了,父親傷心透頂,有段時間總是坐在鋼琴前看著母親遺留下的鋼琴,沉默的看,連委託都不接單。宥里很擔心他,母親的死讓他難過,他已經失去一個親人,不想再失去。於是宥里想盡辦法討父親高興,希望他振作,而達叔確實沒有頹廢太久,很快就站起來,開始他的每日接單出任務。

宥里看著這樣的他,以為他振作了,心裡終於放心的時候,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就再達叔給他音樂盒的那天。

“爸爸,這是什麼?”年幼的雙手捧著一個暗紅色的精緻盒子,天真的大眼眨眨,宥里帶著些許疑惑看著達叔,看著他嘴角的那抹微笑,總覺得和平常不同卻無法形容。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那叫做什麼,現在,他懂了那抹情緒叫——

悲涼。

達叔在宥里面前蹲下和他平視,手放在他手中的盒子上,微笑著,卻略帶苦澀的,說:“這是音樂盒,是爸爸給你的禮物。”說著,達叔拿過宥里手裡的音樂盒,轉動發條,一道道旋律從音樂盒中發出,宥里一聽這旋律,立刻雙眼一亮,喊:

“這是媽媽寫的曲子!”

“對,這是你媽媽寫給你的曲子,是屬於你的。”大手摸摸孩子的髮頂,談到宥里的母親,達叔眼裡就帶著苦澀。他伸手把年幼的宥里抱在懷裡,輕拍他的背,在音樂的旋律中,用他低沉的聲音道:

“宥里,你要記住,不管對任何人,哪怕是你最親近的人,都不要輕易相信,不要輕易說出自己的真正名字。記住,千萬要記住。”

宥里眨眨眼,聞言,天真的童音說著同樣天真的話語,說:“就像爸爸一直說自己是達叔一樣嗎?”

“對,就像爸爸一樣。”慈愛的摸摸孩子的小腦袋,達叔看著孩子的大眼,指尖輕觸他的眼睫,像帶著思念,又像帶著迷惘般,低聲道:“你的眼睛,和她一樣,美麗又帶著動人的風采,美麗的琥珀色。宥里,從今天開始,你的代號就叫做琥珀,記住,一定要記住。”

看著達叔的樣子,明明沒有眼淚,卻感覺他像是在哭。宥里伸出幼嫩的雙手抱住他,道:“知道,宥里記住了,一定會牢牢記著。”

“乖孩子。”達叔從懷裡拿出一個和孩子的音樂盒一模一樣的盒子,只是體積較小,可以隨身攜帶。宥里看著他手裡的音樂盒,聽他說:“宥里,這個音樂盒是成對的,你一個,我一個,我們父子二人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絕不分開。只要你想念,只要你心情不好,就拿出來聽,你要記住,不管是我還是你媽媽,即使分隔兩地,我們都是愛你的,一定要記住。”

看著達叔難掩傷感的神情,宥里知道,母親的死是他這輩子無法癒合的傷,而他接下來出的意外,更是讓達叔無法原諒自己。

而這,也是他的代號,琥珀的由來。

因為他的眼睛和母親一樣,清澈,漂亮,這在達叔眼中是最美的顏色。所以,他讓自己的代號名為琥珀,是為了父親。

在那天之後沒多久,就發生了改變他和達叔一生的事。

宥里不是沒想過為何會發生如此大的劇變,但不管怎麼想都於事無補。他最終還是進來了,進入這他往後的夢魘之地,華爾滋。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細細想來,這全源自多年以前的一次考古挖掘,得來的兩本古文獻開始的。那是很多年以前,宥里出生之前的事情了。那次的中國長沙考古在挖掘一處古墓時無意間挖掘出兩卷古老文獻,當時的考古隊員中有一人是華爾茲的高層,而年輕的達叔則是因為任務才混入其中,成為考古隊員之一,進入古墓挖掘。

古墓裡機關重重,危險異常,達叔當時已經有一身精湛的飛刀絕技,在加上長年活在刀口上的警覺性,讓他即使身再古墓也能應對自如,本是為了自保,卻沒想會無意間引起華爾茲高層的注意。那位華爾茲高層不是別人,正是瑞秋的父親,羅伯茲‧羅納德。說來這一切的開端也源自於他,要不是他注意到達叔,無意間得到那樣物品,也不會有後面的事端。

羅伯茲‧羅納德是當時的考古隊員之一,說來這只是他身為科學家的興趣而已,身為歐洲人的他對古老的中國文化十分感興趣,便經常在閒暇之餘專心研究國古文學地理等,一聽說這次的考古行動,立刻二話不說的來參加,這一場考古之旅並沒有讓他失望,更有意外的收穫。

有意外收穫的人不只有他,還有達叔。

再深入皇室墓穴後,達叔和羅伯茲各無意間得到一卷古老文獻,文字十分古老,眷軸也有些殘破,已經有年代了。達叔雖為日本人,但長時間在世界各處走跳讓他熟悉多種語言,中文對他來說不是問題。說來巧合,以前在唸書的時候達叔也曾對中國文化感興趣,故而研究了一番古代文學和古老文字,對古代的甲骨文多少看的懂,正因為看的懂,才對文獻的第一個字感到不解。

屍。

文獻上開頭第一個字,只有這個字。

這個字用甲骨文寫出是有些複雜的,就是達叔也看了一會兒才看出來。而羅伯茲手上的文獻開頭則是三個字。那三個字達叔也看了會兒才看出那是什麼字。那三個龍飛鳳舞的文字寫著:閻王令。

改變他們所有人的文獻記載,一切的開端。

乍然看見這三個字,達叔愣了下,只覺得這三個字十分詭異,內容想必也十分詭譎。事實也如達叔所想,閻王令確實詭異,但卻令三胞胎嚮往。試問,誰不想長生不死,操生死再手?獨裁的三胞胎急於永生,青春不老,閻王令的文獻一出就吸引她們全部的注意,開始計劃實驗,也造就了上百兒童犧牲的慘劇。

達叔在那天之後便再也沒見過羅伯茲,他們本就沒有交集,也不需要,也許該說是達叔的潛意識讓他避開羅伯茲,殺手的直覺讓他敏銳察覺危險,這也在多年以後驗證他當時的臆測。

達叔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他拿到屍家古文獻的事,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就是羅伯茲在當時也沒發現除了閻王令之外還有一本古文獻,不然依他的性格肯定會要過去,閻王令文獻便是他跟考古人員周旋來的。

把文獻拿回家後,達叔曾花上一段時間研究,但內中文字複雜,就是達叔也不得不四處查閱資料,才終於在幾個月後完全解讀出來。

他發現這部屍家文獻不僅記錄著地圖,還用許多文字組成一個故事。說是故事也不正確,這些文字清楚記載有關屍家的古今所有事,還有一個人。說是人,但其實是魔。

屍家文獻不僅記錄有關屍家的所有,更記載著這名被除去仙籍,被屍家視為恥辱和災難的魔神的故事。他的出生,入仙籍的事蹟還有他成魔的種種,都被完整記錄在文獻中,同時,達叔還發現了一件事。

這本古文獻,並非人人都可以解讀的出來。

達叔曾找上一位專門研究古文獻的考古人員,將文獻的影印本交給他看,但奇怪的是,研究中國古代文化的考古學家竟然看不懂文獻上的文字。這讓達叔意識到,這其實根本不是甲骨文,而是未知的文字。更讓他吃驚的是,他竟然看的懂進而以為這是甲骨文,而讓他更震驚的,還在後頭。

宥里進入華爾茲之前,達叔曾經拿過屍家古文獻給他看,讓他震驚的是,宥里竟然也看得懂。這讓達叔更加確定,擁有古文獻的事,絕對不可透漏給第三人知道。宥里也深知這點,因此多年來除了他父子二人沒有人知道古文獻的存在,就連他的母親也一無所知。

坐在封閉式的小房間裡,宥里回憶過去的事,再抬頭看著鐵門上唯一可以看到外面走廊的玻璃,眼前再次浮現一人的身影。

如果說這次意外進入華爾滋是他始料未及,那麼和他的第一次見面,便是日後恩怨的開端。

宥里永遠不會忘記第一眼見到瑞秋的那一刻。

當年的瑞秋,年輕,俊美,淡漠。也許是當時的他太過幼小讓他想起尚且年幼的弟弟,瑞秋,可以說是在當時的華爾滋分部內,唯一稱得上對他好的人。那時的瑞秋並未主導TB032的病毒實驗,還是學生的他只是趁著暑假回來當助手。也許是太過年輕,學生的同情心氾濫,才會對他好。

而他也太蠢,居然把這段感情當真,看的太重,也太過相信,才會在最後傷的遍體麟傷。

傷了自己,也傷了瑞秋。

約法三章的詛咒,為他們二人帶來許多的仇恨,也帶來日後諸多悲劇。而更讓宥里無法忘卻的,卻是那抹紅色身影。

自那一眼,便無法自拔。
番外 宥里 中
第一次見到瑞秋僅是無意間的一瞥,只那一眼便註定了二人日後互相仇視的未來。儘管在那當下二人並不知情,但若不是奧羅茲三胞胎和羅伯茲,也不會有日後的這些恩恩怨怨。

TB032的實驗主要由羅伯茲,和長子奧爾來主導,瑞秋是輔助身分。面對閻王令的古老文獻,瑞秋皺眉,覺得僅以一卷尚無任何驗證的文獻就貿然決定以它為藍本研發與其相似的藥品,實在太過虛幻也太過魯莽。

有這想法的不只是瑞秋,還有奧爾。

閻王令的文獻是怎麼來的他很清楚,但他卻不了解三胞胎的想法。居然想以此為藍本製作藥品實在太過瘋狂,太過可笑。但既然這是上司的要求,做為下屬他們也只能遵從,並聽從他們的命令開始大量收養世界各地的孤兒,以做活人實驗。

宥里進來的時候實驗已經開始,早有不少人在實驗上犧牲,甚至變成怪物,被飼養在地下深處實驗室的培養艙內,以活DNA餵食,讓他們沉睡。說才湊巧,瑞秋當時是以輔助身分幫忙管理,而他負責的對象就是宥里,面對眼前幼小的孩子,瑞秋不只一次懷疑這場實驗的公道性,但也僅是懷疑。

三胞胎才是真正掌握決定權的人,縱然他對此抱持懷疑也不能做什麼,除了聽令,幫助實驗,再無其他。

宥里知道他的想法後只覺得,瑞秋,果然是個殘忍的人。

當然這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在這當下,他僅是看著眼前的青年,看著他坐在自己對面的空床上,面無表情的翻閱資料。皮膚十分白皙,又過份俊美的他穿著一身白袍,哪怕是再這窄小有些昏暗的房間,隨意一坐都顯得十分突兀。

宥里當時才十歲大,在他過去的人生中除了母親,他從來沒看過男人也有長的這般俊美的,瑞秋,可是說是他看過的第一人,就是奧爾都不及他。於是,宥里就只剩下盯著他看得份。瑞秋知道宥里再看他,他也覺得無所謂。房間窄小,每天除了實驗就沒有其他的娛樂,難免這孩子會無聊,連他進來都覺得無聊透頂。

放下手邊的資料,瑞秋抬眼,對上宥里尚保持天真的大眼,道:“身體調養的差不多,明天開始就要接受注射實驗,琥珀,你忍得住嗎?”

宥里聞言垂下眼,想到來這裡也有幾天了,一直出不去也見不到父親,他畢竟太過幼小,思念爸爸媽媽很正常,而他也遵從內心的想法,可憐兮兮的說:“我想找媽媽……”

瑞秋聞言,有些頭痛的一拍額頭。他看過宥里的資料,知道他不是孤兒,偏偏三胞胎想永生想瘋了,看到落單孩子就抓,也不管對方家長是不是再找人,總以為給錢就能了事,這是瑞秋最看不慣的做法。

他也曾對羅伯茲說過放宥里出去的事,但一進入華爾茲又豈是這麼容易出去的,在加上還有三胞胎擋關,當時還未具實力的瑞秋實在很難與他們抗衡,也只能無奈的遵從。

傾身向前,瑞秋摸摸宥里的小腦袋,無奈道:“琥珀,我知道你很想見爸爸媽媽,但你也知道,一進來就出不去了,你先忍耐一下,忍耐過了就可以見到爸爸媽媽了,嗯?”

“好吧……”宥里難掩失望的點頭。他抬頭看著門上的玻璃窗,眼裡是對達叔的思念。

如果說當時的他還帶著天真,在那之後天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逐漸加深的仇恨。瑞秋當真是這世上最殘忍無情的人,他可以安慰你,也可以冰冷的注視著痛苦接受實驗的你。他的情緒全部掩蓋再冰冷俊美的臉孔下,除非他卸下冰山,否則無法窺探他一絲一毫。

被綁在椅子上,全身都被束縛,只能看著紅色無情的毒藥透過細尖的針頭進入體內,彷彿要撕裂你一樣遊走全身,一步一步侵蝕你,一步一步折磨你,如果這不是酷刑,什麼才是?

宥里不是沒有想過,為什麼自己要遭受如此大的罪?這一切都源自三胞胎的貪婪,源自羅納德的無情,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有現在的宥里和紫鳶。

他一遍遍忍受病毒入侵的痛苦和劇痛,一遍遍再心裡詛咒奧羅茲三胞胎與羅納德,詛咒他們不得好死,而他的詛咒,也在實驗成功的那天束縛在他們身上。

約法三章從此而來,是他對羅納德與奧羅茲的絕對詛咒,無法可解,除非他親自解除,或是他死亡,詛咒才有解開的一天。而這樣的約法三章也成了日後黑白兩道必須遵守的絕對誓約,只因違者,不得好死。

而在成功的那天,他殺死了在場進行實驗的所有科學家以及實驗體,包括羅伯茲與奧爾。更取走了僅存的TB032和所有資料毀於一旦,讓所有心血化為烏有,重歸於零。

離開華爾滋位於英國的分布,早已和從前不同的宥里找到英國警方,用最合理的方式讓他們把他送回日本,讓他見到達叔。

當達叔看到宥里在一次站在面前時,他用力把兒子抱在懷裡,激動的不能言語,咬牙死死忍住痛哭的聲音。宥里同樣緊抱著他,同樣的激動。他終於見到了,活著見到了思念已久的親人,他想要說話,卻聽達叔一遍又一遍的低聲道:

“對不起,對不起……”

爸爸……

用力抱緊他,宥里把自己埋在他寬闊的胸膛,同樣一遍遍地說:“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錯的人,從來就不是父親。

如果一說是誰造成這一切的,只能怪他自己。

他太不小心才會給了華爾滋這個機會,痛苦的同時也狠狠傷了達叔,這讓宥里更加無法原諒。

還不夠。

僅有約法三章是不行的,他必須培養自己的勢力,讓自己成長,強壯,讓自己有足夠的實力和華爾滋抗衡,要成功,就只有——

找到屍家古城。

“宥里,你真的要去嗎?屍家古城是否存在並無任何考證,這卷文獻有幾分真實性更是不知,我不希望你以此冒險。”達叔聽到宥里的決定後,皺皺眉,不甚贊同。

“爸爸,這是唯一可以和華爾滋抗衡的方法。不管屍家古城是否存在,都不能阻止我。”宥里十分堅持,他的堅持和眼中的恨讓達叔無法不答應他,同時也更自責。如果他當時在小心些,宥里便不會被帶走,還被迫承受這麼多足以致命的實驗。

最終,宥里還是到了中國,尋覓著古文獻上的記載,尋找那座古老的屍家主宅。然而當他真的來到所在之地後,卻無任何人跡,更沒有任何的古建築,而是河川和斷岩峭壁。這讓宥里意識到,其實屍家古城並不在陸地上,而是被深埋在地下。

來到呼和巴什格山下,宥里透過牢牢記憶在腦海中的意圖尋找著可能的入口,最後讓他在河道底下的岩石部分找到一個不起眼的小山洞。

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宥里大致推斷入口不淺,可能需要長時間憋氣才能到達,為此,他重回岸上,準備一些潛水用的氧氣,確保自己可以游到下一個可能的地點後,便毅然下水。

這麼做實在危險,沒有人進入過,更無法確定是否有空間可以讓他短暫呼吸。宥里雖然成功完成實驗,但他畢竟還是活人,有死亡風險。但他顧不上這麼多了,為了有足夠的實力和珍琳佛抗衡,他願意冒險!

小洞內不寬敞,水中道路崎嶇,宥里瞇著眼睛往內中游去,看著眼前的路,崎嶇的道路直通地底,接著再往上,是個極深的U行道路。一直看不到盡頭,氧氣也許在途中就會用盡,接下來就只能依靠憋氣了,就不知他可以憋多久。

也幸虧有TB032,縱使他還是活人之驅,在水中憋氣一段時間也不是問題,但時間一長就連他都很危險。

這是危險的賭注,也是成功必付的代價。

游了許久也沒看到盡頭,宥里也不禁著急,正想著該怎麼辦時卻遇到暗流,強烈的水勁把宥里捲走,讓他暗自叫糟。案流的水勁很強,宥里不管怎麼掙扎還是被沖著走,等他回神時已經不再原來的地方,讓他十分著急。

胸膛的氣快被他用光了,宥里辨識著方向,決定後便朝著稍微亮些的地方快速游去,他的胸膛開始發悶,就快要沒氣了。宥里的意識開始模糊,划水的雙臂也逐漸無力,在氣盡的那一刻,大量河水湧入口鼻,讓宥里十分痛苦,身體也失去力氣,只能順著水流被沖出去。

難道,他失敗了嗎……?

宥里的意識逐漸模糊,而在他快要昏迷的那一刻,眼前突然一片光亮,呼吸突然一鬆,接著耳邊是簌簌風聲。看著眼前的岩石覆蓋著紫色水晶,閃閃發亮,宥里以為自己在作夢,接著背後一痛,眼前的一次再次被海水吞沒。在眼睛閉起來時,耳邊突然傳來沉重的撲通聲,宥里模糊的眼往旁看去,入眼的,僅有一抹血紅和黑白交織的身影正朝自己靠近。

至此,在無意識。
番外 宥里 下
坐在木頭編織和陽台相連的椅子上,宥里看著外頭從上傾瀉而下的瀑布,在看著身下這恍若古代的建築,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敢相信。回頭看著坐在不遠處倚躺在軟榻上,半瞇著眼,有一口沒一口喝著清酒的人,宥里只能藉由深呼吸來死死壓抑內心的衝動。

他真的找到了,真的來了,來到這座他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到來的目的地。

屍家古城。

宥里的記憶斷在落水的時候,而他永遠不會忘記初遇這人時的景象。

他本以為自己會死在水中,當時有多不甘心他到現在還記得,但結果卻和他想的完全不同。醒來時周遭不是冰冷的山洞也不是寒冷的水中,而是陌生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軟的觸感,用手一摸,竟是柔軟的毛皮。

清醒的宥里坐起身,帶著些許迷惘的看著自己所處的空間。這當真是只能用古典來形容的建築擺設,或者該說這就是它該有的樣子。古代才有的檀木桌椅,典雅的燈飾和圓柱,還有極為優雅的地毯還有軟榻,眼前所入眼的事物和身下的觸感,讓宥里知道,他還活著,終於找到了屍家古城。

氣力恢復的宥里從床榻上下來,赤裸的雙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顯得不真實。宥里從沒想過自己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到這,即使過去多年他仍是對這竟然真的存在的古城感到震撼和不真實。而那個改變他的人,更是讓他無法忘卻,就在他環顧四周,第一眼見到他開始。

那是一個虛幻到不真實的人,他就這樣倚躺在用白狐毛皮鋪成的軟榻上,一隻手托著自己,一襲紅衣和內中白衫包裏著這副柔韌修長的身軀,而和這一切相反,十分醒目的紅色長髮柔順的披在身後,幾縷紅髮柔順的落在胸前,這紅與白互相編織的衝擊刺激著宥里的眼。

那張臉,白皙的近乎透明,暗紅色的眼睫在那張臉上十分明顯。他沒有睜開眼,但這樣的一張臉卻是俊美柔和地讓宥里挪不開目光,甚至有想要一窺究竟的衝動。

他想要看,想要看看這雙眼睜開時會是怎樣的光景。而對方身上的紅與白也讓宥里模糊間想起,當時落水後不久所看到的影子。看著眼前的人,宥里突然覺得那不是夢,而這個想法也在對方開口後得到證實。

“看來你恢復得很好。”

清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在耳際響起。宥里愣了下,尚來不及從這道聲音中回神,就被震懾當下。並非恐懼,而是——

為了這雙恍如紅寶石般的雙眸。

這張臉,在雙眸睜開時更顯得俊美柔和,但和他的臉龐不相符的,是這雙彷彿寒霜的赤眸。

只那一眼,便讓他淪陷,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在他心裡究竟是瑞秋重些,還是這個人。不記得自己跟他說了甚麼,好像劈頭就直言希望他能夠住自己一臂之力,想當然,被很乾脆地拒絕了。

“我不想和任何人有牽連,體力恢復後你就出去。”這是這人丟下的一句話。說完後他就閉眼假寐,手裡拎著一杯酒要喝不喝的,成了現在的樣子。

宥里還不知道這人是誰,這座寬大的古城似乎也只有他,想來極有可能是屍家人。想到這人要他放棄,宥里就覺得不甘心,不想放棄。他用生命做賭注來到這就是為了達成心中所願,壓制華爾滋,如果就這樣回去,那麼他的努力全都會功虧一簣,他不想,也不願。

“求求你,住我一臂之力吧!我真的很需要你,真的!”宥里不顧自己的尊嚴苦苦懇求著,然而這人卻還是保持相同的姿勢,眼神淡漠地看著他卑微祈求的樣子,不為所動。

“我沒有義務答應你的祈求。你想做甚麼,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他毫無感情的拒絕的他請求,一仰頭,將杯中酒飲盡。

“你是沒有義務幫助我,但我卻需要你。我需要你成為傳奇榜單,幫助我壓制華爾滋,助我復仇。不管要我付出甚麼代價我都願意,哪怕要我的命也不後悔!”

似乎不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這人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連眼都沒抬,宥里著急了,當下不管不顧的爬到他跟前,不管自己會不會被殺,雙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祈求喊:“求求你了!”

手被抓住似乎讓這人有些不悅,這回他總算抬起眼來,卻在看到宥里時突然瞇起眼,甚至湊上前。宥里被他的動作弄得心一跳,這人並不是第一次到他的眼睛,不該為他這雙紅色眼瞳感到驚訝。宥里直覺這人看到的是不同的東西。

“原來如此,真有趣。”那人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說。

果然……

“怪不得你喝入大量河水還能不死,原來是因為它。”察覺這人口中的‘它’意有所指,宥里微微皺眉,不解地問:“…甚麼意思?”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去,淡淡道:“即使沒有我,以現在的你也能報仇。”

“甚麼意思?”宥里實在不明白,便又問了一遍。那人見他似乎真的沒發現,垂下眼沉默會兒,道:“你,在喝入大量河水的時候早該斷氣,但你現在卻還活著,可曾想過原因?”

宥里搖頭,他也曾經疑惑過,但他只當是病毒所致並未多想,直到他從這人口中得到真相。

閻王令,到頭來,一切都是因為它。

病毒實驗因它而起,就連他無法自行了斷,不斷死而復生,也是因為它。

一切,都是因為閻王令。

似乎是對此感到有趣還是為了甚麼,這人最終和他簽訂契約,以自身為傳奇榜單,創造勢力,壓制華爾滋。在簽訂契約的那天,他問了他的名字。

“宥里。”抬起那雙赤紅大眼,看著對方同樣赤紅的眼,一字一句的,道:“我的名字,叫坂本宥里。”

得到他的名字,那人的手指在半空中虛晃,一道又一道紅色螢光在半空中隨著他的動作化為一道又一道的古文字,那是宥里看不懂的文字。他看著那些文字慢慢朝這人手中靠去,在他握起手將那些文字捏在掌中時,宥里只覺得心頭一震,心臟像是被甚麼握住般,隨後,他聽到了他的聲音。

“屍‧流雲,我的名字。”

這就是他們兩人相遇的開始。

和流雲簽訂契約後,他便一直留在這座屍家古城,看著流雲操控著傳奇榜單的制約力,看著越來越多人簽訂定契約,看著自己的勢力越來越龐大,宥里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也不害怕,但他卻沒有想過簽訂榜單契約後所要付出的代價,更沒想到他的父親會親自成為傳奇,就因為他對他的愧疚和自責。

如果達叔這麼做心裡才會好受,宥里也只能選擇沉默。但當他知道簽訂榜單契約者死亡後要付出的代價時,他卻迷惘了。

和惡魔交易本就要付出代價,和魔鬼簽定傳奇榜單契約以此得到力量和榮耀,也必須付出代價。死者的靈魂將因為他和流雲之間的契約而無法解脫,死後只能被困在黑暗中徘徊,直到他們二人解除契約,方可自由。

他付出了代價,達叔也付出代價,紫鳶,佐伊,還有許多人都是。

為了阻斷華爾滋這萬惡根源,宥里,願意把這一切擔在身上。

流雲自被關在這起便沒有出去過,離開屍家古城踏入人世,卻是為了宥里,這讓他感動不已,心裡一直空落落的那塊也因此被逐漸填起。

流雲雖然面上冷漠,但卻對他有求必應,就連子嗣也願意給他。雖然肉體上並無任何接觸,但這得來不易的孩子終究滿足了宥里內心希望替坂本家延續子嗣,不讓達叔血脈斷絕的希望。

他為他做了這麼多,甚至和華爾滋人員屢屢接觸交手,安排了許多,也助他救了紫鳶多次。但流雲臉上的笑容卻極少,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宥里從他臉上見到笑容的次數卻是五根手指就數得出來,而他對他的有求必應,默默付出,也讓宥里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將在了斷一切的那天實現。

他還給流雲自由,也讓他和達叔自由,讓所有被束縛的人自由。這一生有流雲的陪伴他已經滿足,和瑞秋在最後解開多年心結,也了斷他一樁心事,如果說還有甚麼斷不了,那就是夜和紫鳶的未來。

他相信,流雲一定會給他們機會。給他們遲來的,相守的機會。

就在那一天。
番外 初心
在董珣的人生中唯一的樂趣大概就是電動了。從小開始他就看著父親董聿翔和叔叔董聿清為了開公司而忙東忙西。董聿翔是個徹底的生意人,董聿清則有個不為人知的身分,那就是殺手。

為了籌錢開公司,董聿清親自進入魔窟,接受訓練,成為K炙手可熱的殺手。董聿翔並不知道弟弟是殺手,但董珣卻知道,而且還是無意間知道的。要不是從小就和夜在同一間幼稚園,還有K的內亂以及倪香的死讓董聿清自露馬腳,他還不知道呢。

好吧,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怎麼樣。董聿清是老闆還是殺手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他只要應父親董聿翔的要求好好念書別給他考鴨蛋,以後可以接班不把公司搞垮就成,其他一律不管。

董珣還真的照他老爹的要求這麼過活,除了念書學習外每天都捧著電動打,整個人看上去極為懶散,站著懶,坐著懶,連躺著都懶洋洋的,看的他爹很頭痛。

董聿清對他這個姪子的懶散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該說他完全是不管的。倪香死後他更是連搭理都沒有,由著董珣懶散,由著他整天抱著電動打,一有空就出去跟夜在酒店鬼混,更對他哥的抱怨和無奈視若無睹。

董珣的人生可以說是順遂又懶散,就連他上大學接班了也還是照著這個調調,這一來一往居然還真的沒把他老爹跟叔叔辛苦打下的江山毀掉,反而經營的有模有樣,甚至還談成了好幾筆生意,竟讓公司的規模變得比以前更大。

這著實讓他老爹驚掉下巴。

他老爹到底驚掉下巴了沒董珣不知道,打小開始他除了電動之外就只注意一件事,那就是夜和他那個名義上的哥,紫鳶。

從甚麼時候知道自己是閻王令的,董珣記不清,但就在第一次見到紫鳶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身為閻王令的責任。

閻王令就如其名,為酆都閻王賞善罰惡,主掌生死的令牌。不屬天地,不屬神魔,跳脫三界六道之外,不屬於任何一方的異端。自古神魔三界六道生靈都被這天道所束縛,唯獨他閻王令獨善其身。

獨善其身的好處就是自由,壞處便是生死不由己。

閻王令生死不能自己,唯獨與他命理相連的人才可殺死,這是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祕密,知道的那些人如今退隱的退隱,死的死,也沒剩幾個人了。

第一眼見到紫鳶,董珣便知他的身分。閻王令掌生死,凡間的生死瞞不過他的眼。早在第一眼見到紫鳶開始他就知道,紫鳶是死後又被從無間帶回,原因就在他身上的閻王令碎片。

閻王令在千萬年前的氏族血戰中被破壞,裂成無數碎片。後來雖然逐漸找回四散的碎片,但仍是不完整。最後這些碎片遺落人間,進入到幾個人的體內等待閻王令本尊再次降臨,重新凝聚,好恢復成完整的閻王令。

就董珣自行算出的,擁有閻王令碎片的人只有少數幾人,其中佔據最多的人,一人為紫鳶,另一人,就是當年毀去華爾滋分部的琥珀,就是宥里。剩下的人似乎都沒有自覺,要取回也很簡單,但最棘手的是這兩人。

董珣和夜從讀幼稚園開始到大學一直都是死黨,也因此他可以很輕易地掌握紫鳶的狀態,也透過夜和紫鳶的相處看到了更深關係。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夜和紫鳶身為局內人始終看不透對彼此的感情,但作為局外人的董珣卻看的一清二楚。從小看到大,見他一直看不透,不提醒實在難受,於是便在十五歲那年去酒店喝酒時,在無意間看到兩個男人在做愛後藉機把想法說出。

終於說出來了實在痛快,但很快的,董珣又鬱悶了。

夜那個傢伙,都已經提醒他了,明明也發現了,居然還選擇逃避,這一逃就是十年。

有時候董珣很想把夜的腦袋撬開看看他到底在想甚麼,明知自己的感情卻不敢面對,一直拘泥在他和紫鳶間那從不存在的父子關係,直到失去了才後悔,痛不欲生。

夜和紫鳶的教訓讓董珣知道,一旦看上了就絕對不能猶豫,要牢牢握在手中不讓對方逃離,才不會造成遺憾。

“你還是沒有面對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情。”

這是在兩人二十歲那年,夜和紫鳶吵架成大動亂的那一次,董珣對他說的話。

夜當時的反應在董珣的意料之內。說來實在驚訝,面對生死夜可以一笑置之,瘋狂以對,但面對感情卻是一昧逃避,膽小如鼠這說出去誰信呢。

“如果能夠面對,我就不需要逃避在這喝悶酒。”無奈嘆息,夜給自己倒酒,道:“我跟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縱然不是親哥哥,但他就像父親一樣,倫理道德上,我怎能愛上自己的父親。這是錯的,是不對的,我瘋,可不混。”

“但他終究不是你的生父。”這傢伙果然十分在意。

董珣心裡想。

“他不是,卻早就是生父的存在。愛上自己的父親,這是可恥的,也是天理不容的。”夜知道紫鳶不是他的生父,但他卻跨不過那條線,怎麼也跨不過才選擇逃避,但他絕對沒有想過結果會朝谷底前進。

“夜,我問你,你真的會因為這層原因就欺騙自己嗎?”董珣突然問。

“除了騙自己,我還能怎樣。”夜苦笑。

他臉上的笑太苦,看的懂珣即使沒有喝酒也覺得苦,更何況是這人?心裡覺得苦澀,感覺連酒都變的苦澀,嘴裡苦巴巴的,夜沉悶的給自己倒酒,仰頭一口氣喝一半。

“所以你就傷害他,傷害你自己。夜,你告訴我,這麼做真的是對的嗎?”董珣覺得他有必要敲醒夜,透過閻王令之間的感應,他知道,如果今天之後夜在不面對,那麼等待他們的只有毀滅。

“夜,我說過,如果你再繼續逃避總有一天會後悔。有些事,錯過了,做了,就再也無法挽回,你可知道,你跟你哥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一半?”

夜愣愣看著董珣,腦袋一時反應不過來:“…一半?”

董珣把酒全喝光,給自己倒一杯,道:“感情這條路,錯過了,受傷了,就再也回不到當初。尤其是你和你哥,受傷了,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去,然後,這將成為你們唯一的路,彼此傷害到底的路。”

“董珣,你……”夜說不出話,從沒想過董珣竟然可以說出這些話,然而董珣聞聲卻淡淡看他一眼,眼一凜,道:“夜,我不知道你跟你哥是怎麼吵起來的,但我可以跟你保證,如果你在不回去,你哥一定會失去回頭路。”這可不是假話。

“甚麼意思?”夜皺眉。

喝一口酒,董珣道:“我跟你哥雖沒見過幾次面,但就他給我的感覺,我知道,如果你再不面對,你和他遲早會錯過,甚至形同陌路。”轉眼看著夜,他說:“你哥他,太過無情,太過絕望,你覺得他是天生無情絕望的嗎?”如果你真的這麼認為,那麼你們已經徹底錯過了。

“難道不是嗎?”夜的表情已經給董珣答案,這傢伙已無藥可救,多說無益。

夜看他不理他還逕自打起電動,便晃晃他,道:“怎麼又玩起來了?不陪我說話啦?”

“我和你已無話可說。”董珣邊打電動邊說:“言盡於此,如果你還想不透,那麼伴隨你的只有痛苦和後悔,話說到這,剩下自己想。”

夜想出來了沒他不知道,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他滿意。

看看被打得亂七八糟破壞大半的包廂,董珣看著已經沒了蹤影的幾人,想到剛才夜猝不及防被打的有些狼狽的樣子,董珣很無良的笑了。

“還是很關心不是嗎?”董珣一笑之後歛去笑靨,收起電動走出酒吧:“可惜已經遲了。這條路,你注定要錯到底了。”

一步錯,步步錯,是他透過前世的記憶得到的教訓。閻王令的力量來自前世累積,強大雄厚,非尋常人所能及。這些年他已經恢復大半,但閻王六道卻失其五,要想完全恢復只能等這佔據他閻王令碎片最多的三人聚集時才能一次奪回。

而力量一旦取回,夜,紫鳶,宥里,瑞秋,他們將再也沒有機會。

心知這點,董珣才會處處提醒夜,可惜結果,仍是一場空。

站在街頭,董珣等著管家開車來接他,等的無聊又把電動拿出來打,卻在眼角餘光見到一抹紅時停下動作。那抹紅讓董珣莫名在意,多年來不曾被輕易牽動情緒的他竟會對此在意,讓他不由眉宇微蹙,抬頭看過去,想要看看能讓他莫名在意的傢伙是誰。

然而當他真的看到了,卻是被那抹紅吸引過去。

那是一個長相十分俊美柔和的人,雖然穿著簡單的現代服飾,但他的氣勢和那抹不協調卻讓他一眼看出,這個人不是人類。而現在這個不是人類的男人距離他不過三步距離,董珣藉由打電動不著痕跡的用眼角餘光看他,見他柔順的,血紅刺眼的長髮柔順的披在身後不知怎的竟有股想要去觸碰的衝動。

董珣對自己差點不受控制的衝動感到驚訝,這種衝擊在過去千萬年的驚訝下只有一個可能。

但他可不想面對。

打定主意就絕不對縮是董珣的長處。於是,他很快歸於平靜慵懶,又繼續打電動打的不亦樂乎,雷打不動的模樣。而他身邊的人也沒發現他在偷窺,只等另一人來時,才將一直放在街頭上的目光挪到來人身上。

“怎麼樣?找到了嗎?”來人帶著一頂帽子又帶著墨鏡,似乎是想掩人耳目,但董珣缺卻一眼看穿來人不是人類,只是個被操控的傀儡,而且還是宥里的傀儡。

紅髮男子搖頭,來人見了不由擔心,道:“這可怎麼辦呢?這裡到處都是華爾滋的人,萬一他被找到了……流雲,我很擔心。”

“不用擔心。”男子說完後就離開了,董珣在他離開後才抬頭,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想到自己聽來的名字,嘴角微揚。

“流雲?哼哼——”

似乎變有趣了。

這時的董珣絕對沒想到,他無意間興起的小小好奇心竟會為他帶來連他都沒想過的未來。
番外 屍‧流雲 上
被關在這地下城裡有多少年了,他不知道。眼裡所及之處一成不變,這裡是屍家人為了關押他這個罪大惡極的族人特別建造的地方,身處異界,是要他這輩子都別再回去。儘管要回去對他而言並不困難,但回去之後呢?

抬頭看著從瀑布最頂端隱約透入的微光,流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地看著,心裡早已有了答案。

回去要做甚麼?

那個人已經不再,神魂俱滅世間再找不回他的影子,回去了也見不到他,再也不能聽他彈琴的聲音。

流雲知道這麼做是不對的,他是他的師父,是像父親一般的存在,他不該動心,更不該動情,如果沒有當初的執著,也許他不會入魔,也許就不會有這精采的一生。

後悔嗎?不,他不後悔。

比起成仙,入魔也許才是最適合他的。

但他這麼想,旁人卻不見得可以了解。

當他的父親,當所有屍家人都知道他打破了身為仙的戒律,動心動情,這個人不但是個男人,更是他的師父時,他們便視他為恥辱。當他們看到他為了這個人的死墮仙成魔,墜入魔道,他們對他便起了殺心。

說來也是,屍家向來以降妖伏魔為目標,從古至今不知封印了多少妖魔。本來屍家的人脈在第一百一十五代當家之後便開始凋零,世代降妖伏魔終要付出代價,人丁凋零,子嗣頗少便是其中代價。與妖魔打交道本就是一件危險的事,若沒有相應的實力是無法戰勝修為千百年的妖魔。第一百一十五代當家便是當時最具實力的當家主,他的能力是屍家數一數二,年紀輕輕便接管屍家,加強九層妖塔封印,在有生之年不知降伏了多少妖魔,可以說是屍家的榮耀。

但相對代價,便是命。

妖魔有強有弱,當妖魔之主為了討回公告而對上第一百一十五代當家主時,雖說成功收服妖魔之主,但當家主也因此受了重傷,沒多久就離開人世。在當家主之後,屍家便再也沒出過這樣的人才,直到他的出生。

屍‧流雲,天生的仙人之驅,出生時天空出現紫色祥雲,被視為吉。這是屍家第一次誕下天生即為仙的子弟,他成了眾人的希望,更是下任當家的繼承者。所有人都視他為屍家的榮耀,處處受人矚目,但他高興嗎?

這種處處受人監視的榮耀,他寧可不要。

從小開始流雲便不止一次恨著自己這副軀體,為甚麼要一生下來就是仙人之驅,如果是凡人,該有多好。

流雲從小便展現天分,天生的仙氣讓他不管學甚麼都可以很快掌握要點,進而功成。小小年紀便不知收服多少妖魔,但相對的,九層妖塔所要承受的就更重。要讓九層妖塔完全穩定單靠流雲現在的力量是不行的,於是屍家決定,送流雲上天界,讓他成為天界一員,學習仙法,增進實力來穩固九層妖塔,也讓屍家得以站上巔峰。

流雲默默看著一切,細想過去,他都是照著父親和族人的希望活著。他如他們的希望修練,降妖,在得道功成後,他本以為自己可以擺脫,卻沒想,這才是一切的開始。

他如他們的希望成仙,進入天界修行,為屍家光陽發大,光宗耀祖。他高興嗎?不,他的心裡一點喜悅都沒有,進入天界後他就只是遵循方式來修行,不斷修行,不斷念書,成了當時同屆學生中,最落實怪胎之名的異類。

流雲在乎嗎?不,他一點也不在乎。他只想趕快功成好離開這裡,只要他有能力就可以擺脫屍家的掌握,為此他拼命修行,就為了自由的那一天。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日後得比武大會才是他命運的開始。

比武大會的目的很簡單,是為了給在天借得道的眾仙找徒弟。看著坐在大位上的天帝和諸神,流雲想要笑,笑他們舉辦比武大會的目的。前方的座位上還有一個空位置,流雲不知道是誰有那麼大的面子可以讓天帝等待,他也不想知道。但當他看到那白衣飄飄,氣質出眾的尊者時,他卻淪陷了。

從來沒有這麼執著過一件事,也從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可以這麼快,流雲永遠也不會忘記當那人從空中降臨,白髮飄揚,在無意間得一瞥,那抹和白色不同的赤紅早已入他的眼。

從那一刻起,流雲知道自己淪陷了,也迎來遲來的執著。

他想要成為他的徒弟,儘管知道他從不收徒,他也要讓這個人打破原則,收他為徒。而他,也成功了。

他成功贏得白髮尊者收他為徒的機會,隨他上九重天,入他仙洞,得他所傳。流雲每日認真學習,努力把他所授的學起來,不過百年時間他的修為竟比從前更加精進,讓白髮尊者滿意,他自己也因為他的滿意而第一次對自己天生即仙的體質感到高興。

有了第一次的喜悅,也會有失去。

雖然成功成為他的徒弟,但也僅止於此。他們之間無法跨過師徒的界線,而他,也從不屬於自己。白髮尊者,他的師傅,從來只屬於那高高在上,觸不可及的神靈。流雲把他們的相處看在眼裡,而他們身分就如他和白法尊者的身分一樣,是師徒。

當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第一次有了執著卻屢屢受挫,非但沒有讓過去生活十分平順的流雲感到挫折,反而覺得有趣。沒有說出自己對他的喜歡,流雲覺得不說也沒關係,只要可以跟在他身邊,看著他,跟著他努力修行,就算他不知道也沒關係。

當時的流雲是真的那麼想,但最後的結果卻讓他後悔。

後悔自己沒有說出口,直到他要神魂俱滅的最後一刻,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和神靈相殺,也相愛。這時他徹底明白,原來他們,也和他對白法尊者那樣,喜歡,卻不說出口,直到最後才後悔。

到頭來他還是沒有為自己活過,總是任人擺佈的不甘,喜歡卻無法說出口的後悔,眼看著他神魂俱滅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挫敗和痛苦,讓他終於明白,原來要為自己活是這般困難。他受父親,受屍家人擺布多年,這種受到束縛的加鎖讓他即使身在天界也仍然無法掙脫,到頭來他還是沒有擺脫屍家,才會不斷的失去。失去過去的自由,失去他,也失去自己。

一念執著,一念成佛。

而他,卻是一念成魔。

墮仙成魔,步入魔道,擺脫多年的枷鎖和不甘,為他的死而瘋狂,眼看著手上沾染的血腥,流雲第一次覺得快活,覺得自己終於自由,終於不用再被再屍家人束縛在手中,原來當魔比成仙更快活,這是他成魔後最直接的感受。

天生為仙的體質再加上從白髮尊者那所學的,讓他一入魔就成了三界中最棘手的魔神。天界諸神討伐,屍家視他為恥辱,用盡一切方法想要殺了他,最終卻還是擺脫不了他曾經為仙的榮耀,這是自尊心作祟,更大的原因則是,他的修為早已不是屍家人可以與之匹敵的了。他的努力修行讓他的修為突飛猛進,在加上盡得白法尊者所傳,除非由比他存在更加長久,修為比他高的神祗出面,否則難以降伏。

然而再人間生存的神祗僅有蠱王,但千年前閻王令與氏族間的一戰讓諸神元氣大傷,早已隱退休生養息。更何況蠱王和神域也不是隨便可以進入的,討伐流雲一戰也因此屢屢受阻,犧牲的人也更多。

而他那把曾經仙氣纏繞,延綿不斷的青雲劍也在他墮仙成魔,沾染無數血腥後成了魔劍—赤血劍。眼看曾經象徵神的靈劍成了最無可撼動的魔劍,令諸神更是難動流雲一分一毫,在加上師承白髮尊者所學的佛門祕招,讓他在入魔後威力變得更加兇猛,此招早在白髮尊者入魔後親自體會此招恐怖的諸神在面對流雲時更添恐懼和棘手。

無法抹滅匹敵的魔神沉浸在殺戮中,諸神無法將之抹殺,就連最擅長降妖伏魔的屍家面對自己入魔的子弟也莫可奈何,最後還是由天師前任掌門人,同樣身為神靈的蘇銀希出手將之壓制,才讓屍家有封印他的機會。

僅是封印,而不是抹殺。

直到現在流雲還是不解為何屍家人不殺他,難道就僅是因為蘇銀希的一句:他不能死?

流雲不懂蘇銀希當時為何會這麼說,他也沒有多想。被囚禁在九層妖塔後面對的是一成不變的景象,終年昏暗,妖氣環繞,充斥在耳邊的盡是鬼哭狼嚎,流雲這才明白,原來這就是九層妖塔內的光景。

果然是十分無趣。

身體被粗大的鐵練練著,流雲這一待就待了千年之久,每天面對一成不變的風景和百鬼哭嚎,他也早就習慣,甚至藉由這些鬼氣和妖氣繼續修練,持續突破蘇銀希當年在他體內設下的牽制,九層妖塔也因為他的日益強大而逐漸有了崩塌的傾象。屍家人心知無法困住流雲一生一世,便在百般權宜之下,決定將流雲的封印地轉移,也就是那充斥著女媧禁錮的異世。

深藏在中國地底下的龐大古城,便是屍家人為了利用祖靈的力量永遠封印流雲的地方。被轉移到這裡後,流雲全身都被蘇銀希的封印術死死壓制著,除非祖靈盡散,否則他便無法自由。被層層封鎖流雲也不在意,對他來說,能引起他興趣的早已不再,一輩子被關在這,一輩子被壓抑住又如何,他不在乎,也不在意。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屍家人絕對沒有想到他們要困住流雲一輩子的古城竟然被一群名不見經傳,只是為了探險的毛頭小子給無意間闖入,還意外破壞祖靈的封印,讓流雲重獲自由。祖靈消散後便再也回不來,失了禁錮的流雲取回力量後完全有能力自行返回原來的世界,但他卻沒這麼做。

即使祖靈已經不再,他仍是無法輕易踏出屍家古城。

起因,就在蘇銀希的封印和女媧禁錮的相互呼應。神厥白氏最擅長的就是對神魔的封印術式,蘇銀希也不例外。他早就來過這個充滿禁錮的異世,自然明白女媧禁錮的強悍,透過這點他設下禁錮封印,和女媧禁制相互呼應,讓流雲即使掙脫祖靈恢復力量也無法輕易踏出古城。但有弊必有利,唯一的好處便是在這座屍家古城的地下空間,流雲可以不受女媧控制隨心所欲地發揮力量還能不受牽制。

至於那幾個誤放祖靈的毛頭小子,想當然爾是什麼也得不到,非但得不到還被流雲嚇的屁滾尿流,奪了他們腦海中對屍家古城的記憶把人扔出去,再把那個他們進入的入口毀掉,這下子真的無人可以進來了。

但流雲卻沒有想到屍家竟然留下古卷,而且還設下術式,明確規定只有看得懂內中文字者才有機會進入屍家古城。

而那個擁有古卷還看得懂得人居然真的有,就在許多年後的某一天。
番外 屍‧流雲 下
第一次見到宥里是什麼時候流雲已經記不清,也不記得自己當時再做什麼,也許正再飲用清酒。古城地下有處酒窖,屍家人放了不少酒再裡頭,在加上流雲閒來無事居然自己釀酒,這一釀就成了他閒暇的娛樂,現在這些酒喝都喝不完,因此靠再披有白狐毛皮的軟榻上飲酒就成了流雲多年來的習慣。

他靠著的軟榻面對後院陽台,再那裡有一座湖泊還有天然的山洞瀑布,水源來自上方的河川。說來屍家人把監牢造的如此隱密,如此華麗還有一個意思。流雲如果這輩子都回不去,那麼這裡就是讓他居住的地方。為了不讓他被發現,才會用盡心思建造這座地下古城,還和蘇銀希合作用術式將此地保護起來,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沒人入侵的原因。

只有真正的有緣人才能進入古城,而宥里就是第一個可以在此地生活幾十年的人。

與宥里的第一次見面,就再那座深不見底的湖泊。

當時流雲靠再自己的老位置有一搭沒一搭的飲酒,對他來說這一成不變的生活早變成他的常態,就算要他躺在這喝上一天的酒也無所謂,反正他早已是千杯不醉,無論是這裡原有的酒釀還是他自己釀的酒,都無法讓他醉倒。

宥里是突然出現的,不只突然出現,還是從天而降。淡定如流雲,就算是他也絕對沒料想不到會有人從天而降。一愣之後,流雲冷眼看著對方掉入冰冷的湖泊中,慢慢沉下去,記不清當時為何會救他,也許是那雙赤紅的眼和白髮尊者相似,又或者是別的甚麼,總之他出手了。

脫下紅色的外套,流雲穿著一身白色長袍,縱身一躍直入湖水之中,在那冰冷的水中往下游,一把拉住了往下沉的人。這時的流雲絕對不會知道,他這難得的好心會給自己帶來理也理不斷的未來。

“求求你,幫助我吧!”這是宥里醒來後求他的話語。流雲半躺在軟榻上冷眼看著這個可以捨棄自尊下跪求他的少年,眼裡沒有一絲情緒。

宥里的懇求,一次一句湧入耳中,為甚麼會答應?有時流雲會這麼問自己,也許是因為無聊,也許是因為好玩,他答應了。答應和宥里簽訂契約,答應成為他的傳奇榜單,魔的詛咒,血之契約,殺戮枷鎖,從此開始。

在成為傳奇榜單的這段時間,多少人為了榮耀踏上血途,以靈魂為代價簽訂契約,得到他的力量,看著這些人,流雲只覺得好笑,同時,又有一種好像在看過去的自己的感覺,好笑,又複雜。

和宥里簽訂契約沒有任何好處,相反的還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紫鳶出現後,他和華爾滋之間的血罪比宥里更深重,讓他成為傳奇,助他創立k只是開始,和華爾滋之間的諸多交手也在此後開始。

流雲因為蘇銀希遺留在他體內的禁制而無法踏出屍家古城一步,但他卻可以利用分身代替他出去。雖然分身擁有的只是他一部份的力量,但要用來對付這些只會投機取巧,不斷研發病毒的凡人是綽綽有餘。

與華爾滋的第一次交手,是在謝家事件的時候。宥里和他簽訂契約後同樣不能輕易踏出屍家古城,因此,他製造一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傀儡,將他取名為琥珀。傀儡琥珀,代替宥里來到外面的世界,和華爾滋周旋,尋找食物。自從和TB032結合後,宥里雖然得到閻王令的力量,卻無法擺脫食人肉的命運。和那些失敗品一樣,宥里離不開活DNA,唯一和他們不同的,僅是他還保有自己的意識。

外面的世界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大,還要神秘,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些個現代產品都是他沒看過的,當有一天他碰到時,卻沒有想像中的錯愕。這些東西,這些人,陌生又如何?他永遠也不會跟外面的世界真正接觸,身為分身的他,又豈會對這些感到好奇。

派分身出來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對付華爾滋人員。

第一次和華爾滋的人交手是在大街上,流雲沒有對異世的觀念,不知道在街上大鬧特鬧是會引來警察的,他不在乎,顯然華爾滋的人也不在乎。據宥里所言,華爾滋幾乎掌握大半權力,就算在街上大鬧特鬧一番有不會有人插手,不過他們的權力流雲並不看在眼裡。他和宥里之間有契約在身,既然如此他就必須保護宥里,為他排除障礙,這些華爾滋人員,就是他要排除的目標。

這些人似乎都注射了病毒好提升自己的戰鬥能力,達到非人的狀態,甫交手流雲便察覺異樣。面對他們可以打凹牆壁的破壞力,流雲臉上的表情動也不動,這樣的破壞力他也有,不需要驚訝和恐懼,他們,只需懼怕他。

也不記得是怎麼打的,流雲也沒料到會從大街上打到那名為捷運的地方。站在捷運列車的上頭,在一片簌簌風聲中,流雲鮮紅的長髮隨風飄揚,他眼中的冰冷和無法讓人忽視的容顏虛幻的不盡真實,在捷運列車的車頂上十分顯眼,無論是華爾滋的監視人員還是和他交手的精銳部隊,都無法忘記眼前的這一幕。

這個虛幻的人,竟會出現在真實。不僅如此,他還殺了和他交手的華爾滋精銳人員,面不改色地進行殺戮,那副冷情殘酷的模樣就是殺人無數的華爾滋都感到害怕,是絕對的夢魘。

殺戮生靈對流雲來說可以是家常便飯了,再天界諸神討伐時他的雙手早染盡鮮血,殺戮對他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這就是魔。

宥里對他的殺戮見怪不怪,流雲同樣也可以對他的殺戮視而不見,他可以允許宥里自由在古城遊走,他沒有限制。也許是因為契約上的責任,又或者是宥里那雙眼和白髮尊者太相似,只要不是太無理的要求,幫他實現都無妨,就連子嗣,他也可以給。

要讓一個生命降生並不是大問題,那怕不需要肉體接觸也不成問題,而這也是神靈繁衍子嗣的方式,不需肉體接觸,只需要你的力量和一部份靈元,就可以繁衍生命。

坂本黑太郎,從此而來。

和宥里之間得契約談不上有趣,但也總算幫他打發這段時間的無趣。和宥里訂立契約到解除也有幾十年的時間,這段時間對流雲來說不過過往雲煙,但當這天真的來臨時,心卻空落落的。

華爾滋總部的最後一戰將為糾纏多年的恩怨畫下句點,也為他和宥里之間的契約畫下句點。

但這一戰卻帶來流雲也沒想過的結果。

雖然早知閻王令本尊一定會出現在華爾滋,但流雲沒想過這人竟會是那個整天抱著電動打得董珣。在珍琳佛的領域看到他時,流雲感受到他身上綿綿不絕的陰邪之氣,想來除了宥里和紫鳶,他已經取回在瑞秋身上的力量了。

雖說這是早就知道的結果,但當宥里身上的閻王令被抽走後,流雲只覺得,人生,不過如此。

宥里死了,紫鳶也走了,華爾滋崩解被海水吞沒,無論是宥里和瑞秋,還是夜和紫鳶,最終他們都沒有結果。

站在一片黑暗的極陰之地,流雲聽著耳邊的百鬼哭嚎,看著陰魂過橋,腦海中是當年宥里臨死前對他的最後請求。

『流雲,我知道,這個要求很無理,但這是我最後的請求,也是最後的希望。』一直保持年幼的宥里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幾十年來從沒變過的男人,說出他此生最後一個請求。

『我和瑞秋已是不可能,但夜和紫鳶還有機會的。我知道紫鳶已死,但我不希望他們之間有遺憾,哪怕機會渺茫,我也希望你能許他們一個機會,一個長相廝守的機會。』

長相廝守,這是許多人求不來的機會。夜的逃避造成他和紫鳶的遺憾,痛苦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流雲很清楚這一點,也很清楚一旦答應宥里,他必須付出的代價。

他仍然這麼做了。

明知代價,卻答應了他,即使到了現在流雲也不知道為何自己要答應這種對他毫無好處只有壞處的要求。也許看過的遺憾太多又或許是為了甚麼,流雲答應了,而這也是他現在身處地界的原因。

地界冥府,酆都鬼城,要讓一個魂歸地府的靈魂從回人世間,就必須和閻王打交道。

“屍‧流雲。屍家的榮耀也是屍家的恥辱,成仙入魔,一念之間。一入地府,魔神親臨,所求何事?”掌管冥界地府的酆都閻王慵懶地坐在他的王位上,陰邪的眼上下打量著這一度把三界鬧得天翻地覆的魔神,嘴角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流雲不把閻王的冷嘲熱諷放在眼裡,直言來意:“我要紫鳶的魂魄。”

“紫鳶?可惜,他早已入本王的生死簿,魂歸地府,十八閻羅審判,豈是你說要就要。”閻王仍是那副慵懶的樣子,但眼中的陰邪更甚。

“你乃酆都閻王,整個地府歸你所有,區區一個凡人魂魄要取又有何難,只在你的一念之間。我只要紫鳶的魂魄,條件隨你開。”流雲很清楚向酆都閻王討要亡者魂魄所要付出的代價,尤其這地府之主性情詭譎難辨,要付出的代價只怕不小。

酆都閻王聞言瞇起眼,仰頭大笑幾聲後緩緩站起身,道:“好大的口氣啊。是,這酆都鬼域乃本王所有,要取凡人魂魄不過舉手之間。但,屍‧流雲,擾亂生死簿,逆天而為所要付出的代價可不小。弄不好本王亦有罪,如此無益之事本王為何要答應。”

“逆天而為的代價我比你更清楚,不需要你說三道四。”冷眼看著酆都閻王,流雲也不拐彎抹腳,直接道:“你要甚麼就直說吧。”

流雲的爽快直言讓閻王陰邪的眼中多了幾分笑意,他離開王座來到流雲面前,陰笑幾聲,道:“要把他的魂魄給你也不是不行,這代價嘛,本王也不為難你,只要你把赤血劍交給本王,本王就助你這一回,如何?”

流雲聞言看了一眼閻王,接著隻手負後,通體血紅的赤血劍應聲屹立在眼前。閻王見他如此爽快也不廢話,反手便取來一盞普通的提燈。閻王將提燈交在流雲手中,道:“紫鳶的魂魄已在此燈中,這逆天返生的代價恕本王不奉陪,赤血劍留下,你可以離開了。”

流雲拿著提燈便離開,也不管閻王要赤血劍有何用處,因而沒看到當閻王看到赤血劍時眼中所流露出的陰霾。

回到人間,流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自身的修為為代價幫紫鳶重鑄肉身,這是十分損傷自身修為和肉體的,流雲也知道這麼做對他並無好處,但他既然答應了宥里就一定會做到。

他給了夜和紫鳶一次機會,代價便是他損失的修為和虛弱。

流雲仔細檢查自身,在修為完全恢復之前他得虛弱好一段時間了。好在屍家古城夠隱密,能供他修行養傷的鬼氣夠充足,因此流雲也不怎麼擔心就是。在紫鳶重鑄的肉體和結合得魂魄穩定後,夜終於在一次見到重生後的紫鳶,流雲看著他們在一次重逢,為了不讓他們在遺憾一次,他出言提醒夜,一旦錯過,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句話從來不假。

獨自一人走在街上,流雲感受著身上無形的壓力,看來就算是分身,踏出屍家古城果然還是會被壓抑。

“屍‧流雲。”身後突然響起一人的聲音,流雲微微側頭,就見本應醉倒在K裡面的董珣神智清醒,穿著一身正式的西裝站在他身後,一向懶洋洋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明朗。

流雲身不動,不言不語的看著這在華爾滋和他戰的不相上下的閻王令本尊緩緩走到面前,和他距離不過半步。董珣看著這人不言不語,臉上是一貫的冰山臉,不由想起了當日交戰時曾在這人臉上看到的剎那芳華,這一想,心就癢。

“別看到我就這麼冷,我們現在可不是敵人,好嗎?”董珣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接著看一眼流雲,瞇起眼,道:“你有些氣弱,怎麼,受傷了?”

“與你無關。”流雲說完轉頭就走,董珣挑眉,也不追上去,站在原地,道:“紫鳶的復生是你所為對吧。”十分肯定的語氣。

流雲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沒有說話,等著這明知故問的傢伙接下來的話。

“其實這也不難猜。宥里最大的遺願就是夜和紫鳶,以你的能為要讓紫鳶重回人世不是問題,但要付出的代價可不小。向酆都閻王討要魂魄付出的代價同樣不容易,你的答應讓我很吃驚。”董珣是說真的,他真的沒想到流雲會為宥里做到這種地步。

流雲這回沒有說話,不知是不想回答還是為了別的,當董珣在一次開口時,他憑空消失在原地,留下董珣一人。

看著空無一人的地方,董珣慵懶地看了看,接著笑了。

“分身啊,也是。蘇銀希的禁錮可沒法讓他輕易踏出。既然你無法親自出來見我,那就由我去見你吧,屍‧流雲。”

董珣第一次如此正經的笑,可惜沒人看。他轉身往回走,身影憑空消失,再次出現,已是在那神秘的地下古城。

屍家古城後院,流雲穿著一襲白衣,單手撐著自己的頭舒服的倚靠在自己的老位置上,看著那從上方落下的天然瀑布,水聲,充斥在耳際。這嘩然水聲千百年來無時無刻充斥在流雲耳畔,是他早已聽慣的聲音,除了宥里出現的那一次擾亂了水聲外,這多年的平靜卻從未變過。

只是今日,多了一個聲音。

“這座古城還真是神秘又華麗,看來屍家人待你不薄啊。”

流雲仰頭飲盡杯中清酒,對來人似乎不感意外,不言不語的替自己再倒一杯酒,安靜地喝著。董珣從後方繞到流雲面前,在軟榻前的台階上坐下,看流雲一杯接一杯的喝,便伸手攔住:“別喝了,就算你不會醉也沒必要藉此打發時間吧。”

手腕被握住,這時流雲才抬起眼,看了一眼不請自來的人,他淡淡道:“你來這就只是為了看我喝酒?”

“呵。”董珣意思不明的輕笑,從流雲手中取過那杯酒放下,他又恢復那副慵懶的性,但說話語氣卻不懶:“當然不是。方才在街上都還沒聊得盡興你就走了,只好來找你了。”

“無聊。”流雲淡淡回他一句,接著就看著瀑布不說話了。

董珣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看著那天然得瀑布在感受著整座古城的禁錮力,他眼微瞇,道:“我說你,難道甘願一輩子都被困在這?難道你就不想回去?如果你要回去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何必委屈自己被關在地下。”

“一輩子都在這又如何?回去,又如何?不管在哪對我來說都一樣。”流雲說這話是真的。白髮尊者已不再人世,屍家人視他為恥辱,回去他又能做甚麼?

轉眼看著董珣,流雲才不瞭解他在想甚麼,明明可以回去幹嘛還待在這。而他也這麼問了,董珣聽了,微笑著說:“是沒什麼有趣的,但現在還不是我回去的時機,和你的理由差不多。”

流雲看著董珣,嘴角微彎露出一抹極淡的笑,讓董珣眼底深處微暗。流雲取過被他放在一旁的酒杯,淡淡道:“你也真是怪人一個。都說閻王令跳脫三界六道,不受拘束,雖是生死不由己,但還是有一個人可以了結閻王令的。”

抬眼,流雲淡淡道:“唯有和閻王令命理相連之人才可掌握閻王令的生死,這樣的一個人是你的威脅,也是你的定數。你放任這樣的人不管在外遊玩好嗎?與其在我這遊蕩,不如去找那個人吧。”說完,流雲仰頭飲盡杯中清酒,故而沒看到董珣眼中的精光。

“哈。”董珣撩起流雲一縷紅髮,放在唇邊,在兩人對上視線時,開口道:

“不用找了。”

因為這個人,他已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