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闪烁了几下，转成黄灯，不一会就红灯了。

  晚上七点半，正好赶上上下班时间，是市中心国贸大厦对出的十字路口最繁忙的时段，虽然每个下班族都想能快点回家，但也没有几个人会为了赶那几秒而冲过马路——看着匆匆过往的车水马龙，谁不爱惜生命？她也不例外，跟着其它行人一起停在了安全岛上，等待下一个绿灯。

  为了打发这几十秒的无聊，她盯着红灯下面不断跃动的数字跟着倒数。才倒数到四十八时，从包包里传来一阵震动，接着是唱着“老婆老婆我爱你~”肉麻歌词的铃声，一定是她那个像老妈子一样爱操心的男朋友打来的呢。不过是比平时晚了那么几分钟下班嘛，他总会紧张兮兮地打电话来，真受不了啊。在心里扮了个鬼脸，她掏出来手机按下接听：“喂，志明？嗯……我才刚下班呢~你都不知道，那经理啊……%￥#*……”

  四十……三十三……二十……十……三、二、一……

  在跟男朋友诉苦撒娇间，不知不觉红灯转成绿灯了，身边的人开始行走过马路。

  “啊，绿灯了！”因为在讲电话比别人的反应慢了半拍，说着她也赶紧跟着迈开脚步。

  “什么？正在过马路？小心点别走那么快啊，最近新闻报导里老是出交通事故……”

  看啊看啊，光听那突然飙高的声音就能知道他又在瞎操心了。

  “安啦安啦，又没有冲红灯，本小姐可是尊纪守法的好公民呐~”

  不由自主地拉开了手机跟耳朵的距离，还没有走出步，她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手臂扯回安全岛里，“啊”惊叫一声,一个重心不稳摔跌在地上。

  揉着摔疼的屁股，她扭转脖子正要骂哪个不长眼的时，从后面传来“吱——”的刺鸣，那是紧急刹车时轮胎在水泥路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噪声。

  回过头，她正好看见一辆刹不停的大货车就着惯性撞上前面一辆蓝色QQ一块冲过了斑马线，就在她的跟前撞上了正在过马路的路人，停在十字交汇处，躲闪不及的车辆冲撞成一团，发出一连串金属撞击的巨响。

  全过程不过是仅仅的数秒，刹时刺耳的喇叭声大鸣。

  时间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事发现场的路人都如同她一样被吓得怔住，只眼睁睁地看着忘了反应——这是神马情况？？？她竟然目堵到车祸了！！！而且还是连环车祸！！！

  “啊——”

  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起来，其它人才从这场噩梦中惊醒，缓过劲骚动起来，有的吓得接连尖叫，有的忙掏手机打110，也有好事者立即用手机拍下照片发上网共享爆第一手料。

  “小姐，这是你掉的手机吗？”

  没有注意到手机掉在了地上，她缓缓地抬起头，顺着那只把手机拾起又递过来的手看去，最后定在对方的脸上，正是刚才那位把她拽回去的人，如果没有那人拉住把她往回拽，她可能也……一想到从一堆冒着烟扭曲变型的铁块堆里往外淌出的黑红色液体，她就感到一阵恶寒，不禁全身颤抖。

  那人看她惊魂不定的样子还好心把她扶起来，她感激地跟救命恩人道了声谢，才抖着手接过手机，检查了一下发现依然通话中，于是耳朵贴着听筒那头她试探地“喂？”了一声，只听到“沙沙沙……”的噪声。

  不会是摔坏了吧？这部IPHONE 4S 她才新买了不多久啊！不会这么倒霉吧？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也不计较得那么多了。挂线后她回拔给男友，还好，几声“嘟”声接通了，不出意料地听到手机那头的男友劈头盖脸地一顿大骂。

  好不容易把男友安抚好，然而男友强烈表示他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回去，怎么说也得要过来接她，并命令她一定要乖乖地在附近一家他们常去的咖啡馆里等着。

  她唯唯诺诺地应着，直到挂线后，才松了一口气，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来。

  很快地交警过来处理，在现场周围拉起黄线拦下了围观的人群，短短时间内竟然多出好几倍来。她想不明白，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人们怎么还有这样的兴致，是她的话就有多远就离多远，多呆一会都让人心里发毛。

  从人群里慢慢退出来，她不知被人推了一下，手里没有抓紧的手机抛物线飞了出去，“啪”一声二度摔在地上还打着旋儿。

  一边在心里问候着别人的列祖列宗，她一边弯下身去捡，抬头的时候，她看到了，一辆巴士停在事故现场不远处，浑身漆黑的颜色仿佛融入了夜色里一般，如果不留心看的话还发现不了。

  什么时候停在那里的？

  她记得那里并没有公交车站，心里疑惑着，正想瞧个仔细时，它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仿佛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带着白天炎热余温的夜风吹过，却有股寒意莫名地自她脚跟爬上背脊，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什么也不敢想，赶紧收回视线低着头，逃命似地快步走向跟男友约定的咖啡馆。

  仅是一门之隔，里外两重天。

  当自动门在身后闭合隔绝外面那阵阵饱含着阳光灼炎的热浪时，被上司使唤出来跑腿的白颢风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劫后余生。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2012将快到了，这一年的夏天特别的炎热，头顶上的那颗太阳比以往都要热情如火，让他禁不住抱怨当年后羿为嘛不把这最后的太阳给射下来？

  差点被烤成人干的白颢风提着四大袋东西一边站在空调风口处吹风一边在等电梯时，大堂的保安小张有点幸灾乐祸地上前搭话：“唷，小白，又被女王差去跑腿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被戳中的白颢风忍不住甩他一记白眼。

  “啧啧，能够在女王底下替她办事，你的职位都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羡慕妒忌恨啊！”

  保安小张口中的女王正是这国贸大厦其它单位的人对白颢风现下上班那家事务所的顶头上司阎魅的外称，芳龄二十五，成熟美艳，一身标志性的火红色紧身皮衣勾勒出她那完美火辣的身体曲线，踩着同样火红的十三寸细跟高跟鞋，一步三摇晃的36D胸器，每每经过都惹得群雄喷着鼻血倒地不起，群雌恨不得打她小人泼她流酸挫她骨扬她灰……

  “……说真的，小白，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就没有想过要泡？”末了，保安小张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凑在他耳旁小小声道。

  “啥？”

  嘴角不由抽动了几下，脸色刷白的白颢风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触电般立即甩开保安小张的胳膊退出几步，“别开玩笑了！”

  不管这位女上司多么地引人犯罪，他可是想也不敢想啊！因为，她可是……

  “紧张个毛毛啊，你肯定有想是不？肯定有偷偷地收藏她用过的纸巾喝过水的纸杯……啧啧，原来小白你是个变态啊！！”

  误解了白颢风过激的反应，自顾自地在胡乱猜测的保安小张开始啐啐念地脑补着种种引人发指的行径，声音之大惹得旁人纷纷侧目，对其指指点点，气得白颢风血压上飙差点脑溢血。

  就在此时，电梯“叮”一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为了自己不被活活气死，深呼吸几口气后，白颢风不管三七二十一逃命似的冲进电梯里面立即按下关门按钮。

  “喂！别走啊小白，我还没……”

  电梯门适时关上，隔绝了外界一切噪音让世界再次恢复清静，白颢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保安小张自来熟的性格挺很好相处的，但就是有时说话不经大脑，脱线脱得会活活气死人。

  靠在门旁看着控制面板上不断闪烁着的楼层数字指示灯，白颢风不禁想起在一个月前，自己还不过是个大学刚毕业为找工作而到处奔波的社会新鲜人，同样是乘搭这架电梯，由于他弄错了当时要面试的事务所所在的楼层，而来到了现时他上班的事务所，招待他的就是那位艳名在外的极品美女阎魅。说来也巧，那里也正好在招人，而且面试一过无需试用期直接成为正式员工并包吃包住社保全包年中年终双薪……可以想象这么诱人的条件对于一个离校后还没有找着落脚处前途未卜的新人来说根本没有免疫抵抗的余力，所以，在极品美女的游说下他就头脑发热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态接受了面试，并且在被告知面试通过后欣喜若狂得没有来得及细看合同条款的情况下他就签下了大名……只是当时他并没有想到那份合同真的成了“卖身契”，而且还是没得反悔，一旦毁约绝不是赔钱解决得了的问题，而是性命攸关生死存亡的问题！

  至於原因嘛……就在在他收拾打包好行李第二天准时跑去报到上班时，才被告知他所签下的这家事务所并不属于阳间，而是直辖于阴间十殿阎王的阴间代理人事务所！而且还不只这么一间，在阳间的各个大大小小城镇乡村都会有这样的代理人事务所存在，其主要职能是配合阴差执行处理在阳间各种各类的事务，如核对勾魂名单与数量，调查与生死薄上不符的意外死亡案件，鬼月时对出入鬼魂的登记，协助捕捉从阴间逃到阳间的鬼魂等等。

  当白颢风听完美女上司关于事务所真实面貌的介绍后，大脑里有一大群草泥马轰轰烈烈地奔过——第一反应就是他被诓了！正想撕毁合同走人时又被告知如有毁约的行为将会受到天罚——五雷轰顶！一记劈下来保证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看！多么省事！

  不管是真是假，还好白颢风同学一向爱惜性命，自然是没那个胆量当场毁约亲身验证一下，再后来他才从其它同僚那里得知有不少新人因为那一时的冲动而付出了年轻的代价。

  随后又被带去熟悉熟悉一下事业，当白颢风见识货真价实的鬼时，他再怎么不迷信都得信了，没有两眼一黑昏倒在地上已经算他的神经够粗壮够大条够坚挺了！思及到跟见鬼比起来还是小命比较重要时，他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得接受这份差事！

  于是乎，一个月下来晚晚被鬼……差骚扰的结果就是……

  “唉……”

  就在白颢风为这一个月来的遭遇摇头感叹唏嘘不已的同时，听到从身后同样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一股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耳旁，惊得他寒毛直立，猛然想起什么后他更是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控制面板并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回头不可以回不可以回头……

  “好慢！好慢！好慢！”

  踩着十三寸细跟，包上到大腿根部的黑色皮靴把一双美腿收塑得愈加修长也更具视觉美感，只见它们正不耐烦地来回走动，视线微微往上，火红色的皮短裤与抹胸，那点布料仅仅够包得住翘臀丰胸，随着主人的走动底里的春光若隐若现，无限美好地诱惑着撩拔着理智的最后防线。

  只是在场的老中青三名男性都只默默地咽吞下一大口口水后，视线协同一致地盯着天花板，就是不敢往这位身材惹火的极品美人那里瞟。

  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现下这位艳名在外的女王陛下心情很差，非常差，极差！糟糕到那外溢的火气已经影响到周围的环境，就算室内的空调已经下调至极限，可他们依然被热得额际渗汗，应该说几乎快被烤成人干。

  “太慢了！回来一定要好好地调教才行！”

  最后，女王甩着一头大波浪卷的秀发，大声宣布。

  “怎么啦？魅姐，你又差小白出去跑腿了？”

  敲过门不见有回应直接拧开门进来，把整理好的文件送来的女秘书安琪儿刚好听到女王的宣言，看着室内那可以媲比撒哈拉的高温，微笑着道。

  “NO，NO，NO，这是一种试炼，好男人都得通过种种的调教试炼千锤百炼至极限而成！”

  “可是，能通过十八层炼狱的活人可没有几个啊。”

  挥了挥手示意老中青三人离开，完全不受火气影响的安琪儿安然走到办公桌前放下手里的文件。

  “我不管！”

  环臂抱胸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交叠起双腿，女王娇蛮地回道，她那绽放得异常艳丽的笑容让安琪儿不由得打从心底同情起那未归的跑腿小弟来。

  而在此时，电梯那边——

  “啊——！！！！！！！！！！！”

  伴随着里面那一声鬼哭神嚎的惨叫，电梯“叮”一声停稳在十八层，门缓缓地打开，空荡荡的电梯间里，突然凭空出现一只拎着购物袋的手伸出来抠住门框，接着从虚空里面冒出一个草容失色的年轻男子……的头颅。

  只见他面色白中发青，两眼睁得浑圆老大，外突得像随时要蹦出来，似吊死鬼般张大着嘴巴口里吐出长长红舌，从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救……命……”

  十八层只有一家事务所，门口毫不忌讳地设计正对着电梯门口，方便出入。

  事务所里的人听到叫声仅回头看了一眼电梯间里漂着的那颗人头，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各自忙各自的工作。

  急得那颗人头——也就是被差去跑腿的白颢风同学在心里面把这帮没有同事爱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最后，终究还是有一名良心未泯富有同事爱的人出来解救他脱离电梯里找替身的吊死鬼的魔爪。

  “咳咳……咳……咳……谢谢……”

  OTZ样跪在地上揉着被勒得发紫的脖子，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白颢风仿佛再次活了过来，刚才再迟一秒，他就被交待在这里当替身了……所以，当他感激地道着谢抬起头想看清是哪一位好心同事出手相救时，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鞋底，他被对方一脚狠狠地踩到脸上。

  “小白疯，什么时候你才学乖？别乘搭个电梯也能被吊死鬼捉替身，再有下次，我就勾你的魂丢到乱坟岗给鬼轮！”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再踩啊夜御！”

  冷哼了一声，一身黑色装扮的男子才挪开了脚，回头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电梯间里探头看戏的吊死鬼，抬手间一道苍色的火焰似箭般射了过去，吃个正着的吊死鬼尖叫着缩了回去。

  〖这人是我罩的，记住！〗

  “刚才，你跟那吊死鬼说什么了？”

  捂着被踩痛的脸在地上打滚够了，白颢风爬起来问黑衣男子，也就是他来到事务所后女王分配带他的人，既是他的舍友又是他的拍挡的玄夜御。

  玄夜御那发音古怪的语言白颢风一句也没听懂，更没有看到他射出的苍色火焰。

  “没什么，走，女王等得不耐烦差点把事务所烧了。”

  睨了他一眼，玄夜御直接揪着他的后领，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往女王办公室的方向拖去。

  “等、等一下！我自己会好好地走，别拖！”

  无耐两只手都拎着东西，白颢风只好动嘴唇出声抗议，不知为何这短短的一程他频频地收到其它人投来分外同情以及请放心安息样的眼神？

  当他被拖进女王的办公室时，立刻感受到里面超常的高温与低气压，后知后觉的某位白同学才想起玄夜御在拽人过来时似乎说过女王怎么样的话……

  先前已经讲述过，阴间代理人事务所是直辖十殿阎王管理的，也就是说，阎王就是顶头上司，终极大BOSS。

  坐在办公桌上女王阴沉地顾着干掉一大盒又一大盒的哈根达斯，虽然室内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但是白颢风依然出了一身汗，并把皮崩得老紧地站着。

  在他进来的时候，女秘书安琪儿已经悄悄地告诉他女王打算把他丢进十八层炼狱里慢慢地轮了。

  可是女王的沉默就像无形无声的压抑使他觉得自己就是游戏里不只等级低装备也差，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去单挑终极大BOSS的小白玩家，随时都有可能被秒杀，可偏偏他就被卡在BUG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干耗着。

  终于，女王把最后一盒哈根达斯干掉了，在她将纤纤玉指上的纸盒燃得连灰也没剩下时，白颢风就知道，下一个该轮到自己了。

  “小白。”鲜红的薄唇微启。

  “在！”

  像被军官点名的小兵，白颢风抬头挺胸双手贴在身侧双腿关拢，立正待命……受罚。

  “一个月来，事务所的业务可已熟悉？”

  “报告陛下！是的！”

  “甚好，刚好手头上有个小CASE，可以让你去试试……”

  “请问陛下！是勾魂还是捉鬼？”

  勾魂跟捉鬼是普通阴差的一般日常。人的魂不可以乱勾，阴差必须严格地按名单来执行，而核对与监督就是代理人的工作。也不是所有的鬼都可以捉回阴间，显然自杀捉替身这些不在此列，通常都是趁着鬼月鬼门关大开时逃到阳间凶鬼恶鬼，虽然某些代理人有修练道法，但能作为战斗主力只是少数，至多打下辅手或直接作为后勤人员。

  这是白颢风一个月来跟着玄夜御跑得知的，也是新人的必经之路，不过他统统没有做过，应该说他一件有关代理人的工作都没有接过，白天纯在事务所里打杂跟跑腿，晚上被鬼差勾魂习惯一下飘……可是每一次都吓得他以为自己死了，虽然他神经够粗壮，但不代表他的胆子一样够大耐得住惊吓。

  “不，只是调查，让你跟去勾魂捉鬼只怕被别的勾走捉去吧？”

  语气中的不满不耐不言而喻。

  “调查？调查什么？”

  白颢风决定忽略掉女王的鄙视直奔主题。

  “看过这个你就懂了。”

  女王随后挑出一沓文件丢给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正好丢中他的脸。

  “灵车？”

  不敢当着女王面前爆发，白颢风腻没种地耐着性子把丢在脸上的文件翻了遍，里面不外乎说最近有人在交通事故现场看到一辆神出鬼没的黑色巴士。

  “交通事故年年都有，虽然最近是频繁了些，但也不一定跟……‘它’有关吧？”

  “现在还没有到鬼月，一般人哪可能会那么容易看到灵车？如果只有目击者是少数几个还好说，可是里面每一个事故现场都有十来个人看到，你以为撞鬼跟买菜一样吗？如果人人都轻易见鬼我就不愁找不着员工了。”

  说着，女王悠闲地抿了口茶。

  “等一下！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话说我是来到这里才见到鬼的啊！！”

  确切真的只是调查后，不用下十八层炼狱被轮的白颢风不由轻一口气松懈下来，也就敢胆向着女王叫嚷嚷抱怨抱怨。

  “你？八字过轻身上阳气不足加上面相怎么看都是短命鬼，本来就容易招惹不应该招惹的东西，所以这类已经一只脚踏过界的人真的非常适合成为代理人来积阴德保你在阳间多活几年命。”

  “拜托别当着本人面前诅咒我去死啊陛下！”

  “哎呀？原来你有在啊？”

  扬了扬柳眉，女王假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

  离开女王办公室后，白颢风揣着一颗饱受打击与催残的玻璃心去找拍挡玄夜御求安慰。

  “……所以呢？想我怎么样安慰？”

  说这话时，玄夜御正狠狠地一脚踩在捉回来的恶鬼的肚子上，从恶鬼口里吐出的黑红液体不只溅了一地还溅了他一身，刹时他整张脸黑了下来。

  白颢风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开了几米远。

  “看啦，我们不是拍挡吗？拍挡都是一起行动的！所以……陪我去调查……”

  小心翼翼地留意着玄夜御的表情，见在他脚下的恶鬼被踩着碾得几乎魂飞魄散时，白颢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腹中底气也越来越不足——他后悔了，他不应该在自家的拍挡“工作”的时候来找他寻求帮助的！

  因为他比恶鬼还要可怕啊！

  果然，他剑眉一挑，冷笑着说：“调查这种小事还要找拍挡陪去？你是幼稚园未毕业的还是没断奶的？”

  “我、我怕撞鬼啊……”

  白颢风对着手指弱弱地说。

  把脚下的恶鬼交给被凉在一旁很久的阴差拖走，玄夜御擦下手抽过他手上的文件翻了翻，“白小疯，文件上的报告说在事故现场阴差没有收到魂。”

  “呃……什么意思？”怔了怔，白颢风一脸迷茫的表情问。

  “像这类事故死亡的人的灵魂大多都会在死亡的地方徘徊，可是派出去的阴差没有收到魂，这样子解释你还不懂？”

  “难道真的是被那灵车接走了？”

  “不可能，随着人口越来越多，阴间的灵车与时俱进已经换成多节卡的列车，像上面说的巴士早就淘汰不用了。”

  “那么它是什么？”

  “所以啊……才需要你去调查！”

  白颢风被很无辜地文件两次丢到脸上。

  “快来看啊！有人在微博上发布说，在最近这几次大型交通事故的现场有看到灵车了唷！还拍了一组照片PO上来呢！”

  “哦，在哪在哪？”

  因为对面同事的一句话，引来了不少人围了过去，此时正好是下班时间，被工作奴役了一整天的同事难得表现活跃。

  同样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的白丽闻言身形不由一顿，一丝异样神色于她妆扮得精致的脸上一闪而过，第一时间她脑海里率先想起了不久前，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碰巧遇到的一起连环撞车的大型交通事故，现在光是回想一下当时那场景她都觉得浑身发冷，若果不是有人刚好扯了她一把的话，她或许就随那些过马路的行人一并葬身在车轮底与铁块之间，更别说在她死里逃生后为捡掉在地上的手机时偶然间看到的那辆唐突出现又消失的黑色巴士了。

  最近交通事故频繁发生，每每发生这样的大型交通事故都会于新闻报纸上被大肆报导了一番，加之时下网络四通发达，更在一些论坛上引起了民众一潮又一潮热烈的讨论，甚至有好事者特意去分析这些事故的始末与原因，强力指责引起事故发生的车辆司机的同时嘲讽交警大队应对处理能力不足等等。

  但是，灵车一说是最近才在微博上被人转发流传的事。

  犹豫了一下，白丽最后还是敌不过好奇心使然而移步到对面跟其它同事一块凑热闹看灵车照。

  那组照片的像素不怎么高，而且画面拍得很暗，暗得无法分辨出拍摄点在哪，在几乎一片漆黑的颜色中，某处被一个红色圈圈特意标示出来，仅隐隐约约看出是辆巴士的形状，那大概就是PO主说的灵车。

  滑动鼠标，同事很上心地把那组照片放大调亮后全屏以方便大家观看，然而也只看到个模糊的轮廓，看得大家很扫兴。

  “是P出来的吧？”王小胖耐不住地说出心里的质疑，他搭着那位同事的肩手指着屏幕里放大的照片一边戳一边喷口水，“看啊，故意把照片的亮度调暗，再在这车上来个模糊加上发光，不就成了灵异照片了吗？”

  “王小胖你也懂得PS？不过是照着下面的回复读出来而已！也好意思装技术帝来着？”

  边上的凌小瘦专门吐这胖子的槽，惹得围观的同事一阵哄笑。

  “凌小瘦，你这是在妒忌胖哥我见多识广博学多才！”

  “嘿，只怕你那大肚子里装的不是墨水而是肥肠跟便便！”

  没有理会你一句我一句地越扯越远的胖瘦二人组，白丽只默默地看着那组照片，不确定是否那天所看到的黑色巴士。

  应该只是眼花看错了。

  她在心里这么自我安慰着。

  可是，为什么会隐隐地感到不安？

  同事们吵吵闹闹地很快就散开，只留下还在发怔的白丽，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吓得她“啊”一声跳得老远，转身定眼一看原来是好姐妹咪咪时，她拍着胸口嗔道：“吓死我了好咪咪！”

  “好丽儿我才被你吓了一跳呢，怎么了？”视线瞟向白丽的后面，其它人都散去了那位同事还在看照片，咪咪一脸明了地笑了开来，“想不到你这么胆小，这种不血腥不恐怖的假照也能唬着你了？”

  “可不是，等下有什么节目了？这几天志明出差不在家，独守空房好无聊啊！”

  白丽决定还是不要想太多，于是她轻轻带过转移了话题。

  “你看你，平时男朋友在时两人就像牛皮糖一样腻一块，我们想约你出来逛个街也难！只有在男朋友出差时你这才想起我们来，重色轻友啊你！”咪咪双手叉腰佯作生气地鼓起脸说。

  “有吗有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在心里认真地自我检讨了一下，白丽眨着眼睛表情非常无辜。

  “好丽儿~~我又不是志明，装无辜对本小姐没用！”

  咪咪故意板着脸戳住她讨好地蹭过去的额头回敬。

  “得了，至多一会请你吃夜宵！”

  身为月光一族，白丽在掂了掂卡里的银镖子有多少后咬了咬牙道。

  “请客就不用了，刚才，阿一说请我们去一家新开的KTV，在里面包房唱K还附送免费的自助餐，你要不要一块去？”

  “去！当然去！很久没唱了说！”

  挽着好友的纤纤玉臂，白丽兴致高昂地拖人离开办公室。

  她并不知道，这一次唱K成为两人最后相处的时光。

  首先该从哪里着手开始调查好呢？

  自从在冷酷无情兼是暴力虐待狂的拍挡那碰了一鼻子灰，确定对方真的没有插手帮忙的打算后，白颢风只好认命地硬着头皮一个人干了。

  把手头上的那沓厚得可以当凶器的文件翻得哗啦哗啦响，里面除了关于灵车出没的那几场大型事故的报导剪贴外，还附上了警方一般不公布于众属于机密一类的调查分析报告和尸检报告，以及一连串目击者名单。

  报导剪贴……这种大众化的信息没什么可看性，跳过……警方的调查分析报告和尸检报告……里面有太多专业术语看不懂，跳过……目击者名单……这个可以有，就是一个个去问会比较费时。

  由于报告上说事故现场都很“干净”，派去的阴差没有勾着半个鬼魂，白颢风自然也就有了借口能够略过他最怕的现场查看，转而去找那些看到灵车的目击者收集情报。

  为了方便行动，他打着某八卦杂志的名号自称是记者去采访那些目击者，以求真实还特意翻出以前托人做过的那张可以以假乱真的记者证件。

  那些目击者一听说是记者都很自觉地配合采访，几乎有求必应有问必答，进行得非常顺利。

  “对了，记者小哥，平时有上微博不？”

  在采访结束后，很热情的目击者A君一把扯住了正欲转身离开的白颢风突然问道。

  “还成……”

  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白颢风维持着职业式的微笑表情回答，他记得在大学时有申请过。

  “最近有人把灵车的照片PO上来唷，虽然很多人转发时都喷它是假的，不过，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记得PO主似乎还是某论坛里面的斑竹来着……”

  口沫横飞地说着的目击者A君已经掏出手机在翻微博上的信息，然后点开一条就把屏幕举到白颢风的眼前。

  “就是那个！”

  “……‘泥径绊倒’？”

  拉开一点距离，他才看清楚上面显示的是什么。

  “对，就是他，T论坛上的斑竹，微博上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呢！”

  “好……非常谢谢你热心提供的信息……”

  在目击者A君还想继续涛涛不绝地扯上一大轮前，借口告辞立即脱身逃出来的白颢风不禁松了口气。

  突然发现，现在的人活在这个物质越来越丰富，精神越来越空虚的年代，其实满杯具的说，只要发生一点小事，都能够引得他们轰轰烈烈地讨论上好几天。

  想想都觉得可怜。

  在心里面如此老气纵横地感慨着，他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是活了二十零几个年头的年轻人。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当白颢风拖着散了架的身体回到事务所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啊呀，小白，这么晚了还回来？”

  捧着杯热咖啡从茶水间出来的安珙儿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一回来就摊趴在办公桌上面挺尸的白颢风。

  “啊……嗯，琪姐还不是晚晚都留下来加班？”

  听到有人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在看清来人后，白颢风诈尸般刹时背脊直挺挺地端正坐姿，脸带微笑地朝来人反问回去。

  “这个嘛……实际上，晚上才是我真正开始工作的时候唷，呐，小白呢？”

  安琪儿微微一笑，她有一张再标准不过的古典瓜子脸，笑起来腮旁会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如果说女上司阎魅是位美艳火辣的女王的话，那么安琪儿就是柔情似水的女神！特别是柳眉下的那一双眸子清澈明亮，如同一泓碧水，令人一见就心生怜惜。

  “我、我只不过回来整理一下今天的采访资料，就是那个灵车的调查啊，有人推了个论坛等下顺便上网看看……宿舍里没电脑啊……嘿嘿……”

  盯着女神的微笑看得白颢风两眼发直有点痴，怔了好几秒后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无礼，他立觉脸有点发烫，低下头装做在翻找东西来掩饰。

  “那么，小白要加油咯！”

  留下鼓励的话，女神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离开。

  白颢风瞪着捉在手里的目击者名单心头不免空空有点失落，相对于女王女神更让他心生好感，刚才他为什么不捉紧机会多跟女神多聊聊啊！或许还可以……

  “啊！不行不行！工作工作！”

  搔着脑毛，掐断已经开始YY的妄想他决定把注意力放回在工作上。

  拿起圆珠笔把今天采访的目击者一个一个地从名单上划掉，当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停了下笔——有点意外，同时又有点疑惑。

  白丽。

  跟他的堂姐同名同姓，四年前初到这个城市上大学时，比他大一年上大学的堂姐曾拖着男朋友到车站接他，毕业后她推掉大伯按排的职位，执意跟男朋友都留在这个城市里工作，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联络过了吧？

  会是她吗？

  心里好笑地觉得事情不可能会那么巧，不过白颢风还是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寻找起堂姐白丽的手机号码来——那是三年多前堂姐告诉他的，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在使用。

  按下了拔号，“嘟——嘟——”两声后很快就接通了。

  “呃——”

  惨了！电话被接得过快他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救……”

  “啊？”

  听筒的另一端传来很急促的呼吸声，害他有那么一秒以为拔错线到什么情色频道去了。

  “……救……命……”

  断断续续地传来女性咽呜颤抖的声音，依稀记得那是堂姐的声音。

  救命？

  顿时白颢风有不好的预感，握住手机的手不由紧了紧，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声音飙高了几个音阶。

  “堂姐？发生什么事了？”

  “……死了……她……快……”

  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传来一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得他立即拉开耳朵跟手机的距离。

  巨响过后，话筒那边就断了线仅留下一声声忙音。

  这是什么状况？？

  不好的预感变成了事实，拿着手机的白颢风脸色发白地定了几秒，然后——

  “该死的！”

  骂了一句，接收到的信息量有点庞大，他根本来不及细思就已经捉着手机冲了出去……

咪咪快要死了。

  “……丽儿……救……救……我……”

  她朝着在不远处瘫软在地上的白丽吃力地抬伸着畸型的手臂，每吐出一个字就有更多的血沫从嘴里溢出，脸上的表情更是由于痛苦而变得异常狰狞可怖。

  白丽捂着嘴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直愣愣地瞪视着眼前的情景，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找不着那名为理智的东西。

  怎么可能会这样？

  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好友，现在就像一具被玩坏的人偶那样，拖耸着脑袋肢体扭曲地被嵌夹在两辆因巨大的冲击导致严重变形的车辆之间。

  谁来告诉她这只是场恶梦？

  “……丽儿……救……救……我……丽儿……”

  然而回答她的是咪咪的呼叫声，微弱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里，强迫着她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好不容易白丽才勉强找回了一点理智。

  不能什么也不做！

  不然咪咪就真的要死了！

  “……对了……报警……还要CALL救护车……”

  抖着手指打开包包，她飞快地在里面翻找手机。

  此刻刚过午夜十二点，对于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们来说夜晚才刚开始，可是平时本应该的热闹的街头现在竟然静悄悄得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不过白丽没有注意到这些。

  “啊！找到了！”

  她为找着手机而欣喜若狂，迅速地拔了122。

  手机的另一头没有传来熟悉的“嘟——嘟——”等待的响声，而是一阵像信号不良的“沙沙沙”音。

  不可能！

  白丽瞪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信号满格啊！

  她又拔了一通，话筒里还是那种“沙沙沙”的杂音。

  122不行她换了120，依然没有拔通。

  不死心的她把手机里的号码都拔了一遍，没有一个能够拔得出去！

  怎么办！手机不会是在刚才她被推倒时摔坏了吧？

  握着手机白丽焦急得掉下了眼泪，就在她濒临绝望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她这才想起可以向其它人求救！

  她快速地朝周围扫了一眼，夜晚昏黄的街灯下本来熟悉的街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而显得十分陌生。

  静，好安静，很安静，非常安静！静得连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可能？

  白丽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街口发现一辆隐藏在阴影下的黑色巴士。

  浑身漆黑的大巴士，仿佛来自阴间带来死亡的可怕死神默默地隐在暗处伺机，只一眼，她就立即认出它跟上次见到的是同一辆！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脑海里快速闪过最近在微博上流传关于灵车的事，隐隐地，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个诡异的念头，它是为了她而来的。

  是因为她是目击者吗？还是因为……她在上次的事故中本该死？

  好象在印证她那不好的预感，黑色巴士闪了闪车头灯，竟开始缓缓地朝她的方向驶来。

  只看到车底下四个轮子明明在转动，却没有听到发动机运转的声音。

  这下子，白丽终于压抑不住心底里的恐惧得尖叫出声来，一边尖叫着一边抱着头蹬着腿往后退，浑身像筛子那样不能自控地颤抖起来。

  一切都超出了她神经可接受的范围，为什么她会碰上这种事情？

  就在此时，刚才她以为坏掉的手机奇迹般响了起来，不过已经被吓怕了白丽手一抖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闪烁的屏幕上显示出来电人的名字——颢风。

  颢风？

  愣了三秒，白丽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关于这名字的信息。

  “……丽儿……救……救……我……”

  咪咪的求救声又从后面传来。

  白丽不再犹豫捉起手机的同时按了接听，传来一声“呃——”，是年轻男子的声音，不待对方说话，她已经急不及待地向对方抖着音求救：“……救……”

  “啊？”

  “……救……命……”

  “堂姐？发生什么事了？”

  “……死了……她……快……”

  从油箱的破口泄露出来的气油混着血水在地上汇积成一滩黑色的液体，不知从哪里来的火花把那滩液体点燃。

  在白丽错愕的表情下，只见火光一闪，她只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袭面而来的热浪与火焰像张开的兽嘴把她整个人吞没……

  白颢风刚冲出事务所的大门，就被从电梯里出来的玄夜御给拽住衣后领，差点没把他勒死顶替了电梯那吊死鬼。

  “放开我！我要去救堂姐！”

  “救人？不管你有什么急事，我只想提醒你现在电梯在一过午夜十二点后就会自动切换成连接阴间的冥道一直到凌晨六点，活人踏了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听到解释的一瞬间，白颢风停止了挣扎。

  冥道？记得这电梯是公共设施可以随意改动切换吗？就不怕被留下来加班的活人不小心搭错了吗？

  “放心，除了十八层外，不会有活人留下来加班。”

  确定他有好好地把话听进去后玄夜御松开了提着他后领的手，补上了一句。

  “那怎么办！”

  他要赶着去救人啊！

  “可以跑楼梯。”

  他指了指另一边的亮着“安全出口”四个绿字的楼梯口。

  “来不及了！还有！刚才你不是才从电梯里出来吗？”

  难道现在他是鬼吗？可是鬼不是碰不着物件的吗？

  白颢风死死地盯着他的身下——嗯，有影子。

  冷哼了声，玄夜御有点鄙视地瞟了他一眼，“别把我跟你相提并提，不信的话我大可以把你踹进去试试看。”

  “免了！”

  不用一秒拒绝掉，他可不敢拿小命来试！所以，白颢风只好选择跑楼梯下去。

  “对了，刚才从情报科那里收到最新的料，就在刚才发生了第五起有灵车出现的交通事故，死亡人数只有三名，一人受伤，正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是一名女性，叫白丽……”

  就在白颢风认命地转身走向楼梯口时，身后的拍挡突然喊住了他，不等他家拍挡的话说完就被折回的他冲过来揪着衣领：“快点告诉我！白丽被送往哪家医院？”

  第丧话 尸香（上）

  “堂姐！”

  病房的门被人狠狠地撞开，“嘭”一声砸到墙壁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白颢风一得知是哪家医院就立即风风火火地打车赶过来，再在前台护士口中知道是哪号病房后，他这一路上是飙过来的。

  自从他看到那些东西以后，特别阴的地方他都尽量不去，其中之一就是医院。

  “这位家属！这里是医院，麻烦你安静点别制造噪声影响到其它的病人休息！不然我只能请你出去！”

  白衣天使像川剧变脸一样变成母夜叉凶巴巴地向他发出警告。

  “对不起对不起……请问刚送进来的白丽是不是在这病房里？”

  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恰当，白颢风一秒就道歉。

  凶他的护士看了下手上的病例表，然后朝身后指了指：“3号病位，靠窗边的那一张床。”

  “谢谢！”

  虽然被她凶了，不过白颢风还是很有礼貌地跟她道了声，就朝着指向走过去。

  白丽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正安静地沉睡着。

  没有看到她身上有什么伤口包扎的样子，白颢风略微放心，不过他很在意在手机里听到的那一声爆炸巨响，还是保险起见确定一下比较好，于是在转身护士离开前再次叫住对方，“请问，能告诉我她的情况怎么样？”

  “白小姐只是有轻微的脑震荡，身体上并没有其它大碍，等她醒来再检查一遍，没什么问题的话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了。”也许是看到他那紧张万分的表情，已经恢复白衣天使的护士很尽心尽责地回答。

  “好的，真是麻烦你了！”

  “不用，有什么问题可以叫我，我就在这一区巡房，还有，记住保护安静！”

  离开前，护士小姐还特别叮嘱，看来她已经把白颢风列入黑名单了。

  “一定、一定。”

  待护士小姐踏出病房后，见白丽一时半刻也不会苏醒，白颢风就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旁。

  病房是普通的六人间，除了对面中间跟靠门口的床位有人躺着外，其它三张床是空的。

  不过……这家医院的空调是不是开得有点大了？

  只坐了一会的白颢风就开始觉得有点冷了，他搓着双臂，发现白丽的被子没有盖好，半个身子在外面，他便起身弯下腰替她盖上。

  要是因为这样受凉感冒了可不好。

  就在他捏住被单的一边拉起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被单下面冒出来捉住了他的手腕！

  冰一般的触感刹得白颢风怔了怔神，很快地发现捉住他的其实不过是堂姐的手。

  轻轻地把手抽回塞回被单下面，他有点自嘲地笑自己吓自己。

  “肯定是我在事务所见鬼见太多了才会那么神经过敏……就算这里是医院也不可能会……哇——”

  一回头，就被白丽突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吓了一惊，白颢风在叫出来的同时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可是被翻着眼白空洞洞的眼神盯着看怪可怕的啊！

  “吓死我了！堂姐你醒了怎么也说一声啊！”

  对他的话堂姐没有一丁反应，在她那让人心里发毛的持续瞪视下，白颢风一下子跳开几步远，动作很顺地抄起一把椅子架在胸前，绷紧神经地回瞪着堂姐，看得出他有练过。

  “堂姐……”你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据闻，人在受到冲撞灵魂不稳而昏迷的时候很容易被其它别的东西占了身体。

  现在他很怕这疑是鬼上身的堂姐起身扑向他掐着他的脖子像鬼片里上演的那样阴森森地吼出“纳命来”的经典对白。

  然而堂姐还是没有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他以为要这样对瞪到天光的时候，病房外面传来一阵“啪啪啪”的急促拍门声。

  “啪啪啪”“啪啪啪”，一阵比一阵大力，让他深深地觉得今晚到底是想怎么样了？

  发出这么大的噪音竟然没有惊动那位会川剧变脸的护士小姐来凶人，加上他记得那位护士小姐离开时并没有锁门啊！

  这么一想，他反而不敢去开门，脑里已经开始自动搜索关于这家医院的怪谈诡话到底有哪些，万一全都上演一轮的话他至少心里有个底！

  堂姐在他分神的时候，捉紧时机从病床上弹跳起来扑了过去，速度比他挥动手上的椅子还要快，一下子就跳到了他的面前一双手不出意料地掐住他的脖子！

  一边死命地掐一边发出“咯咯咯”的阴笑，现在可以百分之二百确定堂姐是鬼上身了！

  “为……什么……不……救我……”

  快要窒息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可是白颢风发现最近他很可悲地老是被掐脖子，在缺氧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情况下，他隐隐约约地听到这么一句。

  “回答……我……丽儿……”

  第丧话 尸香（中）

  其实，白颢风很想出声提醒那只鬼要找的人就是现在它上身的人，可是脖子被它掐得太用力了，连呼吸也是个问题何况是说话？

  努力地跟掐在脖子上的那双铁爪拉锯，毕竟这身体是堂姐的，他一开始时并不敢使劲去掰，可是，他错了！错得彻底！不知为何鬼上身的人的力气都大得惊人，他已经感觉得脚尖离地整个人轻飘飘得快要灵魂出窍了！

  但是那感觉跟离魂的断然不同，过程一点也不痛苦就跟睡着了一般，所以，白颢风心里不由得恐慌到极点，极点之后便是更深的绝望——难道他就只能白白地被鬼掐死然后变成地缚灵一辈子跟这里的鬼困在一块吗？

  光是想象一下那场面都觉得恐怖，但是更恐怖的是被拍挡知道他是以这种丢人的死法的话肯定会锁他的鬼魂拖到地狱十八层里去轮一辈子也说不定……就像同一个副本你反复刷，结果反复被里面的BOSS轮流着反刷了一样，无穷无尽的，不仅悲惨还会让人腻烦。

  “轰——啪！”

  就在白颢风已经开始自暴自弃般在勾勒出可悲的未来时，一直像是被鬼敲门的病房门猛然狠狠地撞上另一面的墙壁上发出很大的一声，门的正中间有一个很明显地凹坑，不只白颢风被吓得愣住了，连掐着他脖子鬼上身的堂姐也停住了。

  “啧，怎么每一次我都能碰着你不是被捉替身就是被鬼掐脖子了？你是专门用来拉鬼的仇恨的吗？”

  一道冷冷的声音中带着熟悉无比的嘲讽语气，玄夜御的鞋底竟是先于人脸出现在病房门口的视野中。

  白颢风瞪大眼睛斜向门口，大张的嘴巴里只能发出意义不明似乎喉咙干呕的声响。

  “别误会了，我并不是特意来救你的，而是——”

  踹门的鞋底踏上了病房的地板，玄夜御走进来的同时，周围的空气也发生了微弱的震动，伴随着某种“叮叮当当”“啷啦啷啦”的清响，从白颢风瞪得快要蹦出来的眼球上看到，从门外跟着一涌而入的某种似乎由多个鬼魂融合而成，拥有着多个头多只手多条腿五官满身长的鬼怪，凡是靠近他身边三十公分范围内的都像冰碰着火一般直接升华，如蒸气那般消散于空气。

  室内的温度也不由得上升了好几度。

  很快地，玄夜御已经走到了白颢风跟前，只见他看了他一眼后勾起一抹笑，快得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接着他就看到了可以令他眼珠想自爆的场面——毫不费劲地就拉开了鬼上身的堂姐掐着他的脖了的那双手，他的拍挡竟然搂着鬼上身的堂姐僵硬的腰身，直直地盯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白，用冷冷的语气说着三流制作的电影电视剧里某搭讪男在泡妞时说出的白烂开场白：“小姐，方便借步换个地方说话吗？”

  揉着被掐得发痛的脖子，从鬼爪下保住小命的白颢风小腿发软地跌坐在地板上，一面咳嗽一面抬头瞠目结舌地看着这诡谲的一幕。

  被鬼上身的堂姐自从他出现那一瞬间就一直在发愣，现在被他搂着更是一动不动，这样说应该不是很对，从堂姐的身体上那微微的颤动看来它应该很想动，可是就像被什么定住一般无法自如地活动。

  “你……别……防……碍……”

  “是吗？太可惜了，我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呢……”

  语气里完全没有所谓遗憾的感情，玄夜御抬手覆盖在鬼上身的堂姐双眼上额头贴上手背，“既然交涉失败，那就别怪我用强的……”

  强？强什么？

  这位仁兄！你不是来这里泡鬼的吧？？

  由于从白颢风的视角那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得他以为他们两正要上演K字开头S结尾的少儿不宜场面的时候，突然被一声魔音穿脑而过。

  鬼上身的堂姐发出超高分贝的鬼叫，短短的数秒就已经轰得白颢风捂紧两只耳朵在地板上打滚，只见在鬼叫魔音过后，有黑雾从白丽身体后面冒出，缓缓地在空气中汇聚出一个模糊的形态——带着一身血污四肢扭曲的人形，勉强还从衣服上能看出是她生前是个女人。

  “为……什么……”

  面容模糊不清的女鬼厉声问道。

  “别问为什么，有什么冤情麻烦请当着阎罗王的面前说。”

  不容女鬼提出异议的玄夜御抬起覆在白丽双眸上的手打了一个响指，那种“叮叮当当”“啷啦啷啦”的清脆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回，白颢风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条条铁链样发着苍蓝色莹光的长形节状金属质状物，像蔓藤一般从女鬼的脚下开始飞快地盘旋而上把它的身体一圈一圈缠绕捆绑，眨眼不到的时候就迅速地把这女鬼拖向了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黑洞里去。

  然后，黑洞消失，地板依然是地板，就如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病房恢复了一片安静。

  “这、这到底是、是……你……”

  从地上爬起来的白颢风有种做了场真实感十足的恶梦的错觉，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是拘魂？这就是拘魂？？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所谓的拘魂！！

  “真麻烦。”

  皱了下眉，玄夜御一脸厌恶地把怀里的失去知觉的白丽塞回给白颢风。

  “要不是刚才那女鬼是最近这一连串车祸唯一幸存下来的重要证据的话，我才懒得特意跑这一趟。还有，下次若再让我遇到你有种死得那么难看的话，就等着我直接拖你的鬼魂下地狱十八层那里轮吧！”

  即使他后面那句威胁的话他早就料想到了，但是白颢风心里面还是有一些感动，抱着堂姐白丽躺回床上盖好被子，见玄御夜要离开他立即跟了上去，鉴于他方才被吓得不轻，而且在知道这医院里有很多“好朋友”的前提下，他不敢再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夜了。

  “堂姐她不会再被其它的鬼附上身吧？”

  白颢风一边走一边有点担心地小声询问走在前面的自家拍挡。

  “难说，不过今晚她应该会没事，说真的，那女人身上的味道一点也不好。”

  “味道……呃……不好？”

  “尸香。她身上有尸香的味道。”

第丧话 尸香（下）

  “不好意思我还是没听懂……”

  白颢风掏了掏耳朵说。

  刚才好像听到了个很诡异的词啊……

  “听过返魂香没有？”玄夜御瞟了他一眼，问道。

  “就是传说中可以使死人复活的那种香？”

  “差不多，不过使死人复活这说法是被世人神化了，返魂香的作用仅是加固尸体里灵魂的稳定性跟保持尸身一段时间内不腐罢了，换句话说，是有效期限的防腐剂。”

  闻言白颢风皱起了眉奇怪道：“那我堂姐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你能闻得到有我怎么就没有闻到有了呢？还有啊，我堂姐虽然刚才被鬼上身了，可不还是个大活人吗？这点我还是会看得出来的你别想诓我啊！”

  “以你的水平来说闻不到很正常，”很尽责地戳中了白颢风的痛处，玄夜御冷笑了一声，“那女人如果是活尸我早就拘回去了，也许是她从某个跟她关系很亲密的人身上沾到的，不然活人身上不会带上这么浓重的味道，而且现在明显已经影响到她……”

  “那问题是不是很严重？会对我堂姐有什么影响？”

  白颢风不由紧张起来，一不小心就提高了音量。

  正好被巡房回来的护士小姐捉了个正着。

  “我说——怎么又是你？不是说了要保持安静吗？就算是出了病房在走廊也是！知不知道？这里是医院！”

  “对不起！我马上离开！”

  再次见识到白衣天使化身成母夜叉，白颢风赶紧一边道着歉一边快速闪人。

  “也不准在走廊里跑步！”

  离开医院后，白颢风拦了一部的士，两人在上车跟司机报了事务所分配给职员的宿舍公寓地址后，玄夜御丢下一句“到了就叫我下车”就直接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睡死去了。

  看到自家拍挡一副略显疲累的样子，搞得白颢风虽然心里急着想知道堂姐身上带着尸香的味道会有什么影响，可是又不敢去弄醒人来问。

  因为，据这一个月来的同居生活，他深刻体会到他的同居人那起床气的可怕破坏力——事务所提供的宿舍都是两人套间，规定以拍挡为单位分配，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被分到跟玄御夜当拍挡，连他自己也没搞懂，无论怎么看玄御夜都是经验老道的资深代理人，而他只是一个比菜鸟还要菜比纸还要白的新人，如果说是前辈带后辈的话还好说得通，然而“拍挡”，他真的担当得起吗？就资力而言也差太远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事务所是如此按排，他区区一个小小新进职员是无权过问的，只好一切服从上级的指示就是了。

  的士司机是个三十左右的大叔，一路上都挂着对讲机跟其它同行在聊天，完全没有跟乘车的客人交流闲聊的意思。

  白颢风有点无聊了，脖子还在火辣辣地发痒发疼，揉又不是挠又不是，心烦气闷得有点后悔怎么不顺便去看下医生再离开？可是随即想起若是被医生问起总不能解释是被鬼上身的人掐的吧？就不知道宿舍里还有没有药可以给他抹一抹。

  一路上畅通无阻，比平时节省了不少时间到达目的地。

  付了车费，白颢风在叫醒玄夜御时吃了对方一记重拳，左边眼睛多了个黑圈。

  “啊哈——别乱挠了，回去后立即用泡过柚子叶的净水洗澡然后再在脖子敷上草药，还有穿过衣服全部拿去用火烧掉。”

  打着哈欠一脸没睡饱的玄夜御晃着身子下了车，脸上完全没有一点愧疚歉意的神色，在看到他像只猴子那样不断挠脖子的时候还是很有良心地温馨提醒了他一句。

  “以及——我讨厌鬼秽跟尸香的味道！”

  末了他补充道。

  “一定照办！”

  最后补上的那句让白颢风听得心里很毛很毛，他的同居人不只有起床气，而且对异味有着偏执狂的神经质。换名话说，他对气味有着重度洁癖。

  就在他转身跟着玄夜御后面步入公寓的时候，的士司机突然从车上跳出来，挥着手上的人民币一边叫嚷一边急匆匆地追了过来，“等等！这位先生！你给我的是假币！”

  白颢风一脸疑惑不解地接过人民币反复端详了好久——不可能啊，怎么看都是真币啊！

  可是那司机大叔坚持说那是假的要求换一张，拗不过人他只好掏出钱包换一张给他，那司机大叔依然摇头说那还是假的。

  这回真是头大了，钱包里竟然没一张可以让这位司机大叔肯收的真钞！

  “又怎么了？”

  站在门口等人的玄御夜不耐烦地回头问道。

  “夜御！不知道这司机怎么搞的！说我钱包里的都是假币不肯收！怎么办！”

  不知所措的白小风只好向拍挡寻求帮助！

  “啧！”

  一边往回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钱，玄夜御连打火机也不用直接燃起一把苍蓝色的火焰把它们给烧了，夜风刮过未完全燃尽的纸钱纷纷飘舞在黑夜里，远远地像一簇簇幽幽鬼火。

  如果让附近的居民看到明天又会说他们公寓闹鬼了！

  “好了。”

  拽住张大嘴巴还在发傻的白小风，玄御夜直接拖人离开，头也不回地说，“不用找零了。”

  “谢谢惠顾！”

  司机大叔一脸欢喜地跳回车里，驾着车悄无声息地融入茫茫夜色里。

  这时，白颢风才回过味来——

  尼玛的！他们搭的竟然是鬼的士！

  第死话 离魂（上）

  一夜无梦，自从入住这宿舍公寓以来，白颢风少有地没在半夜被突然看到自己死尸一样躺要床上而吓醒。

  抓了抓那头睡乱得跟鸟巢似的头发，他打着哈欠走出卧室拐入卫生间，刷牙洗脸，然后脱衣淋浴。

  早上起来洗澡几乎已经成为习惯。

  宿舍里没有空调，连那台座式电风扇也是他搬进来的第二天到附近超市买回来的。现在的天气就算是到了夜晚，气温也不见得降底多少度，虽然鬼差的出现起到天然冷气的效果，可是往往他都是半夜被吓醒出一身冷汗，粘粘的第二天早上还是得洗个澡才可以清清爽爽地出门。

  拧上蓬头花洒，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的同时，把手伸向旁边的毛巾挂架摸他的浴巾，摸了一会没有摸着，扭头一看挂架上是空的，大概是他又忘记收回来了，算了，不擦干也没关系。

  就在他正打算光着身子回卧室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吱”一声自动打开一条缝，然后他的浴巾被递了进来。

  “浴巾……”

  “啊……谢谢你帮我拿进来——”

  在接过浴巾时，眼皮突然抽动了一下，接着他看到一只布满青黑色细鳞有着尖利指甲的爪子样的东西缩了回去……顿时，身上的鸡皮疙瘩跟寒毛全被炸了出来，他听到脑中被名为理智的神经断裂的声响。

  那是啥鬼！！！！！！！！！！！！！！！！！

  立时把手上的浴巾甩得老远，似乎上面也沾上了什么细菌病毒那般，白颢风整个人紧紧地趴贴在身后瓷砖墙壁上，一大早就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他正抖着身子闭紧双眼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去乱想。

  幻觉！对！！肯定是幻觉！！！！就算不是也得当它是啊！！！！你吓我不到你吓我不到你吓我不到！！！！

  深呼吸稳了稳，他才睁开眼睛望向门口，风把门吹大开来，有点暗的走廊里什么也没有。

  白颢风有种得救了的吁了口气。

  不管是白天黑夜，事务所还是宿舍，他的身边随时有鬼怪出没，被吓得多了现在多多少少都有点习惯了，至少他不会再像一开始时尖叫然后两眼一翻昏倒在地上。

  这种进步是应该高兴还是悲哀好？

  最后，他还是决定光着身子回房，那条浴巾他是打死也不会拿来擦身裹身的了！

  刚走出卫生间，那个不知道是啥鬼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忘了……说……”

  这次是贴在身后凑到耳旁细声软气地说，阴冷的气息从后面将他包裹着，透入骨髓般的寒气让刚抖过的身体又开始发抖，连牙齿也在打颤。

  他应该拔腿就跑的，如果他还动得了的话。

  “早餐……已经……准备好……请……速……”

  说话的时候，有毛发擦过他的面颊，然后他看到有赤色的长发由他的头顶缓缓滑落，然后是布着青黑色细鳞的宽额头，然后是圆圆大大的像蜥蜴一样的橘黄色兽目，然后是扁平的鼻子下裂开到两边的嘴，红红长长的信子伸出来舔了一下他的脸。

  白颢风觉得自己所有的理智都在那舌信子碰到脸的一刹那全部断裂，他使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发出比杀猪还要惨烈悲壮的尖叫。

  “啊！！！！！！！！！！！！！！！！！！！！！！！！！！！！！！！”

  然后，如往常一般，昏迷倒地不省人事。

  白颢风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在他昏倒后被搬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哼，总算醒过来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家拍挡阴森森地冷笑着的脸。

  “哇啊——”

  吓得张口又尖叫出声来时，脑盖立即被爆了一毛粟，差点没咬舌自尽。

  谁叫自家拍挡那冷笑的脸很像地狱恶鬼来索命的脸啊！

  白颢风很委屈地抱着头在沙发上含泪打滚。

  “快点穿上衣服吃早餐，真是的，一大早竟然要我看你在遛鸟，回头还得去洗眼以防长针眼。”

  把一套衣服扔到他的脸上，玄夜御已经转身走回餐桌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笑面迎人的青年。

  那青年他见过几次，似乎也是事务所的同事，隶属情报科的。

  “唷，早啊小白！不好意思，刚才我家的罗叉私吓着你了。”

  待白颢风套上衣服出现在餐桌前时，青年朝他抱歉地笑笑说。

  原来那个不知道是啥鬼是你的啊……你也知道会吓着人为嘛还让它来叫人啊！！

  白颢风忍着往青年脸上挥拳的冲动，忿忿地拿起一根油条大咬大嚼。

  “是他胆子太小了。”

  旁边玄夜御盛好一碗皮蛋瘦肉粥推了过来，同时赠送一记白眼，白颢风摸着鼻子讪笑着接过。

  有一个会做饭的同居人就是这点好，由于玄夜御说外食不卫生不健康不好吃，执意一定要自己动手做，为此据说他还特意去拜师学厨，做得一手好菜。所以，只要他在宿舍，一日三餐基本上不用发愁。

  有时也会有同事过来蹭食，就如此时这位青年。

  “平时她不会以真面目示人的，看来她很喜欢你。”

  安静地喝着粥，青年说。

  可是他不想被鬼喜欢上啊！

  白颢风差点没被粥咽着。

第死话 离魂（中）

  “我还有工作要做，先走咯！多谢款待！你们慢慢啊！”

  见他起身收起餐具走进厨房洗好出来，嘴里还塞着油条的白颢风只嗯了一声。一顿早餐下来，他还没有问这青年名叫什么。

  “白小风，等下你是要去探望那女人是不？今天做多了等下你打包带去吧。”

  摞下话，玄夜御草草地收拾一下，也追着青年的后脚离开。

  大门砰一声关上，一下子，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看了下时间也不早，白颢风三两下干掉自己那份后就去把剩下的打包起来，刚好是一人的份。

  他愣了愣，心底里涌起了莫名地暖意。

  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自家拍挡兼同居人，看起来既暴力又毒舌，尖酸刻薄起来比恶鬼还要恶劣的个性，怎么也不是容易相处的主，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总会在你有需要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伸出了他的手，该说他这是别扭好呢还是傲娇好呢？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白颢风他才会明明心里面怕他如鬼却没有对他避而远之。

  手里拎着便当盒，白颢风走出公寓拦了一辆的士去医院，他这一天的打算是先去医院看望堂姐，顺便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有这么重要的一个目击证人他就不再费力去找其它人了，事故现场依然被他排在最后。

  走进病房的时候，白颢风看到堂姐已经醒了过来，靠坐着枕头望着天花板发呆，脸上有未干的泪痕，看来她刚刚哭过。

  “早啊，堂姐，有没有觉得好点？”

  他尽可能地用轻松随意的口吻跟白丽打招呼。

  “还记得我不？两年不见了我是你堂弟白颢风啊。”

  听到人声，白丽转头看向来人，木然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她只点了点头。

  “吃过早餐没有？饿了吧，我早就料到有带来。”

  不介意对方冷淡的反应，白颢风自顾自地说着话，拿出便当盒打开，把粥端到她的面前。

  “今天一大早起来做的，现在还是热的，来，趁热吃吧！”

  白丽摇了摇头，没有接过。

  “堂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别饿坏了自己……”

  “我……明明可以救她的……”

  说着，白丽眼圈一红，又开始掉眼泪。

  白颢风一下子慌了神，他可不擅长哄劝别人啊，特别是哭泣的女孩。抽出一张纸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着眼泪，他默默地等她哭完，才开口：“别太自责，遇到那种事情谁也不想的，也没有人会怪你，相信你的好朋友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他就觉得这话连自己也哄劝不了，太假了有没有！而且昨晚上白丽身的那个女鬼从玄夜御那里得知就是她口中的那位好朋友，被他捉回去交给别的科处理去，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当时，如果不是她把我推开，我们就一块被车撞到了……是我害了她……”

  刚哭完一轮，又开始第二轮，哗啦哗啦的眼泪，看得白颢风心里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失水过多而又昏过去。

  “看啦，她是为了救你才……如果你不好好活着的话怎么对得起她呢？请振作点！”

  换来的是白丽哭得更加厉害了，让他好想抽自己嘴巴。

  最后，白丽自己哭累了睡着了。

  那粥还是一口也没有吃过早就凉了。

  看白丽现在这么不稳定的情绪肯定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坐了一会看了下时间，已经快接近中午，想不到出来这么晚的白颢风只好重新把便当盒盖上，然后硬着头皮去找昨晚的护士说声，如果堂姐醒来饿了的话请热一下给她吃。

  “我明白了，小子你就放心吧。”

  变脸护士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话说回来白小姐满可怜的，一大早醒来就有警察来问话了，搞得她精神崩溃哭了好久，真是的，一点也不体谅一下病人的情绪！”

  白颢风干笑，刚才他才又让堂姐泪崩了。

  “听说她有个男朋友出差在外，打电话联系又不通，所以说男人就是这么不可靠！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就不在身边！”变脸护士忿忿地说。

  “真的？”

  这说来还真奇怪，就他所知，堂姐的男朋友可是爱她爱得要紧啊，捧在手心上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堂姐说一他不敢说二，听话得跟忠犬一样，不然堂姐也不会为了他而留在这城里，把父母介绍的高富帅晾在一边凉拌了。

  不知为何脑海里会闪过“尸香”“亲密的人”之类的字眼，白颢风抓了抓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巧的吧？

  第死话 离魂（下）

  告别了变脸护士，白颢风准备到附近的快餐店解决午饭的问题，顺便看看能够打包点什么给堂姐当晚饭或者夜宵。

  刚踏出医院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白颢风一边走一边把手机掏出来，留意了下来电显示，可是屏幕上一片空白，连个号码也没有。挑了下眉头，不会又是什么诈骗电话之类的吧？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接听时，手里的手机锲而不舍不停地持续响着音乐，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也罢！听听是什么也好！

  抱着以上的心情，他按下了接听，“喂？”

  “去死。”

  对方留下了简短而直接的两个字节就挂了，平板的电子音应该是用了变声器。

  去死？

  扬了扬眉，这能不能算是恐吓电话？

  白颢风反应倒是相当平静，大概是被死人吓多了，活人的威胁反而显得微不足道，果然，他脑壳也被敲坏了。

  耸了耸肩，就在要将手机收回口袋继续他前往路口对面的M字开头的快餐店时，传来了接收到信息的声音。他才打开看第一封信息，又一声信息提示音，接着连续响的声音说明不只一封，接二连三的信息，内容千遍一律是“去死”。

  他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要玩这出来恶整他……的手机？

  当响起手机容量已满的提示音时，他果断地关机拆下手机电池，终于，耳根清静了。

  看来回去有必要找人帮他查查发短信的源头，好让他托人带几只好兄弟找他玩玩。

  跟同居人久了，他的思想是不是也变得恶劣了起来了？

  将手机重新收回口袋，后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机动车加大油门发出的“轰隆隆”声，此时白颢风正好站在路口等绿灯，他一扭头就瞧见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急速地朝他压过来。

  “哗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要往后跳开躲避，骑士便已伸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衣后领捞起，硬是将人拖上了机车后座。

  “抓稳！”

  “啥？！”

  还没搞懂清楚这是什么状况白颢风就已经被人拽上车一屁股坐在后座了，这掳人的骑士突然摆尾就来个180度急转弯，害怕被甩出去他慌忙抱紧骑士的腰，车手似乎很满意于他的识相，催大油门“轰隆隆”地逆着车流行驶的方向，把机车开得像脱疆的野马，像一道闪电般躲避迎面开来的车辆，极其嚣张地疾驰而去。

  “唷~是不是很爽？”

  正无视交通规则违法乱纪地飙着车，骑士很享受地问道。

  爽？

  爽你妹啊！

  他怕得要死了啊！

  在好几次险险地擦着往来的车辆地面护拦削过时，白颢风觉得心脏漏跳了好几拍差点以为它要提早摆工了！

  “你、你到底是谁啊！”

  被疾风吹得眼泪鼻涕都要流出来了，他好不容易才抽空问了句。

  “我？我叫万离，‘泥径绊倒’的万离！”

  白丽睡得并不安稳，在梦里她一次次地回到了那个出事现场，被好友一遍遍地质问着为什么不救她，黑色的灵车一次次地出现，然后，一个熟悉的黑影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在爆炸发生时挡在她的身前被火光吞没。

  好不容易，才从这无止境的梦魇里惊醒过来，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睁大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吸入的空气里有着消毒药水的味道。

  她还在医院里，周围的昏暗说明这已经是晚上了，侧过头看到白天堂弟白颢风带来的早餐完封不动地摆在那里，她茫然了，竟然就这样睡了一整天了？

  强撑起上半身，下了床。可能是躺的时间太长了，酸疼的肌肉拖慢了她的动作。病房里就只有她一个病人，望着其余五张空空荡荡的病床，走廊惨淡的光从窗口投射进来，她皱了下眉头立即别过脸，隐隐约约中，她似乎看到对面靠门口的床位上有着模糊的黑影在翻动。

  缓慢地拖动双腿，仅仅三步路的距离也能让她累得气喘。好不容易拉开窗户，她趴在窗台上透气，房间里的空气让她有点心闷，加上醒来一身的冷汗把衣服糊在身上，极不舒服。

  果然已经是晚上了，窗外面的世界被浓浓的夜色笼罩，连街道上也看不到路人，死一般的安静总让她想到那一晚。

  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好友已经不在的事实，伤心害怕自责愧疚，无法原谅到最后只有自己获救。

  如果志明现在在身边多好啊，他肯定会懂得怎么样开解她安慰她，可是，她出事后，志明就再也联系不到，让她心里不由不安起来。

  “志明，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很想吗？”

  喃喃自语想不到有人回应，白丽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声吓了一惊，迅速回过头四处寻找声源。

  “谁！”

  “来，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身后的病房还是空空荡荡，却又有哪里不一样，原来的病房有这么暗吗？

  “你不是很想吗？来，跟着我走……”

  怪异的声音空灵飘渺地传来，低沉的嗓音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直达她灵魂的最深处。

  她本能地摇着头拒绝，可是，身体却不能自主地行动起来，她站了起来，然后迈开抖着的双腿一步一步地往病房的门口走过去。

  “对，就是这样，尊随自己的本心，跟着欲望走，我可以带你去见你最想见的人，不论是谁……”

  那个声音诱惑着，但她仍是摇着头挣扎，却无法阻止擅自行动起来的身体。

  怪异的是，她心里一点也不恐慌，或许，她的心智并不如她所表现的那么坚定。

  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成份。

  门口越来越近了。

  当她停在它跟前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推开，迎接她的并不是医院的走廊，而是一片无限延伸的黑暗。在这纯黑的空间里，那辆恶梦般存在的黑色巴士就在她的跟前，车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里面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木然空洞地全都直直地望向她。

  “上车吧，大家都在等着你……丽儿……”

  在这些人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志明，带着僵硬的笑脸向她伸出了手。

  “丽儿……上车吧……”

  志明的旁边是咪咪，同样僵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我们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的，丽儿……”

  志明跟咪咪都在啊……所以，她可以不用再担惊受怕，更没有拒绝的必要，不是吗？

  恍惚间，她已经踏上了那辆是原本是她的恶梦的灵车，把自己的手伸向他们。

  车上其它的人都笑了，一模一样的僵硬笑容似乎只是系统地在抽动面部的肌肉。

  黑色的车门缓缓地在她身后关上。

  她听不到，在车门关上的一刹那，外面传来了护士的尖叫声，跟医生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也没有听到。

  第恶话 端倪（上）

  “轰隆隆”

  机车飙了一大圈，在甩掉追在屁股后面的警车后，停在了郊外一处似乎是被废弃的仓库门口，周围的杂草长得都快比人还高了，怎么看都是一处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到了，下车吧，白大记者。”

  万离稳住机车，脱下安全头盔后散下长过肩的头发，他扬头对身后抱紧他的腰正瑟瑟发抖的乘客说。

  “哇唔！”

  白颢风颤着双腿从机车上跳下，着地时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开花，疼得他呲牙裂齿，惹得还骑在车上的人哈哈大笑，就恼羞成怒的朝他比一记中指。

  “说！带我到这里来做啥！”

  “你不是在调查灵车的事情吗？我有好料可以爆给你唷~”

  从机车上跨下来，锁好，笑够的万离好心地把地上的白颢风拎起来然后就往仓库的方向拖去。

  “放开！”

  差点又被领口勒着脖子的白颢风边挣扎边抗议着。

  他又不是小狗小猫，怎么每个人老是喜欢对他用拎的？明明他长了腿会自己好好地走啊！

  进入仓库后，让人意外这里面竟然还堆置着数量不少的集装箱，头顶上还垂吊着勾环的钢丝，巨大的风扇被风吹转发出轰嗡声……这里不会是什么地下黑市的交易场所吧？

  瞪着走在前面一身痞气不怎么正经的万离，再联想刚才在闹事中心无法无规地当众掳抢良男的行径，白颢风深深地觉得这人绝非什么好心的热线报料人。

  “就是这里，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工作室！”

  带着他左拐右拐地穿走于集装箱之间，万离停在一个集装箱面前突然转身朝他行了一个绅士礼。

  这是个经过改装的集装箱，里面遍地爬满了各种电线电缆，未端连接在一台台电脑和一些大大小小不知名的机器，那些正在发光的显示屏上有的闪烁着各种跃进的源代码，有的则是各大论坛的版面，看得白颢风目瞪口呆。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宅男之家吧？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厉害？我们找了好久才找着这么个好地方做秘密工作室。”

  “你们？”

  “对，我们是‘泥径绊倒’，我的朋友出去了，迟点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进来吧，我带你看些有趣的东西。”

  进去？

  瞪着那满是电线电缆的地面，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啊！还有这些电是从哪里接来的？非法的吧？绝对是非法的吧？

  没有理会白颢风心中的呐喊，万离已经自顾自地踩了进去。

  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踩进去。

  绕过一大堆正在工作的机器，后面出奇的宽敞，他们也就有了可以落脚坐下来的地方，只是旁边角落里堆着一大堆杯面等速食的垃圾显得很碍眼。

  “这是我好不容易捉拍到的灵车。”

  把笔电推到他的面前，他看到的就是现在网络上广泛流传的那张灵车照片。

  “像素太低而是光线太暗，怎么看都像是P出来的拙劣照片啊。”

  白颢风很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想。

  “当时我可是带了好几台相机去都烧坏了，就只有这手机的没坏拍了下来。”

  万离不无遗撼地说。

  “等等，你怎么说得好像知道它会出现在哪特意去蹲点跟拍似的？”

  注意到他语句中的微妙处，他挑了下眉，问道。

  “真不亏是记者，好敏锐的直觉啊，我就实话实说好了，我对玄学风水方面有点小兴趣，而且，不瞒你说，我有阴阳眼。”

  说着，万离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不管你信不信，我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后就突然开了阴眼，因为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有过颇为悲惨的童年，等年纪长大些后，我发现有些是可以用相机捉拍到的时候，我就倒以拍这些灵异照片为乐趣，不过也惹了不少的麻烦……至于这灵车啊，我是在第二次车祸现场无意中看到的，一开始没有在意，后来在第三次车祸有人说看到它时，我就来了兴趣，研究了一小会，竟然被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来，也就推出第四次的发生地点在哪……啊，你等一下……”

  讲故事讲得起兴的万离调出了另一张图片，那是现在他们所处的G市的平面图，上面有用红色的圈圈标出了五次有灵车出现的车祸现场。

  “看出来没有？我们的城市在规划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有意布下了一个八卦阵，这个八卦阵是哪种阵法我没看出来，似乎是封阵之类的吧，不过重点是那几次交通事故的地点，连起来看到是什么了没有？是不是很像天上的北斗七星？而且都是在十字路口的位置，你说这个发现是不是很有趣？所以，现在已经发生五起了，还剩那两起，你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第恶话 端倪（中）

  万离盯着图片的脸上涌起了狂热的表情，似乎巴不得快点发生，看得一旁白颢风一阵头皮发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想快点离开这里！

  “那么，非常谢谢你热心提供的信息，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工作要忙，所以……”

  告辞拜别的话还没说完，白颢风被突然扭过头盯着自己的万离吓了一跳，有种像被豹子狮子之类的凶猛野兽盯着的感觉，他本能地往后挪了挪。

  “确实不早了呢，从这里出去不好拦车，我送你出去怎么样？”

  万离搭住他的肩笑了笑说。

  “不用麻烦你了！”

  一秒拒绝，他还不想再亲身经历一回生死时速，现在天天被鬼吓已经够悲惨了，他不想额外增加心脏的负担。

  “不会不会，来，人是我带来的我有义务把人平安地送回去！”

  “真的不必！”

  “我说啊，白大记者，人家诚心诚意说帮忙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应该诚心诚意地接受？”

  万离不笑了，微微眯起来的眼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胁恐怖意味，以及，这位仁兄你把手指骨按得“咯啦咯啦”响是闹哪套？！

  在被吓跟被扁两个选择面前，白颢风果断地选择了前者，腻没种地屈服于暴力恶势力面前。

  “Nice，这才是好孩子嘛！”

  万离用力地拍着他的肩笑得菊花灿烂。

  回程有惊无险，虽然万离还是该死地把速度飙到180以上！

  当他两脚重新平稳地踩在医院门口的水泥地面上时，差点没哭出来。

  “对了，最近出门还是多加小心点，我看你印堂发黑有杀身之祸的迹象唷！”

  离开前，万离说出了三流神棍会说的对白。

  话说你只是有阴阳眼的灵异摄影爱好者而不是神棍啊！还有别随便诅咒别人去死，谢谢！

  “谢谢关心……”

  内心吐槽不断的白颢风无力地朝他挥了挥手。

  “后会有期了，小白！”

  同样挥着手，万离骑着机车一个漂亮的摆尾，调头驶入一旁的驾驶道扬尘而去。

  终于，把人送走了。

  松了一口白颢风才发现自己中午没吃到东西，现在饿得肚皮前面贴后面。看了看已经发黄的天色，他才注意到时间真的不早了，他呆在万离那也没久，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心里正疑惑着，他就看到那个变脸护士急匆匆地正朝着他跑来。

  “找你好久了！打你的手机又没人听都去哪鬼混了？”

  劈头一顿说教，护士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的手把人往里面拖。

  “等下！发生什么事了？”

  白颢风被说得莫明其妙。

  “白小姐出事了！突然心肌梗塞昏了过去，经过医生努力抢救后现在靠仪器输氧呼吸，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但是……她也就一直昏迷不醒。”

  “怎么会这样？”

  他一瞬间错愕得忘了反应。

  一路任由着护士拖着走到到重症病房，他站在门口怔怔得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他看到，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呼吸的堂姐白丽早已经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个空壳，身上散发出来的死气浓郁到他在门口都感觉到，而那些被死气吸引过来的游魂则很乐地围成一圈把病床重重包围在中间，灰白的眼睛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堂姐，一脸饿渴的表情。

  它们在等待，等待着堂姐的灵魂一旦错过了最后的归位的瞬间就来抢夺那具肉身！

  也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

  “统统都给我消失！”

  白颢风赤红着眼大吼一声，一向好脾气的他被惹恼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他不知道这是谁干的！也没有头绪堂姐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二连三的遇上车祸碰上灵车，现在甚至还被夺走了灵魂！

  但是他更气自己，懊恼着在拍挡说堂姐身上的味道不好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更加警惕一点？

  那一声吼叫把病房里所有的游魂都震得四下逃散开，连带他来的护士也被震住了，一脸惊愕地表情看着他忘记了她应该出声斥责才是。

  这时，手机响了，被他拆了电池的手机正发出熟悉的旋律。

  是来电铃声。

  掏出来一看，没有来电显示，这次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

  “别妨碍，不然，死。”

  生硬的电子音响了起来，跟先前的恐怖电话是同一个。

  “是你带走她的吗？”

  另一头回答他的是一串尖锐的笑声，似乎在嘲笑着他的明知故问。

  接着，对方挂断了线。

  “该死！”

  用力地捏着手里的电话，白颢风深吸一口气，平稳一下情绪才转头对一旁的护士说，“抱歉，刚才我一时情绪失控……麻烦你帮我照看着堂姐。”

  “不……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护士很体谅地回道，见他要离开她不安地追问了一句：“你要去哪了？”

  “工作。”

  说着，头也不回，青年的背景消失在关上的门外。

第恶话 端倪（下）

  “轰”一声，疑似爆炸的巨响震得整栋国贸大厦晃了两晃。

  从挂着“情报科”三个字的大门内冒出谜样的浓烟，通常情景下，不一会上头的消防警报器就会发出蜂鸣，接着在花洒洒下水的同时，同层办公的同事们尖叫着夺门而逃，甚至还会惊动到有消防车队前来救援等等在电视电影经常看到的情节才是。

  然而，事务所里的同僚们俨然丝毫不受影响，继续镇静地做着各自手头上的工作，似乎方才的巨响，震晃，浓烟神马的都是浮云，连上头的消防警报器响也没有响一下。

  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入职才一个月的超级新人白颢风，此时正捂着耳朵从桌子底下颤巍巍地探出头来，瞧见浓烟正准备逃生时被自家的拍挡抢先一脚把人踹倒在地上。

  “过去吧，看来是出了点小状况。”

  拖着扑倒在地上的某人后领，玄夜御勾了勾唇，就往还在冒着烟的出事大门走去。

  所谓“情报科”，是由日游夜游负责管理，收集着阴阳两界天地万物各种信息的管理中心。他们无孔不入，比间谍更加专业比狗仔更加敬业的……高危职业者。

  “怎么样？追踪到了吗？”

  无视门把存在一脚把门踹开，玄夜御拽紧挣扎着想逃跑的人，挥手间刮起一阵飓风卷走从里面汹涌而出的浓烟，偏头朝里面的人问道。

  “完全不行！”

  浓烟不用一秒就消散不见，白颢风以为会看到爆炸后焦黑残破仿佛废墟一般的办公室，可是恰恰相反里面干净得什么东西也没有，空空荡荡地空间里，地面上只有一个几乎占掉所有面积的巨型八卦阵在微微发着光，站在正中间太极圈上的青年左手的两指间夹着一张已经烧成灰的纸片，右手掌手上侧托着一堆已经被炸得看不出原貌的黑色物体，脸上挂着微笑的青年甩了甩手上的纸灰向他们宣告失败的结果。

  “想不到还有能够躲过你追踪术的人存在啊。”

  没有进入里面的打算，玄夜御松开了抓人后领的手后，环抱双臂靠在门旁的墙壁上说道。

  “你也太抬举我了吧，小御。对方可是个熟知各种结界与阵法的顶级高手呢。”

  不理会对方话里的挪揄语气，青年迈出暗下来的八卦阵，把手上那堆黑色物体交给一旁的白颢风。

  “这是？”

  白颢风一脸警戒地盯着手上那堆玩意儿，生怕一会突然变成什么妖怪扑过去咬他。

  “请不要怀疑，这是你的手机。”

  青年回答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这堆是手机？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老大，他的手机才刚买了不到一个月，你怎么就把它给炸了？而且他明明只是要你用它追踪那个鬼来电啊！你到底对它做了什么可以把它炸得看不出哪里打哪里了？连拼都拼不回去整一个被炸散得彻底啊！

  “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节哀吧，小白。”

  完全没看到他眼里的各种哀怨的目光，青年说出了很白烂的安慰说话。

  节你妹！他可是一点被安慰到的感觉也没有啊亲！还他手机啊喂！

  纵然内心掀桌无数次外加一大群草泥马来来回回践踏过，白颢风也只能敢怒却不感言，欲哭无泪地在心里默默哀悼那已经炸得开成黑色爆米花的新手机——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青年的身后罗叉私正吐着红信子表情狰狞地瞪着他。

  好可怕！！

  “那么，那女人的灵魂呢？”

  玄夜御托着下巴想了想问。

  青年摇了摇头耸了耸肩。

  “跟那灵车一样，无法追踪。”

  “是同一人所为吗？”

  “或许，不是同一人所为也有所关联……”

  “啧，又回归原点吗？”

  听着两人的对话，在一边魂淡的白颢风突然想起还有一种事情来。

  “对了，话说，我们可以去蹲点等那灵车出现啊！”

  “蹲点？”

  面对两人探询的目光，白颢风把万离告诉他的事都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听完后，笑脸青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发现果然很有趣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知道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了，真是个大胆的假设啊，你说对不？小御？”

  “嗯。”

  玄夜御微微蹙眉，表情有点凝重。

  “目的？什么目的？”

  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的哑谜，被冷落在一旁的白颢风不甘地问。

  “那么，有件事情我要去调查一下，你们如果要去蹲点的话小心点儿，特别是小白，毕竟你已经被盯上了。”

  动身走回八卦阵中间，青年突然来这么一句。

  “啊？嗯……”

  如果是说那鬼来电的话，他自己也会注意的啦！

  看到白颢风谨慎地点了点头，青年略微安心地笑了笑，他脚下的八卦阵再次发动发出淡淡的光，然后青年就这样消失在八卦阵中。

  第戮话 活尸（上）

  “叮当——”

  听到门铃声，穿着黑色女仆装的服务生抱着托盘半转过身，面露微笑：“欢迎回来，主——”

  话还没说完，她一边的眼球就“吧哒”一声掉到地上滚了几滚。

  “啊，不好意思！”

  以很快的速度猫下腰拾起地上的眼球重新塞回它本来的位置，女仆服务生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眨下眼睛调皮地吐着舌。

  “让主人见笑了喵！”

  如果这个场面出现在动漫小说游戏里，应该是很萌才是的，然而白颢风却有种惊叫着逃出店门的冲动。

  这是位于商业街的一家咖啡厅，因为店主的爱好，里面的女服务生一律女仆打扮——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里面的服务生都不是活人啊！！

  就如面前这一位，有着僵尸新娘那样的灰蓝色皮肤，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都纵横着黑色的缝合线痕，特别是脸上，有一道黑色蜈蚣的疤由左眉骨斜向右嘴角跨过，微微一笑，眼球就像被挤出来的两个乒乓球掉到地上，留下两个阴森森的黑洞，里面还有蠕动着的白色蛆虫跟干黑的肌肉组织……

  想象一下那个视觉冲击吧，就知道白颢风的感受了。

  “带我们到可以看到外面路口的窗口位。”

  一手拽住转身正要往外跑的拍挡，完全无视他拼命地摇着头以及一脸想死的极度抗拒的表情，玄夜御脸色平静地对那位怎么看都已经往生很久的女仆服务生吩咐道。

  “放开我！！！我不进死人的店啊啊啊啊！！！”

  太惊栗了！太刺激了！为什么蹲个点偏偏找这么一家店来蹲？

  白颢风宁愿在外面被太阳暴晒成人干！

  “住口，再吵就把你种在这里！”

  手动神经永远比口动神经快的玄夜御已经一巴把人呼得满头星星。

  “不要在意这家伙。”

  甩着手比了一下抱着头满地打滚的某人，玄夜御神色依旧。

  “好的！请主人务必要跟着小猫来唷~喵！”

  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女仆服务生做了个招财猫的卖萌动作，一蹦一跳地走在了前头。

  “唷~是小御呀，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本店还未营业就跑进来找死呢！”

  经过吧台上时，听到外面的骚动而探出头来的青年朝两人笑盈盈地打着招呼。

  “嗯，工作，借一下你的店来蹲点。”

  向着疑是店长的青年点了点头，玄夜御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啧啧，你也只有工作的时候才想起我这家小店来，对我这个前老板也太冷情了吧？”

  嘴里叼着根烟，在室内还戴着墨镜装酷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店长在服务生带人落座后，也闲闲没事地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对一个时刻都想着怎么将自己变成收藏品的危险人物我真心热情不起。”

  端起服务生送来的白开水，玄夜御却把它泼向在一旁吐魂装死的某人。

  “回魂吧，小白。”

  “哇啊——你想用白开水来谋杀吗？？？”

  在被泼中的前一秒醒过来并立即跳开躲过，白颢风盯着正在冒着热烟的水迹指着自家拍挡的鼻尖痛斥其恶行。

  “这样叫人起来最快。”

  挑着眉拍掉指在鼻尖的手指，冷冷地假笑着的玄夜御回答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

  “那是凉水！”

  “这是你的新拍挡？”

  看着眼前两人的互动，店长语气微讶地问。

  “嗯，新来的小白。”

  “什么小白！我叫白颢风！呃……你是……”

  条件反射地呛回去，白颢风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但已经坐在死人店里，同桌还多了一个……“人”？

  “放心，他是这店里唯一的活人。”

  玄夜御一边说着一边靠着椅后背望向窗外。

  活人？

  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这位经本人介绍说是这死人店的店主的人，他身上缠绕着的阴气是一般的人早就已经到另一边的世界去了，白颢风怀疑他像死人多过像活人，本能地挪离一段距离。

  “不说这个，今次你们的工作是什么？有需要大哥哥的帮忙不？”

  很有兴致管闲事的无聊店长问道。

  “有，去做两份小吃过来，我们饿了。”

  一句话就将店长打发掉，再也没有服务生过来他们的桌子，不知道是不是店长特意吩咐过还是怎么样。

  不过，这样比较好，不然白颢风就算是死也得死出去。

  或许又是店主的恶趣味，他把店里也布置成那种恐怖阴森的格调，无论是挂着厚重的黑天鹅绒窗帘的人体骨架，还是插在头骨上垂着红泪的手指蜡烛，还是现在他们坐着的棺材样式的长椅，还是一边青灰色砖墙上挂吊着一排排摆饰用的刑具，以及几可乱真的诡异人形尸体……都超像中世纪吸血鬼居住的恐怖古堡，让人心里毛毛的，就连落地窗外面的阳光也照不进来的暗黑世界。

  “那个……确实是今天吗？”

  蹲点的过程是枯燥而无味的，不到半个小时白颢风开始腻了，有的没的跟自家拍挡搭话。

  “如果之前的推断没有错的话。”

  到现在，白颢风还没有搞懂玄夜御所谓的推断依据是什么，在决定要蹲点的当晚，话说要去确定某件事的那位情报科青年就已经出现在他宿舍里蹭饭，顺便把到手的情报转告给他们。

  经证实，阴间交通局之前淘汰出来那批本来应该被销毁的旧型巴士在处理前被人盗走，因是报废车辆上头也就没有追究，想不到时隔那么久，竟然在阳间出现，而且还被人用于某种目的。

  “很好，灵车事件终于真相大白，小白，你的CASE解决了，接下来就没有你的事咯！”

  笑脸青年拍着他的肩说。

  “等一等！这算哪门子真相大白？我堂姐还没有找到人——不是，魂魄啊！！”

  “所以？”

  “蹲点的时候我也要去！！”

  只是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蹲点的地方是间死人店罢了。

第戮话 活尸（中）

  “满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了呢，竟然搞得连日夜游都没办法，真有趣啊……”

  大概地了解事情经过的店长在放下现做的火腿蛋三文治跟热气腾腾的咖啡后，继续好有闲情逸致地坐在一旁磕牙话唠。

  “镜已经把这事上报到十阎殿，交通局将会有得忙了，只不过……”

  拿起一块三文治咬口，就算是在吃东西玄夜御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窗外。

  “不过什么？”

  不明白为何话说到一半没了，白颢风也拿起一块三文治，虽然这店里没一样看起来正常的，但至少食物看起来满不错，而且从能够让一向嘴挑的自家拍挡吃进肚子里就可以得知，于是他也就放心食用了。

  阴间的管理层如何他不是很了解，从神话传说中只知道最大的肯定是十阎殿，突然出现交通局这么一个具有现代时尚气息的名词，有点搭不上的感觉，不过连人间那个什么鬼代理人事务所都有了，他倒也不觉得有啥好奇怪了。

  “小白，你不会啥也不知道就跟来蹲点了吧？”

  店长似笑非笑地看着白颢风，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某种冷血运动盯着的猎物，不禁抖了抖身子，问：“知、知道什么？”

  “没什么。”

  在店长张了张嘴欲要说什么的时候，被玄夜御从旁出声打断，顺带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示意他别说多余的话。

  店长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不过不是我说，小御，除非你又想换拍挡了，不然还是跟他说一下比较好。”

  换拍挡？什么意思？到底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啊喂！

  无视掉满脑袋冒着问号的白颢风，玄夜御调回视线，淡淡地开口：“无妨，等下他就留在你的店里。”

  “把他变成收藏品也无妨？”

  扬起一边眉毛，店长勾起了一抹毛骨悚然的微笑。

  “除非你连其它的收藏品也不想留了。”

  “啧！”

  “喂喂，别无视我！你们俩把话说清楚点啊！什么叫我要留在店里啊？”

  再一次被二人抛到第三维空间的白颢风发出不满的声音，收藏品那三个字配上店长的笑容令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内里警钟大响的同时，他往旁边再挪了挪，离那店长远点。

  开什么玩笑！让他留在这种死人的店里只会死路一条啊！

  就在三人气氛一度诡异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玄夜御突然站起了身，“咚”地一声撞上桌子，咖啡从杯子里溢出几点散在台布上，很快就融入到那种深得近乎黑色的酱紫里。

  白颢风也循着自家拍挡的视线望去，窗处的景色有一秒像电视机在信号接收不良或调台时出现的黑白雪花，再切换回去时，一切都不同了。

  一辆黑色的巴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对面的路口，虽然他并没有亲眼见过那灵车到底是啥样的，但是在看到它的时候就知道这就是他们守的灵车了。

  中午是阳间阳气最盛的时候，一般来说任何邪魔阴秽都会避开这个时候出现才是，因为被阳光晒中就会灰飞烟灭连个渣渣也不剩。

  然而这黑色巴士完全无惧阳光地出现在那里，就像是在嘲讽挑衅那般，然后——

  眨眼间，它就闪现在死人店的玻璃窗台前面，一下子放大的黑色车头狠狠地撞了上去。

  那一秒，白颢风完全没有忘记了反应，雷打不动地定在那，睁得老大的瞳孔里只映着一个人影。

  “小心！”

  “乒乒乓乓”

  被撞破的玻璃碎片纷落撒了一地，靠着窗口的桌子椅子无一幸免地被撞飞到店里的另一边，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

  “没事吧？”

  在危急关头把人扑倒避过正面冲击的玄夜御支起身拍掉落在身上的玻璃碎片，偏头询问被他掩护在身下的人。

  白颢风脸色惨白地点了点头，同时在对面也传来了店长的哀嚎，“我的店！”

  “照顾他！”

  看了眼倒车退了出去的车头，不理会还在哀伤中的店长，玄夜御拽起人硬塞给了他。

  “不！我要跟你一块去！”

  总算回过神来的白颢风反扣住塞人的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那个人应该是……

  “留下！”

  “不！我们不是拍挡吗？是拍挡就得一起行动好有照应！”

  没有料到对方态度如此执着，没挣开手的玄夜御皱着眉干瞪着。

  在两人僵持时，黑色巴士倒退到马路上，往它来的路口快速驶离，过往的路人车辆仿佛没有看到它的出现也没有因为这场骚动而驻步尖叫围观。

  “啧！死了别怪别人，是你自找的！”

  眼见巴士越走越远，撇不下人的玄夜御只好把人也带上，一边从破开的窗口快步跑出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长纸条，上面有用红色颜料描绘着好像僵尸片里道长使用的符咒，只见他夹着这张符纸用力往前抛出，轻飘飘的纸条定在空气中迅速展开了一个以旋转着的阴阳鱼太极图为中心，周围环绕着一圈圈由一些不明字符所组成像是转轮盘样的阵图。

  〖止！〗

  玄夜御喊了什么白颢风没有听出来，似乎是之前那些发音古怪而且绊舌的语言。

  阵上的圆环开始一圈一圈转动起来，苍蓝色的火点像蝌蚪一样在沿着上面的符文开始游动。

  空气的流动慢慢变弱，周围的景像也似按下了慢速播放，只见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慢直至最后的完全静止不动。

  本来有段距离的黑色巴士此时已经被拉近到了跟前——应该说，是他们赶到了它的跟前。

  在看到它的前方的路口，一辆小车在转弯时车身翻飞朝着另一辆载满小朋友的旅游大巴飞撞过去时，白颢风不由捏了一把汗，若果迟了那么几秒，这里即将发生第六起事故。

  “为何要妨碍我们？”

  黑色的车门无声地拉开，出现在门口的人语气不善的问。

  “那是因为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破坏了‘秩序’。”

第戮话 活尸（下）

  所谓秩序，就是维持三界平衡的守则，九重之上有神界，天地之间有人界，九幽之下有鬼界，三界构成三千宇宙，就像相互咬合相互转动的齿轮，彼此制约又缺一不可，协同推动着这宇宙间天地万物的因果造化，生死轮回，兴盛荣衰。

  “秩序？”

  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那人面露讥笑，嘲弄地斜瞥着在他不远处回话的人。

  “在制定的时候不就是为了破坏而在存在的吗？”

  “那么，请在破坏的同时做好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没什么耐心跟人费唇舌说教，玄夜御已从怀里又摸出几张黑色的符纸，抽出一张交给在一旁的白颢风沉声叮嘱：“握紧它呆在原处别动，它会保护你。”

  “等一下！”

  把接过的符纸攒紧在掌心里，一直瞪着那人的白颢风踏前两步大声道，“我有话要问他！”

  闻言，那人意外地挑了挑眉，很好奇这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能力的青年会有什么要问他，于是他好整以暇地笑着反问，“问我？”

  “对，张志明，你忘了我了吗？我是白丽的那个堂弟！”

  记忆里，他是个温柔又有点憨厚并且对堂姐死心踏地宠爱得无法无天的男人，可是此时的他给他的感觉却像一个仅是有着一样外表的陌生人，除了那张脸外，完全没有找着跟记忆中的他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所以，白颢风打从心底希望由他嘴里听到否认的答案的，然而——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时候的小子，所以呢？”

  微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张志明淡然无波地接着反问。

  “所以？”

  握紧拳头，白颢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责问道，“这一连串的事故都是你造成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目的是什么？还有，把我的堂姐的灵魂还回来！”

  “看在你是丽儿堂弟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回答一下，不是‘我’做的，而是‘我们’，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我们’早就看不惯那些条条框框而且死板的秩序，更是痛恨那自一出生就被命运注定主宰着的人生！”

  随着语调变得越来越高昂，张志明的眼神渐渐变得疯狂激动起来。

  “很无聊不是吗？人是要活着，还是要死去，选择权竟然不是在自己手上，而是那该死的命运！那该死的神！这不公平！这不公道！所以啊，我们决定为自己夺回那个选择权，于是有个人就告诉我们，只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在他指定的地点上制造大型的事故并把那些刚死亡的新鲜灵魂献祭，就可以把在这个大城市上压封着鬼门的阵给破开……到时候……哼哼……哈哈哈哈哈……”

  阴间，除了是亡魂最后的归处，也是鬼魂的审判分配轮回之所，而鬼门作为阴间与阳间唯一的出入关口，也是生与死的一道分界线，若果它被破开了，界限一旦不存在恐怕将会……

  “竟然只为了自己的私欲就牺牲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那么，我的堂姐呢？为什么把堂姐的灵魂带走？你想把她也变得跟你一样不生不死的吗？”

  早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白颢风就发觉这男人已经不再是活着的人，虽然他的身体不腐不僵举动自然，然而里面的灵魂跟身体的连系却早就已经断裂，现在在这里的他，不过是利用法术把灵魂固定在身体内里操作着肉体活动的活尸罢了。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回忆起玄夜御曾提过，白丽的身上有尸香的味道……最亲密的人……自责起他早就应该想到是谁却没有立即警觉起来……

  “丽儿？我可是答应过丽儿要永远在一起的……等一切顺利完成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拆散我们！！”

  白颢风直觉那男人疯了！

  “太啰嗦了你，我听得都快要睡着了。一段时间的结束换来另一段时间的开始，有什么不公平不公道的？倒是那些已逝的灵魂不要太过执着于过往，统统给我回到它该呆的地方！”

  话语从男人的头顶飘落，伴随着有金属磨擦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听到声音本能回过头来，那个本在白颢风旁边静静地听着的玄夜御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去了身影，一恍神间，他人就已现身在黑色灵车的车顶。

  “你以为我什么也不干在听你废话那么久吗？”

  俯视着脸色胚变的男人，玄夜御勾起一抹冷笑，以自身为圆心，一条条像蛇样扭动着的苍蓝色锁链在逆光下若隐若现，交织着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灵车的上头。

  然而在下一秒，男人脸上却浮起了笑容。

  “你们上当了！”

  “……我等的就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时候。”

  在被劈头盖脸卷袭而来的条条附燃着苍炎的铁链绞缠上的时候，男人仰起头笑得一脸算计得逞。

  就像在印证男人的话，突然从脚裸处传来被叮咬的微痛，然后紧接着是脚眼子，小腿，膝盖，有为数不少不知是何物的东西正以着异常迅速的速度沿着他双腿往上攀爬，并且无视衣物的阻挡，尖细的刺直接叮咬入肉，等玄夜御察觉时，他双腿已经无法动弹失去了知觉。

  “那人说过，拥有着特殊灵魂的人可遇不可求啊……所以，特意准备了这辆车，你知道它是由什么构成的吗？”

  “你——”

  已经意识到是什么的玄夜御顿时寒起一张脸凶狠地瞪着男人，把卷缠在男人身上的铁链收缩得更紧，“哗啦哗啦”中伴随着“咯啦咯啦”，附在上面的苍炎也燃烧得更加旺盛，似乎不把他的骨头全部折断也要把他燃成黑碳，这时，男人得瑟的表情才出现了一丝吃痛。

  他本来就是一个死人，就算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刮下来也不会感觉到疼痛，然而铁链上附带的苍炎就不一样，那种炽热到可以炙伤灵魂的危险高温让他感觉非常难受，不过，他很庆幸那个男人为他准备的东西已正不断地蚕食着对方，这样的苍炎燃烧不了多久，只需要忍一忍就好。

  “夜御！”

  在发现自家拍挡瞬移后，不懂得法术也没有异能自认还是个普通人的白颢风立即捣鼓着两条腿赶过来。

  “白颢风！别过来！”

  听到喊声，抬头看清来人，心里不由一惊的玄夜御暗骂着那个白痴刚才没有听懂人话吗？不是叫他乖乖地呆着不动吗？此时的他身上已经爬满了那些可恶的东西，不能动弹的处境不太乐观但也没有太糟糕，但至少能够撑到把那个男人烧到死！

  但现在可好了，爬在身上的那些东西被白颢风的声音吸引，有一部分已经朝他来的方向移动过去了！

  “呃……”

  习惯性听从拍挡命令的白颢风刹住脚停了下来。

  “别傻站在那！快跑啊！！”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状况不允许，玄夜御最想做的事情不是把那个男人燃死而是恨不得把那名为白颢风的青年暴打一顿，把他的大脑从脑壳里打飞出来看看！！

  虽然只怔住了一秒，却也足已让白颢风看到了他应该看到的，再怎么后知后觉没神经的他，不用一秒去思考也不等自家拍挡那杀人宣言般的提醒抵达到他的耳朵里，立刻转身拔腿就跑！

  今天是四月一日吗？今天是四月一日吗？今天是四月一日吗？

  谁来告诉他那团追在他身后的一大团黑色的东西只是愚人节不伤大雅的玩笑？

  那到底是啥米鬼东西啊！！！

  密密麻麻的好像蚂蚁一般大小却长着一口锯齿状森森白牙瞪着一双暴着血丝好像饿狼见着肉骨头的大眼加上明明骨瘦如柴四肢趴在地上却有着快速移动的速度的迷你国小人一般的东西是啥鬼？？？

  “这些小东西是饿死鬼唷，那个人不知道从哪弄来养的小玩意儿，把它们都寄生在这辆灵车上，以方便对付像你们这类的人。知道是什么不？就是传说中那种什么也都吃却又老是吃不饱的小鬼啊，是不是很有趣？”

  趁着玄夜御方才的一闪神，一边把卷在身上松软下来的条条铁链给扯了下来，张志明一边用似乎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啊之类的平常语气替被追着跑白颢风解释。

  “不过这些小东西只听命于那个人，现在，你也再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反抗了吧？”

  微笑着，他一手掐住了玄夜御的脖子把人揪下来抵在灵车上。

  “你应该庆幸自己是那个人想要的人，不然早就成了它们的肥料了！但是——”

  一膝盖猛地撞上他的小腹，玄夜御咬着牙皱起了眉头没有哼出声。

  “尼玛的！竟然弄碎了大爷我一半的骨头，还用火燃大爷我的灵魂！刚才你不是很牛逼的样子吗？”

  又一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

  “我早就看你不爽了！竟然说出什么逝去的人早就下地狱？不知道人的这一生完了就完了？能够投胎重新来过又怎么样？抬胎前可是要喝那啥鬼孟婆汤忘掉前生的！！尼玛的不要以为灵魂一样就可以！那样的我还是我吗？是我吗？”

  张志明拳打脚踢地把失去活动能力的人当沙包乱打了一通当发泄，对于他的打骂一直沉默着的玄夜御突然开口，肿一块黑一块的脸上，表情由始至终带着嘲讽。

  “那只能说明，你不仅目光短浅得只看到眼前，连大脑神经也烧到短路了。”

  “你！你懂什么！”

  张志明被那轻蔑傲慢的态度给惹毛了，拳风擦着玄夜御的脸狠狠地砸在耳旁的铁皮上“碰”地一声凹了一个坑，他瞠目欲裂表情狰狞地恼怒吼道。

  “你又没有死过，怎么能够了解死亡的滋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我是被车撞死的！是被一个脑残的富二代开着法拉里撞了还倒车碾死的！你尝过那种被车碾过刻骨铭心的痛楚吗？痛得几欲要死连呼喊救命的力气也没有，临死前一秒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身体在轮胎下变成一片肉泥，那种无助，那种不甘，那种绝望！你能够知道吗？啊？回答我啊！啊！”

  砸到车身上的拳头皮开肉绽，可是他依然一点感觉也没有，只会加深了那种他已经逝去的认知，就算残败的身体能够被修复完好，但是死亡前烙在灵魂深处的除了浓浓的恨意，他什么也没有。

  连活着时的一切情感似乎也随着死亡而消失，心头空空荡荡得他急需别的东西来填充补满。

  “呵……是啊，像你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懂呢？”

  有点惨然地扯动着嘴角喃喃自言，明明眼下他才是主宰者，凭什么他要这么被动地由着对方激恼自己？

  “真有点伤脑筋啊，那个人一定要你活着，不然我真想让你死一回尝尝看……不过，我现在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揪着玄夜御的衣领把人拖带到黑色大巴的车前不远处推倒在地上，手指在他的身体上一边比划张志明一边像个解说人地说道：“先是双腿，然后左半边身体……放心，我会错开你的头部跟心脏的位置，有饿鬼在，它们会在你快死的前几秒转入鬼道把你带到那个人身边，只要你是活着到他的手上，过后你就算是死了也不是我责任了！”

  这真是个好主意，他终于从地上的人瞪着自己的目光上捕捉到一丝讶异，于是他裂了个大大的笑容，满意地退到一旁，黑色的大巴无须司机去驾驶，只需要用意念就能够遥控行动。

  没有听到马达工作时乍起的噪声，大巴的车后轮无声无息的运转，激荡起地上一阵阵的尘烟。

  然后，他打了个响指，移动的大巴并没有按他所想地从玄夜御的双腿上碾砸过去，一个娇小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大巴与玄夜御的中间，张开细细的两条手臂发出“喝”地娇咤，轻轻松松地就把整辆大巴挡下并举了起来，让离地的车轮子只能在半空中无声地转动着。

  “什么人！”

  半途杀出个程咬金，任谁心里都不会痛快，就在张志明打算让寄附在灵车上的饿鬼进行攻击的时候，听到自身后传来点火机打着时的“咔嚓”声，接着空气里弥漫着尼古丁燃烧的味道。

  背后有人！

  不等他作出反应，背后那人已经先一步出手擒住他的右腕反锁到背，力度之大让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右腕已经报废了。

  “呼……啧啧啧……到底是哪个杂碎在砸了我的店后还胆敢觊觎和破坏我珍重的收藏品？”

  嘴里歪歪斜斜地叼着香烟，戴着墨镜的店长唇边泛着绝对零度的冷笑，“Young，告诉大哥哥该去找谁来赔偿损失好呢？”

  回答店长的是一声冷哼，张志明当然不会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擒，更不可能透露信息给别人，他学壁虎断尾自救，将自己的右臂整个给撕扯了下来后立即闪远，警戒地瞪视着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二号。

  吹声口哨，不怎么介意让人给逃脱掉的店长抛了抛手上的断肢，“肢体的拼接技术不错呢，显然对方也是个行手，灵魂的固定也颇为出色，尸香现在可不好制作啊，只可惜跟传统古典法相比还差得远呢（まだまだだね）！以及……凭这小玩意可别想能伤着大哥哥我唷~”

  被把玩着的断肢下一秒突然解体变成了一个个三寸小人，张牙舞爪地沿着店长的手一路啃咬，口口入肉入骨。

  然而，店长依然满不在乎地接着说，“对我家可爱的小猫宝贝儿同样是无用唷~”

  这边才说完，那边就传来一阵重物被扳倒的巨响，黑色大巴侧躺在地上扬起了无数轻尘，从里面窜出来的是个身型娇小的猫耳女仆，很显然刚才挡车的就是她。

  “啊！讨厌！”

  只见她扛着比自身大一倍的人一边往着店长的方向奔来，一边单手挥着一把大纸扇把追赶在后面黑色饿鬼群拍死一大片。

  “小猫最讨厌虫子了！”

  不慌不忙地拍掉咬在手上由本来的蜡黄色变成了蓝黑色的小人，店长接住了赶到身旁的猫耳女仆丢过来的人，在他看到那张被打得像开了染坊的肿脸，忍不住调侃起来：“小御，这回被修理得很惨唷！要不要大哥哥回头手把手地亲自传授你几招防狼术？”

  被麻痹得连话也回不了的玄夜御只能恶狠狠地朝那笑得很欠扁的甩两把白眼飞刀，看能不能戳出两个洞来。

  “那么，现在只剩下你了唷~Young！”

  把那些饿鬼交给了猫耳女仆去拍杀，不理会某个一脸要杀人的脸色故意用公主抱的姿势，心情很爽的店长笑着看向另外一个人。

  面对形势的逆转，失了一只手的张志明虽然戒备，但神情已恢复自若。

  “呵，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很显然你们的出现已经打乱了我们的一些计划，”意有所指地瞟了眼他怀里那个本应该要带回去交差的人，他耸了耸肩，“不过无妨，我们有的是机会，不如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温馨提醒怎么样？”

  “有什么话就直说呗~大哥哥可没啥耐心，别想使什么坏招唷~”

  “OK，OK，我直说，丽儿的堂弟……好像叫白颢风的，如果你们不赶紧过去迟了可救不了人了！”

  经过街角时，白颢风勾住路口边上的路标杆借力旋转，在不减速的情况下急拐奔入另一面的街道。

  “呼——呼——啊呼——”

  呼吸因为一直疾跑而紊乱喘息，怦怦的心跳就像一面鼓正在耳膜旁边用力敲击，静止的空间里连空气也像水一般能感受到阻力，以至体力消耗得极快，这对于一个平时经常宅在家里只上网玩游戏而不事锻炼的宅男来说，突然跑起铁人障碍马拉松真是件要他命的不可能任务。

  然而，就算再累他也得跑！

  自从见识到追赶在他屁股后面那些仿若沙漠蚁行军，甚至在破坏力上更加恐怖的饿鬼，不用一秒就把一条冲过马路被定住、体型上比人还要大的金毛犬啃得只剩下骨头后，他就更加坚定了要超越自我，宁可跑断了腿也绝对不让那些鬼玩意儿追上的决心！

  为了不致使无辜的路人不幸被啃成白骨，他还特意挑那些没人的街巷逃跑，白白地跑多了不少弯路不在说还徒增了体力的消耗，如果被他家拍挡知道了大概又说他犯二了吧？还是个人英雄主义式的自我满足？

  因为他常常告诫他，代理人并不是拯救生命的正义使者，身为阴差勾魂的协助者在各种意义上都不是，仅是为了维持三界的平衡与“秩序”所需要的道具而存在罢了。

  只是当时的他并没有考虑太多这些，身体就已经尊循本能地想逃避看到死亡，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但是，白颢风还是太过高估自己的体力了。

  吃力地迈开着步子，眼前阳光与阴影交接的视野微微出现扭曲变形，鼓动的心跳带来强烈的耳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上下滑动的喉咙没有半滴口水可以滋润，汗水却像拧开的水头龙，湿透了的衣服粘在皮肤上，束缚的感觉限制着他四肢的活动。

  他一直保持着这种速度跑了多久了？十来二十分钟？不……也许快有半个钟吧？

  双腿越跑越拖沓，已经快迈不动了。

  体力透支已经到达临界了吗？被追上是迟一秒早一秒的事情了吧？

  虽然决心依在，可是体力跟不上一切也是扯谈啊！

  摇摇晃晃地又跑过了一个路口，此时的白颢风已经累得像条狗一样伸着舌头喘气，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跑了一大圈，他又跑回到最初出事的十字路口——前方百米就是被定住了飞车相撞现场，在它的三点钟方向就是倒下的黑色灵车跟对峙着的四人。

  白颢风心里大喜，他一直为自己先前撇下拍挡跑掉而愧疚着，看到店长救下了玄夜御当场放下了心，他早就觉得开着一间用死人当服务生的鬼店的人肯定不简单！

  就仿佛沙漠里看到了希望绿洲的旅人，他立即振作起精神咬紧牙关重新迈开步子朝着他们的方向跑去。

  才跑了几步，就听到店长朝他吼了一句：“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

  还没来得及为那声警告作出反应，他只觉得脚下一痛，好像被从地上突然冒出的利器刺中了小腿，瞬间整条腿失去了知觉。

  他暗叫了一声“糟了！”身子一歪，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滚了几滚。

  “可恶！”

  他忿忿地捶了一下地面，那东西刺伤他后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匆忙中他瞥了一眼，尖尖的三角形似海面上鲨鱼露出的背鳍。

  可这一摔，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他再也没有多余体力可以爬起来了。

  “咔嚓——咔嚓——”

  从身后传来奇怪的声响，白颢风不由浑身一颤，他可没有忘记追在身后的那鬼玩意儿。

  “咔嚓——咔嚓——”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什么，光是想像一下那些不知疲倦地紧紧尾追在后的饿鬼正张合着一口森森利齿对他虎视眈眈扑过来就已经够让他心寒了。

  可恶啊！

  就算在危急的情况下，白颢风并没有放弃挣扎求生，他匍匐在地上用手臂跟没有受伤的那条腿艰难地往前爬行。

  他瞥到手执着大纸扇的女仆服务生正火速朝他奔来，心想着能缩短一点点距离也好！

  “咔嚓——咔嚓——”

  怪响不断逼近。

  “呜嗯——！”

  他感觉到屁股被叮咬了好几口，紧接着是他的腰背，脊中，右肩……下一处是……

  压抑着内心那毛骨悚然的猜测与想象，他依然在爬。

  “喝！”

  一阵劲风掠着颈背刮过，女仆服务生眼见赶不及直接把大纸扇朝白颢风的背后甩过去，把已经趴在上面啃食的饿鬼像骨牌一样撞翻。

  “好险好险！”

  带着一阵轻尘赶到白颢风身边的女仆服务生动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然后拎起了趴在地上咳嗽不停的白颢风像沙包一样扛到了肩上就往回跑。

  “NICE~”

  一直在观望的店长吹了声口哨。

  “然后，该到你了，Young！”

  “不急，这么快结束就不好玩了，是不？其实啊，我也只不过是个诱饵。”

  说着，张志明阴恻恻地咧唇一笑，“一个把你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的诱，发现没有？时间再次流动了唷！”

  黑符燃烬成灰飘散。

  静止定格的景象再次鲜活起来。

  路人再次走动，车辆继续来往，喧哗回归充斥在四周。

  立即明白什么的玄夜御费力地揪着店长衣领焦急地开口：“快！阻止……”

  他的话还没说完，翻飞的小车已经撞上了大巴——

  被扛在肩上的白颢风同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却无力阻止——不！！！！！！！！！

  被撞的大巴翻侧压倒了另一边的车辆，浓烟滚滚火星霹雳乱响，夹杂着车上的小孩子们哭喊着的呼救声。

  路人跟车辆都没浑然无知地继续往来，仿佛压根没有注意到发生在身边的这起严重事故！

  张志明抬起完好的手臂朝着车祸的方向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跳上了回到他身边的黑色灵车。

  店长抱着玄夜御，女仆服务生扛着白颢风，全都往事故方向奔去，就在距离出事点十米的位置，大巴爆炸了。

“未经许可就私自行动还弄了一身子伤回来……蛮大胆的嘛，你们把身为上司的本殿往哪搁了？嗯？”

  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如女王般俯视着她的臣民，阎魅微笑着把手上的报告直接拍到汇报小弟的脸上。

  那是G市黄泉公立医院的高级疗养房，白颢风跟玄夜御身上都分别缠着绷带躺在各自的病床上，他们的对面，就是压抑着一脸怒意在笑的顶头女上司——以及跟随一起到来手上拎着水果篮的安琪儿跟那可怜的汇报小弟。

  三天前发生的重大交通事故死亡人数为六十八人，其中五十六人分别为3-5岁的小孩，事件中出事的主要大巴为市某私立幼稚的校车，现在因涉及超载情况而警方盯上了，由于影响广泛情节恶劣具体情形尚在调查中。大巴的爆炸没有伤及到路人，被随后赶来的店长张开结界隔绝了冲击跟火焰，就如先前灵车出现的事件那般，亡者灵魂一个也没有留下，初步猜测是被灵车载走了。

  “作为容器来说，阴间的灵车固然是最好的选择，也就是说盗走灵车的人早就预谋的？”

  比女王早一步来探病隶属情报科经常到白颢风宿舍蹭食的情报人员接过安琪儿递过来的水果篮，很自然地拆开包装纸拿出一只苹果来削皮。

  “不过还真不爽啊，自家的东西被别人拿去利用了，虽然说那也只是报废了准备销毁的垃圾。”

  “交通部的头已经转交给百鬼众执行部去处理了，灵车的调查就此告一段落，但是背后竟然惹出这么麻烦的事来，怎么不是第一时间汇报给本殿知道？”

  凌厉地横了那个削好皮还把苹果切分成六等分的情报人员一眼，阎魅把枪头转了过去。

  “咳咳，手续上本应该如此，但是小御说那样会赶不及嘛……所以，他们只好先行动了。”

  “哼，最好他们的行动能阻止到。知道为什么失败了吗？一，你，小御，太松懈了，竟然没有发现附在灵车上的饿鬼而被暗算了，太丢脸了，二，你，小白，作为没有实战经验的新手就该乖乖地听话呆在那店里接受保护，鬼应该交由鬼来对付，别以为我们的工作不会死人，保证自己活命为第一首要任务，三，能够大胆妄为地来破封阵的人，怎么可以不提防注意符阵一样可能会被破了？你们的警觉性在哪里了？”

  女上司毫无保留地列点讽刺，情报人员很无辜地耸了下肩，把一块苹果塞进了想开口说话的白颢风嘴里，一旁的玄夜御则“啧”地别过头，小小声念叨了句“死老太婆”什么的。

  室温一下子往上升了几度。

  “依现时情报分析，对方是个团体组织，幕后主使者是个非常了解这边世界的资深老手，而且还是极稀罕的全能型，恐怕近千年来也没有几个这样的人才，”眼见气氛开始变得微妙，安琪儿很适时地接住话题继续说，“他们的目标是鬼门，早在千年前施封的八卦阵是个一旦有人试图破坏就会自动触发防御系统启动变换阵式的封阵，然而他们居然大胆地利用七星阵加将大量的灵魂献祭这种野蛮直接得近乎粗暴的方式来破阵，从就算行动模式被识破了也依然我行我素地干下去这点可以看出，他们非常自信，并且很乐意公然地向我们挑衅。”

  “还有一点，小白的堂姐的灵魂也被带走了，既然见到了熟人，现在可以百分百肯定跟他们有关，一直他们带走的都是亡魂，要一个生魂做什么呢？所以在此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说着，情报人员突然看向了白颢风，神色里带着忧虑。

  “什、什么猜测？”

  被看得心生不安，吞下口里的苹果块，白颢风有点结巴地问。

  “根据他们的尿性来看，封阵破开后，是打算把生魂当成打开鬼门的祭品吧……”

  情报人员的话刚出口，白颢风立即受到刺激弹坐了起来，“绝对不会让他们成功的——嘶——”

  “冷静点！小白！”

  被下一秒又倒回病床上全身抽搐痛苦地呻吟的人吓得愣了愣的情报人员马上把他压住。

  “你才刚祓除了身上的阴毒，别急着乱动啊！”

  怎么没有人事先跟他说过，祓了毒以后全身的骨头跟肌肉像被拆开再组合过一样？只要微微一动就似乎被人用刀子在贴着骨头割肉一般让人痛不欲生？

  白颢风咬牙切齿地忿忿想道。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我可不认为在你们让小白风去调查灵车时什么事也不知道。”

  略过旁边床的喧闹，玄夜御看向阎魅问道。

  “不错，我们早就在怀疑，只是之前他们这个组织一直藏得很好连情报科也无迹可寻，但这次灵车事件他们突然高调出现活动着实让人意外，是因为先前把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吗？然而，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他们跟灵车事件联系起来也是我们的疏忽……”

  回答他的是安琪儿。

  “第七处基本已经定了下来，他们都是七天行动一次，我会另外派遣人手去处理，至于你们就乖乖地给本殿在这里休养，敢再乱来一次试试看？我会让你们永世难忘的。不过，以你们现在的身体也干不了什么就是了。”

  放下威胁的话，媚眼微微眯起，阎魅朝他们绽放了一个勾人的微笑。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很快地她们结束了这次探病之行，连同那个情报人员也一块离开。

  病房刹时安静了下来。

  安分地躺在床上等待着身上的痛疼缓过去，实际上白颢风他们是今天早上才苏醒了过来。

  刚才听着汇报小弟在念报告时，他还没有很特别真实的感觉，那场爆炸后，他就已经失去知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夜御，我……”

  盯着刷得过分白的天花板，白颢风总觉得心头沉沉地像被块大石压着，可是他张了张嘴后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说些什么。

  是要忏悔没有来得及救下那些人吗？

  “不知道要说什么就什么也别说。”

  “可是……”

  “还是说你觉得说出来会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不……”

  闭上眼睛，白颢风有点苦笑地翘起嘴角。

  或许说出来会让良心好过些，可是他心里清楚明白，这对已经发生的既定的事实，既无法改变也毫无帮助，所谓的自我满足罢了。

  记忆里不知道是谁曾说过，逆转时间，起死回生，是不可触犯不可揄越的禁忌。

  假若有人触犯了这些禁忌，又将会承担什么后果？

  从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呵，原来你也知道啊，那不就得了？”

  “但是……”

  “如果见不惯这场面的话，别想当代理人。”

  玄夜御如此建议道。

  “怎么可能会习惯……”他尚且还只是个普通人啊！

  白颢风禁不住为自己申辩。

  “那就别干。”

  “哎哎，那可是生死契约啊！”

  “啧！那又怎样？”

  “我怕死啊，很怕很怕的那种啊……但是，夜御，我更怕的是……唔！”

  突然飞来一个枕头砸在他的脸上，堵住了后面还没出口的话。

  “吵死了！白小风，听着，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悔恨过去的现在，而是想改变现在的未来。胆敢再把我当知心哥哥我就按秒收费！连标点符号也算！”

  忍无可忍，玄夜御终于暴发了。

  他一向没有所谓的耐心跟爱心，他的冷静与理智都用在对付非人类上面，总的来说，并不适合挑作谈心的对象。

  然而，遇到那样的事后最需要找个人谈谈人生求开解求安慰求抱抱的时候在身边的偏偏只有他……难道连上天也要玩他吗？

  默默把扔在脸上的枕头拿开，白颢风不由得在心里哀叹遇人不淑。

  接下来的几天，情报人员都会抽空过来探望他们，并有意无意地透露些信息给他们知道。

  最明显的一次是，离开的时候将写着某处地址的便利贴贴在他们的床头，似乎还生怕他们会看不到似的，特意挑选了个粉红色心型的。

  这种明示意味也太过露骨了吧？

  他是在煸动他们到处乱跑吗？

  虽然在醒来的第二天他就可以下床活动，但是手脚还不是很利索，没有拐杖的话恐怖连走路也成问题啊！

  一把撕下那个在一室白色中分外碍眼的粉红色心心，撸成一团塞进病号上衣的口袋里，白颢风假装他什么也没看见地柱着拐杖推门走出房间，目的地是跟房间方向相反在走廊另一端尽头的卫生间。

  “唷，BOY！”

  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张戴着黑超墨镜的脸，某间死人店咖啡店的店长手里拎着探病的水果篮露出八颗门牙在微笑。

  眼皮跳了跳，白颢风决定无视继续路过。

  “咋一见到大哥哥来就急着走了？小白？”

  轻松地拽住侧身飘过的衣后领，店长挑了挑眉表示不满。

  “绝对没有！小弟只是急着上大号而已！”

  “房里不是有吗？”

  黄泉公立医院的高级疗养房内都设有卫生间，只是他明明行动不便干嘛还偏偏要舍近求远，宁可多走些路也不使用房内的卫生间？

  “这个……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还在挣扎乱动的身子攸地一僵，白颢风支支吾吾起来。

  那游离的目光，暧昧的态度，显然是在隐瞒着什么。

  “哦~是什么原因？来来，告诉大哥哥吧！”

  对此，不过是随口问了一下的店长立时来了兴致。

  “……”白颢风有种自寻死路的错觉。

  “那个啊，得从某个夜晚说起……”

  此时，轻飘飘的话语从房里传出，正在看书的玄夜御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似乎没有接收到白某人频频打给他的眼色。

  “GOOD~果然是有什么啊~”

  “不是的！绝对什么也没有！”

  白颢风只好拼命地把店长往门外推。

  “喂喂，大哥哥才刚来你就要送客？”

  “你的心意我们已经完全收到了！就不打扰你了！回店里忙去吧！”

  “没事没事，大哥哥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

  “不必了！我很急啊……”

  “咕隆——”

  浑身猛地一颤，翻绞的腹痛跟汹涌而来的便意，白颢风才想起他真的很急啊……

  “哇呜~随便你们啦！”

  丢下店长，破罐子破摔的白颢风泪奔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

  “很好！小御~继续！”

  于是，玄夜御接着继续爆小白的黑历史了……

  某天夜晚三点一刻，所谓的午夜逢魔时刻，睡前喝多了一杯水的白颢风尿急起来上卫生间，就在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掏出家伙对准马桶正准备放水时，他突然很眼抽地看到从马桶底部的水里飘出几缕头发，黑黑长长的发丝，明显不像会是他或玄夜御的。

  他皱了下眉，怎么说也是被训练过胆子的人，怎么可能被几缕头发吓着呢？肯定是哪个清洁大婶没有把马桶刷干净，还落下头发把排水口给堵塞了。

  当时，他如是自我安慰着。

  可是，随着冒出的头发越来越多时，他在心里也跟着动摇不安，那种熟悉的见鬼的第六感徒然升起。

  很快的，湿淋淋的黑发像海带丝一样填满了整只马桶，在它快要满出来时，是个白痴也看得出来不正常了！

  白颢风再也管不上尿——应该说，在头发出现时他就已经没了尿意——立即提起裤子，非常镇定地往后慢慢退——没办法，谁也不会料到上个卫生间会碰上这种事儿，他很后悔没有带上拐杖。

  三步，两步，一步。

  很好，门就在身后，他摸索着门上的把手，然后拧转。

  “咔嚓！咔嚓！”

  像被什么卡住了，门把拧不转。

  怎么每一次都在紧要关头掉链子啊！！

  内心正呐喊着，马桶里的海带丝就像被什么一把捞起，又黑又长又直，白颢风脸色一白，竭力把注意力都放在拧门把上。

  “咔嚓！咔嚓！”

  感觉门把快被拧下来了，门还是没开！

  “咯咯咯……”

  阴恻恻的笑声出现得唐突，就像指甲划在玻璃上发出来的嗓声，黑长直像拉面一样越拉越长，同时用着慢悠悠的速度并滴着水珠地朝他的方向伸了过来。

  白颢风觉得身上寒毛都竖起来了！

  不是被吓的，而是那声音太过刺耳了！

  他敢打堵，以后绝对不会再碰海带丝啊面条之类的食物！

  门把依然没有拧开，从门口出去似乎变得不可能，瞪着那团黑毛，白颢风觉得莫名地憋屈，他不就是半夜起来尿个，用得着这样对他吗？

  是觉得他特好欺负了是不？

  越想越是窝火，也许真的是被吓得多，吓得他恶向胆边生——不就是一团黑毛吗？在被它碰着前他迅速地抄起了旁边的通便器，用吸盘那头往它上头扣下，竟然还真的像吸住了什么东西，不过他并不理会那么多一鼓作气地把它重新按回马桶里，然后猛按水箱上的冲水键。

  “哗啦——哗啦——”

  直到把那团怪冲到下水道里去后，白颢风才松手，为防它又跑出来，还盖上马桶盖，想起玄夜御先前给他防身用的黑符，他摸出一张贴在了上面。

  这黑符的使用方法他特地向拍挡请教过，最简单的发动方法就是在上面用使用者的血写一个字，抛出或贴在物件上面就可，像他这样的门外汉也可以使用。

  也许是贴上符的作用，这回门把一下子就拧开了，直到走出卫生间他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而且手脚有点发软。

  后来他才知道，水本属阴，而且卫生间湿气重阴气也重，不少游荡的幽魂都喜欢栖息在那里。

  再后来，他只使用走廊另一端的卫生间了。

  “小御，你是在记恨它将黑符贴在马桶上了吧？”

  所以刚才才那样欺负他？

  剥着自己带来的水果篮里的香蕉，店长如此猜测着。

  “怎么可能？我是肚量那么小的人吗？”

  斜睨了对方一眼，从方才就没有翻过一页书的玄夜御如此回答着。

  “哗啦——哗啦——吱——”

  关上水龙头，洗手盆里残余的水一下子漏得干干净净。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从旁边抽出一张草纸擦干，揉成团扔进废纸篓里。

  “唉……”

  抬头，看到镜子里的人影端着一张苦逼脸，白颢风忍不住情绪低落地在心里犯嘀咕。

  “不想回房里啊……店长肯定还没有走……肯定还在听夜御说那件事啊……”

  现在回去不是白白送上门给店长笑话吗？而且，自家拍挡绝对是故意的！他绝对是还在记恨着他将黑符贴在马桶上的事！

  明明事后他都已经不讲尊严节操掉满地地跪在马桶面前跟那张黑符真心诚意地道歉的说……

  再次叹了口气，卫生间并不是个消磨时间思考人生的好地方。

  如果烦恼能够像大便一样拉到马桶里放水冲走又是另一回事，那么这世上就不会有各种心理方面问题的变态跟心理医生了。

  拿起搁在一旁的拐杖重新夹在腋下，盘算着还是到下一层楼的娱乐室上一会网的白颢风推门踏出了卫生间。

  脚下的走廊安安静静地沐浴在中午的阳光中，擦拭得光洁如镜的窗玻璃折射出闪亮亮的光，让整个空间有种挥不去的慵懒安详。

  不过，毕竟是八月天，风也没一阵，站得久了还是会觉得又闷又热。

  就在白颢风打算在头脑发热犯晕前转移地方时，被在楼梯口错身而过护士叫住了。

  “啊呀，你不就是白小姐的那个堂弟？”

  “呃……”

  回头，白颢风觉得眼前的护士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他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最近在哪见过的……

  “怎么了？才一个多星期不见就把人家忘了？”

  脸色一沉，护士小姐不满地挑了下眉瞪了他一眼。

  啊啊！他想起来了！是先前堂姐白丽被送去的那家医院的变脸护士！

  “怎么会？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一时忘了反应而已！”

  赔着笑，白颢风随便找了个借口。

  “因为白小姐转到这边的总部来了，而我是一直在照顾她的比较熟悉所以也一并转了过来，难道你不知道先前的医院也是黄泉的分部吗？”

  护士小姐似乎接受了他的借口，并好心地解释起来。

  知道才怪啊！分部跟总部的名字没一处相关联的啊！不对！他记得之前的医院叫忘川来着……可转念一想，他跟拍挡是被送来这里就医，白丽也被转到这里来，难怪先前他的女上司会说堂姐已经妥善安排了，看来这家黄泉医院跟阴间有着某种合作关系的嘛！

  “你也真是的，连自己堂姐换了医院也不知道！我都替白小姐可怜了……你怎么受伤了？”

  后知后觉的护士小姐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拐杖。

  “工伤……那个，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上头有吩咐过不让外人探望的说，不过你是她的家属应该没关系。跟我来吧。”

  说着，护士小姐特意把药盘子换到一边手上，空出一只手来扶他。

  “呃……麻烦你了！”

  让一个比自己还要娇小的女孩子扶弄得白颢风满别扭的。

  “不会，对了，我叫孟小查，这次一定要记在心上了！”

  护士小姐抬头对着他嫣然一笑，煞得白颢风有一瞬忘了反应，只木木地点了下头。

  原来白丽的房间只跟他们的隔了三个门号。

  孟小查先把白颢风扶到房里的沙发上坐好，才去检查白丽的情况。

  趁着她在忙碌，白颢风将房间环视了一遍。大概是由于事务所有派人来设置了什么让那些在外面游荡的怪东西进不来，感觉上比起在原先医院的房间要“干净”。

  躺在病床上的白丽明显消瘦了，原本饱满的小脸都往里瘪了，身上插满了各种输液管，在床边还堆着各种测量仪器，虽然上面显示的数据一切正常，但是白颢风还是看得出，那些东西只是暂时保往他堂姐的身体活着而已，没有灵魂的话迟早还是会迎来死亡。

  将生灵用作开门的祭祀……这种事陈志明知道吗？

  他茫然地想道。

  虽然他干了那些教人无法原谅伤天害理的事，还差点要他的命，但是，他还是无法相信，深深地爱着堂姐的陈志明会做出伤害堂姐的事情来，他坚信他只是被“那个人”利用了死亡带给他的不公与怨恨来替自己办事。

  第七天，是明天吧？

  第七处的地址就在口袋里，被他撸成一团。

  内心深处，他是不甘心的吧……对如此无能的自己……

  “我说你啊，难得来看望就别摆出一张哭丧脸好不好？白小姐可是还活得好好的！你这样会把好运都吓跑的！”

  一转身就看到周身缠纠着谜样黑暗的另一伤员，孟小查有点受不了的拿空盘子去敲白颢风的头。

  “轻点……孟小姐……我还是伤员啊！”

  “叫得真生疏，你可以叫我小孟啊……在想什么那么阴暗了？”

  “没……我只是在想自己很没用……工作上……死人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也救不了任何人……”

  “你啊！笨死了！”

  这次，孟小查劲力十足地用盘子敲下去。

  “痛痛痛……”

  “虽然我不知道你干的是什么工作，但是在医院里，可是随时都会见到死亡，有些人在送来的路上就已经去了，有些人在送来时已经快不行了，就算倾尽全力去抢救有时也无法从阎王爷手上把人抢下来……救死扶伤可并不是一个人能干得了来的事情，如果每一个医生护士都因为这样受不了压力而丧气的话，恐怖这世上就不会有医院存在了。所以啊，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悔恨过去的现在，而是想改变现在的未来啊。”

  ……原来是这样吗？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那种感觉十分微妙。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代理人的意义何在，也无法做到像玄夜御那么专业那么豁达，但是……如果现在什么也不做的话，别说未来，现在也改变不了。

  “噗……”

  “笑啥了？不会真的被我敲傻了吧？”

  “不……我，好像被你敲得开窍了！”

  只要一想通，先前的纠结郁闷一下子烟消云散。

  孟小查用奇怪的眼神瞅着他。

  “我要回去了，下次我来探望堂姐时，肯定会醒过来的！”

  白颢风笃定地说。

  “嗯，但愿……在此之前，你真的不需要去看下医生？”

  “……没那个必要！”

  第救话 夜袭（上）

  夕阳的最后一抹绛红消失在天边尽头，仿佛剧终落下的帷幕，黑暗降临。

  站在G市地标性建筑国内第一高的观光塔“碧海云珠”顶端，丝毫不担心走光的问题，阎魅依旧穿着布料不多刚好裹住胸部跟臀部的紧身皮衣，一头精心烫卷染红的秀发随风飞舞，远远看去就像一把燃烧的火焰。据说会勾人心魄的美目微微眯起，目光落下的地点正是已经被认定为第七处的十字路口。

  由于最近频发奇怪的交通意外而闹得满城风雨，搞得人心惶惶，人们在过马路时都显得格外警觉醒神。

  混在人群里面的，有她派出的代理人跟阴差，附近还有执行部的鬼卒在随时听命。

  对方的屏蔽术很厉害，至今日夜游依然没有办法找着定位，在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什么时候出现来袭的情况下，她们只能被动地在那蹲点守候。

  “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为此，心情浮躁的阎魅差点就把那个号称拥有三界最强数据库的无能情报科炸掉。

  “冷静点，魅姐，别把好不容易建好的地标给烧没了，我有好消息汇报。”

  透过灵犀互感，远在事务所里的安琪儿这边也能隐隐感受到从另一边传来的热量。

  “上次带回去的断臂跟饿鬼样本情报科已经解析完毕，我们应该很庆幸那断臂是那名唤张志明的原本肉身的一部分，灵犬已经记住了它的味道，很快就能追踪到张志明本人，但是饿鬼方面比较棘手，此型饿鬼跟六道资料里的饿鬼形态明显不一样，已经确定为人造产物，比原型更凶猛更具攻击性，而且，它们可能还拥有多个体融合的能力……”

  “不管怎样，它本质还是饿鬼，既然是鬼就交给百鬼众执行部处理得了。至于张志明，我不认为那个在背后策划这一切人会不注意到他这一漏洞，找着他第一时间告知我。”

  一边听着报告一边快速分析，身为行动总指挥，衡量个中利弊及考虑处理事项的优先次序后，阎魅回道。

  “了解。另外，魅姐，青面鬼提出个人行动申请……”

  “准。我早就料到那几个小鬼肯定不会安安分分的。”

  “哦~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是准了？当初可是怎样威胁来着？”

  安琪儿轻声笑着调侃。

  “如果小白能够得到青面鬼的认同，本殿也可以大人有大量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的。”

  她可是个明白事理的上司呢。

  “了解。”

  断开了跟安琪儿的联系，阎魅闭上眼睛，由于代理契约的缘故，她能够感觉到施布在这个城市上的封阵正在渐渐崩溃瓦解。

  “好久没有人敢来挑衅了，快点过来吧，不管是谁，本殿都会好好地招待你的！”

  伸出手虚空一捉，落入掌心里的白色鸟灵尖鸣一声，化成一个印章的图案，在空气中定了三秒才消失不见。

  “吾之行动申请已经准了。”

  收回手，古式的靛色锻面长衫，戴着青面獠牙鬼面具的长发男子回头对旁边的笑脸青年道。

  “很好，看来殿下是默许了……刚才我还在烦恼要是不准的话该怎么办呢！”

  他可记得先前女王殿下才说过再私自行动要做好心理准备的说。

  “不管怎么样说，我们可以参与此次行动了！”

  “吾之任务乃是监察玄夜大人的新拍挡白颢风，然后做出判定，请百里大人不要误解了。”

  不着痕迹地躲开了笑脸青年拍上他肩的手，鬼面男子回道。

  “青面鬼，你也太古板了吧……”

  讪讪地收回停在空中的手，笑脸青年回头看向身后的那幢在灯光投射中的疗养楼。

  “现在只要等小御他们了……”

  不等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八楼某一房间的窗户突然拉开，他的眼皮也跟着跳了两跳——果然！他看见一个人影拽着另一个双双从里面跳了下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干！鬼叫个屁啊！”

  随着两人越来越接地面，楼下行着注目礼的一人一鬼也得看清了他们是谁——不是白颢风跟玄夜御还能是谁？

  “话说，有必要用这种一起跳楼殉情的方式吗？”

  明天会被院方全面仇杀的吧？

  青面鬼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掏出了本子跟毛笔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是——”

  眼见就要跟地面来次亲密接触了，以为死定的白颢风赶紧闭上了眼睛时，只觉腰上一紧，硬生生被迫中断了坠落，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上下晃了几晃，等慢慢停定了才缓缓地放下他让他在地上趴着。

  “喂！别给我躺尸！起！”

  “哇呜！”

  后脑被盖了一巴，拍飞了满头飞转的星星。

  揉着受创的后脑从地上爬起来，白颢风忍不住回头揪着施暴者的衣领吼了一句：“拜托！下次跳前跟我打个商量成不！”

  “说了你还会跟着跳？”

  玄夜御轻嗤。

  “不会！还有不要每一次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叫人！会变笨的！”

  “本来就笨，多敲几下还能落个负负得正。”

  “你……”

  真是让人火大啊！

  “对了，你的手？”

  挑了挑眉，话风一转，玄夜御的视线定在揪着他衣领的手上。

  糟、糟糕了！

  下一秒白颢风立即松开了手，在闪离数米的距离后，躲到笑脸青年的身后。

  他绝对是气疯了才敢跟那个暴力狂叫吼！

  “白小风——”

  “别！你什么也别说！规矩我懂！我错了！我道歉！求你了！下次别打头，其它范围随便！”

  “白小风，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那个缠到你手上了。”

  奇怪了看了他一眼，玄夜御整了整衣领，似乎并没有因为被吼了而在生气。

  “呃？”

  手？

  抬起手，他发现手腕处多了一圈黑黑的，像是绳子编成的手环。

  “这是？”

  白颢风疑惑地扯了下那手环，满结实的，就是脱不下来。

  “真薄情，刚才它才不记前嫌救了你一把。”

  玄夜御意有所指地说。

  “哦哦，这么快就收了一个帮手了啊！”

  笑脸青年也凑过来，捉起他的手端详起来。

  “就说嘛这是个什么鬼啊……”

  他都快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了，给个人出来解释一下总可以吧？

  “发鬼……”

  突然冒出来趴在笑脸青年背上的罗刹女幽幽地开口。

  “发……鬼……发？鬼？”

  本能地退后了一步，脑海里灵光一闪，白颢风记起这是个什么鬼了！不就是不久前被他关在马桶里的那团怪发吗？为什么它会在这里了？？

  带着疑问，他扭头看向了玄夜御，而玄夜御很爽趣地为他解惑。

  “嗯……离开的时候我把它放出来了。”

  果然！

  “为什么啊！快把它弄下来呀！！”

  光是想想它在马桶里泡了几天他就浑身发毛了啊！

  那手环似乎知道他想要把它弄下来，越是扯它就收得越紧。

  “快想办法啦！”

  见状，白颢风都快急哭了。

  “它被你收服了，现在已经认定你是主人，你不要它也会死跟，发鬼是很缠人的，你就当是养了只小猫吧。”

  玄夜御凉凉地说道。

  “不要！”

  猫跟它可是两个物种好不好！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吧！！

  “嘛嘛，发鬼会护主，有它在你的小命更有保障，对不？”

  “……”

  笑脸青年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很巧妙地把话全戳到他的痛脚上，让他反驳不能。

  见白颢风苦着一张脸认命地蹲一边，觉得差不多的青面鬼开口：“可否出发了？”

  “嗯，等下，小白，先去第七处还是去找你的堂姐夫？刚刚截到的消息，灵犬找到他了。”

  隶属情报科的某人员问道。

  白颢风想了想，说：“堂姐夫，第七处殿下肯定派好人手，我们过去也帮不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可是逃跑出来的耶，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殿下面前晃不是明摆着找逮吗？

  “那么小御呢？”

  “跟小白，那个人还欠我一顿揍呢。”

  说着，玄夜御露出了某种暗黑危险的笑容，在他的背后，燃着苍焰的铁链在“当啷当啷”作响，很适时地充当着背景说明。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青面鬼对着路口抬手一招，那架势就好像在招的士。

  一说到的士，白颢风又想起了上次坐的鬼车。似乎自从他进入了那家奇怪的事务所，跟鬼还真不是一般的有缘份啊，他的生活都快被那些不科学的东西填满了！

  远远的，传来一声声马匹仰首长嘶的叫声。

  光线昏暗的路口平白地从地平面升起了一团模糊的影子，周身都泛着青黑的光。

  那个影子以着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奔来，直到它停定在他们的跟前，白颢风还是没办法看清这团影子的模样，就像在他与它之间隔着一层毛玻璃似的，教他看不真切，只从轮廓大约看出是由两匹马样的动物拉着一个有两个大轮和尖尖顶的长箱。

  马车？竟然是马车？

  “诸位，请。”

  青面鬼掀起了应该是车帘的东西。

  玄夜御第一个跨了上去，然后转身朝白颢风伸出了手，“来，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没法看得清摸得着这车，等下在车上也要握住我的手，通过我作为媒介才能够让你呆在它里面……要是敢松开手掉下去摔死了你就等着吧！”

  “你这么说我会有压力的……”

  很抱歉，反正他就是能力很弱的普通人！

  伸出手握住，白颢风自暴自弃地想道，他不应该期待这些人挑选的交通工具会有多正常！

  发鬼变成的手环似感应到他的想法一般，自发变成了手镣将两人的手腕铐在一块。

  “……”

  “……呃，这绝对不是我的意思！”

  被冷冷地瞪了一眼，他一秒道歉。

  玄夜御冷哼一声，把人拉进车里后就别过脸坐一旁。

  白颢风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气，车里面跟外面一样，也是模糊不清的，看久了他会有种重度近视的错觉。

  太伤眼了，他决定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看。

  等笑面青年也上车落座后，马车动了，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离开了地面升上到半空疾驰的失重感。

  为了小命，他绝对不会松手的！

是谁，在哭泣了？

  当白丽回过神来时，纯黑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志明，没有咪咪，也没有那些表面僵硬的人。

  连她搭上的黑色大巴也没有。

  只有她，一个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心里被相同的疑问填满，那段记忆在脑海里是那么地鲜明，她被那个声音诱惑了，上了那辆造成她恶梦的灵车，然后被带到了这里？

  这里是哪里了？

  纯黑的空间，只有纯粹的黑暗，照道理来说，她应该什么也不看到才是，然而她却可以看得见自己。

  不合常理，不合常规，就像做梦一样。

  难道是在梦里？

  她用力掐了一把大腿，没有疼痛。

  真的是在做梦？

  她并不确定。

  也许，死亡？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

  “有人在吗”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有人在吗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回应她的是无数的回音。

  不安，恐惧，害怕。

  蹲坐在原地抱着双膝，她把脸埋在双臂里颤抖。

  是梦的话就让她快点醒过来啊！

  “呜呜……”

  是谁，在哭泣了？

  猛地抬起头，白丽屏息聆听。

  “呜呜……”

  从她的前方断断续续地传来，是小孩子的哭声，而且还不只是一个。

  有人！除了她以外还有其它人！

  不管是人还是其它什么都好……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只是不想再一个人呆着！

  她爬了起来，寻着那哭声小跑了起来。

  在哪？是这边？还是这边？

  跑跑停停，黑色的世界里她完全没有方向感，只凭着直觉摸索着前进。

  跑了有多久了？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声音越来越接近了，果然，跑了一会，她看到前方有几十个小孩子坐在那里抽泣。

  “你们怎么在这里了？小弟弟，能告诉姐姐吗？”

  她走近一个背对着她的小男孩，弯下腰轻轻地拍上了他的抽动着的肩。

  小男孩慢慢地转过身抬起哭花了小脸。

  “不知道……呜……姐姐……小言好怕……呜……小言想回家……”

  “小言乖啊……哎……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回家啊……”

  眼见小男孩在听到她的话哭得更大声，她心疼地把他抱起来拍着背哄。

  “姐姐……好温暖呢……”

  她的出现引起了其它小孩子的注意，他们停止了哭泣转过小脸，几十双眼睛定在她的身上。

  “小言好坏……”

  “小莫也要姐姐抱抱……”

  “要暖暖……”

  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小孩子全都朝白丽围了过来，抱着她的腿向上攀爬。

  “啊喂！等、等一下啊！别这样！”

  不堪重负，她被他们拉扯得不得不蹲了下身。

  “不行！姐姐是小言的……对不？”

  “什、什么？”

  “姐姐跟我们不同呢……”

  “别抱得这么……用力……啊……”

  怀里的小男孩突然紧紧地环着她的脖子，她感觉快要窒息了。

  “小……言……？”

  “留下来……”

  本来稚气的童音变得阴沉沉的，听起来分外诡异，她不由打了寒颤。

  艰难地偏过头，她看见小男孩贴在脸侧的小脸开始七孔流血，白嫩嫩的皮肤开始干裂、碳化，最后只剩下黑色的肌肉包着骨头，外突的眼球定定地盯着她，涣散的瞳仁里灰蒙蒙的映不出任何东西。

  “姐姐……”

  “啊啊啊啊——”

  白丽扯着嗓子尖叫，抓住小男孩的两条手臂使劲地扯，已经碳化的肢体异常脆弱，“咔嚓”一声就扯断。

  “姐姐好坏唷……咯咯咯……”

  “不！！！”

  慌忙把手里断肢丢开，并把抱在怀里的小男孩抛得远远的，白丽蹬着脚甩开抱着她腿上的那些小孩子，连滚带爬地逃离。

  “姐姐……姐姐……姐姐……”

  一个个小孩子的身体正往外冒着烟燃烧，在后面一边追着她一边呼唤着。

  “别过来啊！！！！”

  抱着头闭着眼睛一直往前跑，直到再也没有听到叫唤声，她才停下来喘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边她还没有缓过劲来，黑暗里又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

  “啊……救……救命……谁来……”

  “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

  “叫……叫救护车……”

  吵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小心翼翼地朝声望去，不远处的地方被燃烧的火光照得一片通明，隐隐约约地看见里面躺着好几个人在挣扎。

  这、这是？

  白丽惊讶得一手揪着胸口一手掩着嘴巴，有过上一回的经历，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直觉告诉她，那些人已经没得救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不……不会是地狱吧？

  “丽儿……我找你好久了……”

  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吓得她尖叫着拼命推搡挣扎。

  “放开我！”

  捉住那人的手臂她张嘴就咬。

  “是我啊……丽儿，冷静点……是我啊……最爱你的志明啊……”

  志明……？

  真的是志明？

  不对啊……志明……志明明明已经……已经什么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似乎又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别怕……我最爱的丽儿……”

  温柔溺爱的语调是那么地熟悉，神奇地平伏了她心底里的恐惧与不安。

  松开了口，她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在看到对方的脸的时候，她狠狠地撞入他的怀里一边捶打一边失声痛哭起来。

  “志明……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小傻瓜，我这不就回来了吗？”

  紧紧地拥搂着她，手着插入她长长的秀发里，嗅着属于她的体香，张志明感觉得到，那颗满是空虚的心正被慢慢填满。

  “乖……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他情深款款地说道。

  “说好的！不准再离开！”

  “是是……”

  对于怀里人的要求，不管是任性的还是无理的，他统统都满口答应。

  “为什么不让我去最后一处？”

  “第七处交由其它人去就可以了，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所以，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更重要的任务？”

  “你最终的愿望不就是要跟你最爱的女人在一起吗？带着她到鬼门那里，在封阵消失的时候一起把鬼门打开……怎么样？这个任务非常重要，也只有你我才放心，可以办得到吗？”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丽儿！”

  “这张符你收好，一旦第七处被破，这符就会自燃提醒你的。”

  “是！”

  将鬼门破开以后，没了所谓的阴阳生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丽儿……张志明默默地在心里补充。

  所以，哪怕是阎王，也别想阻止他！

  “那些人到底还要不要来啊！是不是怕了不敢来呀！真是的，进来三个月好不容易通过考核出任务的说……啧！”

  假扮成路人在这被认定的“第七个”路口来来回回地巡了不下百次，正无聊地靠在报纸摊旁边喝着可乐，他忍不住跟旁边变装成上班族中年男的拍挡小声抱怨。

  “要忍耐，陆仁贾，平时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买了一份晚报打开在看，上班族回答。

  远远地传来报时的钟声，一下，二下，三下，……九下。

  “都已经9点了！”

  “才9点而已啊……”

  说着上班族摇了摇头，心想这娃子这么没耐心还得好好调教啊。

  “听说，刚进来一个多月那个小白都出过任务了……虽说是调查任务……想想就不爽，竟然让后辈超前了！”

  陆仁贾把喝光的瓶子拧成一团抛进垃圾桶。

  “小白啊，是个好孩子呢……记得他的拍挡是玄夜御……”

  “啧啧……那个更换了几次拍挡恶名远昭的前执行官？”

  “嗯……这话最好还是别当着本人面前说……”

  “喂！快看，那人要干嘛啊！找死啊！”

  扯了扯上班族，陆仁贾指着那个在红灯快转绿灯时冲出马路中心的人。

  “快！阻止他啊笨蛋！”

  丢开手中的报纸，上班族拔开人群一边冲向那人一边从口袋里抽出黑符——“止”！

  “魅姐，灵犬已经追踪到张志明现在的位置了……”

  “说。”

  “就在鬼门附近！而且在他的周围还有很强的灵力场！”

  “啧！我明白了。”

  一通完话就立即切断联系，阎魅转身一记回旋踢挡下了背后偷袭的巨大兽爪。

  “这就是你的目的？”

  瞪向兽爪的主人，她扬了扬眉。

  “真不亏是第九殿的阎王殿下啊……早就发现了？”

  抗衡僵持了数秒，势均力敌的两人很快就往两边分开拉开距离。

  “一直想跟您见上一面呢，殿下，现在的您可比在阴间时要艳丽养眼多了！”

  收回兽爪稳住身形，男人并不急着再攻击，反而像一个优雅的绅士般朝阎魅欠身行了个礼。

  “乐意陪在下跳支舞吗？”

  他语带轻佻地向对面的阎女王发出邀请。

  “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能耐让本殿热起来了！”

  回抛了个媚眼，阎魅笑得风情万种。

  “那是在下的荣幸！”

  微微一笑，男人张开双臂，变化成巨大的兽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阎魅合掌拍过去。

“志明……我们这是要去哪？”

  张志明的出现，就像一道光的指标，使彷徨无助的白丽不再像个无头的苍蝇一般在这个黑色的世界里徘徊乱撞，由着他的带领，他们躲开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场景，似乎在朝着某一处前进。

  越是前进，越是不安，好不容易平伏的情绪再起波澜，似乎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很不好很危险的东西。

  至少，白丽是这么觉得。

  “离开这里，丽儿，我们一起到新世界生活，好吗？”

  感觉握在掌心里的小手微微颤抖着，张志明停住回过头抚着她的脸柔声安慰。

  “新世界？”

  “对，新世界，能够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哪怕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他说得坚定深情，如果不是此时气氛不对环境不对，她会误以为他们正在教堂里，在牧师的见证下他对她宣读着结婚誓词。

  “笨、笨蛋志明！”

  脸上好烫，感觉快要烧起来了，白丽慌忙别过脸，不敢再直视对面那个眼里只有她的男人。

  张志明笑了，正要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了一吻时，妥妥地被收在贴身口袋里的那张符纸突然传来了热量。

  它正在燃烧发热。

  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这意味着第七处已经被破，阳界里的那个封住鬼门的阵已经崩溃瓦解。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的了！

  只要他们再找到鬼门——

  才这么一想，他落在白丽身上的视线突然变得狂喜不已。

  “呵……呵呵……太好了！”

  因为他发现，在白丽原本空空无物的身后不知何时屹立着一扇青铜巨门。

  一扇往上望望不见顶端往两边看看不到尽头，唐突地出现在黑暗中的双开巨门。古朴的青铜门板上铸着密密麻麻的图纹，乍看下去眼花缭乱，若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由这些图纹构成的一个个形象，而那些形象也只有神话传说里才会存在的……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它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鬼门！

  “志明？”

  听到张志明发出的惊叹声，被吓了一跳的白丽抬起头，见他正神色怪异地盯住了自己的身后，以为身后有什么的她随即如惊弓之鸟，“啊”一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

  “丽儿别怕……我们，找到了通往新世界的门了！”

  在有人冲出马路自杀式地撞上行驶中车辆的前一瞬，上班族抛出的黑符使以路口为圆心半径500米空间范围内的时间都静止了流动。

  同时，他的拍挡陆仁贾已抢在第一时间冲上去一拳揍在了那人的脸上，一下被弹飞出几米远。

  “啧啧，好硬！那人死了有多久了？都快变化石了吗？”

  陆仁贾一边甩手一边跳脚地抱怨。

  “不可以大意！它们懂得怎么解除符阵！这里是中分小队，现在——小心！”

  正在联络其它小队的上班族刚好看见那个被揍飞的人歪着脑袋背朝下四肢着地地爬起，才刚出声提醒那人就已经像只蜘蛛那样弹跳到半空急速直下地冲撞到陆仁贾身上，“碰”一声在水泥地面砸出个小坑。

  前后半秒的时间也不到。

  那声响就像是一个开始信号，无数隐藏起来的饿鬼像倾巢而出的蚁军从四面八方涌现。

  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冒着烟尘的小坑，上班族“啧”了一声赶紧调头去阻止那些饿鬼啃食普通的民众。

  然而，要完全消灭它们还得需要同是“鬼”的鬼卒啊！

  “可恶！二分小队在干什么！快来支援！！”

  “这里是二分小队，我们正被大量的饿鬼缠咬住，暂时无法脱身！”

  “四分小队呢？”

  “这里是四分小队，刚处理毕，正在前往！”

  “八分……”

  “这里是八分小队，已经抵达现场，请下指示！”

  “很好！以保护民众，歼灭所有的饿鬼为首要任务！”

  “是！”

  眺望着不远处开始破碎崩坏而变得热闹起来的“第七个”路口，在“碧海云珠”对上阎魅的青年倒是显得很轻闲。

  “啊啊……好失望啊……失望透顶了啊……”

  一合掌拍下去，阎魅连挣扎也没有就没了动静，青年略感无趣，枉他一直在期望着与十殿的各人王交手的说。

  太弱了太弱了！根本完全就不是对手啊！

  他被“那个人”给欺骗了！

  “舞会，要提前结束了……真无聊……”

  “不，身为一名绅士，打算丢下舞伴一个人落跑？”

  属于阎魅的声音突兀地回响在夜空中，带着嘲讽的轻笑。

  青年心头一惊——不可能！他刚刚那一下确实打实了，他仍能感觉到她在他的兽爪中一动也没动啊！

  “Just one last dance！”

  “不妙不妙，封阵已经被破了，张志明也带着白丽找到鬼门了……”

  自坐上那辆很飘忽的马车起，一直在监听着实时信息的情报人员那皱起的眉头就从没舒展过。

  “我们还有多久赶到？”

  玄夜御问在外面驾车的青面鬼。

  “回大人，已经在鬼门的上面了。”

  “嗯。”

  听到回答，玄夜御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若果让白颢风见到的话，他敢打包票，那表情就跟问他怎么离开疗养楼时的一样！

  可惜，他一直安分地盯着自己的膝盖，因为这马车实在是太没有真实感了，直觉得随时都可能会做自由落体运动的失重感觉让他好没安全感啊！

  “白颢风。”

  “是？”

  第一次被玄夜御喊对全名，让他好受宠若惊，连小心肝也不由得颤了两下——经验告诉他，这是他将倒霉的预兆。

  “我们跳车。”

  说着，玄夜御举起两人交握的双手，唇角微微一扬——松开。

  松开？竟然松开了？

  白颢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张大的嘴巴还没有吐出一片半只字语，他紧接着补上一句：“这次我有事先跟你说明。”

  所以，他是不是该回一句非常感谢他的体贴？

  可是这不是重点啊！

  这回就算没有他的警告他也打死不放手的啊！凭什么他可以先放啊！！没有人喜欢半小时之内空降两回吧？没有吧？

  就在白颢风在内心大吐特吐不吐不快地的时候，马车消失了！

  迎接他的，是今后会越来越熟悉的加速坠落的快感！

“哎呀哎呀，青面鬼，他们跳车先去了~又落下我们俩~咋办？”

  扶着窗框往外探出大半个身子的情报人员，一边在额前单手搭个棚眺望着很快就化成两个小黑点消失于灯光闪烁的城市夜景中的二人，一边用着轻快的口吻询问着驾车的同伴，仿佛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似的。

  “跟着跳，百里大人，倒数三下，马车将会消失，请做好降落准备，三，二——”

  “哎呀哎呀，不是说好是三下吗？”

  四下空空，坐下的马车凭空不见，突来的悬空让人心头空空，好没安全感啊！

  情报人员总算体会到白颢风刚才的感受了。

  “请不必介意区区细节，吾认为最后那一下就算不报出来大人也会心神领会。”

  目视着迅速加入化成小黑点行列的又一人，完全不担心是否会摔死或吓死问题的青面鬼语调一成不变一本正经地回道。

  “以及，吾等可直接传送到鬼门，无须使用寻常人自寻死路的方式。”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下降的风压刮得眼泪鼻涕吐魂都往后流径，在风中四肢展开成大字样如枯叶般飘乱的白颢风此时在内心只掂记着一件事：“我很后悔……为什么不提前写好遗书啊……我觉悟得太迟了……好后悔啊……”

  “啧……果真是带不出门的，太丢人现眼了！”

  从发鬼手镣的另一端传来熟悉的冷哼，同样是四肢展开成大字样的玄夜御极其嫌弃地白了他一眼：“白小风，别一不小心地把心里所想的东西说遛嘴，那样子很愚蠢。”

  啊喂！提议跳楼跳车的人更加愚蠢更加值得鄙视好吧！

  “我听到了。”

  “……”

  白眼乍现凶光，惊得他刹时把从口里飞出的魂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呜唔！好可怕！刚才他应该什么也没有说吧？是吧是吧？难道是因为他的天灵盖被巴得多神经受创已经严重到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将心里的吐槽说出口了吗？那真是太糟糕了有木有！

  不再理会独自在纠结于有没有开口吐槽这个问题的白颢风，玄夜御继续留意着二人下降的高度，以免错过了进入阴阳交界接入点的时机。

  何为交界接入点？类似于游戏里面的传送门之类用于让玩家跳转地图到特定地点的设置。鬼门作为阴间阳间唯一出入通行的关口，它所处的地界比较特殊，是即不属于阴间又不属于阳间，介于生与死之间无秩序无管理的灰色地带，不论是生人还是死魂，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进入，都将会迷失在里面永远无法离开。所以，接入点的存在是必需的。

  在马车上的时候，玄夜御特意跟白颢风科普了相关的知识和注意事项，还特别严重声明过，若果白颢风不经意间迷失了在里面，他玄夜御是不会浪费时间精力去找人的。

  真有够冷酷无情的说！

  “到了。”

  “啊？”

  什么到了？

  只见玄夜御手腕一转，变戏法般食指跟中指间就多出了一叠扇型排开的黑符。他将手里的黑符全数抛出，薄薄的纸片像天女散花纷纷飞舞在他们的周围。

  〖五方通行，开！〗

  话音刚下，他们的中心突然爆起了一股强劲气流，所有的黑符都在瞬间被绞碎化成了无数的纸屑，往二人的身体冲刷过去。

  白颢风本能地抬手挡住脸面，才一眨眼的功夫，强风气流就消失了。

  放下手，他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虽然他们还在下坠，只是在下面等待他们不再是水泥块，而是一坨坨白色透明的像阿米巴原虫那样正在挪动的……果冻？

  “那就是迷失在这里的活人跟死魂的最终下场，它们已经不再属于三界，所以也就无法再离开……”

  瞥了他一眼，玄夜御不等他开口询问就自觉地为他解释起来。

  “不过，通常情况下它们是不会团聚在一起行动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出现了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它们才会被吸引过来猎食。”

  “猎食？等等！什么像啊！那不正正就是我们吗？”

  所以，这些果冻是在等着吞掉他们这两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吗？

  可是转念一想感觉不对啊！

  他们进来时它们就已经团聚在这里了，也就是说吸引它们过来的可能会是……

  “鬼门在哪里？”

  玄夜御指了指前方，白颢风顺着指向看去，果然在那些阿米巴原虫果冻群的不远处耸立着一扇青铜巨门，隐隐地，他看到门下有一个人影正被好几只果冻虫在围攻！

  “夜御！”

  他焦急地看向自家拍挡。

  回看了他一眼，玄夜御问：“你要救他？”

  门下的那个人影并不是他堂姐白丽，而是张志明，只见他已经被一只果冻虫扑中吞进了体内，正使劲地捶打着果冻内壁。

  “救！”

  白丽不在这里，那么他就可能是唯一知情的人。

  “白小风，黑符的使用方法你都懂了吧？”

  “呃……嗯！”

  不解他怎么在这种关头问起这个问题，不过白颢风还是做了肯定的回答。住院期间玄夜御特意恶补了他此方面的知识，黑符至所以是代理人最基本也是使用最平常的符术咒，就在于它简单粗暴易学上手，就算是个普通人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也能使用，只是黑符的制作必需要使用一种特殊的黑色草纸以及富含灵力的血液所绘写的字咒，且黑符的威力跟血液提供者的能力成正比。

  “用黑符。”

  “由我来？”

  “对，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去到什么程度。”

  玄夜御摆明了就是想看戏，白颢风只好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自制的黑符——自从他把自家拍挡的黑符贴在马桶以后，自家拍挡就拒绝再给他黑符了——对着那只果冻虫抛掷了出去，上面有他练习时写上的字——“破”。

  看似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黑符以着异常快的速度落下贴在了果冻虫身上，上面的红字一闪发出了“噗”的一声响，冒出一缕轻烟。

  果冻虫仅被震得晃了晃，完整无损。

  “……”

  不只白颢风愣住了，连旁边的玄夜御也一脸呆滞的表情。

  “就这样？”

  只见他挑了下眉，不太确定地问。

  “呃……大概……”

  连白颢风自己也不太确定。

  “靠！”

  玄夜御忍不住爆粗。

  “你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

  “真是抱歉！我就是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啊！”

  就在白颢风被自家拍挡拿发鬼化成的手镣铁链来勒脖子时，那只中了黑符的果冻虫突然砰地一声自爆了。

  “……”

  “……”

  两人相顾无言，又是一阵沉默。

  “刚才如果不是我抛出去的方式不对，就是加速器没开所以延迟上万被卡住了？”

  最后，白颢风一本正经地总结道。

  “卡你妹啊！有空玩游戏还不如拿来练习黑符！”

  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动，玄夜御忍不住再次爆粗。

  “要、要死人了——”

  怨念啊！！他的脖子招谁惹谁了？怎么次次中招的都是脖子？脖子比较拉仇恨吗？他的脖子是多么地天真无辜啊！现在可比窦娥还冤啊！！

  好不容易从自家拍档的暴力下脱身而出，差点被谋杀的白颢风揉着几乎被勒断的脖子，总算是撑着一口气活着落到下面。

  “白小风。”

  “干嘛？”

  没好气地回了句，他还在替脖子怨念不已忿忿不平中。

  “把这个拿掉。”

  背对着他，玄夜御抬起扣着手镣的那只手腕晃了晃，接着说：“它们因为同伴被你爆掉了正处于暴动状态，刚才我们还没有落下来还好，现在我们落到了地面就立即被它们锁定为目标全，此刻全都像啃了药一样往这边涌了过来，所以，我，在这里挡住它们，你，就抓紧时间过去把那个死人带到门那边去，用你认为最省时最快捷的方法弄醒他并从他的嘴里问出那女人……你堂姐的下落，听懂没有？”

  经他这么一说，白颢风才注意到那一坨坨的果冻虫果然都往他们的方向挪过来，而不远处的张志明则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爆炸的冲击而失去了知觉。

  望着他的背影，一股暖流从心里淌过，白颢风一时无语。

  原来他为他考虑了这么多啊……所以，身为他的拍挡他是不是要再加把劲赶上他的脚步？

  嗯，决定了！回去他会少玩游戏多练符的！

  “小心点。”

  半晌，白颢风才吐出这么一句，虽然他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实力很强根本不需要他的担心。

  对方偏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意外地没有讽刺回去，还微微颌首。

  白颢风有点受宠若惊。

  这时，一大坨果冻虫趁机向他扑了过去，速度快得白颢风都还没来得及再出声提醒他。

  现在近距离一看，粘糊糊的感觉不像果冻反倒更像是鼻涕，原来它们是巨大化的史莱姆吗？

  在被那些白色的粘液碰着前，玄夜御先一步跳开，同时抽出一张黑符飞快地往它身上投掷，苍色的火焰瞬间就把它吞没，燃烧得连个渣渣也不剩。

  看得白颢风差点要吹口哨拍掌喝彩。

  当然，只是差点，他可没有那么做，不然等下被燃烧得连个渣渣也不剩的就是他。

  发鬼早在玄夜御起跳的时候就已经自觉地变回手绳安安静静地挂在他手上。

  深呼吸一口气，白颢风躬起背冲到张志明那边，捉起他一边的胳膊搭着自己肩膀，使劲把人往上带。

  都说人死后特别沉，这话一点也不假。

  张志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死人，再加上他身上沾满了史莱姆的体液，滑不溜丢的就更难了。

  怎么办？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变轻了，扭头一看，原来是发鬼再一次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变成一条大麻绳把张志明五花大绑着吊离了地面。

  虽然内心里他是很感激，但是为嘛要把人绑得像意大利吊灯？

  嘴角不由得抽动，他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在意细节的地方比较好。

  轻松完成把人搬到青铜巨门前的任务，白颢风盯着一来没有呼吸二来没有心跳三来没有脉搏紧闭着眼睛的死人，又有新难题：该怎么下手把他弄醒好呢？

  扇他几把？踹他几脚？还是鞭尸？

  好像都太不人道啊……还是说要学一下人家茅山派道长拿张纸符贴他额头大念一声：“起！”这样？

  想着，白颢风还真的掏出张空白的黑符纸，咬破手指头用血在上面写了个“起”字。

  就在他正要把黑符往张志明的额头拍下去的时候，张志明猛地睁开了眼睛，视线对上的一瞬吓了他一跳，手也定住要下不下的。

  “是你？”

  张志明只扬了下眉，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你们都追到这里来了啊……刚才出手救我的是你吧？”

  瞟了不远处一眼，他很有自知之明，可不认为那个被他揍了一顿此时正把黑符扔得像炸弹的恶鬼样男人会良善到不计前嫌来搭救他。

  “还有，这个是你的兴趣？”

  最后，他抬了下下巴，示意着把自己绑束着的这姿势。

  “绝对不是！”

  这误会可真大，白颢风觉得他有必要出声反驳一下。

  不过，张志明耸了下肩，似乎并不在意。

  “不问我丽儿在哪？”

  “咳……我正打算要问，只是被你抢白了！”

  揪起他的衣领，白颢风装出一副凶狠的表情问道：“快说！我堂姐到底在哪！”

  “噗……”

  张志明不小心笑了出来，因为白颢风装凶的脸好苦逼的即视感啊。

  “不准笑！”

  “好好……”

  在对方跳脚前，他收敛起笑容：“丽儿她……被吸进门里面去了……”

  “……按照‘那个人’的计划，在我们抵达鬼门前的时候，本来是要一起推门的，可是，不知道哪里出差错，就在丽儿把手放到门上的瞬间，门突然发光，然后有一只透明的大手突然穿过门把她捉住并扯进了门里面……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像个傻子那样愣在了外面……为什么会这样？不科学啊！‘那个人’可一点也没有说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他是不可能出错的！！……就在我拼命地去撞门想进去救丽儿的时候，那些粘糊糊的怪物就出现了，然后一块涌上来围攻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静地听张志明把事情的始末说一遍后，白颢风突然有点同情起他来。

  看他那消沉沮丧的样子，他似乎事先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他”是骗他把堂姐带到这里来是打算把她当成开门的祭品的。

  他是那么地信任着“他”，忠诚地按“他”的计划进行，而“他”不过是把他当作用完就弃的棋子。

  现在，他应该隐隐也猜到了，却又不愿意去相信。

  真是一个可怜可悲又可恨的男人啊……

  把附近一圈的大型史莱姆清理掉，在新一波来袭前并不恋战的玄夜御迅速退回到鬼门前，瞥了白颢风他们一眼后问：“这是你的兴趣？”

  “不是！”

  白颢风立即摇头否认。

  “问到没？”

  玄夜御似乎也没真放在心上。

  “呃……嗯，他说，我堂姐被鬼门捉进去了……夜御……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白颢风求救般的眼神看向玄夜御，而后者只顾着打量着面前的巨门，随口答道：“能怎么办？进门里面去把人带出来。”

  “问题就是该怎么样进去啊！”

  知道他就不用问他了啊！

  门都没打开怎么进去救人啊！！

  而且这门不仅古怪看起来又很巨大很沉重的样子！

  白颢风有点想抓狂。

  “白痴，把门炸开了不就可以了吗？”

  “……据说，这是阴间的大门啊……”这么随便就炸开真的可以吗？

  “那又怎么样？”

  回头，玄夜御勾起唇角轻轻一笑，狂得不能再狂，拽得不能再拽。

  “……”

  好吧，这一回白颢风很深刻地感受到他的智商被赤果果地鄙视了。

  把手里的黑符收起，玄夜御先是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青铜巨门，然后他目光微动，似乎是找着了什么地伸出了手，五指并拢平竖起来的手掌贴近门面可又在离门前1公分的距离时却停了下来，只见他闭上双目，嘴唇正无声地在默念着什么，随即那些燃着苍炎的锁链显形，像一条条舞动的蛇一般绕在他的身周发出“铛铛“声响，接着每一条锁链的末端都对准了他掌心对着门那点的方向。

  就在白颢风以为那些锁链正要对门发动攻击做好闪人准备的时候，突然从旁凭空出现一只手握住了玄夜御对着门的那只手的手腕。

  “大人，请手下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