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荒漠
作者:蓝宇国主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0.无言之歌
  我曾把人生的心态历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第二阶段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第三阶段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霏霏细雨淹没了整个世界,阴霾笼罩着昏暗的天空,云团像受到恶魔的召唤争相一起疯狂聚集……

  我伫立于石台之上,衣袂飘飞,仰望苍穹,脸上有一丝淡然的神情。

  曾几何时,我也是搏击风浪的勇士啊!但,那段岁月,却已如烟云飞逝……

  为了写好我十三岁到二十七岁之间的斗争史,我曾跑遍各处查找各类记载,我因为一首城邦歌和一场战役名垂青史。但关于我的记载却不及无法的百分之一。

  《三界通史》的《蓝宇国卷》里说:……时有野吏薛孽,字鸱枭,悍不畏死,持干戚,率步卒百名而战,敌军遂溃……

  它指的是淩山战役,淩山这个地名如今已改成泠山了,那是我刻骨铭心的一场战役,是烽火岁月里一帧最绚丽的画卷,泠山,是那个时代战士的天下,那里埋葬了我的血,我的泪,升腾起过我短暂又长久的新生。

  《异史列志•蓝宇国卷》:时有野吏名薛孽者,开先河,为一咏,遂为三城邦军歌。

  这是另一段记载了,历史记住的关于我的另一件事便是我写了一首歌,这首歌成了第三城邦的军歌。

  除此之外,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多余的记载,我的卑微,我的渺小注定了我引不起任何文学家的关注,也注定不会像别人那样,拥有无数关于自己的野史和神话,唯一令我欣慰的是我战斗过,而且同英雄们战斗在同一个时代与同一条战线上,也曾让保守派屁滚尿流过。

  历史对我是不公平的,我做过许多该被记下来的事,然而历史未能将它们记下,于是我决定自己将它们记下来,于耄耋之年重温那段斗志昂扬的烽火岁月。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绝望洞天
  我能记起的第一件事,是五岁事闯了弥天大祸。

  五岁之前我常被二叔薛岿接去玩,说是玩,其实是教我一些东西,他喜欢我的名字“薛孽”,更喜欢我比常人快十七倍的接收能力与男孩子的好奇和冒险精神,况且我不会偷懒,对他教的东西掌握得又快又好。

  二叔几乎什麽都教我:文章、咒语符文、术算、武艺、语言、机关暗道、音乐、诗歌……不胜枚举,这些东西结合起来学,竟不能使我感到枯燥乏味。

  二叔的住地是沙漠中一片隐秘的绿洲,那里有一所蓝色的城堡,那是他的家,城堡前是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河。夜里是我最喜欢的时间,那时便可搬一张小桌,在婆裟的树影和蓝色小河的注视下,在蛐蛐蝈蝈和夜莺的伴奏中写文章诗词曲,练习法术,有种叫“海市蜃楼”的法术在夜里施展效果特别好。

  白天,我在这附近同二叔布置机关暗道。他总嫌我布置得不够精巧,总是我生气了他才肯不说。

  绿洲的地址永远保密,二叔总是把我蒙上眼睛,装入麻袋拎进来,我最多只到过沙漠,至于怎么进绿洲,我是不知道。

  二叔是一个古怪的人,本有着卓绝的才能,却孤僻到不愿与任何人交往,他醉心于自己的事业,但奇怪的道路使人们“尊称”他为“败家子”。他将近四十岁才找到这个地方,给它起了个奇怪的名字——“绝望洞天”

  事情发生的那天距我六岁生日还有五个月,二叔已经整整两天不在家了,我独自一人呆在“绝望洞天”里把他教给的东西记得滚瓜烂熟之后,实在无事可做,一时间竟忘了二叔不要离开的叮嘱。

  我顺着那条小河走,一直走到它的源头处,发现距它的源头不远有个山洞!小孩子好奇,就走了进去,山洞里亮着灯,还有一扇门。用手一摸就开了,而眼前,竟是一片令我目瞪口呆的景象:

  遍地的珠宝散落在奇花异草上,灼灼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那时我虽小,但已知道了钱的重要,抓起一大把珠宝就塞入兜中,但珠宝太多,我知道,就算我长出一千只手臂来也拿不完。

  小河中一个透明的水晶球吸引了我的目光,它有碗那样大小,浑身闪着幽幽的光芒,我俯身拾起它,感到一种沁入心肺的冰冷沿着血管流动、蔓延。

  真是一个奇怪的球!

  我当时顾不得多想,好奇使我继续沿着小河走,打开了第二扇门,这里和打开第一扇门后所见到的情景一样,只是再没有第二个水晶球,多了一只骆驼在吃草,它的上面挂着水和食物。

  我牵着它,打开了第三扇门,从一个山洞中走出来,触目是满眼的黄沙。

  幼小的我并不知道害怕,连跃带爬上了骆驼就任它自由行走,骆驼好象知道什么,带着我走了大概十天,停在了一个我从未来过的小镇前。

  我父亲是商人,我又是男孩子,况且十分杰出。父亲一有机会出门就带上我,因此我虽小,世面倒见了不少我轻轻松松地走入了一家酒馆,店小二目瞪口呆,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站在我的面前,他从未见过我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

  “小二,给我准备些饭菜。”我驾轻就熟地报出一连串饭菜名称,甩出几串珠宝给他,他见了珠宝,眼睛顿时亮了,喏喏连声,快步去准备。

  不过我很快发现这地方不适合小孩子来,这里聚集着三教九流的人,他们都不怀好意地望着这一切。

  我吃饱了,正想离开,不料此时走进来四个佣兵模样的人,见我自己一桌,就趾高气昂,摇头摆尾地走了上来,“啪”地一拍桌子,“小鬼,让张桌子出来!”

  这些无理的家伙!我的坏脾气顿时来了,狠狠顶了一句:“等我吃完再说!哪有这么求人的?!”

  那个拍桌子的佣兵大怒,“啪”地掀翻了我的桌子,但正在此时,一张残缺的字条从他身上飘落,被我一把拾起,随即跃到一旁。

  “命令:”我发现这文字正是我已学过的十七种语言的其中一种,于是大声念起来,“明日下午”

  “找死的贼!”那个佣兵挥拳就要冲上来,他的同伴一把拉住他,“字条没用了,任务我们已经完成,不必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不行!”那佣兵粗暴地推开他,“今天我非教训这小鬼不可!”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我顺势跑出酒馆,从兜中摸出水晶球,他也跑了出来,“小鬼,想单练?”

  我只是想给他表演一下二叔教我的“碎球绝技”,平常我能把一个大石头球从侧面击碎。

  我把所有的力量汇聚在掌心上,心中默念起咒语,直到力量完全集中于一点,我才猛然把力量推入球中。

  但发生了令我吃惊的一幕:

  球把这些法力、武功汇聚并扩大千百倍,各种我念过的符咒从球中纷飞而出,无数道强光冲破了球的束缚,落在地上发生剧烈爆炸,把大地也震得晃了几晃,仿佛发生了大地动一般。

  那个找我“单练”的佣兵受了点伤,见事不好,他拉着三个同伴就逃得没影了。

  因为没有防备,我也摔倒在地,见他们走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小朋友,”忽然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立即转身,看到一个三十余岁男子微笑的脸。这个人不算丑陋,但双目之中寒气逼人,而且神色诡异得仿佛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我有点害怕,本能地退了一步,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也本能地紧紧握住水晶球。

  “不必害怕!”不料我的后面还有一个人,他们要同时攻击我,我可要腹背受敌了!

  我后面的男人猛然用双手卡再我的腋下,把我拖进酒馆,他速度快的不容我反抗,情况有变,我连忙换了一种对待方法,“叔叔,有话好说,欺负小孩子是不算本事的!”

  他把我放在椅子上,开始询问我这个人神色和悦看上去很像一个平常的游子。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枭枭,枭鸟的枭。”我没敢告诉他我的大名。

  “家中大人呢?”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为什么来这里?”

  “玩。”

  那人笑了,“很好,小朋友,你是不是很喜欢去危险的地方?”

  “那还用说。”我故意表现出不屑置辩的神色,有危险的地方可玩,那可是最好不过了,我的冒险精神又来了。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了!我们带你去一个危险好玩的地方,不过你要听我们的。”那人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那当然!”他的话吊足了我的胃口,我急于想去,自是一副不在话下的样子。

  这两个人拉着我来到小镇的尽头,那里还有三个人正等待他们。

  “冰凝,陈稳,你们怎么带了个小鬼来?”其中一个人阴阳怪气地问道,“不怕影响我们吗?”

  “他叫枭枭,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刚才问我话的那个人正是陈稳这个和颜悦色的男子语调平和,但话锋很锐利。

  “喔?”嘲弄人的大个子嘻笑起来,“既然你们觉得他有用,我王二和张三、李四都没意见。”

  “那就出发!”冰凝的声音冷得像寒冬深夜池塘里的冰。

  王二一怔,紧接着乖乖骑上骆驼出发了。似乎冰凝是他们的头儿,又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我才发现不对,他们所到达的地方,竟是“绝望洞天”的后面!

  “啊!我们到了‘桃源之地’了!”高壮的王二一声喜叹,“相传这里不但盛产珠宝,而且风景优美啊!”

  绝望洞天的后面同样是一个山洞,回环曲折,里面有无数的通道,但我早已谙熟了。

  当时我的第一感觉,就像贼闯入了自己家中一样,惊恐、无助,心砰砰直跳可我随后就想到了二叔和我布置的机关,这些机关非同寻常,应该可以对付这一伙“贼”。

  那时我比现在胆大,凡事想到就做,根本不知害怕是什么,也可以说很无知。

  那个叫李四的家伙走在最前面探路,显得自信而又十分小心,我却明白,他踩在了二叔布置的一个机关上,那是个触发式机关,不需控制,里面是毒水,很深,掉下去就没好。

  “砰”地一声,机关开启,那个李四就仿佛陨落的流星一般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扑通”一声,掉入了水中。山洞里只空荡荡地回响着他绝望的叫喊。

  “怎么回事?”所有人立即把疑问的目光汇聚到冰凝身上,“你不是说桃源之地是没有机关的吗?”

  以前没有,但现在不同了。

  冰凝冷冰冰的双眸中射出一线凶光,整个人宛若一尊邪神,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从牙缝里挤出狰狞的声音:“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了!”

  “什么?那那我们还有去的必要吗?”陈稳的声音第一次有些颤,他已经不沉稳了。

  “当然有!”冰凝接过王二手中的火把,火光闪烁,映着他那张寒气逼人的可怖面孔,“桃源之地是一片奇异的土地,它的上面会自己产生珠宝,所以搬走以前的珠宝,还会有新的珠宝产生,即使日日来取,也是取不完的。”

  所有人听了他的话都振奋起来。这一次,冰凝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其余人跟在他后面,保持一段距离,陈稳在最后。

  眼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向前逼近,所有的触发式机关都被冰凝等人躲过,我的心中焦急万分,他们很快就到了后门前面。

  还有最后一道开启式机关!此刻,我不顾一切地脱离队伍,扑到洞壁上按下了开关。顿时,洞壁上的两块石板开启,各种飞镖、暗器如暴雨飓风一般扫向四个闯入者。而王二、张三脚下的一块石板与此同时也撤开了。

  由于我的速度快,加上对方有点大意,我的做法还是起了作用,王二、张三一个掉入了毒水中,另一个死在暗器下,但是,我却暴露了,冰凝和陈稳是不会放过我的!

  在这个关键时刻,我想到了二叔教我的强光照明术,于是在冰凝和陈稳向我扑过来之前念动了咒语,一道强光横空扫过,但时间异常短暂,冰凝、陈稳下意识地捂住了双眼,但依我那时的实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无法对他们发动进攻,只能乘机从陈稳身边跑了过去,逃向洞外。

  “那小鬼跑了!追!”强光过后,气急败坏的冰凝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当我气喘吁吁地来到触目一片昏黄的沙漠上时,陈稳和冰凝也已跑出了山洞。

  “小鬼!你到底是谁?”冰凝一脸绝望与杀气地问我。

  我已不再害怕他这张面孔,于是正色答道:“我还是枭枭,但你们想闯入我家抢东西,我只能这样对待你们!”

  冰凝、陈稳的脸上都现出诧异的神色,“你的家?”

  “不错!”我像个大男子汉一样站在他们面前,“这里现在叫绝望洞天,是我二叔的家!”说完掏出了水晶球,我明白,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索性先下手为强。

  我将球对准他们,汇聚力量,这一次,我选择的是“随心所欲”的第九层,我把所有力量全部汇聚在球上,水晶球瞬间光芒闪烁,一道七色强光带着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力量,冲向冰凝和陈稳,他们也早有防备,抽出长剑以“惊艳天穹”法术幻化出一道黑光和一道绿光,迎接住七色强光的冲击,各种符文从水晶球中纷飞而出。

  这三道水火不容的光刚刚相碰就发生了爆炸,冲击波让大地都出现了一个圆坑。冰凝、陈稳擦拭着嘴角的鲜血,狼狈的样子真让我有一丝好笑。但他们并不甘心,我看到了他们眼中炽热的凶光,我很明白,与他们相比,我还太小,虽然水晶球把我的法力暂时扩大让我占了上风,可我的防守弱点一旦暴露出来定会让我吃大亏,我只有以攻代守,不给他们任何的进攻机会才能取胜。于是,在我站稳身子的同时,就以“神龙摆尾”第十七式,借助水晶球向他们又一次展开攻击,一条苍龙在水晶球中飞跃而起,化作一道十六色强光,以喇叭形的光柱打向这两个闯入者。

  这一次我占了绝对的上风,他们徒劳的抵抗再也无能为力。冰凝和陈稳一声惨叫,被打飞了出去,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解决了闯入者,我重新走入山洞,本想从后门进入,可事至此时我才明白出来容易进去难。

  无论我怎么推后门就是不开,我气坏了,狠狠踢了它一脚,而就在此时门上突然出现了三行奇怪的字,碰巧也是我熟知的十七种文字之一:

  什么东西给你三界也不交换?

  什么是三界最痛苦的事?

  什么地方是每个人最想去的,而又是每个人最不想去的?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难懂的问题,那时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文字,想不出任何一个答案。

  看来,后门是没希望了,只好到前门碰碰运气了。

  就在我走出山洞时,一个出现在山洞前的人影吓了我一眺,是二叔!

  “你怎么出来了?”二叔此时的样子一点也不比冰凝好看,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地刀把已重重砸在我的头上,我顿时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我十分委屈,若不是我,“绝望洞天”恐怕要易主了。

  “说!出去干什么了?那道光柱是否与你有关?”

  我极其不喜欢别人像审问一样提问我,于是大喊道:“你不感激我还这样对我!没有我,你的家就是别人的了!没——良——心!”

  “什么?”

  于是我简单地向他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真的吗?”他忽然兴奋得两眼放光,像得到了想要已久的什么东西,“冰凝和陈稳真的被你打飞了?”

  “反正他们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双手一摊,表示就这么简单。

  “好!”他似乎做了什么重大决断,把我从床上一把拉起来,飞跑般行进,我大喊大叫要他慢点,他似乎并没有听见,反而加快了速度。

  我们一直跑到了一扇门前。

  这不是一扇普通的门,它像是用一层水做的,有些柔软,呈半透明状,但反光能力特别强。

  “能打开它吗?”二叔薛岿满眼渴望地望着我。

  我无缘无故就感到没有把握,这扇怪门让我很不舒服,我犹豫片刻,琢磨着怎么打开它。

  “打不开就炸开!”二叔失去了耐心,迫不及待地向我喊道。

  那就好办了,我取出水晶球,重新施展“神龙摆尾”第十七式,但令我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当强光冲向那道怪门时,怪门忽然把强光反射了回来,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冲向了我,水晶球自动幻化出一道水晶光弧抵挡住强光,强行迫使被反回的强光提前爆炸,但随之而来的气浪和冲击波还是把我和二叔掀翻在地。

  “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二叔痛苦地抱住头,“你也不行!”

  我不理会他那一套,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就不信会败在这破门手下,我咬住下嘴唇,思索着对策,这扇门的防御能力实在很强,可是,如果我以守代攻地推进呢?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又试不坏,我下定决心后,选择了爆发力最强的法术“神龙飞天”,我默念着像诗歌一样有韵律的咒语,地上忽然闪现出一个银色的幻术阵,随着我的咒语向下进行,它飘散成无数道符文和强光,纷纷汇聚入水晶球内,水晶球渐渐转为了银色,不过,它将所有强光和符文的力量扩大数倍后并没有立即攻击,而是围绕它自身形成一个银色光球。

  光球在不断膨胀,距怪门越来越近,怪门似乎感到了危险,但是,我之所以选择银光是有理由的,在幻术阵中,除了银光和水晶光外的所有光都可以被反射,反射银色光球更是难上加难,见反射无望,怪门猛然发出一道黑色强光,也散成一个光球,把自己牢牢保护起来。

  这时候,“神龙飞天”爆发力强的好处凸现了出来,当黑色光球与银色光球相碰时,银光球骤然变成一条银龙,张牙舞爪以绝对的优势从天空中俯冲下来,扑向黑色光球。

  一声惊天巨响,大地也摇了一摇,我被震退五步,呆呆地看着天上飞散的银色与黑色的光点渐渐消失不见。

  银龙和怪门一起消失了。

  可我也为这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明白,“神龙飞天”在攻击敌人的同时会封闭施法者的法力,依我现在的能力,强行施展一次“神龙飞天”至少会让我的法力消失十二年!这也就意味着,在这十二年里,我变成了平常的孩子!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想到这些我就悲痛难忍,再也不顾“男儿有泪不轻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二叔薛岿不管这些,他飞也似地冲进怪门消失的地方,从那里取出一本泛着金色的小书,打开,他的眼睛里闪着异光,似乎要将这本书看进他的眼中。

  “找到了!我找到点金术了!这是我一生的心愿啊!”他开始叫,然后又是笑又是跳,把我弄得又惊又怕又迷茫,看着他那怪异的眼神,我开始怀疑了,我的二叔是不是疯了?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初遇陈卓
  二叔没有疯,他只是暂时失控,后来他从我的手中拿走了水晶球。我不在乎,反正我的法力消失了,要它也没用了。

  但我却从生命的高峰跌入了低谷,二叔再也没有带我去过“绝望洞天”,他说我闯了大祸,后来我才知道,即使没有我的阻拦,冰凝一行人也进不去,他们不知道那三个问题的答案,开不了门,二叔从前门出入,碰不见他们,日久天长他们自会离开,绝望洞天不是一般的土地,一旦有人闯入再离开它就会自动变换位置,那闯入者再回原地就找不到它了。所以不必担心这伙人再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做费力不讨好的事,而且斩草不除根,冰凝和陈稳一定会找机会寻找我、报复我,甚至我的家人,我闯了多大的祸!

  我从一个自由自信的隐士转变为了一个商人的儿子,或许这就是虚幻与现实的碰撞,本来这也没什么,可要命的是父亲将我送进了一所贵族学堂!

  望子成龙之心人皆有之,可别忘了涉世浅的小孩子最爱看不起人,商人的儿子,若和平常人的子女在一起完全可以大吹大擂,趾高气昂,但面对一群贵族子女却永远抬不起头来。

  很快我便发现学堂里还有一个商人的儿子甚至还有一个街头艺人的儿子,商人的儿子叫李温泽,艺人的儿子没有名字,人们叫他“地里鬼”。

  面对人们种种歧视的目光,我们三个的表现各不相同,我越来越沉默、悲观和敏感,只好拼命地、没日没夜地背诵枯燥的古文,看书,温习学过的符文之类,不愿同任何人说一句话,完全将自己封闭在小天地里;李温泽则是越来越放纵,交些狐朋狗友,拉帮结伙,湖吃海喝,逛妓院,打架,上赌场赌博,不再学习;“地里鬼”却在这种环境中乐观起来,似乎任何困难都打不倒他,他依旧学习,做游戏,被人拒绝同他一起玩也不生气,遭人讥讽辱骂也能用幽默的语言回击,逗笑所有人。遭受挫折也全然不当一回事。那一次,先生叫他把写跑了题的文章当着大家的面诵读,大家听着听着就笑开了,而他自己居然比大家笑得还开心,先生生气了,打他手板,他一边“老实”地求饶:“先生,我错了,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一边闭着一只眼,向大家伸舌头,做鬼脸,又博得大家一片笑声,他自己却笑得眼泪也流了出来。

  但李温泽和我的矛盾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原因很简单:我们两个性格都怪。

  事情发生在一个阴雨天,李温泽同狐朋狗友鬼混之后回到学堂已是下午,先生不在,留话让大家写一篇“树论”和一句称赞我们正国苏杭郡的话,李温泽醉眼朦胧,颤颤巍巍地用手拿起笔,仿佛尸居余气、行将就木的百岁老人,瞄了半天准,总算找到了下笔的地方,他先写下一句称赞苏杭郡的话: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地里鬼”笔快,他三下五除二写完了文章和话后便东张西望,望见李温泽那歪歪扭扭的字,他先是吃惊得张开嘴半天合不拢,然后哈哈一阵大笑险些背过气去,“李李温泽,哈哈哈!你真压韵啊!”

  “地里鬼”洪亮的笑声弄得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坐在李温泽前面,回身望了望他写的字,不禁也险些笑出声,他写的分明是“上有天空,下有苏坑”嘛!

  是很压韵!

  多数人都停下笔去看李温泽的那句话,看完了笑,笑声很快过去,所有人都去写自己的文章了。

  那时我们写文章,首先字数要够,对我这样善写长篇之人来说自然字数越多越好,有时还因字数少而费很长时间斟酌词句。但是,那时我们的差距拉得很大,,一些文章高手为字数少而感叹,另一些文章写得极差的人却还为字数多必须凑字而苦恼,李温泽便是其中之一。

  他胡乱写完了文章,倒头便睡,我回头将他压在手臂下的纸拉出来,上面写着:

  吾窗外有一绿,很绿,非常绿,特别绿,极其绿,不一般绿,最最绿,贼绿之树也,吾非常爱此绿,很绿,非常绿,特别绿,极其绿,不一般绿,最最绿,贼绿之树也,吾之亲友至亦爱此绿,很绿,非常绿,特别绿,极其绿,不一般绿,最最绿,贼绿之树也…

  我数了一下那些关于“绿”的形容词和“树也”共计二十三个字在全文用了不下二十次,而且绕来绕去就一个意思,所有人都爱这棵“贼绿的树”。

  我异常愤怒!我爱文字,内心里决不允许这样糟蹋文字的行为出现,无话可说哪怕交白卷也好,凑来凑去凑字又凑出了什么?!

  这样一个人,加上吃喝嫖赌,**淫无度,偷鸡摸狗一类恶习,还会有优点吗?

  就在我沉思时,不知睡在我手中拿走了这张纸,几个无事可干的人开始嘲笑李温泽了。

  李温泽睁着一双醉眼,摇摇晃晃地拍案而起,声音奇大,吸引住了所有人,紧接着,他借着酒兴,同那几个人滚打在一起。

  “快别打了!多大点事!”“地里鬼”和不少人连拉带劝,总算劝住了他们,我发现李温泽看我的神色明显变了,显然,他认为这一切是我引起的,他一定要报复我!

  果然,不久,“消息灵通”的李温泽喝了点酒,竟然在学堂院中拉住“地里鬼”说出这样一番话:“薛岽还算个男人吗?让女人耍得团团转!一个男人就这么老实?我看是床上功夫不济吧?真孬种!”

  薛岽正是我父亲的名字,我只听见这几句话,但这已经够了,任何一个男孩子,都决不可能允许别人当着自己的面,侮辱爱自己的父亲,更何况,父亲是我最尊敬、最爱戴的人。

  我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出血红的岩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我挥拳就冲向了李温泽,就像愤怒的海涛击向礁石一般狠狠给了他面部一拳。

  “你这个杂种敢打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击,李温泽睁着一双满是血丝,却因酒精而变得疯狂的醉眼,撕扯住我,抬腿就给了我腹部一脚,我侧身一推,将他的后背狠狠撞在墙面上,“李瘟猪,今天我打死你!”我彻底狂怒,照着他的脸又是一拳,打得他鼻青脸肿,他用头猛地撞在我胸前,我们一同摔倒在地。

  可我忘了他会武功,虽然很差,但在滚打中他很快占了上风,把我压在身下,对着我的头一连四拳,我没能躲过去,顿时眼冒金星,耳朵中像塞了一万只绿豆蝇,嗡嗡作响,血伴着剧烈的疼痛从眼眶、鼻腔中喷涌而出。

  我急了眼,疼痛、焦虑和愤怒使我本能地抽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用尽全力向他刺去,他哪料到我会有这一招,惊呼一声,受一松,被我从身上掀了下来,我握着带血的匕首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在地上扭动的捂着流血肩头的李温泽,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咬牙切齿一连踹了他六脚,“叫你骂我爹!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李温泽依旧在地上扭动着、呻吟着,我的一顿狂风暴雨般的狂打打得他无法还手。沙地上,滴下了鲜红的血。

  “地里鬼”是个最识趣而又最会保护自己的人,我们一打起来,情知一个人无法拉开我们的他就飞跑去叫人。

  “住手!”就在我被怒气和仇恨冲昏了头脑时,一个响亮清越,却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神奇力量的声音喊住了我,这声音如此奇异,瞬间就把我心中的怒气冰封住了,我停下对李温泽的殴打,转过身去看那神奇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那里,在如宝石般璀璨的阳光下,站着一个眉清目秀,身材修长穿绿衣的男孩,我知道他的名字:陈卓,但我却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与我同一学堂的他,两道剑眉,透出丝丝英武与正义,清丽的眼眸中显出点点冷静沉着,白皙的手半握着拳。显然,他对此事很有压力又很有解决的决心。

  “薛孽,打架真的能解决问题吗?出了人命怎么办?”陈卓上前一步,目光转为了焦急。

  “他当众侮辱我父亲!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样的人有一个我打一个!”我重重一跺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的万丈怒火又升腾起来。

  “你难道真的要打死他吗?你已经教训过他了!现在该住手了!”陈卓的语气不容否定,我一楞,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并非想杀了李温泽,但再打下去恐怕真要威胁到他的生命了!

  “哼!陈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饶了这姓李的,不过他要再惹我,我一样不会客气!”我冷哼一声,顺坡下驴,扬长而去。

  但我还没走出两步,一阵脚步声和一个语气诡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大闹学堂的家伙,接招!”话到剑到,一把宝剑裹挟着金色的光芒,飞劈向我。

  “你干什么?!”关键时刻,见事不好的陈卓飞身一跃,跃到我身前,紫剑出鞘,自下而上迎住那金剑,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金光与紫光相碰,环形的冲击波在空气中如水波一般一圈一圈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陈卓明显不是那人对手,紫剑被金剑越压越低剑上的紫光也越来越微弱,陈卓是因为我才和那家伙打起来的,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抓起匕首就在侧面冲向那个突然袭击者,这人显然早有防备,他右手握剑,左手一拳打掉了我的匕首,又一拳把我打出了“战场”。

  我在地上滚了几圈,拼命爬起来,胸中气血翻腾,十分压抑,我勉强压制住气血,走向陈卓。

  我对金剑主人的袭击还是起了作用,因为那人要浪费精力对付我,陈卓乘机反守为攻,一下将金剑挑开了。

  “凌若失!你想干什么?他不会武功法术,你不知道吗?”陈卓愤怒地质问金剑的主人。

  “是吗?”金剑主人凌若失的样子就像满脸写着三个大字:不相信,“不会武功法术还敢打架?”

  “若有人当众侮辱你最爱的亲人,我不相信你不会打他!”我针锋相对地注视着他。

  他耸耸肩,一副无动于衷的神色。我不再理他,拉着陈卓,挤出人群。“我们走!”

  陈卓成为了我的第一个朋友,在我心里,已定格了他的形象:够义气、有正义感、打抱不平,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加上潇洒的外表和刚毅的内心,使我对这个新朋友肃然起敬。

  那一夜,我们没有回家,一直在一片小树林中**,月光如水雾般笼罩大地,华灯初上,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市显得如此空灵。我的内心渐渐恢复了平静,头脑中一切思想被净化、升华,最终达到了虚无。

  “我们还是回去吧!你烧得这么厉害!”陈卓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神色有些焦虑。尽管我发着高烧,我的头脑却异常清醒,我坚决地摇了摇头,眼睛直直地望着远处繁华消歇的城池。

  月华如砥,时间,已迈入云母屏风烛影深,知名的、不知名的昆虫合奏出一首夜之曲,在被浸染得幽蓝的空气中渐渐蔓延。

  我有些疲倦,竟不知为什么要在这里坐这么长时间,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被疼痛的锁链牢牢锁住,我不再沉默,而是问在我旁边的陈卓:“陈卓,你说那个凌若失怎么那么厉害?我看他也就十三、四岁,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啊!”

  “他是修炼之人,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法术自然好。他今天出来玩,刚好碰到‘地里鬼’叫人拉架,就跃墙进学堂来了。”陈卓对这个问题有点不屑,我却觉得凌若失的法术没什么了不起,若是我的法力还在,打他肯定不在话下。

  陈卓从剑鞘中抽出他的紫剑,顿时紫光一闪,幽蓝的世界现出了一抹紫色,显得神秘寂静而又绝美。

  “你这紫色的剑也很神奇啊!”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和天空中的紫光。

  “它叫紫卓,同我名字中的卓是一个字。”见我提到他的宝贝,陈卓很高兴,对我一笑,“《应悦奇录》你看过吗?它下面注中有个兵刃排名,紫卓能排第六呢!”

  《应悦奇录》相传是神秘人物白衣卿相写的一本小书,书中记载了大致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父亲醉后侮辱了亲生女儿,女儿怀孕后生下一个男孩,并与之失散,后阴差阳错,十七年后,女儿与所声男孩结为了夫妇。

  这故事在三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对它的讨论长达十年经久不息,白衣卿相后又为此书做注,注中罗列了三界兵刃、法术、武功等的排名次序。不少人将此注奉为圣贤书,我却对它充满怀疑,我不相信白衣卿相能那么厉害,能毫无差错地排出各个名次。

  看着沉醉在愉悦中的陈卓,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生生撞破了我与这个世界厚厚的隔阂把自己融入了这一片美丽的夜景中。

  后来,我隐约记得我又同陈卓说了很多,陈卓也不时把他的一些情况告诉我,我们在一片如雪的夜色中互诉心事,毫无保留,微风在林中穿越,一阵阵隐隐的夜莺轻啼装点着这梦幻般的夜,这是沉默寡言的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别人说这么多的话,且这样发自肺腑。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那篇褪色的寓言
  不过,这一次和李温泽大打出手还是让我吃了点甜头,那些不务正业之人很少欺负我了,李温泽对我竟多了几分欣赏,不敢再嚣张且明目张胆地同我为敌,其实以前他之所以欺负我,主要也是因为我家里没势力,又打不过他,他找软柿子捏。人一旦打出了名气,凡事就好办些了,尤其是在当时。

  从此我竟有了一个追随者——学堂护院的儿子乐无垠,他从前常挨李温泽的打,现在总是跟着我,叫我孽哥,自我接纳他以后,李温泽对他客气多了。

  难道这个天下是拳头的天下?我有些疑惑。

  “喂!”正在此时,“地里鬼”向我打招呼,我一惊,回了一声:“什么事?”说完全神戒备满眼警戒地望着他。

  “没事啊!都是男孩子,交个朋友不行吗?”“地里鬼”还是那副善气迎人的愉悦模样,那种和善乐观把别人的敌意生生隔开,连我也佩服他这种难以言表而又令人无限舒适的快乐,仿佛上天将所有的幸运都降临在他的身上,而他又极乐于把所有的快乐和幸运与别人加倍分享。

  “地里鬼”于是成了我的第二个朋友。

  后来我又认识了关筱倩,这是个柔弱美丽的男孩,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一眨一眨,比女孩还迷人。弱不禁风的身躯宛如我后来不知多少年后读的一本叫《红楼梦》的书中的林黛玉,确实,他是个内心多愁善感的人,经不起任何伤害,认真和乐于助人的外表掩饰不了他内心的脆弱,真怀疑他投错胎了,本是女孩反倒成了男孩。

  关筱倩叫陈卓“鸭子”,淫猥陈卓有时和他吵架,叽叽呱呱一顿抢白弄得文静的他干瞪眼,他觉得陈卓那时的声音像极了鸭叫。

  现在我该说说我的父亲了,父亲对我非常好,或许是因为我缺少母爱的缘故我的生母是个无情无义而又极端贪财的女人,生下我后卷了父亲大部分钱财同另一个男人私奔了,扔下幼小的我和痛苦的父亲,父亲每次谈及她时都是愤怒鄙视,在我心中对她和那个男人只存下了深深的恨。

  后来父亲又娶了后母,我对后母的评价是:可以理解。对于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我不奢求什么,她做得再出格,也有她自己的原因: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对我不好,打我、骂我、像奴隶一样要我干活都是家常便饭,可我仍然觉得她好过生母。对她最深刻的记忆便是她给我零用钱时逗我半天,总是一脸笑意似给不给的样子,非得让我去抢,就似主人喂小狗食物时非要它作揖一样,后来回忆这段往事时,祖父、父亲总板了脸,皱紧眉头十分不悦地说:“给孩子钱还把孩子当狗逗,什么人吗!”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对于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来说,这是唯一可以让我记起有关母亲的事,就仿佛血色荒漠上血一样的沙粒,刺眼,让人厌烦,却又是这里的唯一。

  后母终于在我九岁那年离开了,她虐待父亲,虐待我,父亲叫她走,她厚了脸皮不走,最终拿了父亲不少财物,嫁了另一个人。

  父亲叫薛岽,他给我起了个怪异的名字——薛孽,是的,我是父亲的孽,我不相信有前世,可却觉得是不是我们前世就互有亏欠,没有我,他不会走到这一步,虽然我每次问他时他都否认。

  渐渐地我也有了表字:鸱枭,这是两种恶鸟的名字。

  我喜欢薛孽这个名字,与实际相符又标新立异,父亲为了尽他的责任,抚养我,放弃了他做诗人和画家的梦想,我一直对他心存深深的愧疚,我知道,就算我再优秀也弥补不了他的梦想,随之而来的便是对那个弃父亲而去的女人深深的恨。

  我是在恨中长大的,不仅因为那个女人,更因为小时侯和贵族的孩子一起玩,因为家庭低人一等,这些孩子总是打我、骗我的东西,养成了我日后不愿与任何人交往的性格。

  那天回到家触目便是祖父和父亲那阴沉的脸色,像天空中的乌云一样一层一层地压下来,我打了个冷战,故作轻松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鸱枭,不要去学堂了,跟我们做生意吧!”父亲的话中含着沉沉的无奈。

  “好啊!不过,为什么……”我随口答道,虽然此事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我万般不愿,可时间把我磨砺得现实圆滑,我十三岁以后就很少顶撞别人了,除非人家欺我太甚。

  “你知道吗?你得罪的那个冰凝是我们正国的丞相,,陈稳是尚书,他们本来与薛家就是世仇。”父亲的话足足吓了我一跳,祖父接过父亲的话说:“因此你是不可能考上官的。”

  事到如今还想着考官呢!保命要紧吧!我心里暗骂,这两个家伙法力高强,现在又大权在握,要是碰见了我,非把我碎尸万断,于是我连忙提议:“既然如此,我们快逃往邻国槐安吧!”

  “不必!”父亲很镇定地摇了摇手,“我有控制他们的方法,只要你不去考官就没事!”

  我耸耸肩,狐疑地看着他那神秘的表情,父亲和冰凝、陈稳二人的能力地位相差悬殊,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在繁花开得近乎疯狂的季节,我离开了学堂,陈卓、关筱倩和“地里鬼”赶来送我,我们在一棵大树下道别,那时黄昏的天空出现了罕见的火烧云,远远望去,就宛若血色的阴霾。我只记得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要回子虚郡了,那里离蓬莱仙都不远,常联络。”

  我出生的地方叫正国,都城叫“蓬莱仙都”,名字十分好听,靠近它的其中一个郡便是子虚郡了。

  正国信仰“战天神教”并把它立为国教,正国的王:正王很喜欢它的教义,尤其是“舍我孰神”和“自由主义”。

  我则对它的所有教义都喜欢,战天神教不仅提倡“无神论”,而且提倡“我神论”即我就是神,这深深对上了我的脾气,使我一见到它就爱得不可自拔,迅速成为了它的狂热信徒。我一生变了很多,却有一件事从三岁(我第一次见到战天神教)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那就是我坚信,如果说我的性格制造了我的一系列失败,那么,一定是我的信仰,铸就了我所有的成功。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子虚郡,在街上闲逛时发现的一个流浪的人,这个人出奇地瘦,一层干枯的黄皮贴在嶙峋的瘦骨上,身上穿一件不知什么颜色的破衣,拄一根破旧的紫木手杖,没有胡须却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纪一双深陷的鹰眼中射出寒光死死盯着所见到的一切。

  他见到我,满脸是半信半疑的表情,试探着问:“你叫薛孽吗?”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他不是什么好人,于是故作一脸疑惑地回答他:“我叫王十啊,你认错人了吧!”说完匆匆离开了。

  “站住!”他寒冷彻骨的声音钻入我的耳膜,使我仿佛掉入了冰窟,不寒而栗。

  他来到我面前,开始用各种语言提问我,我来了兴致,和他一问一答,他大约问了我二十三种语言,其中恰有我会的十七种。

  “不错啦!不愧是我最杰出的作品!”这家伙笑起来,笑得我毛骨悚然,他伸出肮脏的大手,从略有些驼的背后抽出一个烟枪来,点燃,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在了空气中。“我叫姚记,记不住的话,可以记一句话‘遥远的记忆’。”他吸够了,吐出一片烟雾,我肺不怎么好,被这刺激性的气味呛得咳嗽了起来。

  “去我家怎么样?”他见我咳嗽,收起了烟枪,问我。

  我对任何人向来都心存戒备,更不要说这样一个怪人,于是我婉拒道:“不必了,我还有事。”

  “这么强的戒心!”他嘀咕一句,又抬头对我说:“我听说了你回正国以后的事,你怎么不用你的法术呢?你回去,从内心召唤‘黑暗之魂’,试试行不行!”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

  不用说,我一回家就把这怪人向父亲和祖父做了报告。

  他们脸上闪现出转瞬即逝的怒,然后父亲平静地对我说:“别理他,那是个疯子,说瞎话无人可及,你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我点了点头,内心却充满疑惑。疯子?疯子怎么可能懂那么多种语言?即使我听不懂的六种是他胡编的,可余下的十七种怎么解释?

  好奇使我回忆起这个怪姚记的话,回忆到最后,“黑暗之魂”使我一愣。

  我回到房间,决定验证一下这个怪人的话,于是我静静站在屋子中央,熄灭蜡烛,从内心召唤着“黑暗之魂”,并随意把手交叉在胸前,呈羽翼状,尽力保持内心的平静,开始没有什么反应,但不一会儿,一道黑光出现在我交叉在胸前呈羽翼状的双手上盘旋。

  我把手打开,把黑光拉成了一个长方形,这时,它突然明亮如镜,上面清晰浮现出一个陈设杂乱的小屋。接着出现了子虚郡的街区图,小屋在红色光点的位置。

  我感到我的法力完全恢复了,而且似乎比以前增强了不少。由于好奇,我决定深夜遛出家门去找这神秘小屋,反正我会法术,能保护自己。

  月上枝头,毫无睡意的我走了出去,树影婆裟,睡意朦胧的月光下的城市宛如被浸入了漫无边际的水中,灰暗幽深的街道中不时传来野猫凄厉的叫声,白色的月光洒落凡间,似一方青纱。

  我并不将这环境当一回事,作为战天神教的忠实信徒,我决不相信有鬼怪,只相信这世界上有不少坏人。

  小屋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门没有锁,我试探着推了一下门,看看里面有没有触发式机关,结果是没有,我推门而入。

  小屋的陈设同在黑色光带上看到的一样,杂乱无章,里面有说不出名字的水晶器皿堆在一起,里面盛着血红色的、暗绿色的、黑色的液体,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就在我思索这些液体的用途时,忽然一道蓝色的火光夹杂着一声惊雷般的巨响向我飞来,我吓了一跳,本能地使用我最厉害的法术“神龙飞天”的进攻式还击,瞬间,银色光球将我围在核心,抵御蓝色火光的同时化作一条银色的巨龙,同蓝色火光相碰,发生了剧烈爆炸,刹那间火花飞溅,纷飞而落。

  这一次我被震退了两步,重重地撞在墙上,感觉浑身的筋脉都在抖动,疼痛从心脏沿着血管向周身蔓延,全身的骨头像被人狠很用锤子敲击一般。

  怪人姚记在杂乱的器皿中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根蓝水晶制成的魔杖,顶端镶嵌了个巨大的蓝宝石。

  “姚记,你干什么把我引到这里来?”我一出口便是怒气冲天的质问。

  在夜的阴暗下,姚记的浑身闪着幽蓝的光,仿佛刚从地狱中走出来。我扶着墙壁喘了口气,姚记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又吓了我一跳,此时的我感到特别不舒服,浑身都在疼,没有一点力气,但我还是推开了他那冰凉的手。

  “不错啊!”姚记一脸诡异,满眼狂热,笑声弥漫在整个屋里。

  “刚才你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不理会他,恨恨说道。

  “我虽然用了十成力气,但我知道你有抵挡的能力,我怎么能杀你呢?你是我最伟大的作品啊!不过,这么多年了,‘黑暗之魂’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下。哈哈!”

  我确信我遇到疯子了,愤愤地要转身离去。

  “等等!”疯子姚记忽然拦住了我,“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比如那首诗:时间在宇宙闪耀的光辉中纷飞流转,你我的故事,已被装桢成那篇褪色的寓言……”

  我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拿开他的手,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后,我扬长而去。

  我回家的半路上下起了雨,以致回到家后就发了高烧,连烧了七天七夜,在这段时间我在昏昏沉沉中度日,有时甚至失去了任何知觉。

  第八天,我听见父亲悲愤的声音:“那是个不务正业的老疯子!游手好闲,嗜烟如命,整天吸花散!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杀了他不可!”

  二叔薛岿也在,他的声音传来:“他怎么可能在半路上截枭枭呢?他们之间并不认识啊!”

  父亲薛岽支支吾吾,神色闪烁不定“谁知道呢?他是个疯子,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啊!”

  二叔薛岿皱紧了眉头,“可现在这家伙跑了,我们找不到他!”

  “只要他回子虚郡,我就饶不了他!”父亲怒喊道。

  其实,姚记一直就在子虚郡。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4.神秘王政谋
  对于那种花散,人们更熟悉它的另外一个名字——鸦片,这种东西在正国已有了四年历史,谁发明的不知道,但正国并不禁止贩运买卖这种东西。

  转眼间就到了清明,清明是我最喜爱的时节,此刻,虽然没有下雨,但天阴着,大地上笼罩了一层白茫茫的雾,雾里看山,影影绰绰,宛如仙境。

  在这样美丽的清晨,我同来子虚郡的四个朋友——陈卓、关筱倩、“地里鬼”、乐无垠一行五人,向浓雾弥漫的山上进发。

  淡淡的,空气中船来一丝酿酒特有的香气,“有好酒!不如去喝点!”“地里鬼”鼻灵眼尖,一眼望见前面一个高悬的酒旗,这旗很别致,通体蓝色,上绣蓝色花纹,隐约可见花纹中的三个大字:梦驼铃。

  光这名字加上周围的景色,就足以让人心醉了。

  我们对“地里鬼”的提议都无异议,于是径直来到这酒家前,映入眼帘的便是不大的店面和返朴归真的装饰,店前摆了几张桌子,那小凉棚竟是竹竿上爬满了藤类植物形成的,店中房屋更是奇特——三个小凉亭和一个酒窖。凉亭上淡蓝色的幔帐随风轻舞,亭后竹林蔼雾遮掩,那份情景,若非身临其境,是绝对无法描述出它的幽静、闲适、神秘和浪漫的。

  老板娘是一个又高又胖的女人,圆脸大口,皮肤黝黑,一对胡萝卜腿,说话粗声粗气,但当我看到她眼睛的那一刻,我却为她如此绝美的眼神所震撼,她的明眸宛若水晶镶嵌,却又多了一份洞明与冷静,如秋暮之海,似子夜之天,转动中尽察世事经纬,透出经纶世务、指天划地的豪气,又显出红眉傲雪般的冷峻与正义,那双眼的渊博,足以装载三界如恒河沙数的书籍与历史,而它的坚定传递的力量与希望,又能让一个厌世者重新找回生命的快乐。

  不错,这里的一切,都同神秘美丽脱不开干系。

  正当我陶醉于这一切时,不经意间竟看到了一件煮鹤焚琴,背山起楼之大杀风景之事:李温泽正同一帮狐朋狗友坐在其中一个凉亭中湖吃海喝,划拳行令。而且,他已经看见了我们,正用一双贼眼死死盯着我们,仿佛在说:“你们没看见我在这吗?你们来这想干什么?”

  此刻,我们离也不是,进也不是。

  陈卓反应最快,他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个酒壶,和一些银两,向走上前的老板娘微笑着道出一首诗谜:“一人一口又一丁,竹林有寺没有僧,女子怀中抱一子,湘江水畔酉时生。”

  老板娘手脚勤快地接过酒壶和银两,到酒缸中打了一壶酒,递给陈卓,同样回了一首诗谜:“客游千里思乡亲,封官报国必成仁,既知高处茱萸少,何必强见步世尘。”

  我们各个一惊,但马上恢复了平静。

  关筱倩不知是想表现,还是为了有点礼貌,向老板娘一抱拳:“远观鹅花鸟不在,西厢小姐谁不爱?口中有口口难开,李家嫁女女不在。”

  老板娘微微一笑:“一女一口又一心,无土何能育坏人?君子立志元应走,行至关中客思深。”

  我与关筱倩、陈卓相视点头,不得不佩服老板娘才思敏捷,但李温泽那草包听得如坠五里雾中,越来越糊涂,再也忍不住怒从心起,猛一拍桌子:“喂!你们几个有毛病啊!在本爷面前装神弄鬼!”

  他这一闹,顿时把我的火气勾起来了,我毫不客气地“送”了他两首诗谜:“哼!水中女子多妖娆,以德镇国不用刀,竹林本是众人有,华胥之月乃虫豸。豆子种在山根下,月儿就在半天挂,上山打柴不见木,王里本来是一家。”

  有好笑的神情在老板娘脸上一闪而逝,她耐心笑道:“莫言千里单行难,同舟共济可扬帆,他年我为青帝日,门暮不闭子孙贤。一人岂可独揽权,般般件件明荣耻,见多知广心自远,识得君子笑苍天。”

  我对老板娘的敬佩又深一层,于是恭恭敬敬地笑问:“店主尊姓大名?”

  老板娘依然以诗谜作答:“孤帆千里寻王封,运筹帷幄识政中,君子立足当谋远,神机妙算吾也成。”

  我们听完,向老板娘点头一笑,离去了。只留下李温泽等人翻着白眼。

  “薛孽,你们刚才说的乱七八糟的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地里鬼”向我抱怨,实则想要我说出谜底。

  “别人都听懂了,你为什么不懂?”我对他的发问感到奇怪。

  “地里鬼”双手一摊,“不仅我,无垠也是一句没听懂。”我看了一眼乐无垠,他点了点头。

  “好,那我从头说起,最开始陈卓的谜语的谜底是‘何等好酒’,老板娘回了一首阶梯诗,内藏‘客官高见’。”

  “什么叫‘阶梯诗’?”“地里鬼”皱起了眉头。

  “这是藏字诗中最难的一种,分别取第一句诗的第一个字、第二句诗的第二个字……以此类推组成一句要说的话。”我解释道。

  “那后面的诗谜又是什么意思?”“地里鬼”忙问。

  “筱倩的诗谜内含‘我要回家’,老板娘的诗谜中含‘恕不远送’,后来我的两首诗谜谜底分别为‘汝真笨蛋’和‘岂有此理’。”

  未等我说完,“地里鬼”便哈哈大笑,“薛孽,你真够狠的,让李温泽白挨一顿臭骂还莫名其妙!那老板娘接下来的两首诗谜中又暗含了什么?”

  “老板娘应答我的那首类似七律的诗是首藏头诗,把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莫同他们一般见识’,最后我问她姓名,她回了一首去尾诗,把所有诗句倒数第二个字连起来,正是:王政谋也。”

  “王政谋?这名字也太大气了吧?有点像君主官宦的名字,一个卖酒的乡村女子怎么取这样的名字?”“地里鬼”叫起来。

  “这个女子不简单啊!”我却陷入了沉思,“我们几个的诗谜,千篇一律,都是组字诗,而这卖酒女子却连用了阶梯诗、组字诗、藏头诗、去尾诗四种诗谜形式作答,她的才华,可比我们高多了!”

  “你们就够厉害了!”“地里鬼”逗趣道,“我和无垠听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听懂,更可笑李温泽,挨了骂还不知道呢!”我们都笑了起来。

  然而,那独特的目光却深深镌刻再我的心里,飞入我的梦境,梦里是一片罂粟园,园中婷婷立着一个女子纤细的身影,看不清她的面庞,也看不清她的衣衫头饰,只有那一双别样的眼睛,穿过浓浓的雾,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我着了魔似的向那双妙目飞奔,可是,越跑离那目光越远……

  我焦急地呼唤,可那个本就模糊的身影,竟渐渐消失在了广阔无垠的罂粟园,只留下我孤零零站在一片罂粟盛开的艳红中……

  我醒了,窗外的东方呈现出一种鱼肚白,那目光,触及了我心灵最柔软的地方,我第一次感到被那种神秘气息魂牵梦萦的滋味。

  而就在此时,我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感到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向我靠近,我本能地走出房门,打开大门,想找到出现这种奇怪感觉的根源。

  门外站着一个黑脸大汉,膘肥体壮,一身短打扮。

  “你是谁?站在我门前有事吗?”这大汉我分明没见过,但心中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翻滚。

  “你该认识我,王政谋。”大汉开口笑道,我望了望他的眼睛,那令人神为之夺的目光令我一震。

  这……这怎么可能?可是,他这种无常的变换,反而给我一种怪异的亲切感。

  “你到底是男是女啊?”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可不重要!”大汉坦率地开口一笑,“重要的是,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我一惊,惊讶中又混入了大量佩服的成分,在这个人心冷漠,处处陷阱与阴谋的世上,这个人竟主动找上门来与一个仅见过一面的人交朋友,那种勇气令我深深折服。

  当然我也怀疑过他是骗子或坏人也怀疑过我对他有好感的直觉是错的,但是,我相信,这个天下,一直有这样一些人:他们用真诚打动冷漠的人心,用执着的善良装点得人世更加色彩斑斓,他们是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而且我今天就碰到了他们中的一个火种。

  如果因为惧怕坏人整你却又辨别不出谁是坏人而误解别人的好意四面树敌,最终只能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我一直相信这句话。

  “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表现出少有的豪气。

  “爽快!”大汉王政谋爽朗地大笑起来,“走!既然是朋友了,去我的小店喝两盅!我请客!”

  我同他去了,也有了第四个朋友,唯一一个知己。

  王政谋学识渊博,能言善辩而又关心国家大事,同我一样喜欢神秘和做出人意料的事。

  清明后的第三天,当晨曦略显金黄的阳光轻悄悄来到我身旁时,我翻身坐起,但一封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我枕边的信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拿起它,打开,信纸被染成淡淡的蓝色,透着祥和与宁静,蓝色纸上是雄浑壮丽的狂草字体,信的内容很简单,要我半夜子时前后去城郊的一片坟地。落款果然是:王政谋。

  这家伙真不简单!我心里说,能不被我发现地把信送到我枕边!

  艺高则胆大,胆大则敢胡来。我仗着刚刚恢复了法力,带着几分冒险和猎奇的心理,根本没想到危险,子时一到就迫不及待地跑向了坟场。

  坟场一片荒凉,枫树的叶子伴着风,沙沙作响,将一抹魅影投入到大地宽广的胸怀中。隆起的坟墓旁闪烁着绿色的鬼火,时而跃上一只金红的火球。

  月色如水,王政谋依然是以那壮汉的打扮,双手抱在胸前,像一个傲然挺立在黑暗中的英雄。

  “王大哥,找小弟来有什么事?”我向他跑去。

  “挖坟!”他很自然地吐出两个令我吃惊的字。

  “这不太好吧!”我虽不信神鬼,但觉得挖掘人家坟墓毕竟是对死者和死者家属极不尊敬的,摇摇头想否定他的建议。

  但他这两个字显然不是建议,是命令。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冷峻、严肃,“这关系到你我二人的性命!你不挖就活不了!不信你就试试!”

  看着他那冷酷的目光,我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挖哪座?”

  他向一座不起眼的无碑小墓一指。

  接过他扔过来的工具,我开始奋力挖掘,直觉告诉我,事情很复杂,而我必须听王政谋的才可能有出路。

  随着我的挖掘,一口破旧的棺材在泥土中渐渐突起,反射着月夜的幽光,显出死亡特有的阴冷无情。

  王政谋在挖掘另一座坟墓,这个彪形大汉干起活来干净利落而又异常迅速,他已经打开了棺材盖,从里面取出一本用蓝绸裹着的书。

  这种书的封面极其精致,罕见的丝绸上缝着透明丝绢制成的立体图案。我皱紧了眉头,天下真是什么荒唐事都有,黑天半夜出来被一个人逼着挖坟,打开棺材盖还能找出这么精美的书。

  出于好奇,我也拿起工具打开了被我挖出来的棺材的盖,盖子一开,扑鼻而来的竟是一股花一般的清香,而棺材中所停放的也并非尸首,而是一本与王政谋手中同样精美的小书,只不过我这本的封面是黑绸做的。

  我将书拿出来,怡人的芳馨立即四散开来。这本书中会记载些什么呢?带着这疑问,我翻开手中的小书。

  然而,我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挪到它上面去,一阵狂笑声由远而近疯狂扫来……

  这怪笑钻入我的耳朵里,我的脑袋顿时疼得要炸开,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幻觉,“不好!”我心中暗叫一声,这可能是一种把法力隐藏于声音中的法术。怎么办?

  就在我思索对策时,那声音忽然消失了,我抬头一看,一个水晶光罩正出现在我的周围,声波碰到光罩,立即被反弹了回去。

  “怎么样?有两下子吧?”王政谋,这个壮汉正向我得意地微笑。

  “有你的!”我向他一竖大拇指,从怀中掏出一个鬼脸面具戴上,若有坏人来了,至少可以吓唬他一下。

  一道蓝色火光飞旋而来,速度由快到慢,高度由高变低,最终触及地面,化作一个人形,是姚记!

  此刻,姚记一改往日的邋遢形象,一身庄重的淡蓝色复兴神教大祭司神服,神情肃穆,手中蓝水晶魔杖托盘上的宝石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你们这两个叛徒!说什么什么也不记得了,还来这里找取当年的资料!把日志还给我!”姚记用水晶魔杖向我们一指,眼中快喷出火来。

  “不给!当年你用这东西干了些什么?我不能让你再祸害三界了!”王政谋态度坚决,我虽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凭着对姚记没什么好感,也顺水推舟地说:“政谋说的对!这东西决不给你!”

  “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姚记眼中杀气一闪,魔杖重新指向我们,顿时,托盘上的宝石上蓝光闪烁,宝石越来越亮,蓝色的符文如狂长的藤蔓,从宝石中央向四周疯狂扩散,围绕自身形成一个蓝色光球。忽然,宝石上的符文发生了异变,一道蓝光从光球中冲了出来,带着强大的破坏力量冲向我们。

  “这是一门复兴神教教主北君小花龙新创的法术‘绝崦苍天’,只有一种法术可以对付它。”早在姚记的蓝光向我们进攻之前,王政谋就知道了他在用的法术的名字。

  “什么法术?”我急切地向政谋询问,或许这种法术我会。

  “复兴神功,复兴神教的镇教之宝。你会吗?”王政谋抬眼望向我,他的眼中第一次多了几许无奈。

  “这……我……”我顿时像泻了气的皮球,我连这法术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那我们也不能等死!”王政谋明显看出了我的沮丧,用满含**的话语鼓励道:“我们各展平生绝学,或许会出现奇迹!”

  我半信半疑,我现在所能施展的最厉害的法术便是“神龙飞天”,虽然依我现在的实力,施展它已封闭不了我自身的法力,可是我已经用它同姚记交过手了,而且明显落了下风。可如今姚记已主动向我们发动了攻击,若不应战只有死路一条!

  拼了!我心一横,正想以“神龙飞天”相迎,不料半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刚毅而有磁性的美妙声音:“真是好法术!”

  一团粉色光一闪,一道黑光直冲天穹,就在刹那间,黑色光忽然化为无数光柱,每一个光柱又渐渐汇集成一个黑色光点,一把黑色长剑粉衣人手中飞舞,黑色光点上有血红色光一闪而逝,黑色光点顿时化作无数个小骷髅,与此同时,空中乌云密布,无数道闪电划过,惊雷轰鸣,每一个小骷髅都挟住一片乌云、一道闪电、一个惊雷,飞一般向姚记冲去。

  姚记脸色骤变,眼睁睁看着蓝色光和蓝光球被骷髅吞噬,然而,仅仅蓝光似乎不能满足骷髅的胃口,它们头一转齐向姚记冲去。

  蓝宝石再次发出强光,强行突破周围阴森诡异的气息,分散成无数光柱直接击向各个小骷髅。

  粉衣人丝毫不惧,黑剑一挥,忽然间地动山摇,从大地深处爆发出无数道黑色强光,这些黑光破地而出后,纷纷汇入各个小骷髅之中,使得小骷髅的实力大增,一举粉碎了蓝光的进攻,并将蓝光的力量吞噬转化为自身力量。

  姚记一连用蓝光反击了十次,但每次都被骷髅轻易吞噬,反而增加了敌方力量。终于,不厌其烦的粉衣人又一挥手中剑,无数小骷髅由分而合,组成了一股血色洪流,如滔天巨浪,铺天盖地地向姚记袭来。

  只听姚记一声惨叫,瞬间就淹没在洪流之中,洪流一闪而过,再次映入眼帘的是浑身鲜血、满眼惊恐的姚记。

  “你……你用的是什么法术?”姚记的声音宛若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遇见了强盗,极度恐惧。

  粉衣人戴着秃鹫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面具反射着幽冷的月光,“你不知道这很正常,这法术是我自创的!”

  “什么?”这次吃惊的可不止姚记一个人,我和王政谋也同时喊出了声,法力达到什么程度的人才能创出威力如此巨大的法术?姚记的声音已极度恐惧、绝望,“求你,让我死个明白吧。”

  “我没有杀你的意思。”粉衣人微笑道,“在下无法,手中涵宇神剑,刚才我用的法术叫‘八拳战天诀’,是我根据武术中的八拳和法术中的复兴神功改编而来。”

  顿了顿,粉衣人又看着姚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不就是那个被神界云宫赶出来的幸福之神嘛!我警告你,依我现在的实力,同天帝、北君抗衡不成问题,请你不要自不量力!”

  姚记本来情绪低沉,但听了粉衣人无法的最后一句话,精神为之一振,沉思片刻回答:“无大学士能有此心自然很好,但在下必须奉劝一句:刚才学士大人把浩然邪气从地底引出之后并没有直接汇入你的体内,反而汇入你的法术中,这样虽然使法术的力量猛增,却也大量消耗自身灵力,使防御能力下降,容易让天帝尤其是北君那个老狐狸钻了空子……”

  “这个我自然知道,以后我会改进的。好了,今天本学士不想开杀戒,你走吧!”无法不耐烦地向姚记挥挥手。

  “好,好。”姚记勉强站起身,跌跌撞撞而去。

  我这时才敢翻开手中的黑色小书,第一页,一行流畅的字体令我一愣,这分明是神界才有的新体诗!而且最后的三句,姚记对我说过!

  我是游子,

  你是蓝天,

  我是你的枷锁,

  是幻影中迷失方向的帆船,

  是黯夜中阴霾笼罩的陆地,

  是千亿年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

  我们不是清尘浊水,

  也注定不能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可是,我还能拿什么,

  偿还对你一生的亏欠?

  时间在宇宙闪耀的光辉中纷飞流转,

  把你我的故事,

  装桢成那篇褪色的寓言……

  这本书,一定和姚记说的“记起了什么”有关!

  翻到第二页,我更愣了,上面写满了怪异的、我不认识的文字,画着些莫名其妙的线,再向后翻几乎全是这些东西有些书页上还用绿色笔做了简短的批注,字我倒认识,可内容我实在理解不了,什么“一切”、“重新实验”、“彻底失败”,有的书页上只是批了几个问号和几个惊叹号。

  再看王政谋手中那本,也全是这些东西,甚至连批注的字体都是一样的。但他手中书的第一页上的字却让我大吃一惊,那是三个问题,是我在绝望洞天就已经见过的三个问题:

  什么东西给你三界也不交换?

  什么是天下最痛苦的事?

  什么地方是每个人最想去的,而又是每个人最不想去的?

  我努力想思索出点什么,头脑却被一种诡异的气息充盈,这严重干扰了我的思维,导致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离我越来越远,一种莫名的恐惧却渐渐向我逼近。

  “你们能看懂吗?”无法耐心地等着我们看完。

  我和王政谋对视一眼,无奈地同时摇了摇头。

  没想到,无法立即在我们手中抢走了这两本书,“我能看懂,给我吧!”

  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无法早已化作一道黑色光线,消失在了这黯夜里。

  “不好!”王政谋突然叫起来,“人命关天!不能给她!她这个变态的家伙为了那变态的感情什么都做得出来!她一定会将它交给……完了!”说完身形一晃,飞也似地追去了。

  我本想跟上王政谋,可依我当时的能力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王政谋就这样暂时“消失”了。

  直到十多天后,我还一直在想那个神秘的王政谋、那个叫无法的女学士以及那两本离奇的日志,一次又一次去那个已没有“梦驼铃”酒家的地方,思索着那些神秘的话语一直到天亮……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5.捉刀代笔
  后来碰到谙熟小道消息的“地里鬼”和陈卓、关筱倩二人,我把这一切编写成一个短故事拿给他们看。

  “老天!有你的!连无法和姚记的玩笑也敢开!”“地里鬼”嘴张得快吞下天空,然后一吐舌头,惊诧地望着我。

  “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我双手一摊,肩膀一耸,“都是假的!”

  “你这小子!你知道无法和姚记是谁吗?”“地里鬼”大惊小怪,在我面前假装渊博。

  “我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我很不在乎地说。

  “我的天啊!我告诉你,那个姚记,是神界通缉的要犯,他原来在三界法术排行表上排第四十八,现在估计进入三界前五了。”

  “为什么?”我打断他的话问。

  “连年战争,三界法术厉害的人总是自相残杀,原来排在前五十的都剩不到五个了!”他的话把我们三个全都逗笑了。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别笑,“至于那个无法,更厉害,文武双全还会写诗,知识异常渊博,被三界冠以‘大学士’之称,人们都说此人是三界第一聪明人,估计法术都在天帝、北君之上,你还敢说人家从你手中抢书?哼!要我看,你去给人家打扫茅房人家都不要!”

  “你可别过早下这样的定论。”我提醒“地里鬼”说,“人的一生变幻莫测,说不定哪天我真成为无法的手下也未定。”

  “你武功都不会,文也学得不是那么出类拔萃,恐怕没有这种可能。”

  我不愿同他争辩些什么,依然决定把我会武功法术的事实隐瞒下去,只等待时间来抹平一切。

  但这一切对我的影响很快过去,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我的父亲有一手做棺材的好手艺,勤恳朴实的他通过四十年的努力终有所成,开了一家很大的棺材铺。常在棺材铺,我看惯了生死,变得出奇地现实,但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再现实也少不了一股闯劲,我决定自己开一家店铺。但我不敢盲目去做,也不满足于父辈的那点经验,我必须把父辈的那点理论加上点自己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一定要在实践中自己摸索。

  为了获取经验,我找机会买通一个熟人,让他趁着一个机会,将我推荐到一个生意做得比我父亲大的人——李诺澌手下当小厮。

  李诺澌比我大十三岁,我执意叫她阿姨,她竟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称呼,诺澌是一个亲和典雅的女人,一袭白衣如雪,两注秋波若泉,俏丽的面庞似中秋满月,窈窕的身姿是湖畔垂柳,于绝世的美丽中又透出一种成熟与高贵,更隐隐有一种坚定的气质在他身上回旋环绕,似乎一切困难都必须向她竖起白旗。

  连我这个公认的木头人也看她看得醉了,深深陷入她那强大的魅力中不能自拔,整整一天昏昏沉沉不知所终。

  诺澌是善良出了名的,她做药材生意,自己也精通医术,走到街上若发现门前挂着“贫病不计”招牌的药铺,十有**是她开的,面对这样一个优点比比皆是的阿姨,我有时真不知该怎么做,难免有些窘迫。

  诺澌有丈夫,令我吃惊的是他就是那个不务正业的李温泽,李温泽长得非常英俊潇洒,但大多数人评价他的相貌不及我,我听后忍不住冷哼一声,徒然外表好看有什么用?我对李温泽的评价只有两句谚语:“绣花枕头一肚子草,驴粪蛋子外面光。”

  更快地,我发现李温泽根本不是商人的儿子,他没有任何亲人,除了诺澌。

  对于爱情,我过于冷静、谨慎,以致于达到排斥的程度,由于李温泽,我更加相信爱就是伤害,但诺澌却一味地向他奉献,一直用所有的包容去爱那个李温泽,像一位母亲疼惜自己的孩子一样,无怨无悔地照顾他,不求回报。

  不用说,对此种做法,我一万个反对。

  “薛孽,”那一天,李温泽一脸笑意地站在十六岁的我面前,那俊美的笑容中含着卑鄙的虚伪,让我又震惊又恶心。

  “有事吗?”我强忍住心中的反感,尽量对他有点礼貌。

  “喂!我们合伙,给我姐姐一个惊喜怎么样?”李温泽一直叫诺澌姐姐,而且叫得特别亲切,仿佛诺澌真是他姐姐。

  “你想干什么?不会拉着我去抢当铺吧?”我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个小我一岁的人,女人们都说不能嫁给比自己小的丈夫,如今我算明白了,正因为李诺澌大了李温泽十四岁,所以李温泽总不懂事,什么事都依赖诺澌,不肯承担自己应尽的责任不说,还整天给诺澌闯祸。

  “你怎么不往好处想?”李温泽一脸埋怨,责备我道,“我以前尽拖累姐姐,这次适逢考官,我考个状元回来让她高兴高兴!”

  “就你?”我本不想说这么伤人自尊的话,但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的确,依李温泽的能力,别说考状元,想进考场都难。

  他并没有沮丧或生气,反而一脸希望地面对着我:“考不上状元,考个官也行啊!我做不到,可你能做到啊!”

  我这时才明白他的意图,这家伙想让我帮他作弊!

  于是我严厉地回答了两各字:不行!

  “喂!你自己与冰凝有仇,不能考官,为什么不能帮帮我呢?你的心胸就那么狭隘吗?自己不好就看不惯我姐姐好!连个忙也不肯帮我!连个赎罪的机会也不给我!损人不利己!”李温泽赌气转过身不去看我。

  我深深叹口气,解释道:“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这世上人人想做什么就都能做成功,那无奈二字为什么会存在?考官这件事,难办之处很多,其一,作弊于法于理都不容,让人发现罪名不轻;其二,你也知道冰凝与我有仇,他要是在考场上看到我,必定会找我麻烦,到时牵扯出这件事,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其三,你能保证自己有进考场的资格吗?”

  “你成天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结果还是成天摆脱不了别人的算计!”李温泽嘲弄我,“放心,没人知道你替我考,根据可靠消息,这次的监考是六王爷,他不认识你。我好歹也是贵族学堂的,难道连进考场的资格也弄不到手?行了!我姐姐对你,都像亲儿子一样了!你这次就当报答她还不行?”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只能尽力而为,可不一定能考上状元!”为了诺澌阿姨,我答应了他,但总不忘谨慎。

  “谁叫你考状元了!依你的才学,好歹写点也比我强!”见我答应了,李温泽十二万分地高兴,“说定了!不许反悔!”

  “这你放心!我马上去找李阿姨,向她请假!”我说着转身要走。李温泽鬼笑着拦住我,眼中异光一闪,“不用了,这件事我来办!可要记住,我们刚才说的事对任何人都必须保密!”

  三天后,我如约踏进了考场。果然,监考是六王爷,他没见过我,自然不知道我是个“冒牌货”。

  我并没有感到紧张,只是把一切当作了游戏,一页页的纸在我面前翻开,一道道的“难关”被我攻克,拿着手中寸长的笔,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我横扫千军,所向披靡。一页页的纸被收走,我意犹未尽。反正以后没有进考场的机会了,这次就尽情享受这乐趣吧!

  出了考场遇见李温泽,我告诉他我的天文、地理、文章、术算(当时考的所有项)都答得可以,发榜后他大约可以去做一个小官,我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只能确定考上了。那时觉得自己的成绩应该在所有考上的人中占上中等。

  对我来说,快乐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只留下经验、痛苦和教训,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依旧做李诺澌的小厮,勤恳谨慎地做事。

  诺澌不久后又领回一个女孩跟在她身边,这女孩叫星幻阳,别人都说她长得漂亮,可我实在看不出她美在何处,比我的诺澌阿姨可差远了!

  幻阳很活泼,缺乏诺澌那种静如止水的气质,凡事都往好处想,做事特别大胆,我很不欣赏她这么外向的作风,总是躲着她。

  但她却总是想办法接近我,一双眼睛闪动着别样的光辉,同我说话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拧出水。

  不知为什么,我对她越来越恐惧,见了她就仿佛见了鬼,不由自主地腿就把身体带到远离她的地方。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过几天太平日子,可那一天,我取回诺澌那里的琐事帐本,回家计算这一个月的支出时,冷不防一封折叠的信从中掉了出来。

  或许又是这善良的诺澌的鼓励,我心中百感交集,涌动的暖流瞬间温暖了冰冷的屋宇,诺澌阿姨做事细心,更了解我,她知道我内向的性格,总是通过写信鼓励我努力进取。

  我仿佛坐在严冬的火炉旁边,心怀感激而虔诚地将信打开,仿佛一名教徒打开了教中珍贵的著作,迅速地看完,但是,在放下信的那一刻,我浑身冰冷,似乎在雪山上掉进了冰窟,又仿佛立刻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这是幻阳写给我的一封情书!

  大概极少有人发现写给自己的情书后会像我这样的,可我是一个特殊的孩子,因为母亲,我从小对女人有偏见。

  这一夜,我没能睡着,更无心去计算什么支出,我思索着如何处理这封打乱我平静生活的情书。

  我对她惧怕、没感觉,我必须把真相告诉她,我不爱她,就不能让她浪费过多的时间在一件无用之事身上耽误她自己。我开始动笔写回信,信的内容我现在已经忘记,只记得措辞很严肃,告诉她不要胡思乱想,我对她没感觉,甚至编了个谎数握已有喜欢的人。

  写完信,望着东方有些鱼肚白的窗外,长河已落,晓星将沉。

  到诺澌家的时候,天还尚早,我正遇见幻阳开门出来,就从帐本中抽出回信给她。

  她接过信时的神色有些欣喜,我心事重重地走到房间里,等诺澌到来。

  忽然,星幻阳跑了进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尖利的目光和一连串质问就落到了我的头上:“薛孽,你为什么会喜欢陈卓呢?难道你不知道,你们都是男人吗?”

  我大吃一惊,拿过信一看,顿觉尴尬万分,原来昨夜我在昏昏沉沉中在信上本是留了空格准备编一个名字填上的地方不知怎么写上了陈卓的名字!

  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将错就错,于是我调整了一下情绪,一本正经地说:“对,我喜欢的就是陈卓,我不管什么男人女人,有了陈卓我就不会再爱别人!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只希望我们做两个萍水相逢的君子。”

  幻阳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早已转身离开了。

  时间逝去得太快,一转眼便到了发榜的日期,李温泽瞒着诺澌去考官的事被我告诉她了,由于我正忙于置办一些用品,脱不开身,诺澌打发幻阳去看一下李温泽考得怎样。

  平时办事快手快脚的幻阳去了半日还不见回来。此刻,我们已经吃完了午饭,我正叫车夫把一捆草药从车上搬下来。门外,幻阳失魂落魄,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两眼直直一直向前走,一个伙计喊了她一声,她竟没听见!

  我皱紧了眉头,她这是怎么了?李温泽没考上?还是他和我作弊的事泄露,官府找他麻烦了?如果是后者,那岂不糟糕?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偷偷跟在幻阳身后,她走进了李诺澌的房间,我则躲在窗下,耳朵努力捕捉屋内的一切声音。

  “幻阳,怎么了?小泽考得怎么样?”诺澌见幻阳这反常的样子十分奇怪,让她坐下,又为她倒了杯茶水,“你到底怎么了?”

  “这……是李温泽要我给你的。”幻阳动作僵硬地举起手中的一封信,目不转睛,一句话好象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毫不连贯。

  我心里一惊,不会是李温泽见没考上,一时想不开,自杀或者逃跑了吧?这样的时历年考官都有啊!他临走前把一封绝笔信给了幻阳,幻阳一个女孩子,自然阻止不了他。

  如果是那样,我可是万死难赎其罪了,虽然依我的能力按理能考上,可正国的官吏如此**,难保他们不把我的名次给了别人。哎!当初我为什么要答应他!我怎么没想到这点而劝他别考了呢!这下好了!这场悲剧成了我造成的了!我这一生良心都不会安宁的!

  诺澌看完信,泪水划过苍白的面颊,簌簌而下,她紧紧握住这封信,声音呜咽,“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抛弃我?让我一个人……”

  听到这些话,我证实了我刚才的判断,内心痛悔不已,自责不停,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我!李温泽再坏,毕竟是一条人命,我这等于间接杀了一个人!一切的一切只因我考虑不周,诺澌阿姨这样伤心,责任也有我一份!

  李诺澌忽然停止了哭泣,她似乎沉思了片刻,将信狠狠向桌上一摔,声音愤怒已极:“好!你不仁,我也不义!告诉大家,以后李温泽不许进我们的门!”

  这话又使我疑惑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温泽到底怎么样了?

  诺澌说完,愤然走进内室。

  我冒着风险走了进去,看见那封信,抓起来,浏览了一遍,竟是一封休书!

  我现在的感觉已不是自责,而是愤怒、疑惑,看了一眼身边的幻阳,我一把拉住她奔出门去。

  “喂!你带我去哪?”幻阳挣扎着想挣脱我的手,我却一直把她拽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我向她扬了扬手中的休书,“李温泽怎么了?没疯吧?”

  幻阳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仿佛一个初学绘画者画的一幅又一幅白描山水,她终于开口了:“那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李温泽考中了状元,要娶丞相冰凝的女儿冰游,他不要诺澌姐了!”她的声音第一次生硬、悲伤、无奈又无助。

  “什么?李温泽中了状元?”我忍不住喊出声来,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丞相冰凝见他才学、相貌俱佳,欲招为婿,他迫不及待地答应了。我去找他,他只叫手下人给了我一封休书,我气急了,想闯进去,不想他手下的打手抓住了我,打了二十板子!”似乎是第一次吃亏,幻阳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我此时不知是气是恨,自己怎么那样没脑子!逞一时之气,被人牵着鼻子走,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嫁衣!到头来,干的尽是一些亲痛仇快之事!

  人啊!年轻时做事总是欠考虑,甚至一“热血沸腾”就不走脑子。但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支走幻阳,我怒发冲冠。李温泽!你这个畜生!你骗我帮你走上一条成功路,还口口声声说为了诺澌!可最终呢?你却以一封休书,打发了今生最爱你的人!哼!你狠!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可以因为诺澌为你考官,成全你的前途。可我同样可以为了给诺澌讨回一个公道,让你付出代价!

  我咬紧牙关,握着拳头,回头直奔相府。

  “薛孽!你干什么去?”不料,迎面一个高瘦的美丽女子叫住了我,“诺澌阿姨……”

  “你想去干什么?”诺澌看见我的神情,已猜到了十有**。

  “此次考官,李温泽利用我为他作弊,让他考上了状元,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去大闹相府,将此事捅出去!阿姨,那封修书之时因我而起,我一定要给你一个交代!”我怒气冲天地叫道。

  “站住!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诺澌一脸伤感,却又一脸坚定,“让冰凝知道了你进考场,后果又如何?这件事我不怪你,你也不要管了,由我解决。你的任务,就是将这件事绝对保密下去,能做到吗?”

  “一定!”我认真地回答,却怎么也想不通诺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6.最难的抉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的祖父在城外石矶庙“撞鬼”了!

  蓬莱仙都是一个靠海的小城,海边有几座庙宇,一般游人常去的是石矶庙,那里供奉着昔日魔界一个美女军阀——石矶,当黄昏的斜阳照在掩映在繁花中的朱阁上时,是这个庙宇一天中最美的时刻。

  我祖父薛笠是半夜经过那里的,当然不是去参观这庙,他年纪已近古稀,话也多了起来,腿脚又好,喜欢走路,常常不顾路途遥远去蓬莱仙都找昔日的老友、亲朋攀谈,不想那一日因有事耽误了会时间,走到石矶庙前天已大黑。忽然,庙中传来一阵女人的呻吟声,短而急促,却极有韵味,像一首乐曲一般迷人。

  我信战天神教,祖父正相反,他信鬼又信神,身边的人也都是死心塌地的神鬼信徒。这一下他和保护他的两个人可吓了一跳。一片乌云飘过来,遮挡住了月光,冷风吹过高大的树木,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悲啼,天地间透着极端压抑的气息,黑暗伸出无数利爪,撕扯着三个人的心。

  祖父勉强迈动沉重的步伐,带着两个手下颤抖着向庙门进发,仿佛要走进鬼门关一般。他想看个究竟。

  女人的呻吟声渐渐轻下去,弱下去,最终消失了,祖父一把推开庙门,乌云退去,月光照射进石矶庙大殿,反射着幽光的地面清楚地展现在祖父面前,他那双眼睛搜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别说人,连只老鼠也没有。

  祖父奇怪了,那么刚才的人声从何而来?难道,庙中神像活了?

  “呵——呕——”忽然,大殿内响起了两声可怖的声音,声波撞到光滑的墙面上,被弹回发出一连串回声,在这空旷的庙宇里无限放大。

  “妈呀!鬼!”祖父向来胆小,听见这可怕的声音吓得撒腿向外就跑,两个随从见他一跑,更害怕了,跟在他后面就仓皇逃出了石矶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了家。

  我是个甚至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人,更不用说鬼怪,我略一思忖,觉得是某个我们的仇人故弄玄虚,摸准了祖父怕鬼刻意吓唬他的,以后只要多加防范就没事了。

  但是,随着祖父遇鬼消息的不胫而走,关于石矶庙有鬼的事情不长时间便被越传越玄,”“地里鬼”的父亲,老艺人“赛活驴”说他在一天夜里看到一男一女围着一团绿色的火焰坐在石矶庙里,等走近了一看,竟什么也没有。更有人说曾看见一个男鬼同一个白衣女鬼在庙中鬼混……

  岂有此理!面对越来越多的传言,十六岁的年轻小伙子——我热血沸腾,下决心要抓住这个“鬼”。

  抓鬼行动定在一天半夜,那夜天很晴,月光清若水银,如一方透明洁净的白纱洒落凡间,我赤手空拳,戴着个鬼脸面具,提着一只麻袋。在一片猫头鹰诡异的叫声和老鼠的仓皇逃窜中大步来到石矶庙前。

  此时,庙中一片死寂。忽然,大殿里竟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仿佛谁在吟常一篇不知名的咒语,声音压抑,低沉恐怖而又似曾相识。

  就在我思索这咒语的来历时,庙中忽然青绿色火花一闪,紧接着,一团绿色火焰在庙中升腾起来。

  看来真有“鬼”,而且会法术!我险些一跃而起,好不容易才稳定住情绪,从门缝望向庙里。

  但是,我看到的一切使我再也无法使情绪稳定下来,冰凝和一个女子正站在火旁!

  好你个冰凝!原来你就是“鬼”!我祖父没惹你,你反去吓唬他!让你尝尝挨打是什么滋味!

  我默念咒语,顿时横空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乌云飞速聚集,追上闪电,以旋转包围的方式将银色闪电包裹并迅速分割成两段,两段乌黑的云团慢慢变形,渐渐地,一段化为了一条巨龙,另一段化为了一只黑虎,龙虎完全成型后,有两道银色的光芒在它们身上同时一闪。

  “龙吟虎啸,逆天行道,开!”我右手向庙中一挥,下达了攻击的命令。随着我右手劈出,龙、虎一声怒吼,张牙舞爪,直奔庙门而去,快如两道闪电。庙中冰凝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抽出他那把邪气冲天的万恶圣剑,破门而出,迎上巨龙,他旁边的女子右手银刀,左手银锁链,一同击向黑虎。

  “龙吟虎啸”这至阳至刚的法术遇上至阴至柔的万恶圣剑、银慧宝刀、银冰锁(名字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僵持了一下便落了下风,冰凝万恶圣剑一连两剑斜劈而出,一道十字交叉的创口顿时呈现在巨龙身上,巨龙惨叫一声,身体在巨响中化为了残片,败甲残鳞闪着绿光纷飞而落。与此同时,银冰锁化作一条银蛇,死死缠住了黑虎,黑虎翻滚腾挪,悲吼连连,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锁链的控制,使银慧宝刀的女子乘机一刀猛劈下来,刀与虎头同时下落,黑虎挣扎了两下就凭空消失了。

  “在下冰凝,手中万恶圣剑,这是小女冰游,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冰凝扫了一眼戴着鬼脸面具的我,问得极有礼貌。

  我看着他的女儿冰游,我想知道,除了钱、权二字,还有什么,让李温泽抛弃了诺澌。

  我不知道别人心中的妖媚女人是什么样子,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十六岁的我对冰游的评价是完全出自内心最公正的,她是一个绝色且绝顶聪明的女子,在她面前,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又俗又蠢的土豆,面对着一件濯濯发亮的稀世珍宝,她的眼睛像带了两把涂了胭脂的钩子,她只要向你看上一眼,就足以钩走你心中的所有秘密连同你的心。

  但看冰游的这一眼对我并没有任何影响,冰凝的问题刚刚问完,我就刻意装出阴森诡异的语气,缓缓地说:“我是独角鬼王座下捉鬼差役,此处有厉鬼作祟,特来捉鬼!”

  “捉鬼?这世上哪里有鬼!”冰游冷冷笑道,“这里只有一对……”但她忽然把话咽了下去,冰凝对她使了个眼色。

  “就你这点学问还来装神弄鬼?”冰凝不屑地狞笑起来,“独角鬼王虽有魔界阎罗之称,但此人曾参加过周武伐纣,与商朝的绝对支持者石矶不共戴天,你不妨翻一翻当时三界法术排行表,石矶的法术排在三界第七,独角鬼王排在三界第四十二,相差悬殊,独角鬼王的手下听了石矶二字避之都惟恐不及,哪有你这样自己送上门来的?!况且,独角鬼王已经死去,石矶死后又被战天神教尊为圣哲,独角鬼王的散兵游勇堂而皇之地进入石矶庙,就不怕那些战天神教的教徒找麻烦?”

  我身体一颤,想不到冰凝如此渊博,真是小瞧不得,可如今我暴露了目标,打又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有想办法同他们周旋,伺机逃走。

  于是我故意一笑,“你既然知道三界法术排行表,就应该知道,排名第六的女娲与排名第十一的凌王万执灵是什么关系吧?”

  这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什么关系也没有,冰凝微一思索,随即笑道:“你说他们有什么关系?”

  没料到他顺水推舟这一招来得这么快,我心中飞转着念头,现编一个什么关系,依我现在的身份,冰凝一定半信半疑,这样就可以拖下去了。

  我正想开口,不料一个怪异的声音代我回答:“他们的关系就是:见了你这样的恶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教训一番!”

  一道蓝色火光冲天而起,顿时空中电闪雷鸣,一道银色闪电随着火光飞舞,当它同蓝色火光相靠时,蓝色火光一瞬间就变成了外表微微泛着绿色的白色光柱,一分为二,向冰凝、冰游二人全力进攻。

  “不好!快撤!”冰凝情知不是对手,吓得脸色惨白,大喊一声向后便逃。

  两道白色光柱自动追上目标,同冰凝父女一起,消失在了远处,一张泛黄的纸缓缓飘落在我的身边。

  我俯身拾起,一行流畅的行书映入眼帘:

  我以神圣的北君的名义,给你一个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念出左边的咒语,你将得到无边的法力,但为了公平,此咒语也将把世上最怪异的性格和最无从捉摸的运气给你;念出右边的咒语,你的法力将被永远封闭,但你能得到天下最好的运气,升官发财,平安一生。

  下面是两段咒文,一左一右分布在泛黄的纸上。

  这……这可叫我如何选择?谁不想一辈子荣华富贵,一帆风顺?毕竟平平淡淡才是真。可是,我不是平凡的人啊!我有着快于常人十七倍的接受能力,如果这样庸庸碌碌地度过,我又怎对得起给我天赋的上苍?

  不,所有的运气都是接近无用的!没有非凡的能力,机会来了又岂能抓住?那些名扬三界的人,大多数都凭的是运气吗?不是!有了非凡的能力,就可以改变命运!甚至改变运气的无常变幻!

  电光石火一闪而过,我对这个世界上最难的抉择已有了取舍!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不知什么时候,姚记,这个复兴神教曾经的大祭司已来到了我的身边,他那一双曾经沧海的沧桑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给你七个时辰,在这段时间内,你必须做出选择!”

  “七个时辰?我看不用。”我微笑而答,“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今后会发生什么,我一定要念动左边的咒语。”

  姚记微微一惊,又仿佛一个得到预期效果的实验者一样满意地点点头。但一瞬间,他的神情又严肃起来,“其实,你要念动左边的咒语,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

  “今后,你做什么都可以,但一不许行医,二不许教书、授徒。”

  “为什么?”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提如此奇怪的条件。

  “不要问了。”他的声音很轻,既像命令又像恳求,这无疑只能增加我的疑惑。

  冗长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终于,我开口打破了这死寂的沉默:“好,我答应你,反正所有的事中,我最不爱做的就是这两件。”

  “现在,你可以念咒语了。”

  这咒语似乎是姚记自己编出来的,若翻译**类的文字就是一首悲哀幽怨的新体诗,我飞速念完,却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

  “你的仇恨力量不够,所以黑暗之魂内的力量只能被召唤出七成。”姚记看着我,深叹一口气,眼中闪烁着蓝色的光芒,“不过也可以了,你现在可以使用‘玉凤摇头’的最高层‘黯夜归影’了。以后,这将是你最厉害的法术。祝你……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些奇怪的话,姚记的身体化为一道蓝光,凭空消失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以后我的命运将会怎样,我只知道,一旦做了决定,我就会一直监守一份无悔的执着。

  此时,旭日已升,我走在洒着薄雾的路上,听见人们议论着神和鬼,心中忍不住冷哼一声。

  天底下哪来的神和鬼?还不都是人变的?所谓神,不过是能力高、武器先进、探索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的人;所谓鬼,不过是喜爱神秘的高人。人们畏神惧鬼,只不过是对伟人的崇拜或对邪恶的恐惧罢了。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7.金扇藏秘
  “薛孽,我问你,你是不是信战天神教?”“地里鬼”在街上见到出外为诺澌办货物的我,招呼也不打,一出口便是急匆匆的问话。

  “不错,怎么了?”我对他的反常很不解。

  “那你还敢出来?快回家啊!你不怕被人‘包围’了!”他的话更加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没事,他只是信徒,又不是教众。”旁边陈卓解释道。

  “怎么回事?对了,筱倩呢?他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我四周看看,不见关筱倩的影子,更觉奇怪以往他们三人都是一起出来啊!

  “他?他还敢出门?”“地里鬼”又在大惊小怪了,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听他继续用夸张的语调说:“现在战天神教的所有教众,都不敢离开家门一步。更别说他这个分教教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也好判定出没出什么意外。前几天我为了修炼“黯夜归影”,向诺澌请了几天假,所以这当中发生的事,我全然不知。

  “你真是孤陋寡闻!我告诉你,近日出了一件大事!”他说得神神秘秘,似乎生怕吸引不了我的全部注意力,见我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这才娓娓道来:“有个叫无法的三界第一美女,同一个叫王政谋的三界第二大美女,闯入北方神界的寒冰地狱去抢血漠寒冰。别小看那块冰,谁要吃了它,能增加四千年的功力呢!四千年啊!!”

  看着他那越发夸张的样子,我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无法、王政谋,这是两个多么熟悉的名字!我很想知道结果,于是忙问:“那抢到了没有?”

  “嘿!人家是谁!啧啧啧!那无法大人可是三界战天神教的总教教主!那北君、天帝两位大神听说有人来神界抢宝,心说那还了得,赶到寒冰地狱就同无法和王政谋打了起来,打了三天三夜,杀了个天昏地暗!”

  “后来呢?”我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后来无法硬是一个人挡住了北君、天帝的进攻,王政谋打败了守卫寒冰的七大神兽,硬是将寒冰抢到了手!北君、天帝见状急于夺回,四人杀了个日月无光。最终无法使了一个八……陈卓,那个法术叫八什么来着?”

  “八拳战天诀。”我实在想让他加快点说话的速度。

  “对,八拳战天诀。咦?你怎么知道?”“地里鬼”好奇地望着我。

  “许你知道,就不许我知道?这恐怕不太公平吧?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见我带过了话题,“地里鬼”只好继续说下去:“那无法使了个‘八拳战天诀’,王政谋来了一招‘冰舟千帆’最高一层配合,那边北君用‘神龙摆尾’第二百一十二式,天帝配合了一招‘朝暾豪云’,四种法术相碰,双方打了个平,但都受了很重的伤。那块血漠寒冰在混战中被击成相等的四块,四个人每人抢到了一块,倒也公平。”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这事传到人界,人界可炸开了锅,人和天神打了个平手,这事已将近千年未有了!于是好奇的人们见了战天神教的教众就围住问个不停。那王政谋虽是我们的敌国槐安的人,却也为人界争了口气,值得敬佩!说来这王政谋也挺可怜的,本来是南柯郡太守,她把南柯郡治理成了槐安最富、最平安的郡,别的郡哪年没有几次土匪**、人民**?人家南柯郡就没有!偏偏槐安王重男轻女,以她是女孩为由,把她调作了巡游使,那是个闲职,有职无权。把南柯郡的太守之职给了他干妹夫。不过我估计,这回王大人的巡游使做不安稳了,一到哪去一准儿被人们问东问西的……对了听说这王政谋的易容术特别好,总爱扮做各色人物,说不定清明那个才华横溢的“梦驼铃”店主就是她扮的呢!哈哈!我见到英雄了!有的吹了!”

  看着他一脸陶醉的样子,我只好耸耸肩膀。

  那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夜空之下**,宇宙如此深邃、苍茫,我在想王政谋,他怎么样了?不,是他,还是她?王政谋,这个我魂牵梦萦的神秘名字,这个能触动我纯真心灵唯一的词!这个我心中的圣人、英雄,如今又怎么样了呢?你还好吗?你还记得我吗?你又知道我在想着你吗?

  “薛孽,你在干什么?”忽然,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虽然我平生最不愿在自己想问题时被别人打扰,但此时我还是忍住怒气,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姚记脸色苍白,正艰难地向我走来。

  “你这是怎么了?”我十分惊讶于他这个样子。

  他痛苦地一笑:“没什么,只是那个冰游太可怕了。”

  “冰游?”本以为他遇上了北君、天帝一类的人物,没想到竟是个小小冰游,我顿时很不屑:“冰游怎么了?我看她和她父亲上次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扭头就跑。”

  “那是上次!这次也不知为什么,她似乎凭空增加了三千年的功力,我根本打不过她!”姚记无奈地叹口气。

  “三千年?那怎么可能?”我死活不肯相信,“决不会!一定是你心虚才败给她。或者是上一次他们父女本来就在故弄玄虚。否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怎样才能使自己的力量猛增三千年?”

  “倒也有办法,北方神界的寒冰地狱有一种血漠寒冰,吃一块便可增加四千年的功力。”

  我越听越糊涂,那血漠寒冰确实被无法、王政谋抢走了半块,可两人的寒冰的功力加起来不过两千年,何来三千年?难道冰游也去抢了?可这样的大事我怎么没听说?

  想着想着,我不由把心中的疑问如竹筒倒豆般向姚记倾诉。

  “根据王政谋所说,那个无法和她一起逃出神界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我怀疑,这个教主大人又重新回到了神界,在北君、天帝手中夺回了另外两块寒冰。”姚记分析道。

  “越说越玄!无法费了这么大力气抢来的寒冰会送给冰游?真真笑话!论能力冰游不及她高,论权力冰游不比她大,她凭什么将寒冰拱手相让啊?你以为人家是你,头上长包脑袋进水了!”

  “你一个年未加冠的小孩子懂什么!”姚记没好气地说我一句,转而又好象毫不理会我的嘲弄,“管不了这么多了!现在你立即去找李诺澌,冰游法力增加,再加上个叛徒李温泽,直接威胁到六片金扇!”

  “什么‘六片金扇’?”姚记的怪词我听得多了,如今又出来一个。

  “这件事关系到三界安危!这金扇与一个巨大的宝藏紧密相连,如果三界可以用价格购买,那么,用这批宝藏的一半,就可以买下整个三界!”姚记神情严肃,我则吃惊不小,“什……什么?”

  姚记看了我一眼,语气更冷:“假使这宝藏落至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对三界将是一场大灾难!因为这宝藏中不仅有金银珠宝,更有三界罕见的法宝神器!”

  我明白,这可能是三界里最严重的事了,于是颤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分头行动,你去找第一片金扇扇主李诺澌,请她想办法解开第一片金扇上的秘密。我去监视冰游那边,看看有什么动静。”

  可诺澌阿姨要是不肯承认自己手中有金扇可怎么办?毕竟那是人家的秘密!我又一次感到为难,希望姚记给我想个万全之策,既不伤害诺澌的感情,又能让她坦白。

  姚记给我的建议很简单——实话实说。

  我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敲响了诺澌的门,门开了,一个女仆探出头来,“是你啊!深更半夜什么事啊?”

  “请转告诺澌阿姨,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非见她不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女仆转身关门而入,不久又开门而出,“你小子来得可真是时候,主子刚好没睡,进来吧!”

  我们顺着避雨回廊一直走入了正厅,正厅中,李诺澌正在灯下读一本奇怪的书。

  “阿姨。”我轻轻喊了她一声,她抬眼看见我,“你来了,坐吧!”

  我拘束地坐下,听她用柔和的声音发问:“什么重要的事,非要此时来见我?”

  “阿姨……你的手中,是不是……有一片金扇?”短短的一句话,我犹豫了两次才说出口。

  “你说什么?你听谁说的?”诺澌对我的话异常惊讶。

  “阿姨,你不要瞒我了,我全部知道了。你知道吗?这六片金扇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且李温泽已经把这个信息出卖给了冰游,现在冰游又不知为什么,法力猛增了三千年,她对这金扇上的秘密更加虎视耽耽,如果这金扇中的宝藏叫她得到了,三界就危险了!阿姨,你平日是善良出了名的,这次可不能置三界苍生的安危于不顾啊!”我一口气说了很多,诺澌听着,手紧紧握住了拳,又慢慢松开。

  “不错,我的手中,的确有一片金扇。”她终于缓缓从书中翻出了一片亮晶晶的、紧光闪闪的扇形金片,上面雕刻着罕见的各式花纹,异常精美,反射得满厅金光。“可是,我只知道它是我与五个妹妹相认的凭证,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失散了。”

  “这金扇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连你这扇主也没办法解开吗?”我急切地询问。

  诺澌轻轻地摇了摇头,一串晶莹的泪珠从面庞划下,滴落在金扇上,“我可怜的五个妹妹,她们……”

  我感到既焦急又难过,金扇的秘密无从查起,倒惹得诺澌伤心。而就在此时,无意间望了一眼金扇的我忽然大叫一声:“金扇上……有字!”

  确切地说那不是字,是一幅地图,浸了泪水的金扇上出现了一幅地图!

  居然有一幅地图!我和诺澌同时凑了上去,仔细地在这地图上寻找些蛛丝马迹,地图我们很快看懂了,它的确与一个秘密有关,根据它上面的文字,我们判定这是一幅山地简图,而标记三角号的地方藏有宝藏!

  我们知道了一个秘密,可接下来怎么处理它呢?是知道就算了,我们二人继续保守这个秘密,还是先下手为强,去把它找到,免得被他人所得?

  我这时倒没了主意,只有向诺澌征求意见,毕竟她是金扇扇主,怎么处理应该由她说了算。我没有主意这时成了好事,无论她怎么做我都不会反对。

  诺澌沉思片刻,神情忽然变得坚决,“薛孽,这个秘密恐怕迟早要被别人知道,与其被心术不正之人所得,不如我们自己找出它造福百姓,你在这等着,我去备马,我们连夜出发!”

  她美丽的背影像风一样飘逝在夜色之中,留下我默然地遥望着虚空,夜空如此深邃,我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昔日那个豪气冲天的孩童,那个为守护绝望洞天而大战冰凝、陈稳的孩子,已经历了这么多!在他的未来,又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诺澌不久回来了,带着我走出正厅,骑上早已准备好的两匹骏马,向山中进发。

  此刻,北斗星高悬,我们已进入山中,黛青色的山麓连绵起伏,蜿蜒盘旋好似一条巨龙,似乎永远没有边际。

  那个地图上标记三角号的地方很快到了,下马,登山,天还没亮,月亮又被乌云团团覆盖,上山的路几乎看不见,但当我们摸索着登上山腰时,远处却传来了一阵唧唧喳喳的人语。

  我的心猛然收紧了,因为我不仅听到了人声,还看到了火光,而位置就在地图上标记三角号的那个半山腰!

  难道秘密泄露了?有人在我们之前占了先?这怎么可能?这个秘密我和诺澌也是刚刚发现,而且依我的法力,门外、房顶有人偷听我应该能发现。这也可能是一伙强盗,并不知道这里有宝藏,随随便便找个聚会的地方,就在无意间选中了这里。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我们先藏起来,等他们走了就没事了。

  “诺澌阿姨,小心强盗!”我压低声音提醒诺澌,“我们先躲起来!”

  “不必!”诺澌一摇手,反而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我不禁疑惑起来,一个不会武功法术的女子,见了强盗居然不躲,这是绝对不符合常理的,难道,她有解决问题的独到方法?可我实在想象不出她会用什么方法。此时,连我也不明白这位阿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听见脚步声,半山腰的人们立即奔了下来,我心里一惊,同时又想看看诺澌用什么方法对付他们。

  诺澌除了加快步伐之外什么也没做,直到众人相距不远,借着火把的光亮,我才看清,那些迎上来的人竟是陈卓、“地里鬼”、关筱倩、星幻阳和另外的一男一女。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心中充斥着疑惑。而此时,诺澌仿佛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向我解释:“这些是我的挚友,是我请他们来的,我们两个人,又都不会武功,太危险了。”

  我紧皱着眉头,这些人可靠吗?人一多,秘密必然会更难保守。或许,诺澌就是太善良了,她总是把人往好处想,又哪知道这样一来,最可能让坏人钻了空子。

  “喂!你就是薛孽,干什么整天愁眉苦脸的!我早就听人说,你从生下来就只会哭,到了五岁还不会笑,即使笑也是敷衍,比哭还难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怎么?见了我们还不问候一声!是不欢迎我们来,还是有意和我们唱反调啊?我郑美月好歹也是个郡主,你就对我这么没礼貌?是不是想尝尝辣椒水、老虎凳是什么滋味啊?”那个我不认识的女子双手叉腰,一副得意的神情。这个姿态和这一番话,与我的性格喜好格格不入,注定了郑美月在我心中留不下好印象。

  诺澌看出了我藏在内心的的难堪,于是连忙向我介绍:“这是六王爷的女儿郑美月郡主,我的好姐妹。”

  “喂!没有点表示?!”郑美月似乎成心找我麻烦,非逼我说出几句话来不可,而我此时对她连半句话都不想说。

  “好了,薛孽今天心情不好,你不要拿他开心了。”诺澌为我打圆场。

  “好,不跟你一般见识!”郑美月一副疏懒的样子,伸了个懒腰,走到一旁去了。

  “这是庞雪,槐安国君。”李诺澌指向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那男子优雅地向我点点头,我回礼,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强压内心的疑惑,堂堂国君,居然会跑到一个不如自己的国家的邻国,而且诺澌竟不怕他泄露秘密,公然请他到此!

  “阿姨,不用介绍了,剩下的人我都认识。”我向诺澌点头示意。

  “姐姐,你就别在这个木头笨蛋身上浪费时间了!快找入口啊!我们几个找了半天,就找到了一块石壁!”郑美月又喊起来了。

  诺澌尴尬地笑笑,拍拍我的肩膀,仔细地看起周围的山势、地形,然后低头沉思。

  我的想法与诺澌相反,我觉得找不到入口同山势没什么联系,我拿过陈卓手中的火把,仔细地在石壁上搜寻。石壁的底端被浓密的植物所覆盖,我蹲下身,察看着植物后面的岩石。

  “你这臭小子又发什么疯啊!”郑美月不满地大叫,“那里有什么好看的?蚊虫成群,你也不怕他们咬你!”

  我毫不理会她的话,手指在岩石上滑动,用触觉探测有用的信息,忽然,我的手一颤,刚才触摸到的岩石分明有些异样,我用尽全力向前推,那块岩石竟轻松地陷了下去,随后,一个游客符代替岩石自动移到原来的地方。

  有了游客符就好办了,我心中一阵狂喜,关于游客符的机关是我最熟悉不过而又是二叔教我机关时我学得最好的,我驾轻就熟地将它向右一旋,石壁上立即传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抬头一看,石壁上已经开了一扇石门!

  “了不得!”“地里鬼”向我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

  郑美月双手抱在胸前,十分不屑地吐着冷言冷语:“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打开了一扇门吗!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说不定这通道里有什么暗箭、陷阱之类的机关,他连武功都不会,又岂能躲得过去?”

  我躲避机关的本事可并非你能妄加推测的!我在心中冷哼一声,但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去看游客符。

  郑美月大约真的认为我无言可答了,懒散地出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好,我就发发慈悲,其实你也是很可怜的,这个卓弟同我说过——这样吧,进门时你走在中间,中间最安全!”

  这些话我越听越气,但为了大局我必须忍耐,陈卓从我手中接过火把第一个走了进去,郑美月跟在他后面,其次便是“地里鬼”、我、诺澌阿姨、星幻阳,关筱倩在最后。

  我们走入的是一个山洞,洞中充满了陈腐的空气,让人很不舒服,狭长的通道,漫无边际的黑暗,火把摇曳的光亮以及人们内心的紧张,都一直把人们拖向恐惧的深渊。

  忽然间,空气似乎好了点,通道也不那么窄了,拿着火把四处一照,才发现我们进入了一个石头大厅,而且只有入口一个地方可以出入。

  遗憾的是,这大厅空空如也,里面甚至连块石头也没有,仿佛被人洗劫过又仔细地清扫过一般。

  难道,有人捷足先登带走了这里的宝物?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快看!”忽然,“地里鬼”大喊起来,“墙上有一道谜题!”

  众人的目光立即被他吸引了过去,齐齐注视着大厅石质的墙壁,那上面有几行暗红色的、字体怪异的字迹:

  欲寻藏宝地,先解此谜题:

  空花落尽酒倾缸,

  日上山融雪涨江。

  红焙浅瓯新火活,

  龙团小辗斗晴窗。

  下面的古文译过来是:将上诗每字标记序数如空的序数为1,以此类推。

  有个双字地名藏在其中,把此地名第一个字序数与0-9任意数字组合(所加数不限在此数字前后,如序数为1,所加数为2,所得数有21、12两种情况)与比此序数大1的数相乘,所得结果的十位数字,不可能是4,且将此序数前后加某相同数组成的数分别乘以大此序数1的数,前后相减,所得数的个、十位均为4。

  此地名第二个字序数是个两位数,将它的十位数字与个位数字的差(大减小)与和相加,能被5整除,将它前面加上第一个数字序数,用得到的数除以第一个字序数,所得数百分位是四,用得到的数除以第一个字序数加上2的和,所得数小数点后4将循环。

  陈卓、郑美月、星幻阳、“地里鬼”看完,一个脑袋两个大,仿佛看天书一般毫无头绪,庞雪、关筱倩和李诺澌尚在细细沉思,我看完不禁好笑,如此简单之问题也拿来难人!但转念一想,要真正解出答案,还要费一段时间。

  郑美月属于那种性如烈火、脾气暴躁之人,他见我们都找不出答案,忍不住愤怒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告诉我们地名,直接告诉我们好了!干吗要我们去猜这难懂的问题!”

  “这是怕此处被无能之人碰运气发现,轻易得到这个秘密。”陈卓耐心地解释。

  “左也四右也四,多不吉利,在战天神教,四代表死,给人写请贴、书信时都要避开。”关筱倩抱怨道。

  但大家毫不在意他的抱怨,一心只思索着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地里鬼”忽然喊了一声:“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大家实在想不出来,把谜题记下去回家想啊!别逞一时之能暴露了目标,让别人把这里发现了!”

  我们都是一惊,继而纷纷点头,我虽然没有随身携带纸笔,但凭着非凡的记忆力,已把这谜题记得滚瓜烂熟。庞雪、关筱倩、李诺澌、星幻阳和“地里鬼”忙掏出随身纸笔将谜题抄下。郑美月则撇撇嘴,无动于衷。

  “陈卓,回去以后借我看一下,我什么都没带。”我对陈卓说,我可不希望别人发现我不抄产生怀疑,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心中无鬼也要谨小慎微。

  “你看有什么用!你又解不出答案!”郑美月没好气地说一句,显然在生出谜题者的气。

  “那我就不看了。”我顺水推舟,正觉得没有看的必要呢!

  众人刚刚抄完,只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似乎来了很多人,震得岩石大厅的理石铺设的地面也“嗡嗡”作响……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8.“白衣卿相”的追杀
  来人为首是个胖男子,那男子环视我们,不禁哈哈大笑:“白衣卿相不愧为军师,真是神机妙算料事如神,你们这伙该进棺材的一个不少地在这里!好!今天爷就提了你们的头,去向主子、军师请功!”

  “白衣卿相”?多么幽雅的名字!我心中暗叹,不知是我们之中谁惹了这人,反把帐算到大家的头上。只不过此人不觉得这样做不妥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何方恶人!居然口出如此狂言!”郑美月那霹雳火一般的脾气又来了,“好,让姑奶奶给你点颜色看看!成了我北月神剑下的亡魂,算你活该!”说完拔出神剑就冲了上去,直取对方咽喉,胖男人一个“游鱼戏水”反从郑美月身旁钻到了她后面,动作快捷而灵活。

  这样一来,双方的冲突在所难免,我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和李诺澌这个弱女子自然成了众人的包袱,其实在这个时刻,我也想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但是,在这个严酷的人界,胡乱暴露自己的实力对自己将是致命的威胁。

  对手实力不弱,人数也是我们的几倍,长此下去,我们定然要吃大亏。

  庞雪、关筱倩一直在我和诺澌身边,杀退敌人保护我们,趁着他们靠拢在我身边的一个机会,我对他们低语:“庞王爷,关教主,我们必须想办法快跑!”

  庞雪和关筱签都点头以示赞同,他们带着我和诺澌,拼命冲向出口,胖男人正疲于应付郑美月,其余敌人也被幻阳、陈卓、“地里鬼”三人缠得紧紧的,我们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就冲到了出口,我大喊:“大家快撤!跟我们来!”

  陈卓四人迅速甩开敌人,跟在我们身后向外逃去,敌人一声令下:“追!”

  好不容易眼前有光亮一闪,随着光亮的扩大,我们终于逃出了山洞,向后一望,敌人还在死死咬着我们,我急中生智,将游客符向左一旋,洞门应手而关,敌人被关在里面,尖声叫骂。

  “快走!”我们迅速撤离这个是非之地,奇怪的是,我们的马居然都不见了,我们只好步行赶路,跑了不到半里路程,李诺澌突然“哎吆”了一声,痛苦地皱着眉头蹲下身去,“脚好痛!”

  “姐姐,你怎么了?”郑美月也蹲下去察看她的伤势,诺澌的脚踝上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流血不止。

  “没事,刚才我没有注意到。”诺澌取出手帕,迅速包扎好伤口,从衣袖中取出金扇递给郑美月,“我用飞鸽传书给你们的地图,就是它上面出现的,你会武功,能保护它的安全,请你帮我保管好它。”

  我心中一震,诺澌想干什么?听她的语气,似乎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一般,但如果不是,她为什么说这么奇怪的话?

  谁知郑美月看见金扇却一愣,“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我也……”说着,她竟也取出了一片与诺澌手中金扇分毫不差的另一片金扇。

  “你……你是四妹……”诺澌惊呆了。

  “姐姐,你说什么?四妹?我们是情同手足的义姐妹不假,可这‘四’字从何谈起?”郑美月反倒听糊涂了。

  “是这样,我有五个妹妹,都走失了,她们的手中都有一片金扇,我们凭此相认,你手中的金扇,正是第四片。”诺澌的语调有些沉重,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

  “诺澌姐姐,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现在逃命要紧啊!虽然薛孽把他们关在山洞里了,可难保那些属耗子的不会从地下挖个洞跑出来!”“地里鬼”见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站在那里,极为着急,忍不住催促道。

  “对,我们快走!”李诺澌当机立断,拉起郑美月,快步向前走去。

  又走了不知多远,时间已是日上三竿,烈日当头,地上暑气蒸腾。由于逃跑速度快,我们八人都热得汗如雨下,头昏眼花,如果此时能喝上一口水,那无疑是天下最好的事情了。

  就在大家体力快耗尽之时,眼尖的“地里鬼”忽然向前面一指:“有人家!”

  的确,前面是一家小茶摊。

  大家仿佛见了救星,齐向茶摊涌去,卖茶的中年汉子笑盈盈走来,手勤脚快地又是将你们请进去坐下,又是抹桌子,“几位客官来点什么?毛尖?红袍?”

  “沏壶雨前龙井!”庞雪不耐烦地答道,“天这么热,喝壶龙井去去火气!”

  “客官稍等!”中年汉子动作麻利地进屋泡好茶,出来时又递给我们几把蒲扇,“天气热,客官扇扇!”

  虽然中年汉子周到热情,像极了生意人,可多疑的我还是对他起了疑心,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摆茶摊,孤零零仅此一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生意岂能好做?现在天下这么不太平,他就不怕来伙强盗?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随手取下身上的银管(一种管状银饰品,上刻花纹),倒了一杯茶,将银管插入茶中。

  “小心!茶里有毒!”银管与茶水接触的部分瞬间变为了黑色,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喊一声。

  中年汉子见阴谋败露,猛地从一张桌子下抽出一把刀,又向屋内喊:“弟兄们!抄家伙!”

  屋内顿时奔出三十余名壮汉,看样子各个身怀绝技。

  中年汉子提刀大笑:“白衣卿相真是活诸葛,这伙贼人果真走了小路!弟兄们!听着!就是这伙家伙!一个不少!白衣军师有令,他们每个人的脑袋,都值六百两银子!弟兄们!杀啊!”

  我们已经筋疲力竭,哪里还敢再打,这时,我忽然发现茶摊边几棵大树后拴了几匹马,大概是这伙人的,不特别注意根本发现不了,急中生智,我飞跑过去跃上一匹马,解开缰绳,两腿一蹬马镫,“驾!”,骏马飞驰而去。

  其余人见我这个举动,应付几招就纷纷抢了马骑着逃跑,连敌人发射的暗器也被我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见此情景,中年汉子气得跺脚大骂:“笨蛋!后院马厩满了,你们就把马往这拴!还不快到后院牵马出来追!没马的看守茶摊!”

  陈卓七人很快追上了我,并跑到了我的前面,此刻正来到一个岔路口,陈卓一马当先,奔向右侧路,我们紧随其后。

  “二爷,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一个骑马的壮汉勒住马,望着两条差不多的路,转头问中年汉子。他们来到了我们刚才经过的岔路口。

  中年汉子下马,拾起路上一块遗落的纯白丝帕,打开,上面竟有一行字:

  走近路,活捉众贼。

  白衣卿相

  下面是一幅简化的地图。

  “好!有白衣军师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定能旗开得胜!”中年汉子看完地图,朗声大笑,翻身上马,“跟我来!”

  众壮汉扬鞭奔向右侧路,其中一个壮汉与中年汉子并驾齐驱,他乘机问道:“白二爷,看现在的情况,白衣军师很可能已经潜伏在这伙人中,我们如果乱杀乱砍,误伤了军师,主子‘冰血游客’又岂能饶了咱们?”

  “嘿嘿!”中年汉子得意地笑了,“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虽然没有见过冰血游客和白衣卿相,但听说此二人的武功法术均属上乘,三界战天神教的总教主无法你总知道吧!听说主子和军师的法术和她差不了多少。哈哈!得罪了主子和军师,那伙贼人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二人越说越得意,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相比之下,我们就有些狼狈了,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不要让敌人追上。

  可天下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什么就偏降临在你头上。就在我们到达一处树林旁边时,最前方的陈卓忽然勒住了缰绳,我们也被动地停了下来,由于是急速之中猛然停下,我们的跨下马前踢扬起,嘶叫几声才站稳。

  不好!以中年汉子为首的人出现在了我们前后,把我们团团围了起来!

  发现这种情况,我的心猛然一沉。

  “好汉,我们与你们的军师白衣卿相素昧谋面,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为什么执意追杀我们?”陈卓机智勇敢的本性又显露出来,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盯着中年汉子。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在执行命令!”中年汉子冷冷回答。

  “好,白衣卿相,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什么要除掉他们了吧!”陈卓目视中年汉子身后悠然笑道。

  “什么?”中年汉子等人一齐回头,恰在此时,陈卓拔剑而起,紫卓剑像一道闪电刺向中年汉子,中年汉子慌忙躲闪,但剑尖还是划在他左眼上,他满面鲜血地从马上滚下来,恼羞成怒地大叫:“你小子耍我?!弟兄们!给我上!”

  他手下的三十余名壮汉纷纷扑了上来,这样一来,局势反而对我最不利了,本来,依我的法术,单独对付这三十几人都是手到禽来,但我当初装作不会法术,就必须装到底,法术是坚决不能用的,不然其他七个人不知会怎么想。

  郑美月同李诺澌同乘一匹马,诺澌至少不用操心自己的安全;陈卓正同几个下了马的壮汉搏斗,不可能保护在马上的我的安全,何况他只能同那几个人打个平;庞雪尤其是关筱倩应该不会置我不理,可他们现在离我较远,又被分割包围,我一时无法向他们那里靠拢;“地里鬼”离我虽近,但他独自对阵五个壮汉,已经浑身是伤,自顾不暇;幻阳离我最近,对敌人的进攻也应付得游刃有余,但我一个大男子汉寻求一个女孩子的帮助,传出去名声太差。

  引颈受戮我肯定不肯,法术不能用,他人又帮不上忙,我只有一个选择——逃跑。

  四个壮汉已向我扑来,我松开马缰,同时狠很一登马镫,骏马又一声长嘶,从四个壮汉包围的空隙冲了出去。

  “这小子要跑,追!”四个壮汉反应都很快,他们赶马就追了上来。

  到了没人的地方,我非抓住他们问个明白!我心中暗想,替人背黑锅这样的事,我实在厌恶,而且一旦降临到我身上,我就一定要查明原因。

  然而,就在我引四个壮汉来追我时,幻阳却突然甩开敌人也向我这个方向飞奔,她必定是怕我不会法术独自逃离出危险,但这样一来,岂不帮了我的倒忙!在这种情况下,我如果使用法术一定会被幻阳发现!没办法,我只有打着马加快速度,希望能甩开幻阳。

  我骑的似乎是匹好马,我抽了它几马鞭后,这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驾风飞奔,很快冲过了一个拐弯,把所有人远远甩在了身后,此刻,一队序列整齐的官兵出现在我的眼前。

  “后面有土匪!”我急中生智,大喊一声,由于马跑得太快,我喊完时已跑离这队官兵很远了。

  官兵们显然听见了我的喊声,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不久,当四个骑马大汉挥舞着钢刀从拐弯处冲出来时,他们便全明白了,这样的打扮,不是强盗是什么?

  “站住!光天化日,当众劫财,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官兵头目怒喝。

  四个大汉转眼已到了他们跟前,为首的亮出一块令牌,“我们是蓬莱仙都的官兵!你们想干什么?”

  “原来是长官!”那头目立即换了副态度,“刚才有个刁民说什么后面有土匪……”

  “废物!那是朝廷通缉的钦犯!你们看不出来吗?!”为首的大汉训斥道,似乎为众官兵耽误了他们的时间而极为生气,“还不快追!愣着干什么!”

  “是,是!”官兵头目点头哈腰,正要下令追赶,后面马蹄声又响起,五个壮汉追赶着一个阳红色衣衫的女子飞奔而来,见前面有自己人,五个状汉一齐呼喊:“刘大哥,拦住这贱人!”

  “好!大家拦住她!”四人率领官兵,从正面迎上幻阳,厮杀起来,姓刘的壮汉一皱眉头,觉得留下一半官兵对付幻阳足够,于是同另一个壮汉一使眼色,二人率领一半官兵,沿着我跑过的路线绝尘而去。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刚刚还烈日当头,如今天在一瞬间就阴了下来,“轰隆隆”一声巨响震得山川都要动摇,闪电如银蛇在天空中舞蹈,狂风长叹,斗大的雨点簌簌而落,打在这干燥的土路上,溅起一片尘土。

  我跑了一段路,不见后面有人追来,忍不住放慢了速度,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陈卓等人还没有脱离这伙来历不明的杀手的追杀,我自己无法帮助他们,但作为朋友,我有责任去为他们在第一时间搬来救兵!

  “驾!”我猛然加速,以最快的速度向蓬莱仙都的方向奔去。

  在我后面较远处,追兵们也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刘大哥!你看!白衣军师的白色蝙蝠!”这一行人中忽然有人叫喊,姓刘壮汉抬头一看,右手立即在空中划了个奇怪的半圆,蝙蝠似乎听到了某种命令,稳稳落在姓刘壮汉的手上。

  姓刘壮汉解下它身上的一片白绢,仔细看那上面的字:

  勿追薛孽,立即回府。

  白衣卿相

  “军师在搞什么鬼?我刘怅然……”姓刘壮汉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把话咽了下去,军令如山,他只得无奈地挥挥手,“撤!”

  虽然天下着大雨,却并没有影响众人的激战,陈卓、郑美月、庞雪、关筱倩、李诺澌、“地里鬼”已经靠拢到一起,此刻,形势发生大逆转,众人虽或轻或重受了伤,但敌人只剩下中年汉子和另外一个杀手,众人把他们包围起来,那杀手拼死抵抗,被陈卓的宝剑砍掉了脑袋,中年汉子见事不好,举手投降。

  姓刘的壮汉一走,幻阳的负担减轻了不少,虽然敌人人数众多,但在她面前都显得那样不堪一击,况且此刻这里并没有认识她的人,她轻松地杀掉了这些狂妄的官兵及那两个来历不明的人。

  当我到达蓬莱仙都报告官府并领来救兵时,走了不远便与得胜归来的众人汇合了。

  那天我们就住在诺澌在蓬莱仙都的家中,名义上是一起宴饮,实则商议对策。

  诺澌为所有人包扎完了伤口,开了药方叫我去拿药时,大家已迫不及待地审问起中年汉子来。

  中年汉子深知“坦白从宽”的道理,于是便一五一十地将一切讲了出来,当然也包括那块神秘的手帕。

  陈卓走过去接过手帕的时候,每个人都心里一沉。

  这就意味着,这个神秘的“白衣卿相”就在当时逃命的八个人之中!

  把中年汉子押下去后,正值我抓药回来,幻阳一声不响地接过我手中的药,转身而去。

  “这个‘白衣卿相’究竟是谁呢?”陈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保持许久的沉默,“地里鬼”开始用极低的声音向我叙述刚才发生的一切。

  其余人都缄口不言,整个屋内静地可怕,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这天夜里的月光清若水银,温凉的空气荡漾着,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开始仔细思考这一切,“白衣卿相”究竟是谁?

  除了我的七个人中,李诺澌的嫌疑最小,她善良、和蔼又不会武功法术,只知道救人、助人,是决不会和那些杀人如麻的恶人混在一起的;其次我相信勇敢正直的陈卓,这个正义的化身疾恶如仇,“白衣卿相”应该和他没关系。

  庞雪、关筱倩没有这样做的动机,从中年汉子的话中就知道,“白衣卿相”的上面还有一个“主子”,并且这个“白衣卿相”死心塌地为其服务,以庞雪的身份,不可能有这样的主子,关筱倩嫌疑就更小了,他的主子是无法,无法若想杀我,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地里鬼”永远是个小角色,不会扮演这么重要的人物。来历不明的幻阳和奇怪的郑美月最可疑!

  在山洞时,“地里鬼”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大家赶快掏出随身纸笔抄录洞壁上的迷题,我没有带,而郑美月明明带了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分明她早就来过这里!

  “什么?薛孽?不可能!”听见郑美月的推断,陈卓、庞雪、关筱倩齐声否定。

  待他们喊完,李诺澌才缓缓开口:“薛孽我了解,‘白衣卿相’不会是他。”

  “我爹告诉我,在一个问题的思路受到阻碍尤其是找不到答案时,要从相反的一面去想,表面看来,最不可能的就是薛孽,其一,他不会武功法术;其二,如果他是‘白衣卿相’,就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报告官府并给我们搬来救兵。但是,我们的眼睛是最容易被欺骗的,往往最不可能就是最可能!”郑美月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但四人还是不太相信。

  “你们都被薛孽那伪善的外表骗了!”郑美月看到众人那副表情急了,“薛孽是个外表随和,内心冷漠的家伙!他之所以不喜欢争吵,和大家友好相处,是因为想取得大家的信任!”

  “郑郡主,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推测。”庞雪有些听不下去郑美月的话,那些诽谤之辞实在过了些火,他没说下面的话,但意思已经很明确,郑美月应该打住。

  郑美月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耍脾气,勃然大怒,喊得山响:“推测怎么了?像他这样出身的三等贱民,什么干不出来?我父亲就曾被一个三等贱民骗得很惨!像他们这样的穷鬼,道德败坏,无恶不作,只认识钱,能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一个个单纯得像小孩子!恐怕被人家穷鬼割下了脑袋还说人家好呢!”

  这话没让我听见却让忙完自己的事去找五人的“地里鬼”听见了,他认为这话中所指之人是他,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况且这么伤人心的话当着谁的面说谁也无法承受。

  “地里鬼”立即从门边跑了出去。

  “喂!”陈卓发现了他,赶紧追上他,拉住他的手臂,“你干什么去?”

  “不用你管!防开我!免得我这穷鬼、三等贱民弄脏了你的手!”“地里鬼”赌气甩开他。

  “美月指的不是你。”陈卓尽力解释,“你别误会!”

  “误会?我是误会了!我误会你们这些贵族、富人拿我当朋友,可我错了!”“地里鬼”眼里含着泪水,显然,郑美月刚才的话对他伤害不小。

  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刻,李诺澌的善良优势又显示了出来,她走出去,径直来到“地里鬼”侧面:“地里鬼,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我们自然是拿你当朋友的。至于美月的话,你听我解释完再下结论不迟,刚才我们本来在闲聊,不知不觉扯到了‘白衣卿相’的事情上,美月怀疑‘白衣卿相’是薛孽我们大家不同意,争执了起来,美月一气之下骂了薛孽两句,不想被你误会了。其实说句真心话,英雄不论出身。我们八个人中,要说属于第三等的,可不止你和薛孽,还有幻阳和我。况且美月的话你只听到了一半,如果她的话伤害到了你,我代替她向你道歉。现在‘白衣卿相’可能就在我们八人之中,关键时刻,我们一定要同舟共济,相互忍让,一心对敌,不要让对方钻了空子,地里鬼,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也帮大家。”

  李诺澌的话语重心长,“地里鬼”也不禁点头,诺澌趁热打铁,把“地里鬼”拉回房中,“走,我们正好有事同你商量。”

  六个人重新坐好,“地里鬼”冷静下来后也不太赞同郑美月的说法:“陈卓也鉴定过,那手帕上的字体根本不属于我们八个人,很可能‘白衣卿相’一直在跟踪我们,所以才有那方手帕。”

  陈卓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那么此人为何不直接去见那伙追杀我们的恶人,反而要留一方手帕?这于理不通。再说,眼见恶人头目被我们抓住,他为何不出手相拦?”

  “这还不好解释?那家伙是个军师又不是将军,军师都爱搞神秘,而且大半不会武功。”“地里鬼”半开玩笑地说,“不过不会武功也没什么大不了,会法术不是更好?”

  “但愿他不会法术,这次我们已经被他整得够惨了!”郑美月恨恨地说。

  “对了,那恶人头目说来了三十八人,其中的七个人看管茶摊,因为他们的马被我们骑走了,追击我们的有三十一人,但官兵们查验尸体算上活捉的和幻阳杀的,也不过二十九人,另外两人去向不明,另外幻阳告诉我,她碰到了伙官兵拦截她,这伙恶人与那伙官兵是什么关系?看守茶摊的七个人被薛孽叫来的官兵并没有抓到,但距官兵们说,他们赶到时对方刚离开不久,又是谁在给这七人通风报信?”陈卓忽然问道。

  “那恶人头目说,是一个叫刘怅然的家伙把他们三十四人从山上请下来的,这姓刘的和其余三人什么身份他们也不知道。”庞雪回答了陈卓的问题。

  “幻阳不会说谎吧?”“地里鬼”的话使所有人都一惊,的确,目前这个身份不明的幻阳是嫌疑最大的,那些官兵与那两个去向不明的人说不定就与她有关。

  “幻阳是个善良的孩子,我想不会……”李诺澌又在替幻阳说好话,但话未说完便被“地里鬼”抢了过去:“李菩萨,若是天下人都像你一样,就不会有坏人存在了!”

  就在他们讨论时,我正在房间凭借记忆把山洞中的那道题默写下来然后计算,但算到一大半我实在算不下去了,那个郑美月我越想越不对,我必须把这一切告诉陈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受害!

  但是,郑美月的实力我不了解,要不让她发现我,我必须谨慎行事。

  可转念一想,郑美月毕竟是陈卓的朋友,要是郑美月真和“白衣卿相”有关联,陈卓的感情不会好受,想到这里,我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我直到三更依然无眠。而李诺澌等人早就各自回了房间。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9.黯夜坟场激战
  三更的钟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散而来,此刻,毫无睡意的陈卓并没有就寝的意思。忽然,窗外黑影一闪,有只手向窗内丢了什么东西,这使他迅速警觉起来,提起紫卓剑就冲出了房门。

  屋外一片寂静,皎洁的月色笼罩着朦胧的树木草丛,蛐蛐蝈蝈在忘我地歌唱。

  没有人!

  他一皱眉,走回了房中,那扔进来的东西是个纸团,打开,竟是郑美月的字迹:

  我已知道白衣卿相是谁,速到城郊坟地。

  落款果然是:美月。

  与此同时,因想事想得太多的我推开了房门,许多事,我太想找陈卓谈谈。

  但到了他房间外我反而犹豫了,竟不知见了他首先说什么,只好茫然地站在他房间外一棵高大树木的影子里,此刻,我感到自己进退维谷。

  忽然陈卓的房门开了,他手提紫卓剑走出来,不拿剑的左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深更半夜点着灯,还想出去!他一定遇到什么事情了!凭直觉判断出这一点,我立即果断决定:跟踪他!

  我明白陈卓的武功法术极高要想不被他发现且能跟上他,想不用法术是很不现实的。

  我立即施展出一套名叫“神龙追踪”的追踪术,陈卓在我眼中变成了一个闪亮的光点,我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跃出城墙,来到了一处坟场。

  为了安全,我念动咒语,把自己变成了一块小石子,滚到草丛中。

  郑美月早在那里等候,神色焦急,一见陈卓,她立刻跑了上去,不等陈卓开口便甩出一连串的问题:“卓弟,你知道‘白衣卿相’的真实身份了?他是谁?你怎么把我约到这个地方来?”

  郑美月的最后一句话令陈卓震住了,“我约你?”

  “不是你约我,鬼约我呀?”郑美月看见陈卓吃惊的样子,有些生气地把一张字条扔给他。

  陈卓看后不禁大吃一惊,这张字条的内容与他所收到的那张相同,只不过字体换成了他的字,落款也变成了他的名字。

  这时,庞雪、关筱倩、星幻阳、“地里鬼”居然也相继来到,“地里鬼”看到庞雪,忍不住笑了起来:“庞王爷真会故弄玄虚,你以为把我约到这里来我就害怕了?瞧你写的这个字条,什么破字!比薛孽的还难看!深更半夜不让人睡觉,困死了!说说吧!白衣卿相是谁?再不说,我可走了!”

  “你在说什么?这是我本该问你的问题!”

  “那你这是干什么?”“地里鬼”展开手中的字条,扔给庞雪。

  “啊?这……”庞雪看后脸色大变,忙将手中“地里鬼”写的字条递给了他,他一见之下,神色更加惊异。

  其余人的情况也都如此,陈卓把所有的字条收集起来,一一比对笔迹,令他吃惊的是,字条的笔迹与所有人分毫不差!

  怎么回事?陈卓心中猛然一沉,握紧了紫卓剑。李诺澌和薛孽没有来,他们收到字条了吗?

  就在众人目光汇聚在陈卓身上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一个英俊的白衣男子从坟场边缘动作优雅地走过来。

  六人立即警惕起来。

  白衣男子转而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地里鬼”抽出钢刀对准他,上前一步,威胁道:“别过来!你是谁?”

  优雅的白衣男子却如同贵族般谦和有礼地向众人含笑点头,“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作为旁观者的我有些奇怪,这人是六个人的朋友吗?我怎么不认识?

  “你是什么人?这字条是你写的吗?”陈卓神色凝重地问。

  白衣男子微笑着一点头:“不错,字条是我写,的至于我的名字,你们应该听过:白衣卿相。”

  对方六人听见这个名字,立即剑拔弩张。

  白衣男子神色平和话语丝毫不因对方的态度而带上丝毫情绪:“你们六个,也算是各有千秋的法术高手了,我今天请你们来,是想看一看你们六人和我,谁更厉害一些。至于另外两人,来了也没用,不如让他们留在家中。”

  “原来你没有潜伏在我们八人之中!”郑美月恨恨地盯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衣卿相冷冷一笑,稍有些得意,“依我的实力,根本用不着那么做,我制造出我潜伏在你们之中的假象,还真让你们相互猜忌了一番。不过我明白,你们只是相互猜忌,不会自相残杀。因此,我才把你们叫出来。”

  “阁下请我们出来,只是想比武?”庞雪见多识广,对白衣卿相的话不怎么相信。

  “庞王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当年你化名方雪,跟随在真龙神教门下修仙,自称什么修真界第一奇人,还把一个太监装扮成你,在朝中坐龙庭,可有此事?”

  庞雪大惊失色,浑身一颤,想不到白衣卿相把这件事抖了出来。他顿时眼含怒火,冷冷盯着白衣卿相。

  白衣卿相满不在乎地转过头,目光扫过六个人,“关教主、幻阳小姐也都是修炼之人。陈公子和郑郡主虽身在朝廷却都法力高强。至于‘地里鬼’亦非好欺负的。今天你们同刘怅然他们打了一仗,装伤作怪,法术也不用。其实依你们的实力,别说他们几个人,就算当时对方人数是实际的百倍千倍,恐怕你们也不在话下吧?”

  六人一听这话,各个色变,想不到自己精心的伪装竟被眼前这家伙一眼看穿!

  “你究竟想怎样?”庞雪的声音显得如此阴冷残酷,白衣卿相彻底把这个城府很深的人激怒了。

  白衣卿相仰起头,冷笑了一声:“不想怎样,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们的法力!”说完,他右手在空中一挥,顺势推向六人,一道透明澄澈的光划破了漆黑的夜,那种空灵绝美之气给人以无限遐想。光线以扩展运行的方式向六人逼近,接近六人时已化成无数个小光点,从正方、侧方、后方、上方围住六个人,展开攻击。

  “你……”庞雪见他使出这种法术,脸色大变,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关筱倩、幻阳、“地里鬼”也都大吃一惊。

  而那时我因为所知有限,只觉得白衣卿相使用的法术施展出来很漂亮。

  三界的法术如恒河沙数,难以计算出到底有多少。有些法术三界通用,如“神龙摆尾”、“玉凤摇头”、“冰舟千帆”一类;而有些法术为正道所不齿,只能在魔界使用,如在人界、神界使用就会招来灾祸;还有另一种法术,因其对人、神、魔三界都危害巨大,三界禁用。谁敢用这类法术,必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刚刚,白衣卿相就公然使用三界禁用的法术“遥香清梦”向六人进攻,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挑衅!这等于蔑视对手说,我用了三界禁用的法术,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面对这极具攻击力而又分散的光点,六个人各显神通,这一次,他们不再像与刘怅然等人一样假打,而是施展出自己全部的力量,庞雪的哨棒如蜻蜓点水一般轻盈地击打着透明光点,动作优雅娴熟。“地里鬼”则是把刀舞成一团白光,乱杀乱砍,毫无头绪。忽然,陈卓大喊一声:“靠拢!”六人靠在了一起,六件不同的兵器相靠,同时指向了白衣卿相,一道闪电腾空而起,与水晶光柱相碰,一声沉闷的巨响,银色闪电与水晶光柱炸开,光点在空中一闪而逝,冲击波和气浪掀起无数尘土,弥漫在空气中。

  白衣卿相用他那宽大的袖子掩住口鼻,其余人有的咳嗽,有的用手扇动周围的空气,减少扬尘对自己的影响,最苦的莫过于我这个旁观者,明明被呛得够戗,却只能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暴露了目标。

  好在我的忍耐力过人,不多时这飞扬的尘土就落在了地上,我不禁暗暗庆幸。

  此刻,陈卓六人迅速围住了白衣卿相,白衣卿相眼神一冷,手腕翻动,围绕着他大地之上升起了一个淡紫色光圈,迅速格开了他和六个人,随着他的咒语向下进行淡紫光圈中忽然爆发出无数道紫光纷飞如长蛇般向六人发动猛烈攻击。

  庞雪、关筱倩、幻阳、“地里鬼”又是大吃一惊,然后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衣卿相此次使用了另一种三界禁用的法术——“千变万化”,这法术相传是商末军阀石矶所创,威力巨大,后石矶兵败身死,这“千变万化”的图谱落到了神界首领之一——北君的手中,北君把它锁入了乾坤柜,此法术从此失传。这白衣卿相是从何初学来的,四个人谁也不清楚。

  无数道紫光纷飞而出,将夜幕映成了紫色,显得神秘而又略有些恐怖。

  面对这强大的“千变万化”,六人明显无能为力,徒劳的抵抗起不了一点作用,随着紫色光线与他们相碰,六人都被震飞几丈,摔倒在地。

  此刻,白衣卿相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看着陈卓飞了出去,我险些叫出声来,心里十分担心他的安危,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同白衣卿相拼个你死我活。但是,我明白暴露自己对我没好处,况且白衣卿相的法术之高深精湛,也并非我能对付得了。

  好在陈卓的伤不是非常严重,他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掉落在地上的紫卓剑,与五个同伴重新围住了白衣卿相。

  白衣卿相的进攻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就在六个人刚刚站起来时,他的身体在原地旋转一周,口中吟唱着咒语,顿时,无数充满邪恶、毁灭、黑暗与仇恨的符文凭空出现,夹杂着强大的仇恨力量,幻化成一个不规则的黑色图案。

  “大家小心!”庞雪,这个本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第一次恐惧得声音失去了控制,白衣卿相所用的法术除了他别人都不认识,这种法术,就是三界法术禁用谱上排名第一的复兴神功。

  转瞬间,不规则的图案上滴下了一滴滴血红色的液体,那种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使人感到莫名的恐惧,包括我在内的七个人心惊胆战,我们七个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可怕的法术。

  那血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顿时形成一股血色洪流,又汇聚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露着白骨的血红色骷髅,张着两只白森森的骨质利爪,发着似来自地狱的可怖声音,眼眶中射出绿色的邪光,再黑夜中显得越发阴森,骷髅一成型,便张牙舞爪地扑向所有人。

  这个情景足以把胆子小的人吓死十次,我生来胆子大于常人,小时侯就喜欢在夜里去停尸房看死人,因此对这一切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但郑美月、幻阳、“地里鬼”却都吓得放声尖叫,双腿打颤,手中呆握着武器,不知该怎么办。

  关键时刻,庞雪与陈卓一马当先向骷髅冲去,哨棒和紫卓剑击向骷髅,但骷髅两只巨手一挥,就将两人打飞了出去,他们这个举动为关筱倩四人赢得了时间,关筱倩一声大喊:“压制住它!”惊醒了郑美月、幻阳和“地里鬼”,三人忍住害怕,拼尽力量与骷髅对抗。四人显然用的不是三界禁用的法术,威力远不及复兴神功,因此骷髅只当没有他们,依然一步步向前逼近。

  陈卓、庞雪回到了六人的队伍中,与其余四人齐心协力对抗骷髅,可依然无济于事。

  我在一旁急得心中火烧火燎,头上汗如雨下,六个高手,六把神兵利器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文弱男子,居然不是对手!他们平时怎么修炼的法术?!我又是气又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该怎么办呢?

  心一横,我决不能对这一切坐视不救,这一次,我豁出去了!

  飞速汇聚所有的力量,我选择了“玉凤摇头”的最高一层:第九十式“黯夜归影”。

  一团七彩霞光扫过夜空,无数星云出现,一只绿色的凤凰从星云中腾空飞起,一声悦耳清脆的鸣叫,扑打着闪烁着霞光的双翼,向骷髅俯冲下来。

  骷髅一声鬼啼,双手前伸,对凤凰形成狙击之势,勇敢的凤凰丝毫不惧,无悔地冲向这血色邪灵。就在此时,一道玫红色光线和一道蓝色光线不知从何处飞来,纷纷汇入凤凰体内,使得凤凰实力大增,带着绝对的优势,向骷髅展开攻击。

  绿色光芒与血色光芒相碰,又加上六人的全力施为,刹那间夜空中点闪雷鸣,一道惊天霹雳从空中直射而下,正击中那不规则的图案,一声巨响,山摇地动,所有人都站立不稳,一切光影在强劲的爆炸声中破碎,夜空中各色光点纷飞流转,宛若下了场彩色的流星雨,无比美丽。

  对面,陈卓六人顾不得望我,一团赤红色火光从他们的兵器上飞出,直接攻向白衣卿相,仓促间,白衣卿相的防守弱点显露了出来他慌张地用一道白色光线迎向红色火光,又是一声巨响,两道水火不容的光线发生了爆炸。

  对面的白衣卿相被震退五步,脊背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

  趁众人不注意,我悄悄地逃离了坟场,一路狂奔回自己的房间,暗叹好险。

  而奋场上的七个人都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明显落了下风的白衣卿相眼中却露出了欣慰的神色,惨白的脸上挂着略有些得意的笑容,仿佛自己才是胜利者。

  “真不错!”他轻轻笑道,浓眉一扬,“看来没有我,你们团结起来,一样可以对付‘冰血游客’。”

  六人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冰血游客”不是他的同党吗?

  “白衣卿相!你没有选择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赶快投降,招出幕后指使者的真实身份,我们可以饶了你!”庞雪向他喊道。到了这个地步,他是该投降了。

  白衣卿相一愣,又平静地一笑,努力吐去嘴中的残血,从袖中取出一只小雷管(古时一种威力很大的爆破器材)和一只火筒,“庞王爷,你错了,其实我还有一个选择:我们七个同归于尽!”

  “不好!大家小心!”见白衣卿相点燃了雷管,庞雪一声惊呼,六人迅速卧倒在地。

  白衣卿相用嘲弄的目光望了六人一眼,扔开那未装炸药的雷管,身体化作一道白光,瞬间消失了。

  “妈的!让这家伙跑了!”从地上爬起来,大家才知道中了白衣卿相的计,“地里鬼”怒骂一声,“狡猾的家伙!诡计多端!”

  想起刚才对付“复兴神功”的那一幕,六人都心有余悸,郑美月忍不住说出了胸中的疑问:“刚才那绿色凤凰是谁化出来的?庞王爷,是你吗?”

  “不是,说实话,我们六人之中谁也没有这个能力。”庞雪摇摇头,“不过我可以肯定,化出绿色凤凰的那个人的法力并不低与白衣卿相,而且暗中帮助我们的不止一个人,虽然另外几人帮的忙很小。”

  “可惜当时情况危急,我们没来得及找出他们。”“地里鬼”有些遗憾地叹口气,“这几个神秘人物究竟是谁呢?”

  第二天醒来后,我发现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李诺澌坐在一张石桌前开药方,她眉头紧锁,自言自语:“怎么回事?难道我的药方开错了?”

  “阿姨,怎么了?”我好奇地凑上前。

  诺澌脸色苍白,连玉唇也毫无血色,她没有看我,只是轻叹一声:“不只怎么回事,他们六人的脉象一夜之间就变得很乱,像是受了内伤无法调节,可这怎么可能呢?昨天还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我给他们开错药了?要是那样,我……”

  我顿时哭笑不得,难怪别人说好人累,可怜的诺澌并不知道,她的“病人”病情加重不是她的错,于是我连忙安慰她:“阿姨,你不必担心,他们可能是旧伤复发,你给他们开一些治内伤的药方吧!”

  李诺澌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开药方,“或许是吧!薛孽,谢谢!”

  我一愣,十六年间,第一次有人这么真心地对我说谢谢,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说话不知不觉间结巴了起来:“没、没什么。”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0.浮出水面的数字
  回到房间,我对那道未算完的题进行最后的运算,随着那些毫无生命但对我来说却鲜活跳跃的数字跃然纸上两个最终结果也浮出水面:7和15。

  等等!我的心突然从狂喜落入疑惑的低谷,7和15?这两个数字所对应的是缸、红二字。缸红?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地名?

  出于谨慎,我动手又重新推算了一遍,这一次结果出来得快于第一次,日薄西山时我的新结果也出来了,还是7和15。

  我皱紧了眉头,藏有宝藏的地点一定地处偏僻,我掌握的地名并不多,可能这个地方我没有听说过。另外,正国在我父亲年轻时改过一批地名,很可能在那次改名中缸红这个地名被改了。

  那我又该如何查到这个地名呢?距我所知,对地名一类东西最熟悉的莫过于战天神教,而此刻他们的分教教主关筱倩就在这里,向他询问再合适不过。可是,他如果知道我在他之前算出了结果还会以实相告吗?况且,我在众人眼中是一个平凡的人,如果算得快于他们,他们又会怎么想?

  手中握着的草纸被我的汗水浸湿,我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庞雪、陈卓等六人正在陈卓房中谈“白衣卿相”之事,庞雪脸色阴沉,表情凝重,他缓缓吐出一个沉重的句子:“以往三界出现这种情况,都会发布一道通缉令,但是,这次……”

  “怎么了?这次为什么不能发?”郑美月不以为然,十分不理解庞雪的犹豫。

  “其一,我们六人之中除了幻阳小姐和‘地里鬼’之外,都是官场之人,证实白衣卿相的罪名需要证据,这样六个证人之中四个在官场,难免不让人误认为这是官府阴谋;其二,这件事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一些‘消息灵通’之人知道了我们的来往,大加宣传,我们都难免背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庞雪考虑周全,他说完陷入了沉思。

  “谁能那么不讲理?!我看谁敢这么说!姑奶奶把他的脑袋削成两个瓢!涮洗干净了舀水!”郑美月说着一挥手中北月神剑,满不在乎地嚷道,在她看来,庞雪所言纯属多虑。

  “美月姐,你还不知道流言的厉害……”幻阳耐心向她解释,但郑美月立即把话抢了过来:“我只知道邪不压正,身正不怕影子歪!”

  “美月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不能太顾及自己。”陈卓对郑美月表现出支持,“否则只会便宜了‘白衣卿相’。”

  庞雪只是沉思起来,不置可否。

  关筱倩回到房间时,我正查阅他平铺在桌上的地图,见他进来,我微微一笑:“关教主,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看着我,很奇怪的样子:“你有什么事?”

  “你帮我查一下这些地方。”我取出准备好的一张纸,那上面写了九个地名,“缸红”也被我混入其中。

  关筱倩接过来,皱着柳眉有些疑惑,随即翻出几本书,一边看地图一边翻书,“湘翌在无怀郡,这里。”他说着用朱笔在地图上一圈,“那地方瀑布多。——龙江离湘翌不远,那里靠近绝望沙漠,还有个严帝陵。”

  “缸红?若沁?”看着接下来的两个地名,关筱倩皱起了眉头,思索查找了半天,连连摇头,“这两个地方……”他忽然将那半截话狠狠咽了下去,抬起头,用那双颇有韵味的大眼睛注视着我,“你先回去,这两个地名我得好好查一下。”

  我感动与关筱倩的认真,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清晨被薄雾所笼罩,我正在房间整理所有的算草纸,忽然,门“当当当”地响了起来,我吃了一惊,藏好草纸。“谁呀?”

  “是我!”关筱倩纤细的影子映在门上,我将门打开,一股凉爽的清晨之风扑面而来。

  筱倩的眼睛有些红,神情也很疲惫,他叹口气:“薛孽,是不是你的地名有误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了一个晚上,连正国一些被改地名的资料也翻遍了,就是没有缸红和若沁这两个地名啊!其余的倒是全查到了。”他说着递过来几本书和我写着九个地名的那张纸,“有用的信息,我都用红笔圈出来了,你自己看吧!”

  若沁这个地名是我瞎编出来做掩护的,没有正常,可缸红……

  “你真能确定,正国没有缸红和若沁这两个地方?”我急切地望着他。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的心瞬间凉透了,为、为什么?难道我真的算错了?可是……依我的能力这种情况是决不可能出现的!

  我强掩内心剧烈的失望与痛心,向关筱倩微笑道:“谢谢,麻烦你了,浪费了你一夜时间,真对不起。”

  敏感的筱倩自然察觉到了一丝气息,但他只是轻轻一笑:“没关系。”

  送走关筱倩,我发疯一样重新找出所有草纸,仔细寻找到底哪里出错了,但是,尽管我专注细心,却还是未能发现错在了何处。

  我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对错误的查验,此时抬头望望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北斗高悬。

  夏夜温凉的空气溢进我的房间,带着满腔郁闷,我吹熄了灯,到荒郊漫步,我的心中依然在思索,没有错误?可怎么会没有那个地名?

  但我的思绪骤然被一阵急促的呼救声打断了,一个带着哭泣的女孩的尖叫声划入我的耳膜:“放开我!你这个淫贼!”

  “谁让你多管闲事!”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狠狠地低叫,“你在坟场帮了他们,又岂能随他们一生?万一他们将来遇到‘冰血游客’,岂不一样不是对手?现在我就好好调教调教你!”

  这个声音是……白衣卿相!

  “救命啊!放开我!”女孩拼命挣扎,大声喊叫,挣扎声中混杂着衣衫被撕裂的声音。

  这段对话使我怒火中烧,白衣卿相这个败类!

  我身体一跃,腾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前进。走了一段路程,果不其然,在我的下面,白衣卿相正纠缠一个玫红衣衫女孩!

  “住手!”我从空中跃下,抓住他的手腕,顺势把他从女孩身上拽了起来,一碰到他的肌肤,我就感到一股冰冷的痛楚沿着血管流动,但我并没有因此松手,“坟场上我手下留情没有杀了你,请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挣脱了我的手“薛孽,”他静静地打量了我一会,又笑道:“我早就该知道你是假装不会法术的,‘黯夜归影’并非我已知的七个人能施展出来。好,你不是说你手下留情了吗?今天你就使出你的全部力量,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我这样说是有原因的:我还有一样绝招未使。

  “出招吧!”他向我打个手势,这个举动使我大吃一惊,这家伙想干什么?他居然无视自己的防守弱点把进攻权让给我?!这根本不合常理!

  我只是想教训一下他,并没有杀他的意思,考虑到他在坟场一战中受伤严重,我的攻击只用了五成力量,法术也是极为普通的“银波微漾”。

  “你又对我手下留情!”他有些愤怒地闪过这一招,“将来你遇见‘冰血游客’,再这样做可就不是现在的下场了!”

  “除了法律,谁也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即使对方是你或者你口中那个比你更坏的‘冰血游客’!”我义正词严地说。

  “可笑之至!当今天下居然还有人相信法律!金钱、权利甚至关系都完全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白衣卿相仰天大笑,“我真不知该怜你还是该笑你!”

  岂有此理!这个人不教训一下,我枉为十六年男子汉大丈夫!

  我心一横,双手在胸前交叉,默默念着咒语,天空中顿时暗光浮动,整个天空简直成了一幅画卷,光影飞转,幽蓝的天空时而出现遍池荷花,时而又出现夕阳西下时黄昏的沙漠,时而又有蓝波涌动,天空中出现了池塘,池塘边的白玉亭被月光照耀下的湖水浸染得微蓝……

  “海市蜃楼!”白衣卿相惊叫一声。

  我反而对他口中的这个词感到新鲜,说实话,这套法术是二叔教我的,但他当时并没有告诉我这法术的名字,只是向我规定了两点: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用、即使万不得已,也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用。

  我当时并没有炼成这法术,直到后来我炼成了“黯夜归影”,才得其门而入。

  “我算看透了!这个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是伪君子!”白衣卿相看见我使用这法术,大为震怒,拂袖而去,全然不理睬我是否会向他发动攻击。

  “天下女人好的更少!”我不知为何竟也生了气,把法术的攻击方向对准了一块岩石。

  “轰!”巨大的岩石在法力的攻击下瞬间化为尘埃。

  白衣卿相头也不回,飘逸的衣衫和纤细的身影融入了夜色中,只留下一句讥讽:“胆小鬼!”

  玫红衣衫女孩整理好被撕扯得凌乱的衣裙,来到我的身边,低声说:“谢谢你!”

  “没事。”我对白衣卿相的无常变幻很奇怪而又恼怒,此刻我勉强压制住这些情绪,“坟场上那玫红色的法术就是你使出的吧?”

  女孩点了一下头,“当时我看见有人使三界禁用的法术,一时兴起,见义勇为,同你们一起把那坏人打跑了,可这坏人怀恨在心,今天我在郊外散步,他竟然找到了我,还……多亏你及时赶到了,要不然……”

  她透明的眸子宛若水晶镶嵌,红唇是琉璃盏中的血色美酒,如风中芦苇般窈窕的身影站在萧瑟的风中,玫红色的衣袂随风而舞。

  我发现我有点走神,连忙集中精力,“小姑娘,不是我说你,就算你会法术,也不该在黑夜里一个人出来啊!多危险!不要以为所谓坏人就只是些没有本事的地痞流氓,其实坏人之中也有本事高强的。”

  “可看见坏人做坏事总不能不管吧!”她似乎要顶我一句,但又突然转移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呢!”

  “我叫薛孽,表字鸱枭。”我回答,望着她宛若秋水的目光。

  “这个名字好怪啊!”她似乎思索了一阵,才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谛无天,无法无天的无天。”

  又是一个如此大气的名字!我感叹,大气到我无法开口称呼,“你没有表字吗?你这个名字也太大气了!”

  “我只是一颗小彗星,是神界的一件神器,哪里有什么表字!有名字已经不错了!”她似乎有点不满。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彗吧!”我向她提议。

  “好啊!反正我还没有主人,你本事这么高,人又这么好,从此以后,你就当我的主人好不好?”

  我似乎感到一种正中下怀的感觉,似乎生怕让眼前这个女孩失望而又极其害怕她会离开,几乎是难以控制地就答应了她。

  “以后我不想叫你主人,就叫你鸱枭哥哥好吗?”她歪着头,眼睛里是清纯的渴望。

  “那太好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情不自禁,我的理智在此刻徜徉于一片美好的雾霭之中,无法自拔。

  “鸱枭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刚才是万不得已,可是那‘海市蜃楼’是三界禁止使用的法术,你以后千万不要用了。”她突然向我提及了这件事。

  在这个女孩面前,我情不自禁地说出了所有实话,我无端地感到,任何事,我无论隐瞒谁也不该隐瞒她。

  得知我对“海市蜃楼”一无所知,她主动给我做了介绍:“‘海市蜃楼’是原来神界的愿望之神许愿所创,与它一起的还有‘缤纷花语’和‘惊艳天穹’,许愿是个诗歌和法术的天才,可惜她不走正道,总想着谋权篡位一类的事,终于不到二十岁就被杀死了,她死后,北君把她生前的诗歌和法术作品整理成一本集子锁入了乾坤柜,并宣布以后谁也不许用许愿所创的法术,后来人、魔两界也跟着效仿,许愿的法术渐渐就变成三界禁用的了。只是你的二叔怎么……”

  听着她如小溪般涓涓的话语,我不知为何感到无比舒畅,此刻,我长出了一口气,很深奥地说:“世间有很多事是我们所想象不到的。”

  她看着我,静静地点了点头。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1.凄鸷风波
  “王政谋,你给我滚出来!”白衣卿相离开我和谛无天之后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行进,忽然,他愤怒地大喊了一声,但这声音立刻就被淹没在怒号的狂风中。

  一缕蓝影一闪而过,一个身着蓝衣的蒙面人出现在白衣卿相面前,“想不到你也会这么失态!呵呵!”

  白衣卿相不理会来人嘲笑的目光,质问的语气中暗含着比席卷天地的狂风更大的愤怒:“你为什么总是跟踪我?”

  “误会,误会!”蓝衣人的语气中显然没有白衣卿相那么大的敌意,但锋芒同样咄咄逼人:“我喜欢跟在伟人后面,但对跟在小人后面实在没什么兴趣。阁下千万不要误解!”

  白衣卿相的眼中怒火一闪,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恢复了平静。“你最好识相些。”他冷冷地威胁道,“我要杀你空手就行了!”

  “哈哈!军师大人,我可从来没见你用过兵器。”王政谋嘻笑道,仿佛一个大人在戏弄一个孩子一般地看着他,很显然,白衣卿相的威吓对她不起作用,“政谋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通,大人身为文官,为何如此酷爱动武?”

  “我们是‘彼此彼此’,你不也是这样做吗?”白衣卿相露出鄙夷的神色。

  “我劝你不要孤标傲世。”王政谋收敛笑容,深邃的目光宛若浩淼海洋,“说句实话,我们不过是朝廷上的市侩,甚至有时候,我们的所作所为还比不上真正的市侩,连妖魔也会对我们的做法感到触目惊心。”

  “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大人,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为了自己,为了利益和权利可以做一切可能做的事,你所做的也正是我想做的,我们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长久的利益。而且,对待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总要培植几个她的对手。所以,大人,我想我们是联合起来的时候了。”王政谋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中闪烁着经验和些许狡黠。

  “甫獍领主,我想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你为了权利、金钱和地位可以背叛自己的国家和亲人,这一点,我做不到。”白衣卿相淡淡地苦笑了一下,飘然而去。

  “装神弄鬼!岂有此理!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王政谋气急败坏的号声被他抛在身后,王政谋见他始终没有回头,只得拂袖而去。

  “背叛?我也热爱我的国家,我的亲人,可是,他们对我,实在是太绝情了,我也曾是一个清官,可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黯夜里,群星在云层中躲避着,王政谋仰望苍穹,不禁发出一声浩叹,“放心吧,早晚有一天,我会把那姓庞的昏君赶**,只有这样,我才能重新给百姓幸福。”

  其实,看着南柯郡的百姓在如今那鱼肉乡民的太守的压迫中受苦受难,没有人比她这曾经的父母官还要痛苦,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只有尽己所能去拯救,通过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办法去设法改变他们的命运,尽管,这是个百姓知道后都会唾弃她的办法。可是,为了自己深深爱着的他们,她愿意付出一切。

  夜色温凉如水,时而吹来的劲风更显出丝丝凄凉,仿佛末路的英雄发出的绝望的叹息。

  我看着坐在我旁边的谛无天,我禁不住想起了我的二叔,说实话,已经足足一年不见他的踪影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想他,谛无天不是王政谋,在王政谋面前,我只能做一个倾听者、崇拜者,听着她的指挥,如同一个平民仰望一位英雄和圣哲,这注定了这平民不该有太多的话。然而,在谛无天面前,这个英雄、圣哲换成了我,我的每句话,无论是真理还是平庸或错句,她都能耐心听下去,并鼓励我继续说出心中所想。

  “小彗,你听说过我的二叔吗?他叫薛岿。”不知为何,提到他的名字时,我竟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抑,压抑之中又含着丝丝悲凉,使我喘不过气。

  的确,在有二叔的日子里,全家人的意见总是出现分歧,二叔过于桀骜锋利,执着如填海的精卫,并且总是批评父亲的懦弱和祖父的顽固。

  那是在我七岁那年,我在家中找到一个雷管,小孩无知,索性拿它当炮仗,箱放爆竹一样点燃了它。

  “乒!”随着一声巨响,雷管爆炸了,在那一瞬间大地也仿佛在动摇,声音停止,我却被炸得浑身是血,连中指也被炸断,与手掌只连着一层皮,血流不止,当时我吓坏了,一愣之后本能地大哭起来:“哇——救命啊!”

  祖父、父亲闻声赶来,见我这个样子,祖父立即慌了手脚,“孙子,你这是怎么了?岽子!怎么办啊?”

  父亲还算有些理智,忙找来药为我敷上,又撕下布条为我包扎住伤口,这才训斥道:“你怎么搞的!小孩子不要动危险的东西!说你一百遍了就是不听!现在怎么样?”显然,他也猜到了这是我玩家中的雷管造成的后果。

  “岽子!我说就怨你!雷管多危险啊!你怎么就不好好保管呢!”祖父恢复了理智后首先就责骂起父亲来。

  父亲喏喏连声,又转过头对我说:“鸱枭,以后千万记住,不熟悉的东西,再好也不能碰。还有,凡是有风险的事千万别干,我们薛家不缺吃不少穿,一生图个平安吉祥就够了。我们啊,只做不费多大力气,不冒多大风险,不动多少脑筋就挣几个小钱维持生计的事,知道了吗?”

  “大哥!”忽然二叔从屋里走出来,他一听见父亲这话,顿时一脸怒容,“你怎么教孩子呢?当今天下,你不敢去冒险,就永远做不成大事!”

  “二弟!”父亲薛岽满脸责备,“凭什么非要去冒险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大哥,当今天下是能人的天下,不敢想不敢干只有死路一条!像你说的,不费脑子不费力气不冒风险挣几个小钱,这样的事现在有吗?即使有,也轮不到你别人就占先了!就你这个性格,真是‘好’到家了,踢你十脚你连个屁也不敢放。说句难听的话,不就是娘给你挣下点基业你才有现在吗?如果没有娘挣下的,我敢担保,你不是像六等贱民一样拖个扫帚扫街,就是像七等贱民一样沦为人们的奴隶了!”

  父亲虽然性情温和宽容,善于含垢忍辱,但毕竟是个男子汉,况且二叔措辞过分,导致父亲也无法接受:“二弟!你怎么说话呢?像你这样,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败家子就好了吗?”

  祖父薛笠也呵斥二叔薛岿:“别那么大声,跟你大哥好好说!我看你只比他差不比他强!”

  “一群老顽固!”二叔更加愤怒起来,脚一跺骂道,“没法跟你们说!你们那点脑子,里面装的全是谬误!”

  “你不顽固,你不谬误,你……”

  这时,站在一旁的我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大喊道:“快别吵了!我的手指都断了,好歹你们先把它接上啊!”

  “薛岿?那个炼点金术的家伙?他是你二叔?他不是三个月前……”谛无天失声说出了秘密,但她毕竟机智,立即掩饰了过去:“……三个月前就失踪了吗……”

  我不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看,更不喜欢通过眼睛去窥探别人的隐私,人与人之间本该保持一层神秘,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必如此好奇。因此,我也就没能看见谛无天那慌乱的眼神,也没能发觉她在说谎。

  “小彗,我虽然是你的主人,但我并不干涉你的自由,也不想区分什么高低贵贱,从此之后我们是朋友,你就把我当作一个朋友,一个随时欢迎你的驿站吧。”我向她微笑,转移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鸱枭哥哥,谢谢你!”她的眼神宛若朝阳照耀下的小溪,清澈见底而又活力四射,仿佛永远都有水晶般的纯洁、靓丽的青春和充满正义感的心。“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果然没错!”

  我向她自信地一笑,在十六岁的我的心中,我至少能算个有重友情的人。

  我第二次见到她已经是一天以后的黄昏,她依旧那样乐观地微笑。可我却不知为何感到一种压抑,虽然她的笑容已经把一部分压抑吹散,但剩余的仍然使我有一丝不安,仿佛自己的亲人有什么危险了一样。我把这些想法归咎于迷信,暗暗安慰自己:不会有事。

  “小彗,你说一个人可以不做他自己吗?”勉强压住不安的情绪,一种迷茫却又袭上心头,有种近似要逃避的感情像匣中鬼(古时一种机关玩具,打开匣子便弹出一个木制妖怪)一样跳了出来。我猛然觉得,我该以一种伟人的身份挑战命运,因为我本身就不甘于平凡,我要超越别人对我的认识。

  “你在说易容术吗?那还不好办?”小彗并没有发现我的真正目的,她回答了我一个清纯的笑容,然后不由分说取出一大堆东西“装饰”在我的身上、脸上,在经过一番小心的修补之后,她把一面铜镜递到我面前,“好了。”

  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我,我大吃一惊,“小彗,这……你这是干什么?”镜中的我红发獠牙,青面赤须,比妖怪还可怕。

  “扮妖怪啊!以往我就是这么混入魔界的。”她嘻嘻一笑,用比流动的泉水还要清脆的声音回答,然后随手也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妖怪。

  “鸱枭哥哥,现在我们是妖怪了,妖怪要有妖怪的名字,我就叫彗儿了,你呢?”她看着极像妖怪的我,很为她的杰作高兴。

  “凄鸷。”我思索片刻回答。

  “凄鸷?很像一个魔头的封号。你冒充魔界的太子吧!凄鸷太子,好不好?”她歪着头向我提议。

  面对如此活泼直率的她,我只好点了点头。

  “好,太子殿下,我们出发吧,我带你到魔界去玩!”听了这句话,谛无天兴高采烈,向前便跑。

  “魔界?那岂不太危险了?”我极为吃惊和担心。

  “放心吧,我们现在是妖怪,况且魔界的地形我也熟悉,保证没事!”她给了我一个自信的微笑。

  此刻,我只得随她前行了。

  而此刻,距我们不远的小树林中,一场实力悬殊的打斗已接近尾声。

  “好,你不肯从美月面前消失,我就帮帮你!”林中,白衣卿相面对重伤的陈卓,嘴角露出一个阴阴的笑容。

  “住手!”仿佛上天注定,在这危急时刻,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我和谛无天看到,白衣卿相的进攻速度绝对容不得别人想什么,我当时只是凭一种本能冲了上去,一把拉住陈卓化作一道光飞旋而去,避开了白衣卿相的攻击。

  “什么人?”白衣卿相对突然出现的我们有些吃惊。

  “魔界凄鸷太子!”我愤怒地回答,陈卓伤得太重,此刻已倒在我怀中昏迷不醒,“陈卓是我最好的朋友,谁敢伤害他我先杀了谁!”

  “好啊,原来这姓陈的还和魔道妖怪狼狈为奸!”白依卿相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样子是气急败坏,可他并不明白,此刻的我比他愤怒一千倍。

  “陈卓,你醒醒!”我用力摇晃着怀中的陈卓,但他并无反应,我的心骤然被担心和仇恨充满,狠狠看了白衣卿相一眼,我怒吼:“我告诉你!他要是死了,我就让你陪葬!”

  “这样的好事你还是留给自己吧!”白衣卿相的嘴角勾起一抹狞笑,转眼就要对我们动手。

  “卓弟!”“陈卓!”忽然,传来了声声叫喊,几个身影从一人多高的草中钻了出来,来到这片无草的空地,见到我们,几个人大吃一惊,不由自主退了几步。

  这几个人正是庞雪、关筱倩、郑美月、“地里鬼”。

  “快来帮忙啊!这坏人要杀人了!”小彗的嘴快在这时反倒成了好事,她大喊:“你们还记得在坟场时的绿色凤凰吗?那就是我们变出来的!那天我们帮了你们,惹得这恶棍来报复我们,还打伤了你们的一个朋友,现在他还要杀我们,你们准备袖手旁观吗?”

  庞雪四人一听此言,立即拔出兵器对准白衣卿相。

  “人家说什么你们信什么!”白衣卿相又是一句冷嘲,随后语气归复了平静:“不过没关系,依你们几个还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再加上我呢?”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草丛中走来一位彪形大汉,是王政谋!

  看到王政谋,白衣卿详明显吃了一惊,他微一思索,随即冷冷一笑:“你们几个就不怕身后的伏兵吗?”

  伏兵?我的心中猛然一沉,同谛无天、关筱倩、庞雪、郑美月、“地里鬼”不约而同一齐向身后望去。恰在此时,白衣卿相身形一晃,消失在了远处。

  “没什么伏兵。”王政谋一直目送白衣卿相消失,见我们都盯着他,他毫不在乎地一笑。“这家伙就爱玩这套。对了,你们这位朋友伤得不轻,我们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接通他被打断的筋脉吧!迟了恐怕他就有生命危险了!”

  不好!刚才因为全部心思都在敌人身上,竟忘了关注陈卓的情况!眼见陈卓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我比谁都着急,当时我已顾不得别的,二话不说抱起陈卓就飞奔向距此处不远的石矶庙。

  石矶庙依旧宁静,推开庙门依然可以嗅到那古朴典雅的香气。我一脚踹开庙门,把陈卓放在地上,努力回忆二叔在“绝望洞天”时教我的方法,平静心情,检查他断裂筋脉的数目。

  其余人跑进庙门时,我的结果已经出来,这个结果让我的心情顿时无法平静。

  四十九道!陈卓的筋脉被打断了整整四十九道!白衣卿相分明是想杀了他!这个白衣卿相太狠了!

  为了救陈卓,我勉强压制住怒气,从他的第一根筋脉接起。

  众人似乎已经默认了由我来救陈卓,都静静地站在不影响我的地方,郑美月似乎比其他人更着急,几次想冲上来协助我,都被怕她帮倒忙的谛无天拦了回去。

  我的心思已经完全转移到接通陈卓的筋脉上来了,筋脉的接通开始还算顺利,但当我一连接通了十六道筋脉之后,却突然受到了阻碍。

  陈卓的第十七道筋脉中像隐含了什么引力一样,我送入其中的法力全部如泥牛入海,起不了半点作用,我一连试了三次,结果均是一样:失败!

  怎么会这样?白衣卿相究竟用了什么法术去进攻陈卓?为什么他的第十七道筋脉一直无法接上?

  我一边越过它去接第十八道筋脉,一边苦思冥想这其中的奥妙。然而,由于十七、十八、十九道筋脉气机相连,我对第十八道筋脉的两次连接都以失败告终。

  王政谋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不知他是对陈卓的生死毫不在乎,还是对我能成功有十足的把握。其他人则一个比一个焦急,一双双紧张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见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们的神情更加焦急关切,“怎么样了?”郑美月强压心中的不安向我发问。

  谛无天向她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搅我。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门“砰”地一声被撞倒了。

  “什么人?”郑美月首先迎了上去。是冰凝和一个矮小丑陋的汉子。

  “来人!把这魔头给我拿下!”冰凝用手一指我,向手下下令。

  “是!”他手下那个奇形怪状的丑汉应了一声,率手下就向我冲来。

  “住手!冰丞相,你想干什么?”关键时刻,郑美月大喊一声,拦在丑汉身前,“无缘无故在本郡主面前放肆,还把皇家威严放在眼中吗?退下!”

  “哼!你堂堂郡主同一个魔头狼狈为**!传出去三界都要灭你这……”丑汉见有人拦他,暴跳如雷,大喊大叫,声如破锣。

  “李兕!”冰凝喝住丑汉,毕竟郑美月是正国皇族,一提皇家威严四字,他就算不是太怕,还是有几分惧惮的。

  这时的冰凝,陪着一脸狡猾的笑,声音也不高:“郑郡主,我接到情报,说有个魔头跑来人界伤了人,特来抓捕,不知郡主为何无故阻拦?是否……”

  谛无天听着他那暧昧的语气,又转过头看看接连两根筋脉都未接上的我,心中万分焦急。偏偏在这个当口出这样的事,真是忙中添乱。当然,她更担心我因此受到影响,对以后的筋脉接通不利,如果我救不活陈卓,必然失去众人对我的信任,那时我的处境就危险了。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王政谋没有丝毫惊讶,似乎早预料到了一般,只是微笑沉默,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冰丞相,我是个粗人,只懂得一句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郑美月朗声说,显出正气浩然的直爽神色。

  “大胆!敢同丞相如此说话!”冰凝身边的丑汉忍不住再次大叫起来,手一挥就要下达冲的命令。

  冰凝用一个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

  “郡主息怒,我的意思是说,堂堂郡主同一个魔道妖人在一起,难免不让人以为你是……”冰凝的脸色突然由略显卑微的赔笑转为阴森诡异的不怀好意,他的话更是石破天惊:“叛国投敌!”

  “冰凝!你不要血口喷人!”郑美月、关筱倩、庞雪、“地里鬼”、谛无天同时大喊。

  “老夫不敢。”冰凝胸有成竹且不怀好意地示意所有人别激动,“郑郡主,不是我说你,郑国就这么好啊?你把槐安的国君、神界的神仙、魔界的魔头一起领到了正国,是何用意啊?我看郡主殿下就差再领一个鬼回来了!”

  “你……”众人怒视着冰凝,但一时又想不出足以和这家伙辩驳的理由来。现在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相爷!不必同此等卖国贼废话!”丑汉李兕趁火打劫“杀了这伙正国败类!”说着单刀挥舞,“冲!”率手下冲了上来。

  这次冰凝并未强加阻拦,而是微笑着退到了一旁。

  郑美月、关筱倩、庞雪和“地里鬼”被迫应战,谛无天为了保护我不受干扰,也加入了郑美月一伙。

  我对这近在咫尺的打斗浑然不觉,并非我没有心思去理会,而是我根本没能发现这场冲突。此刻,我的全部心思都在如何接通陈卓的第十七道筋脉上。

  这筋脉非常关键,如果它能接上,接下来的十八至三十道筋脉就会一次被打通,所以接通第十七道筋脉的意义是非同寻常的。

  王政谋在此间的冲突中一直在仔细观察,观察我也观察他人的举动,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众人打起来,她才站在我身边保护我,避免我受他人的影响。

  丑汉李兕是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人物,连庞雪、关筱倩也被他舞成一团的刀光逼得连连闪避,这丑汉很快越过所有人冲到了我的面前。

  “多管闲事的家伙!闪开!”丑汉大喝。

  “我劝你停下来!”王政谋对他冷眼相向,“陈卓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敢拦我?”丑汉大怒。

  “拦你又如何?你敢当众把‘复兴神功’第一层使出来吗?”王政谋冷嘲道,颇有一副对丑汉毫不在乎的神色。

  “你……看招!”丑汉气急败坏,一刀向王政谋劈来,一道海蓝色光柱自上而下压住了白色刀光,在如此之快的速度内,所有人都看不清这一幕是如何发生的。

  “晴宇!”丑汉叫出了王政谋手中神剑的名字,他一瞬间白了脸,王政谋使用了他一直隐藏的、三界兵刃谱上排名第三的晴宇神剑!

  晴宇一出,威力无边,整个石矶庙内顿时充斥着蓝色光芒,丑汉法术中的白光,在此时宛若蓝色海洋中微漾的银波。

  两把兵刃相交,二人用尽全力想战胜对方,忽然,王政谋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晴宇神剑猛然从与刀的交锋中撤了出来,在空中虚挥了一个半圆,而神剑扫过的地方洒下的蓝光,一瞬间变为一条蓝色巨龙,口含一颗蓝珠,在王政谋上方飞舞。

  丑汉见事不妙,也幻化出一个说不上什么东西的白色怪物。

  “开!”随着王政谋的喊声,她化作一道蓝光,由巨龙在前开路,与神剑一起向丑汉冲去。

  蓝龙首先遇上了白色怪物,它一声龙吟,拼尽全力向白色怪物一头撞去,面对这种自杀式的进攻,白色怪物忙吐出一道白光进攻蓝龙,但白光似乎对蓝龙并没有什么伤害,蓝龙虽被白光击中却毫不在乎,仍未停止向前冲。

  “砰!”蓝龙终于和白色怪物相撞,一声巨响传来,冲击波和气浪箱水一样漫开,石矶庙大殿内的空气剧烈颤动,所有人都有些站立不稳,打斗自然停了下来。

  蓝龙与白色怪物都碎成光点,从空中陨落,因为是室内,空间较狭小,因此此刻的景色,用美不胜收都难以形容,蓝、白光点宛若流星彩云,流转纷飞,把整个大殿装点成了梦一般的世界。

  与此同时,白色怪物身后保护丑汉的白光也被撞碎,王政谋很容易地打破了对方的防守。但没人看清他是如何进攻的,只看见当他回到原来的位置时,手中蓝色的晴宇神剑已被鲜血浸染。

  丑汉一个踉跄,勉强站稳了身形,他的嘴角露出一个绝望的狞笑:“小看你不得,不过你要真杀了我,恐怕不少人都不会饶你。”

  “那就让他们杀了我好了!只要他们有这个本事!像你这样欺人太甚的人,就要给你点血的教训!”王政谋眼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调整好姿势准备下一次进攻。

  “住手!”忽然一道粉色光线从大殿门外直射而入,一声剑出鞘的脆响,大殿中的蓝色光线立即就被层层黑光压低下去,使得整个石矶庙宛如掉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立刻就昏暗无比。

  无法!

  无法用涵宇神剑格开了王政谋的第二次攻击,顺势在他右臂上划出道长长的伤口。

  “你要干什么?”王政谋向后退了三步才站稳身体,一出口便是怒问。

  “甫獍领主,你做得过分了!”无法冷冷一句,抱起受了重伤的丑汉,化做一道褐色光线,飞出殿外。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2.扑朔迷离
  “撤!”冰凝不想吃亏,向众手下打个手势,众恶人落荒而逃。

  见敌人确实走远了,谛无天等人连忙围到满脸愤怒与不甘的王政谋身边,热心的谛无天从袖中拉出丝帕为王政谋简单地包扎了伤口,王政谋的情绪片刻之后就平静了下来。

  距离他们不远,我正在寻求接通陈卓第十七倒筋脉的方法,其余的方法我几乎都试遍了,只剩下最后一种,但是……

  这是最有效的一种方法,也是最危险的一种方法,简单地说,若用这种方法,如果失败非但救不了陈卓的命,连我的性命也难保。

  但是!不能再犹豫了!时间不多了!如果再拖下去,陈卓的生命就真的没有希望了!我必须抓紧时间!

  心一横,我将全部法力汇聚在右手,对他的第十七道筋脉进行强行接通,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与我输入到陈卓体内的力量相抗衡,而且极其强大。为了对付这股力量,我毫不犹豫地将元神中的灵力加在法力上再次强攻。这是最后一招,我和陈卓是生是死就在此一举了!

  陈卓体内阻止他的筋脉接通的强大力量突然受到法力与灵力的双重攻击,立即爆发出强大的反击力。但相比之下,我的力量明显更胜一筹,两种力量在陈卓的体内发生了一次不易察觉的爆炸,另一种力量在爆炸中突然弱了下去,就在此时,陈卓的第十七至三十道筋脉相继被接通。

  剩余的十九道筋脉本是我预料中要攻克的另一个难关,但不知为什么,阻碍我的那股力量突然间销声匿迹了,这使得接下来的筋脉接通异常顺利。

  我把陈卓被打断的四十九道筋脉全部接好,又检查了一下它们的运行,一切没有异常,我如释重负,一下站起身,想对在一旁的众人叮嘱些什么就离开,却不料突然一阵不适,向前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谛无天见状连忙跑到我身边扶住我,“鸱……凄鸷哥哥你没事吧?”

  “彗儿,谢谢,我没事。”我拍拍她的肩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刚才我的心思全在接通陈卓的筋脉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陈卓脱离了危险,我才发现自己居然也伤得不轻。可能是阻碍陈卓筋脉接通的那股力量太强大了吧!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二叔对我说的一种把法力打入别人体内控制别人的法术,我恍然大悟,说不定那白衣卿相把法力打入了陈卓体内,借此控制他的筋脉运行并阻碍我接通他的筋脉。如果是这样,控制者和打入被控制者体内的法力是气机相连的,我伤得不轻,那个白衣卿相也好不到哪去!

  一想到报复了白衣卿相为陈卓出了口恶气,我就得意。郑美月等人正准备问候我,可看见我本来痛苦的表情转为了洋洋自得,都吓住了。有句古话说得好:恶魔的得意就意味着毁灭啊!

  “不……我死也不离开美月……”陈卓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陈卓的身上,一齐围到了他的身边。“卓弟,你醒了!”郑美月兴奋地喊起来。

  “我们走吧!”我向谛无天示意,她会心地点点头,我们悄然离去,我回首,想看一看人群中的王政谋,却找不见他的影子。

  郊外,小湖边,三个人影在凉亭中。

  “王政谋,你很得意是不是?你都把他伤成什么样子了!”无法毫不客气地教训着王政谋,连望着她的目光中也饱含责备,“你明知道他不是你的对手,还下这么重的手!不是成心想杀了他吗?!”

  面对这些指责,王政谋只是遥望虚空,面无表情地沉默。

  “还有你!”无法的目光转向了坐在凉亭的栏杆边上欣赏风景的白衣卿相,“胆敢指使手下假扮冰丞相!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简直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若非看在游儿的份上,我就放任不管,让王政谋杀了你!哼!你被她杀了也是活该!”顿了顿,无法又用更硬的语气说:“陈卓怎么得罪你了?依你的身份值得和他过不去吗?再说,他死了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白衣卿相忧郁的目光扫过有些愤怒的无法,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这次的责任在我,是我太激动了。”

  “算了,这次的事天知地知我们知,我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以后你们一心一意为冰丞相和游儿,这件事就算了。”无法怒气稍平,“真不懂你们,身为同僚竟闹得这么僵!”

  “教主大人,军师已经认错了,您还想在这里深究吗?”王政谋显然很不爱听无法这最后一句话。

  无法露出一丝戏谑的笑。

  我和谛无天离开石矶庙后恢复原样走入了一片树林,恰在此时,一个手持烟枪的流浪汉匆匆而来,是姚记!

  然而,姚记见到我时却面无表情,那面庞配上那身影活像个复活的僵尸,他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他扬起干枯的手臂,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

  “啪!”这个声音异常响亮,周围的空气也随之波动。

  他用力奇大,我又没有防备,身体被这突然袭来的力量弄得失去了平衡,向右一倾,险些跌倒,谛无天连忙扶住我。

  我向她摇摇手,示意没事,抹掉了嘴角的鲜血,抓住姚记的烟枪(我不敢碰这个人,他像是从年代久远的石棺中倒出来的木乃伊一样,似乎一碰就会散架。),“姚记,不要告诉我你没疯,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姚记仰起头,反问道:“你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对他的这个问题很奇怪,于是郑重地回答:“当然知道!”

  “你怎么答应我的?”姚记不置可否地换了个问题。

  “你指的是什么?”我思索着我近几天的行为,却没有发现一件违背诺言的事。

  “你答应我一不行医,二不教书授徒。可你为什么耗费掉三百年的法力去救陈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用尽了全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说完这句话他的情绪就再也无法控制了,他像一头发威的雄师一般向我大喊:“你以为你体内的法力不是你自己的就可以胡乱浪费吗?你知道三百年的法力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我体内还有不是我自己的法力?或许这法力来源于姚记以前所说的什么“黑暗之魂”吧!我对这些一直很疑惑,但又不敢向姚记发问。

  “姚记!别以为我不认识你!”谛无天实在忍无可忍了,她喧宾夺主地嚷道,“救人有什么错?依你这么说,见死不救才对是不是?”

  “错!凡事都不绝对,有些人该救,有些人该死!陈卓这样天真的人活着有什么好处?”姚记的这番话说得很自然,却把我和谛无天气得半死,我一把推开他的烟枪,“难道只有像你这样‘现实’的人才有活着的权利?我答应了你不行医,可没答应你落井下石、见死不救!”

  “无知!”姚记不等我说完,又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

  我两次均没有还手,谛无天实在看不惯了,她一把夺下姚记的烟枪,“吸吸吸!你就知道吸!鸱枭哥哥没有错,你却这样欺负人!我看你是被花散麻醉疯了!”

  姚记从谛无天手中夺过烟枪,重新点燃,吐出一片浓雾。

  “不要以为你是神界的人就可以放肆!现在,连北君、天帝都不敢把我怎么样!”姚记吸着烟,神情倨傲又悠闲。

  “你……”谛无天刚要出手,就被我拦了回来,我知道,此时我刚刚把大量的法力输送给了陈卓,损失了三百年的法力并非一时三刻就可以复原,即使我和她联手,也决非姚记对手。

  我深知只有一个办法:逃跑。于是不慌不忙地一笑,“你以为只有你会玩阴的?北君、天帝不是你的对手,可战天神教的教主无法总该例外吧?无法教主快动手!”

  我说得诡异又神秘,使得姚记也忍不住猛然回头,趁此机会,我一拉谛无天衣袖,我们化作两道光线,凭空消失了。

  “敢骗我!”姚记发现身后没人异常震怒,飞身向我们追去。

  陈卓已经没事了,还在石矶庙中的庞雪、关筱倩、郑美月和“地里鬼”不禁猜测起刚才出现的几个神秘人物的身份来,“地里鬼”首先说话了:“我说,这世上还真是什么怪事都有,魔头也行起善来了,听那个小妖怪说,那个救陈卓的妖怪叫什么凄鸷?”

  “别老妖怪妖怪的好不好?”郑美月听不惯“地里鬼”那种口气,“他救了卓弟,就应该是个好人,对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以貌取人,那个坏蛋‘白衣卿相’倒是人模狗样的貌似好人,可你看他是个什么东西?那个‘甫獍领主’,你若说他是妖怪十个人有九个信,可这次要不是他用那把蓝色的宝剑打跑了冰凝和李兕,凄鸷也救不了卓弟。”

  “这个凄鸷的法力多高暂且不提,就说那‘甫獍领主’、李兕、彗儿三个人,各个法术卓绝,三界少有,更可疑的是冰凝在场却未加入战斗,而半路又闯出个粉衣人在‘甫獍领主’的手下救走了李兕……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唉!我是想不明白了!”“地里鬼”换了个话题。

  “陈卓,你知不知道‘白衣卿相’为什么对你下毒手?”庞雪则凑到陈卓的面前,欲查清事实。

  “他……要我不再与美月见面,从美月的面前彻底消失。我当时拒绝了他。”

  “陈卓,不是我说你,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明知道打不过他,就应该先假装答应他,事后找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实在不行把你那朋友‘甫獍领主’、凄鸷和彗儿都叫来,我们八个形影不离不信怕了他白衣卿相,我看就你那三个本事高强的朋友就足够对付他了。”“地里鬼”插言道。

  陈卓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我的朋友?”

  “凄鸷、彗儿还有那个‘甫獍领主’不是你的朋友吗?”庞雪有些诧异。

  “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何谈朋友?”

  这回答使众人都愣住了,如果不是朋友,那么这三个人为什么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去救陈卓呢?

  “妈呀!乖乖了不得!大事不好了!”“地里鬼”突然怪叫,吓了大家一跳。郑美月有些生气地望着他:“又怎么了?”

  “我知道白衣卿相为什么要杀陈卓了!他爱上了郑郡主,而陈卓和郑郡主靠得太近这家伙吃醋了,他怕陈卓抢走郑郡主他没机会了,所以才要陈卓永远离开他爱的人,陈卓不同意,他恼羞成怒,就……”

  “什么?”众人各吃一惊。

  “鸱枭哥哥,后面那叫姚记的家伙好快啊!”谛无天飞着,回头望了望身后,担忧地叫起来,“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追上我们了!”

  “小彗,你别担心,待会他就会慢下来。”我安慰她,把手伸进衣袖想摸出点什么暗器,却摸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父亲送给我的一瓶辣椒粉,我忘了放在家里了,此时,望着这辣椒粉,我忽然有了主意。

  我将法力迅速汇聚到左手,让这些法力围绕瓷瓶形成一个绿色的光球,此时正值逆风,我迅速把光球推向后方姚记的大致方向,同时喊道:“看打!”

  见袭来一个绿色光球,姚记本能地用水晶魔杖一杖将它打碎,但随着光球的破碎,瓷瓶也随之破裂,因为逆风,大片的辣椒粉乘风向姚记飞去。

  “可恶!”姚记连忙下降一丈,躲过辣椒粉的袭击。而趁这个机会,我和谛无天早跑远了。

  “地里鬼”的话像一层阴霾一样笼罩在人们的心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关筱倩的心情更加沉重,他知道那个粉衣人是无法,可无法是战天神教的总教主,是人们公认的大英雄,怎么也卷入这些事情之中了呢?她又怎么会去救一个坏人?难道,她还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不,这绝不可能!关筱倩在内心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战天神教教徒的心中一般有两个神,一个是自己,另一个便是政绩斐然、才能卓著的教主,尤其是无法这样前无古人的卓绝者更是被无数的教众在心中顶礼膜拜了不知多少个日夜,让他们相信这个神见不得人他们决不能接受。这也是关筱倩没有告诉众人这一点的原因。

  在沉默中,所有的担忧在众人心头越积越深,真相更是如雾里的屹立的楼阁让人迷惑,如果“地里鬼”的猜测是正确的,众人又该采取什么样的对策呢?

  好容易摆脱了姚记的追赶,我和小彗在一片红树林中歇歇脚。

  “鸱枭哥哥,今天我们可出了一口恶气!”小彗看样子兴高采烈,虽然累得直喘粗气,但快乐溢于言表,“你和政谋哥哥教训了那个‘白衣卿相’,刚才你又戏弄了那个无理取闹的姚记一顿……”

  “政谋哥哥?”我猛然一愣,双眼直直的望着她。

  “怎么?不对吗?”她纯如水晶的眼睛此时是如此透明,我平时极少注视别人的眼睛,如今小彗美丽的目光却让我一震。

  “不,我是说……”我意识到自己有点走神,连忙把目光移开,低头不再去看她。“我是说……”

  “你想说什么?”一个粗犷有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仅从这个特别的声音我就足以判断出来者是谁了。

  “政谋兄!”

  王政眸依然是那副壮汉打扮,“怎么了,薛兄弟?男子汉说话为何吞吞吐吐?你想说什么接着说啊!我来了你就不敢说了?”

  见他这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撒了个谎:“我和小彗说闲事呢!”

  “小彗?”王正某看了一眼我身旁笑眯眯的小彗,我会意,连忙介绍道:“这是小彗,我的朋友,这是王政谋,我的好兄弟。”

  “政谋哥哥!”活泼的小彗主动向王政谋打了声招呼,王政谋也毫不拘束的拱手还礼:“小彗姑娘。”

  “政谋哥哥,你刚才好伟大啊!”小彗天真得可爱以至于一与王政谋见面便是这么一句话,也不思考一下,她的这句话一出口便令我大吃一惊,连忙向她递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王政谋却有些鄙夷的向我笑了一下:“怎么,几天不见,你怎么没有一个小女孩直爽了?连做事也藏藏掖掖的?这像一个男子汉的作风吗?凄鸷太子?”

  我先是一惊,继而不禁佩服起王政谋敏锐的洞察力来,再仔细想想,又为自己的过分考虑脸红起来,我假扮魔界太子的事连姚记都知道,又岂能瞒过王政谋?

  “你知道了?政谋哥哥。”小彗反而高兴起来,双手在胸前一拍,“这样说来,你是在有意帮我们了?”

  王政谋微笑着点了点头,“聪明!”

  小彗受到了称赞,更加高兴,也得寸进尺起来,“政谋哥哥,在石矶庙时我发现你好像认识那个‘白衣卿相’,,你一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王政谋脸色一变,嘴边浮起一抹冷笑:“这个人允文允武,本领高强,是个卓绝的人才,只可惜,他的心胸未免太狭隘了。”

  “此人的真名叫什么?”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疑问,王政谋与白衣卿相是什么关系,而白衣卿相不顾一切的想杀陈卓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扑朔迷离,我隐隐感觉到,这一切之中很可能隐藏着一个很大的阴谋。

  “不知道。”王政谋这次的回答很干脆,说完便用很怪的目光望着我,我立即明白了他没说实话。

  “步知道?”小彗由于过分高兴,竟然连这句话也没听懂,“哪有叫这种名字的?太难听了!”

  王政谋有点尴尬,我连忙代他解释道:“政谋兄说的是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小彗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啊,政谋哥哥,我理解错了。”

  “没关系。”王政谋一副什么也不计较的样子。

  “政谋兄,你可知道白衣卿相为什么要杀陈卓?他们有仇吗?这个问题,请你不要再不知道了。陈卓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告诉我答案。”我尽力把话说得恳切些,希望能打动王政谋对我讲出实情。

  “朋友?”王政谋别有用心的笑笑,“朋友岂能如此?如果时间再提前五十年,这个答案足以让人信服,可如今这个充满欺诈的天下……你还是说说你给星幻阳的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吧?”

  “你连这也知道?”我又惊又慌,六神无主,几乎难以抑制的蹦了起来,心智大乱,“政谋兄,这……”

  “别激动,我不是个保守之人。”王政谋按住我的肩膀,递来一个诚挚与鼓励的目光,我们一起坐在了红树林中,我心乱如麻,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确实,我对陈卓的感情很不一般,可……可那真的就是爱吗?况且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界限,我知道即使我爱他,他也不一定会接受。这一切我本来可以告诉王政谋的,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哽在喉咙中说不出口。让我无比难为情。

  小彗不明所以,在一旁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抓抓头,一脸疑问:“鸱枭哥哥,政谋哥哥,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薛兄弟喜欢陈卓。”不料,王政谋竟代替我回答了这么一句话,我急于反驳,不料情急之下被一口口水呛住了说不出话,只能连连咳嗽。

  “啊?鸱枭哥哥,你……”小彗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拢上,那惊讶之情自不必说。“你们可都是……男人啊!你怎么能喜欢他?”

  王政谋和蔼的微笑道:“小彗,你不要太保守了,这可不是薛兄弟开的先河,商朝末年就有战天神教的七堂堂主殷冰冰与金妤和李玥月的故事,无法还专门为她们写了首诗呢!名字就叫《冷梅忆》,前四句是:‘倾国冷艳不复来,夜半明月空采摘,孤花落尽无觅处,深围迎春向雪开。’。”

  “可她们三个是女人啊!”小彗还是一副不懂的样子。

  “男人女人都一样。薛兄弟爱上陈卓这是很正常的事。”

  “哦,是这样啊。”小彗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我知道决不能让他们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了,否则他们不定会说出什么来,闹不好就要出乱子,在这个保守的天下里,刚才王政谋的话若让人听见,仅流言蜚语就够我受的了。

  “政谋兄,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同在一个天下,为什么有你这样的好人,还有白衣卿相那样的坏人呢?”

  对于我急于引开话题而提出的这个如此简单的问题,王政谋回以一个轻笑,“我不是什么好人,白衣卿相也并非坏的出格,日后你就明白了。”

  “不,政谋哥哥,你是好人!”小彗倔强的反驳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王政谋笑了,笑中含有许多难言的愁苦。

  “因为一个坏人,是绝对意识不到他自己是一个坏人的。你能说出我不是好人这句话,就足以证明你是个有良知的人。”小彗斩钉截铁的回答。

  “小彗啊。”王政谋怅叹,似有许多说不出的话。

  良久,王政谋才将目光转向我,“薛兄弟,你刚才问的问题我也该回答你了,只不过你必须先告诉我,好人为什么会变成坏人。”

  这个问题同样不难,但答案太多了,我一时竟想不出该先说哪一个。不经意间竟摇了摇头。

  “那好,换个简单的问题问你。煤是什么颜色的?”王政谋伸出一个攥着的拳头,向我和小彗摇了两摇。

  “黑色!”我和小彗异口同声的回答。

  “错!”王政谋再次摇了两摇,示意我们二人再猜。

  “你不会说它是白色的吧?”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它也不是白色。”王政谋这次换成了摇头这个动作。

  我和小彗更加不解了,“那是什么颜色?”

  “你想让它是什么颜色它就是什么颜色!”王政谋悠然一笑,伸开手,手中赫然躺着九块正方形的煤块,其中八块分别被染成了红橙黄绿青蓝紫白,还有一块未被染色。

  “好漂亮啊!政谋哥哥!”单纯的可爱的小彗喜形于色,王政谋手中的煤块确实想八块艺术品,她也不征得王政谋的同意,一把将所有煤块抓起,看来看去,俨然一副喜爱之极的神色,“政谋哥哥,送我好吗?”

  王政谋微笑着点点头,“要是你喜欢的话。”

  “谢谢你!”小彗透明的目光中闪烁着快乐,她情不自禁的把玩起那八块煤块来。

  我一脸抑郁,看着王政谋的脸,“同是煤块,有不同的颜色,同是人,却有不同的心,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王政谋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看着我,“不错,人与这煤块一样,开始的时候都是黑色,但后来要什么颜色,完全凭借他自己或者给他染色的人。人亦如此。人之初,性本善。日后是卓绝还是平庸,是好还是坏,完全有自己和环境决定,你问我为什么同在一个世界上有的人那么好,有的人却那么坏,这就是答案。”

  我一声轻叹,:“政谋兄,你真是个卓绝的智者。”

  王政谋微笑,脸上有一丝得意的神色,他似乎十分喜欢这种恰到好处的奉承。

  “可我还是不信,政谋哥哥,做好事多快乐啊!怎么可能有人不要快乐呢?”小彗不知何时插进话来,王政谋对这个幼稚的问题报以一笑,随即拍了拍小彗肩膀,“你不能以自己来衡量别人啊,小彗姑娘!你以为做好事快乐,有人还觉得做坏事过瘾呢!”

  “居然有人这样想?太不可思议了吧?”小彗还是不信,把头摇得好似一个拨浪鼓。王政谋这时却默然,不再做任何解释了。

  把陈卓送回家后,庞雪、关筱倩、郑美月、“地里鬼”等人各自回到了住处。郑美月回府时,他的父亲六王爷正在等她。

  六王爷是一个大智若愚、善于审时度势的老人,约有五十来岁年纪,一张圆脸,身材微胖,脸上总带着些和蔼的笑容。此番他见到郑美月,似在意料之中,微笑道:“月儿回来了,来,坐!”父女二人在王府正堂坐下,郑美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踌躇良久,终于忍不住开口:“父王,儿臣有一事不明。”

  “我儿有何事?”

  “父王,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郑美月毕竟直爽,毫不停顿的将一句话说了出来。

  六王爷脸色大变,直勾勾的望着她,“我儿怎么说出这种话?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是别人的亲生女儿不成?月儿,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郑美月毫不隐瞒的将手中金扇递给六王爷,“实不相瞒,我结拜的姐姐李诺澌也有一片这样的金扇,她说这金扇是李家的传家之宝,只有她的五位妹妹和她才有。”

  六王爷眼珠一瞪,拍案而起,“荒唐!她有的东西别人就不能有了?——这李诺澌是干什么的?”

  “是个药商。”郑美月据实回答,六王爷站起身,责怨道:“月儿,不是我说你,平时告诉你多少回了,别同那帮奸商来往,这伙贱民为了自己的利益,攀亲托熟什么事不干?”

  “父王,诺澌姐姐不是这样的人!”郑美月辩驳道。

  “什么不是那样的人?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个小人脸上写着我是小人四个字?话又说回来,就算李诺澌是个好人,是你亲姐姐,你也不能认,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她一个市井小民,你可是堂堂郡主!你这么一认不要紧,给为父和你母亲造成什么影响?又给你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也罢,我把这金扇的来历告诉与你。在你两岁那年,一位老妈妈抱着一个女婴来到王府是你母亲好心收留了他们,不料后来那女婴得了不治之症,随那请遍了名医,可最终还是没活到那年冬天,那老妈妈失去了女婴,伤心欲绝,为表感激,临走时将身上的一件传家之宝赠与了我与你母亲,便是这片金扇,你母亲将它佩戴在你身上,是想让你和她一样尽力帮助别人,不想今日惹出如此乱子!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六王爷越说越气,郑美月缓缓点头,见六王爷气呼呼的,连忙劝道:“父王切莫动气,我与李诺澌姐姐均不知道知道这金扇的来历,才产生了这场误会,如今事实已经澄清,您就不要再生气了。”六王爷这才消去怒色。

  深夜,郊外。无心亭。

  一名白衣如雪的男子静静立在亭中,皎洁孤傲如晴空之月,不染世俗纤尘。

  “你的速度总比我快!”后来者是一名蓝衣人,王政谋。一脸不卑不亢的神色。

  “你找我什么事?打架?”白衣男子看也不看他,微风拂起他的衣袂,远远望去仿佛九天仙人。

  “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王政谋伸出两个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圆弧,显得极有耐心将一个玩笑开下去的样子,“比如……”

  “你要杀我,尽管动手!”白衣男子显然没他这么有耐心,白皙的手握紧双拳,俨然要拼命。

  “又误会了,老天啊!”王政谋仍是一副半开玩笑的样子,“为什么我好心总不得好报呢?唉!”

  “你能有什么好心?”白衣男子眺望群山,话语中含着很大的愤怒。

  “哎,你拆散我的朋友薛孽和他的爱人陈卓的姻缘,我管上一管,不算好心吗?”王政谋双手一摊。

  “什么?薛孽和陈卓?”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

  “只要我们稍加利用,让薛孽和陈卓在一起,你那个亲戚郑美月不就安全了?我们也不用为了友情和亲情拼个你死我活了!”

  “原来你帮助那个凄鸷太子是另有目的的!”白衣男子恍然大悟。

  “是啊,你当时不明白我的用意,我只好教训你一下了。怎么样,你的伤不要紧吧?”

  白衣男子轻轻摇头,“我没事,谢谢。”

  郑美月不是诺澌阿姨妹妹的事得到了澄清,虽然这几乎不管我的事,可我的内心竟感到了无比的愉悦,我不期望郑美月真的成为诺澌阿姨的妹妹,只因一个成见根深蒂固地根植在我的心里——郑美月根本配不上我的诺澌阿姨。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3.三姑“驾到”
  我一回到家门口便觉得不对劲,两个卫兵如同两棵僵死的树木一般,直挺挺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神凶恶,那样子活像两具僵尸,使人不寒而栗,路人不与他们一般见识,都绕开我家门口而去。

  出了什么事了吗?我心中猛然一沉,虽然对这两个卫兵的样子极其厌恶恶心,但为了获取信息我还是勉强走上去搭讪:“两位大哥,这家人犯了什么罪了吗?”

  两个卫兵一瞪那四只牛眼,牙缝里蹦出一句十分不礼貌的话:“少管闲事!滚!”

  我本来愉悦的心情被这二人一扫而空,一股怒气涌了上来,“这是我的家,你们有何权力让我滚?”

  “哦?你叫薛孽?”两个大汉互望一眼。

  “是。”

  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一使眼色,“带他去见许夫人。”另一个大汉押着我向里走,正碰上一队卫兵,大汉与领头的卫兵耳语了几句,这队卫兵也随在我们后面。

  不必说,这伙人的主子一定是那“许夫人”,此人带兵进入我家,一定别有目的,正欲见见此人,不料这大汉主动押我去见他的主子,正中我的下怀。

  两个大汉把我拖拖拽拽押入了家中的正厅。

  一个贵夫人正端坐在厅上。她衣着华丽,相貌尚能算秀美,只是浑身萦绕的一个俗字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或许是看惯了李阿姨那样圣洁出尘,飘逸灵动之人的缘故吧!

  “跪下!”卫兵的一声断喝将我拉回现实。

  “不跪!”我目视前方,朗声说道,这个响亮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呆住了,卫兵们那一束束恐惧的目光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他们百出的丑态。

  “因何不跪?”那贵妇人最先反应了过来,瞪着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规不可违。”我的回答很简洁,范围拉的也很大。

  “家规?”

  “鄙人家规,凡我家中子孙,一不须跪贱人,二不许跪俗不可耐之人,三不许跪无事生非之人四……”

  那贵妇人闻我言勃然大怒,一掌将方桌拍了个山响,“你言下之意,是说我是贱人、无事生非之人,俗不可耐之人了?”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您自己这么喜欢这个称呼先承认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我肩膀一耸,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几个卫兵见我这副模样都忍俊不禁。

  那贵妇人怒上加怒,“反了!反了!你……你这宵小之徒!来人!把这个刁嘴贱民拖下去重则八十大板!”

  “许夫人,我犯了什么罪啊?”我非但不怕,反而一脸笑意,弄得所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侮辱贵族,以下犯上!”那贵妇人反而“一身正气”。

  “那草民斗胆请问夫人,私闯民宅,设以重兵,主人归来,反而拒之门外,主人进门,两句不和,便要拖下去重则八十大板,此等之人该当何罪?比之侮辱贵族,以下犯上之罪又如何?”

  “你说什么?”那股夫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真堪用五颜六色来形容,也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愤怒。

  “夫人难道没听懂吗?小人是这家的主人。”我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此时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夫人,小人以主人的名义,请教您一句话:小人一家犯了何罪?”

  “孽儿,不可对你三姑无礼!”正当那贵妇人目瞪口呆之际,父亲扶着祖父缓步来到正厅。

  “三姑?父亲,这……”这回目瞪口呆的换成了我,我一脸惊异的望着眼前这个女子。三姑?为什么她会是我的三姑?眼前的她是那样的陌生,与我仿佛隔了天与地的距离,我再次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父亲,我不愿更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我的三姑。

  “孽儿,想什么呢?见了长辈还不下跪?”父亲提醒我,我木然的跪在了这个陌生人面前,我仿佛感到一道天幕正从天而降,把我和眼前的人生生隔开。

  “大哥,不是我说你,这孩子也真该教训教训了,今天他公然闯进门来不说,见了我面反而只问我为何闯进他家,这小兔崽子简直反了!”

  “你在家里这样惯着他,在外面他怎么办?我看啊,在外边他早晚得吃亏!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父亲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是:“三妹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他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只会顺嘴胡说罢了,他若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就看我薄面饶了他吧!”

  以后的事,我几乎不想提了,父亲为我给诺澌阿姨请了假,要我在家陪三姑,我也明白父亲的心思,三姑现在是大槐安国高官的妻子,她高兴了,父亲和我以后的路也会好走一些,有时我也理解父亲,但这更加剧了我对三姑的排斥,三姑对父亲颐使气指,让我看见了我最不想看的一幕:父亲在外面受够了外人的气后回到家中还要受自家人的气。这简直是对一个男人的尊严的侮辱。

  我当时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我绝不可以在家中再待下去了,我自认非骥,但绝受不了与牛同皂。

  一个晴朗的下午,我抓住机会,从墙翻了出去。

  但,我又该去哪?

  我几乎是漫无目的的乱走,不觉间竟走到了石矶庙前,此时已近黄昏,当我再一次推门而入时,石矶娘娘的雕像依旧温柔地向我微笑着,夕阳的余晖照入庙中,洒下一缕微有些凉意的金色。

  我看着雕像,石矶娘娘笑得是那么干净,其实真正的石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干净的笑容?人总爱在信仰中将一个形象美化。

  就在我出神之际,门忽然“噗”的被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我下意识的回头,发现正是陈卓、庞雪、关筱倩、“地里鬼”、郑美月、星幻阳六人,我有些诧异,“你们……怎么来了?”

  “我来拜祭。”我答道,“你们呢?”目光扫过陈卓,这些天,三姑在我家几乎闹了个天翻地覆,我无暇顾及其它,也不知道陈卓的伤怎么样了。

  “是这样,”陈卓站出来解释,“最近石矶庙的鬼怪又兴,我们决心为民除害,在这里守了几夜都毫无结果……”

  “地里鬼”抢过他的话来,“是啊!那鬼好像知道我们的行踪,我们一来它就走,我们一走它才来,唉!今天已经是我们守的第五天了,还不知道今晚会怎么样呢!”

  我心中暗怒,那“鬼”就是冰凝父女,以他们的能力还不知道你们的行踪吗?只不过这冰凝父女实在可恶,无端装鬼吓唬老百姓还没完没了了!若哪天我碰上这二人,说什么也要为那些被他们吓唬之人讨个公道!

  “你们就决定在此死守?”我不大同意这六个人的方法。

  庞雪长叹一口气,“除此之外也别无良策,更何况,我们怀疑这鬼怪之事与金扇有关。”

  “什么?那诺澌阿姨知道吗?”我急问。

  庞雪点了点头,“薛兄弟,此处乃是非之地,你一个不会法术之人在此太危险了,你还是回去吧!”

  回去?我还能回到那里去?但我并未把这些情绪表现出来,“你们放心,现在是傍晚,鬼不会在这种时候出来,我快点走,天黑之前赶到家没有问题,你们也要小心。”

  六个人都自信的向我点点头,以示无碍,我向他们一抱拳,退了出去。

  但我没有回家,我朝诺澌阿姨家走去,直到看不见石矶庙了,我才停下来,扶着路边的一棵树稍事休息。

  但手一接触到这颗树我就愣住了。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一棵并不粗的树,树干伸向天空,稀疏的树叶长在树顶上,树通体血红,树上的纹络自然的形成了各种死状的尸体图案。

  绝望之树!一种传说中才有的树种!

  关于它的传说,是在“绝望洞天”时二叔告诉我的,我清楚地记得其中的一条是:每次遇见它,总会有怪异之事发生。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这这棵长错了地方的树,同时全神戒备。

  一定有问题。

  石矶庙。

  星幻阳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庙外。

  “你看什么呢?”郑美月对她的这一举动迷惑不解。

  “薛孽不会武功法术,天黑之前能到家吗?”星幻阳皱着眉头问。不时担心地向远处看看。

  郑美月与庙中众人会心一笑,眼中都闪出几缕明了之色,忽然只听星幻阳一声惊呼,“看!那是什么?”

  远处,一缕红光一闪而逝。

  其余五人纷纷起身,自是什么也没看见。

  “幻阳,你看到了什么?”郑美月望着星幻阳。

  “红色的光。”星幻阳说,众人奇怪的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忽然间红光又一现。

  “有问题!”众人大惊,纷纷化光向闪红光的地方飞去。

  六人去的方向与我离开的方向正相反。

  我依旧在看这棵树,思索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事情出乎了我的意料。

  一位冰紫色衣衫的男子从远处一棵比较高大的树后闪身出来,轻盈地走到了我的旁边。

  “你是谁?别过来!”我警告他,凭直觉,我甚至此时遇到好人的几率非常之小。“说,你来这干什么?”

  男子抬头,他明眸如水,靡颜腻理,那种阴柔之美让我心神震颤,我的心不知为何跳得快了起来,我避开他的目光,期待着他的答案。

  男子的话相当平和幽默:“许你来不许我来?你是三界圣主啊?”

  凭这句话和这语气里传达出的内心世界,我明白这非常之小的几率这回应验了。

  我这次的判断竟然失误了!我羞愧不已,俗语云:“世上还是好人多,人间自有真情在。”我本没必要把所有的人都往坏处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愧疚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看见这里长了棵怪树,不知如何是好了。”

  冰紫色衣衫的男子走到树前,看了它一眼,“绝望之树?这树也算不得怪啊!”

  六道不同颜色的光一起落到红光出现的地方。但一到达这里六个人就呆住了。

  这里同样长着一棵绝望之树,只不过通体绿色,树顶上还结了好几个盆大的绿色果实。

  “这是什么树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地里鬼”伸手就摸。

  “这是‘绝望之树’。”见多识广的庞雪认出了这种树。

  “绝望之树?怎么给树起这种名字?”“地里鬼”首先跃起来鸣不平,“很好的一棵树,都让这破名给糟蹋了!”

  关筱倩摇摇头,“这树名也并非乱起的,关于这树还有个传说呢!”

  “地里鬼”立刻来了兴致,“什么传说?”

  关筱倩徐徐地道:“当年,周武王姬发在孟津会师八百诸侯,讨伐商纣,之前他曾娶丞相商容的女儿商青君为妻,不料中途商青君在与商军作战的时候死了,姬发日思夜慕,此时商纣之臣申公豹请来碧游宫宫主也就是阐教的通天教主与周军拼死一搏,通天教主有个义女,名唤付茔,姿色冠绝,颇似商青君却又远在商青君之上……”

  “地里鬼”兴致更高,“你说的是这个传说啊!我已看过三百遍了。这个故事出自白衣卿相的《应悦奇录注疏》,那姬发看上了付茔,百般追求,但付茔一则为修炼之人,二则丝毫不喜欢他,三则因为他是通天教主的对头,便多次直接拒绝了他,但姬发毫不死心,一直缠着付茔,他的这些努力也并未白费,他虽未收获爱情,却收获了亲情与友情,付茔最终像亲哥哥、好朋友那样对待他,还把他叫‘姬发哥哥’。”

  “很好的结局啊!”郑美月插嘴道,“不过这又和树有什么关系?”

  “结局?现在离结局还远着呢!”“地里鬼”苦笑道,“转眼间商军节节败退,退到了朱仙镇上,通天教主聚集所有势力,在朱仙镇上布下了一道诛仙剑阵,作为通天教主唯一的女儿,付茔凭借卓绝的法术和通天教主的信任担任了镇主护法,通天教主本以为凭借诛仙剑阵之力,可以牢牢阻住周军,其实也确是如此,周军上下,包括周军请来的援兵什么元始天尊、女娲娘娘、暗中支持周军的北君、天帝也无能为力,但万没料到……”

  “但万没料到周军的幕后指挥权倾三界的大军阀战天神教第三任教主王蜮竟然独自携带涵宇、妍宇、晴宇三把神剑进入了诛仙剑阵,用了两套法术就大破了诛仙剑阵,把通天教主打得稀里哗啦,周军趁势冲入,商军阵脚大乱,自相践踏。”郑美月把话接了过来。

  “还是人家王蜮厉害!”“地里鬼”赞道。“通天教主、申公豹之徒狗急跳墙,不惜丢下战局去与姬发拼命,姬发防不胜防,他情知非此二人对手,就取出一个喇叭吹了起来,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两只仙凤……”

  “喇叭?笛子!姬发吹的是一支仙笛!”关筱倩纠正道,话未说完众人早已笑倒,关筱倩继续道:“幸亏你没去考状元,否则把‘昧昧我思之’抄成‘妹妹我思之’,将主考官肚皮笑破,出了人命,还不摊上了官司?到那时候才叫‘哥哥你错也’呢!”

  “地里鬼”脸红红脖子粗,“记错了嘛!当时姬发一吹那喇……仙笛,立刻飞来了两只仙凤,把通天教主的两眼啄了去……”

  “等等!通天教主法力高深,又有付茔保护,怎么可能被两只凤凰轻易的就把两只眼睛啄去了?”星幻阳不解。

  “地里鬼”挠头道:“这个白衣卿相没写,我也不清楚。”

  庞雪见“地里鬼”答不上来,才道:“其一,大家有所不知,凤凰乃是通天教主最大的克星,通天教主一生所修炼的法术最高不过‘诛仙剑诀’,此法术乃女娲娘娘所创,所用载体‘四仙’——诛仙、屠仙、戮仙、绝仙四剑本是西方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的,在天帝太子妃王母娘娘的一次蟠桃会上佛母将此四剑赠与女娲娘娘,此四剑本以凤凰之骨练成,巧的是被练剑的四只凤凰正是这两只凤凰的父母,因此任何以‘四仙’神剑为载体的的法术对这两只凤凰均不起作用,通天教主的‘诛仙剑阵’‘诛仙剑诀’也不例外,更要命的是,通天教主一见这对凤凰立即选用了‘诛仙剑诀’进行攻击;其二,姬发之父姬昌爱凤如命,临死前将自己的毕生功力和体内‘九龙真气’悉数传与这对凤凰,因此这凤凰的力量远非普通凤凰可比。”

  星幻阳缓缓点头,忽然又问:“那付茔呢?她不是跟在通天教主身边吗?她也怕这对凤凰?”

  “地里鬼”抢着道:“她倒不怕,只不过那姬发是吃素的吗?当姬发的双凤到达通天教主面前时,付茔和申公豹早跟姬发打起来了,这时支持商朝的另一个军阀林啸歌赶来了……”

  “那商军不是有救了?”郑美月又插了句话。

  “唉,有什么救,巧的是这时王蜮和周军的另一位支持者截教教主、碧游宫宫主元始天尊也同时赶来,双方杀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地里鬼”叹道,“最后的结局是:商军大败,通天教主、申公豹、付茔等人被杀,林啸歌见大势已去,冲入乱军之中,亲手击杀数十人,并仰天长呼:‘我,林啸歌以生命诅咒:周军以下犯上,罪在不赦,姬发及其子孙后代即使得了天下,也注定坐不安稳,他们失败之日,所有周军支持者及其后代均患瘟疫烂死,姬发后人男的代代为奴,女的世世为娼,不男不女者流放海岛世世为野兽所食,死后均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谨此诅咒,万世不灭。’”

  “怎么这么大的恨啊?”郑美月颇觉不可思议。

  “恨是大了点,但林啸歌也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她转身化成了绝望之树,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庞雪道。

  “还有,付茔死后,姬发不忍,为她修了一个墓,还把绝望之树移栽到这个墓前,因为林啸歌生前和付茔最好了,那绝望之树竟一分为二,变成了一红一绿两棵,我们看到了绿的,红的还不知在哪呢。”“地里鬼”又说,伸手摸了摸树干,“这树一点也不好看,没有美女的样子,到底是不是林啸歌变的那棵啊?”

  之前一直在一旁当听众的陈卓这时不知想干什么,运气力气,抓住树干便拔这树,关筱倩最先发现他的举动,忙跑上去,“鸭子,你干什么呢?”

  “拔树!依此树怨气之深,一旦出现,非殃及人民不可!”陈卓严肃地说,星幻阳、“地里鬼”、关筱倩目瞪口呆,庞雪、郑美月却明白了过来。

  “卓弟,我帮你。”郑美月挽了袖子,冲上来便拔。庞雪向大家解释:“林啸歌因诅咒而死,心中存有无限怨恨,这些怨恨积蓄得太多了就要爆发,到那时以此人法力还不闹个天翻地覆?只有趁怨恨未积蓄太多时将树拔了,才能使老百姓幸免于难。”说完也加入了拔树行列。

  其余三人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协助拔树,依这六人之力,拔一棵树易如反掌,不一会便将高大的“绝望之树”连根拔起,放倒于地,但与此同时,在树根被拔起留下的坑处,忽然卷起一阵巨大的引力,六人防不胜防,连惊叫都未来得及便被吸入其中。

  六人摔倒在地上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却见四周一片漆黑。

  红色绝望之树下。

  “还不算怪?”我有点吃惊,“我听说此树一出现,必有怪异之事发生。”

  “这不见得。”冰紫衣衫的男子摇摇头,“我远远地看见这棵树,就匆忙赶来了,可到现在也没发生什么怪异之事啊!”

  我更为我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羞愧,忙转移话题:“敢问仁兄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方绝心。”男子回答的彬彬有礼。

  “久仰大名,刚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我对刚才过于防备别人的行为一直耿耿于怀。

  “别客气了,你能帮我把树拔下来吗?”方绝心不愿再同我绕弯子。

  “什么?”这倒使我吃了一惊,“林啸歌够可怜的了,你还拔她的树?”

  “他不帮你我帮你!”忽然,远处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我不用看这声音的主人便能辨认出他:王政谋。

  “政谋兄!”见到这彪形大汉我分外高兴。

  “薛兄弟,你怎么了?什么事都不敢做了,还是不是我好兄弟啊?”我最喜欢王政谋的莫过于他的直爽,这几句话虽是批评,但在我听来却胜过表扬。

  但批评终归是批评,我依旧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解释:“政谋兄,这次我并非不敢,实在是可怜付茔和林啸歌,我从《应悦奇录》上看到,付茔的母亲本是一个本分女子,却被一伙歹人掳了去,终日玩弄,怀了身孕,后来她得到了一个机会欲逃走,却被众歹人发现,众歹人恼羞成怒,将她杀死后扔在雪山,直到三百年后通天教主途经雪山,剖出冰冻的孕妇腹中的孩子,输以法力,孩子才活了下来,不料中途又遭武王伐纣,造成今天的局面,林啸歌贫民出身,完全靠自己才有今天的成就,只可惜飞将数奇,下场凄惨,你说我们怎能那么缺德,让这二人死了也不得安宁,那不成了踢寡妇门,挖绝户坟,打没娘的孩子,发国难财了吗?”

  王政谋反问一句:“那就把这‘绝望之树’带着这么大的怨气留在人间?你难道不明白它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吗?”

  我蓦然醒了过来,“它……它要报仇?”

  王政谋和方绝心同时点了一下头。

  这不行!不能让它害人!它的仇人都死光了,现在报仇,它只会伤害无辜之人,我当机立断,“拔树!”

  我们三人同时上前,紧抓树干,使尽力气向上一拔,那棵树便连根而起,但还未等我们将树放下,从树根处骤然射出了三道光,目标分别是我们三人,这使我们三个大吃一惊,纷纷弃树向三个方向退避,巨大的树失去了支持力,“呯”地掉在地下,震得大地也晃了晃。

  向我扑来的是一道铅灰色的光,我弃树后迅速向后撤开,同时右掌向前拍出,“天涯沧沧,几时归来。”一道洋红色印文形图案迅速出现,印文上清晰的甲骨文图案十分显眼,这法术叫圣灵印,施展时间最快,多数是应对突然袭击用的。

  灰光遇到圣灵印,微微一震,光色略显不纯,速度也减缓,但它稍一移动,竟将圣灵印推到一旁,继续向我飞来,我下意识地用空着的右手一把抓住灰光,竟成功了!

  灰光在我的控制之下微微抖动,随即化成一面铅灰色绣有奇怪花纹的小令旗。

  凭二叔给我的经验,我一眼就认出这是个宝物,欣喜之情无法言表,此时令旗已被我控制,我右手挥旗,凌风一展,正对着圣灵印,这个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圣灵印在和我打。

  远处,方绝心、王政谋正飞奔而来,刚刚受到三道光进攻时我们分别退向了三个不同的方位,王政谋一见圣灵印,立刻挥起手中的晴宇神剑,喃喃念道:“天地无极,唯我华胥,华胥永生,蓝宇不灭,开!”顿时,一条蓝色寒冰圣龙从剑上飞出,口吐一道蓝光,霎那间化成一个蓝色漩涡,圣灵印身不由己,晃动了几下便被吸入了漩涡之中,漩涡又化蓝光,飞回蓝龙口中,

  “收!”王政谋一声令下,蓝龙返回晴宇神剑,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这兄弟,就是没有临阵经验,遇上圣灵印怎么可以同它对峙呢?”王政谋向方绝心道,“攻击你的是什么?”

  “乾坤符。”方绝心回答。

  “我解决的那个是‘神龙咒’。这付茔真是居心叵测,临死也要拖几个去阎王爷面前打头阵的。”王郑某气呼呼地说,“‘神龙咒’,‘乾坤符’,‘圣灵印’,这付茔的法力不低啊!”

  这番话对我的作用是让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令旗果然是个宝贝,有‘神龙’‘乾坤’两符咒护持,我们一拔树,必然惊动了它,两个符咒立刻飞了出去,但它们仅能对付两人,拔树之人却有三个,宝贝只得自己出手,不料正被我所得。

  王政谋此时才有心思看一下我的令旗,显然,这令旗远不及他手中的晴宇神剑,但他依然相当感兴趣,“薛兄弟,你就拿这个当武器啊?”

  我点了一下头,“怎么了?”

  王政谋从我手中拿过令旗看了看,又还给了我,“倒没什么,就是有点怪。不过看样子在三界神兵利器排行表上应该能排前五十吧!”

  我有些自得,阴差阳错的得了一件宝贝又阴差阳错地瞒过了王政谋和方绝心,唯一可惜的是付茔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我不为古人担忧,何况三界对付茔的评价向来是功过参半,我接着问:“那我们又该怎么办?这树又如何处置?”

  王政谋逗趣道:“我家盖房子没房梁,这树正好拖了去当梁子,至于我们,都去帮忙盖房子如何?”

  “这……”我当了真实,哭笑不得,话音未落只闻一声响,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忙向倒下的“绝望之树”处奔去,到达时只见红色的树像里面装了炸药一般炸开,一道光幕出现在它炸开的地方,光幕上是四个金字:桃源之地。

  “这是……”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此时红色的“绝望之树”忽然晃动起来,裂成了无数碎片,光幕与金字也瞬间消失,只留下遍地的红色树干残片。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4.付茔之墓
  庞雪六人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关筱倩念动咒语,使出“强光照明术”,瞬间一道强光扫过,黑暗惶恐的退去。

  映入眼帘的,是两道绘有缤纷花纹的镶金木门。

  “这是谁家啊?”“地里鬼”少见多怪,“你说这人多奇怪,好好的地上不住住地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也见过那伙杀人犯、强盗,一个个都住地上,没一个住地下的!”

  陈卓扯他一下,解释道:“你见过活人住地下的吗?”

  “地里鬼”谈虎色变,“你是说……这里……住的不是人?”

  庞雪看了二人一眼,“陈公子说得不错,据我判断,这里一定是位周初王族的墓葬。”

  一听墓葬二字,“地里鬼”顿时放了心,“只要没妖怪就安全,活人还怕死人不成!要我说,我们现在上也上不去,不如进这墓中看看,说不定还能得点宝贝呢!”

  其余五人一听此言,齐声道:“我不盗墓!”

  “唉,你们还真别假清高,我听说夏朝盗三皇五帝的墓,商朝盗夏朝的墓,周朝又盗商朝的墓,盗墓之风自古有之……”见五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地里鬼”只得识趣地摆摆手,“好,我们是正人君子,不干那种事。”

  “不过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到墓中看看。”庞雪插言道,“这大墓有些不对。”

  “怎么不对?”陈卓很关心这个问题。

  “这个墓的血气、怨气之深可谓空前。”庞雪严肃地说,“恐怕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五人神色一变,商议了一会,决定到墓中看个究竟。

  “陈公子、郑郡主,你们二人分别守在左右两边,‘地里鬼’去推门,我来保证‘地里鬼’的安全。”庞雪布置完毕,陈卓与郑美月立刻站在两侧,以防止“地里鬼”开门是有异象出现,一旦出现,他们必须保证它在伤到人之前已被毁灭。

  “地里鬼”小心翼翼的推了一下门,庞雪站在他身侧,全神贯注。

  门没有开。

  “地里鬼”双手推在门上,后脚蹬地,弯下腰用力一推,门“吱呀”的一声开了。

  所有人都等待着门后飞出来的东西:暗器、法力……

  随着门的打开,华丽的墓室也呈现在众人面前,水晶铺地,壁上装饰着玉石,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令人从胃里恶心到心里的血腥之气,星幻阳、郑美月、“地里鬼”忍不住转头大呕。

  “小心毒气!”关筱倩惊叫道,庞雪摆摆手,“这种气体没毒,不过是沉积的尸体腐烂了的味道。”

  “那就够戗了!”“地里鬼”边吐边说庞雪见没有暗器、法术等打来,思索片刻再次施展“强光照明术”照亮着各个墓室内部,这个举动也是冒险的,万一墓中有特殊机关,一旦有人施法便会触发它的话,庞雪的这一举动无疑会让大家遇到危险。

  但这一举动的结果仅仅是墓室被照亮了。

  六人等了一会,走进了墓室。

  墓中的景象让所有人一愣,遍地的死蛇、死蛤蟆、死蜈蚣、死牛、死马、死鸡等东西,个头均大的惊人,有的烂了一半,有的烂得只剩了骨头。

  “天啊!这么大的蛤蟆,怪不得主人舍不得它要它陪葬呢!”“地里鬼”惊呼。

  庞雪摇头,“绝非陪葬那么简单,这蛤蟆是战死的,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它该是通天教主的手下。”

  “通天教主手下竟然有妖怪!看来此人绝非什么好人!”郑美月道。

  “那不一定,佛母尚是孔雀成精,不可以此来区分。”庞雪解释,“其实人和动物是平等的,都有好有坏,都可成仙成妖,倚仗我们是万物灵长就看不起动物也是不对的。”

  郑美月不语,这宫殿般的大墓里不仅仅有动物的尸体,人尸也有,一具烂了一半的女子尸体倒在地上,身体弓成了虾形,腹部插了六七根长矛,背部插了五把刀,她的一只手抓住一根刺入腹部的长矛,另一只手随意的放在地上,她的旁边散乱地堆着两个男人的尸首,一个没了头,手中却握着一把刀,另一个少了一条大腿。

  若所之前看见动物的尸体还只算惊讶的话,这次看见人的尸体便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了。

  “地里鬼”指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尸体给大家看:“看!吓死你们!”

  这是一具少女的尸体,经肢解过又被勉强拼凑在一起,尸体损坏的厉害,骨头上到处是弓箭留下的痕迹,但这具残尸的头却被保存得相当好,一点也没有烂。女子梳着漂亮的发型,带着珍贵的饰物,一脸清纯的微笑,肤若凝脂,好不可爱,

  “这小妞!”“地里鬼”胆大,到那女子的脸上就捏了一把,奇怪的是这女子的肌肤活人的毫无二致,“你看这皮肤!”

  见“地里鬼”对这具破损的厉害的尸体如此感兴趣,庞雪又给他讲起了与这尸体有关的知识:“这个少女是祭祀神灵的,她被敌人活着抓来,先灌以一种剧毒,这种毒不会毒死人,只是让人失去知觉,之后便被绑在大树上,活着剖出心肝来占卜,这时少女还没有死,由五十个弓箭手弓剑齐发,分别射向她头以外的所有部位,直到少女死去为止。待少女死后,便割下她的头放在神坛神像的面前,尸体的其余部位摆在神坛上,待祭祀完毕,将那其余部分分而食之,这是东夷各族的习惯。”

  “什么?他们吃人?”郑美月大异。

  “这不算什么,黄帝打败了蚩尤,就把蚩尤剁成肉酱,分给手下人吃了。”关筱倩解释。

  “但是,这伙人为什么不向祭品的头颅射箭,而且那少女喝了毒药,他们吃就不怕连他们一起药死了?”“地里鬼”边走边问。

  “这个,根据古人的习惯,头是供奉予神的艺术品,损害不得,否则神会降罪,至于毒药,这些古人是有解药的,只要服下解药便可无碍,这些古人往往挑选相貌相当漂亮的妙龄少女做祭品,另外这种药除了让人失去知觉外,还会让人在死之前表现出最动人的样子。”庞雪指了指那少女的头颅,“这就是明证!”

  “什么明证?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郑美月愤然,“好好的一个人,被这样折磨死了,还被吃掉,你们不谴责一下这些古人倒也罢了,还在这里说嘴!”

  众人面有愧色,墓中尸体堆积如山,气味着实不怎么样,加上郑美月的这些话,使每个人对古人都没什么好印象了。

  “这些尸体好像是从土中挖出来又放到墓中的,”庞雪的话又使大家一惊。“这些尸体上大部分沾了土粒,而且这地上没有一滴鲜血,说明这些人运到这里时已经死了许久,甚至开始腐烂了。”

  “这有可能。”关筱倩道,“古人打完仗会掩埋尸体,需要时再挖出来。”

  六人边走边谈,“地里鬼”四处乱看,留心墓中宝物,但可惜的是墓中除了成堆的尸体外见不到任何东西。这使“地里鬼”懊恼不堪:“岂有此理!怎么一点宝贝也没有?这是公墓啊?”

  郑美月也有些沮丧,“这墓还真不小,我们走了这么久,一间墓室还没走到头呢!”

  庞雪正与关筱倩谈论墙上玉石上的花纹,根本没听见二人的话,倒是陈卓、星幻阳听者有意,六人又走了约一个时辰的时间,郑美月累了,“休息一会吧!”庞雪、关筱倩这时才从兴致盎然的高谈中被拉了出来。

  “这墓不对。”陈卓忽然道,“按常理,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墓,我们走了这么久连一间墓室也没走到头。”

  “地里鬼”四下看看,一眼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头颅,“哎,这和我们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个小妞真像啊!”

  “就是那个,我已经看到它七次了。”星幻阳一语石破天惊,众人都愣在那里,半晌,庞雪道:“我明白了,这墓是环形的。”

  “环形的?可我们一直在直走啊!”郑美月不解。

  庞雪道:“郑郡主,你可否知道人在森林中迷路乱走有可能回到原点的故事?那迷路之人也是直走的啊!”

  “但是,迷路之人一走就是几天几夜,绕的圈子大,按幻阳小姐的说法,我们都走了至少七圈了,说明这墓也不太大啊,可我们怎么……”

  “问得好!”庞学随手取下一个女尸的项链,手提一段悬在半空,“筱倩,你从左向右推它!”

  关筱倩不解,用手一碰,那项链就荡了开去。

  “再从右向左推。”庞雪又道。

  关筱倩又用手一碰,不料那项链竟纹丝未动,直到筱倩使足了力气,它才晃了晃。

  众人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这地方有问题!”

  但更大的问题是,古人为何设计这样一个环形的王室级的大墓来掩埋这些战死的人呢?按照“绝望之树”的传说,这里应该是付茔的墓,可为什么没见到付茔的尸首?难道这只是个疑冢?还是付茔的尸首被掩藏在这些战死的人之中,避免被盗墓者翻尸扬骨?

  “美月姐姐,我们还是出去吧!”星幻阳有点害怕了,这大墓中阴冷无比,众尸体龇牙咧嘴,让人看了就害怕。

  早不到宝贝的“地里鬼”灰心丧气,从墙上撬下几块玉石装入衣兜,“出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庞雪、关筱倩虽心有疑惑,但也均点头同意,郑美月兴味索然,更不愿在这里游逛下去,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向门的方向走去。

  们还在那,而且开着,“地里鬼”一马当先,快步走向门外,不料只听“砰”的一声,他在走到门槛时忽然捂住脑袋坐在了地上,“天啊!疼死了!”

  “你干什么呢?”郑美月把他扶起来,“不出去坐在这干嘛?”

  “我还得出的去啊!”“地里鬼”揉着头上的包。

  其余五人大惊,纷纷奔到门前,庞雪伸手推向门外,但是手却停在了半空。

  “这是一堵墙。”庞雪沉声道,“这‘门’不过是墙上的画。”

  “什么?”郑美月吃惊不浅。

  “难道……门早已消失了?”冰雪聪明的关筱倩倒是一怔,“我们在环形墓中走了七圈,并未看见第二扇门,否则我们早就出去了或者发现我们在转圈了,不是吗?”

  这话说得五人的心像铅块一样沉了下去,“地里鬼”着急了,“门没了,那我们怎么出去啊?”

  “不可能,好好的门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白日见鬼了不成?”郑美月不信,“说不定是我们走错了路了,我们不妨到别处找找看。”

  “美月说的有道理,”陈卓赞同,“不过,为了避免再绕圈子,我建议我们在墙上做些标记,以确定我们是否走过一圈了。”

  “做标记?这门的画不就是最好的标记吗?”“地里鬼”认为陈卓多此一举。

  “小心无大碍。”庞雪赞同陈卓,关筱倩心细,“我认为这墙有点怪,靠不住,不如这样,鸭子在墙上做标记,我在地上做标记,两种标记,应该可保万无一失。”

  众人赞同,于是六人一边做标记一边前行,这次的路不知为何分外漫长,众人走的筋疲力尽。

  “停!”关筱倩忽然喊道,众人都停了下来,奇怪的看着他。

  “我们都走了两圈了,现在不用说门,连墙上的画也从原来的地方消失了,这墙有问题!”关筱倩一语石破天惊,众人目瞪口呆,陈卓首先不解,“两圈?那为什么我走第二圈时没看到第一圈做的标记呢?”

  “所以说墙有问题。”庞雪接过话来,他头脑敏锐,分析更加明确,“陈兄弟做的记号一定消失了。”

  “那……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地里鬼”惊问。

  “能不能把墙炸开?”软的不行,郑美月想来硬的。

  “这许是个好办法,”庞雪点头,“商朝时晟王时光有一个奇特阵法叫‘九九八十一路连环炸阵’,你们都会吗?”

  “晟王是什么人,我们哪敢觊觎他的阵法?不过,第一式我倒会一点。”“地里鬼”说,余下的郑美月、陈卓、关筱倩、星幻阳均点点头,显然他们所会的不过第一式而已。

  “好,那我们就合力施展第一式,以这里,”庞雪指了指原来还是门的地方,“为进攻目标。”

  “问君能有几多愁,问君能有几多恨,却曾化水东归去,遥望乡间时已深。开!”六人齐念咒语,每个人的掌中腾起一团苍白的火焰,迅速形成六个尺长的光带,一起冲向墙壁。

  “砰!”六炸齐响,一个苍白色的光圈升腾在爆炸声响彻的地方,大墓也为之剧烈颤动,硝烟四处弥漫,冲击波、气浪纷纷而来。六人迅速退开,以免被掀飞出去。

  硝烟渐散,墙壁依然屹立在那里,完好无损。

  “什么?炸不开?”“地里鬼”上前摸了摸墙壁,有点六神无主。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相互望着,一时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以他们的性格,绝不会坐以待毙,可对怎么出去这一问题,竟谁也没有主意。

  “桃源之地?”我细细的思索着这个名字,忽然间一个情景如电光石火一般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在我五岁那年,冰凝与陈稳在说要去绝望洞天时提到了这个名字!

  桃源之地就是绝望洞天!

  绝望洞天为何会与绝望之树扯上联系?

  “怪了,传说看到了绝望之树就会看到付茔墓,我们看到了绝望之树,怎么连付茔墓的影子也未见着?”王政谋纳罕,

  我和方绝心一时也给不出答案,这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鸱枭哥哥,政谋哥哥!”

  是小彗!

  “小彗?”我迎上去,“你怎么在这?”

  “鸱枭哥哥,你上哪去了?我找你好久了。”小彗反而问我。

  “我总是四处乱走。”我慨叹,话未说完王政谋、方绝心也迎了上来,王政谋首先开言:“小彗,过来,几天不见就长高了!来,这是方绝心,你鸱枭哥哥新认识的朋友。”又转头对方绝心道:“她叫小彗,是神界的一名小官员。”

  我对王政谋的消息灵通早已见怪不怪,她的最后一句话里包含的信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的。

  “绝心哥哥!”小彗高兴地跑到方绝心面前,似乎又为多认识了一个人而高兴,方绝心也彬彬有礼,“小彗姑娘。”

  见此情景,我忍不住一声轻叹。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5.《璇玑之恋》中的玄机
  见一时无策,“地里鬼”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看。

  “你看什么呢?”郑美月好奇。

  “白衣卿相的《璇玑之恋》,这是这家伙新写的,我还没看呢!”“地里鬼”埋头看书。

  “这种人的书你也看?”郑美月来气。

  “有什么办法,像样的书越来越少了。”“地里鬼”看得入迷,冷不防郑美月一把将书抢了过来,“给我看看。”翻了几页,随口道:“乍一看遣词造句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情节如何。”

  “地里鬼”正看到兴头上,那肯让郑美月将书白白抢了去,上前就欲抢回,“还我书!我还看呢!”

  “等一下!”郑美月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指着书中的第五十七回问“地里鬼”:“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地里鬼”只看到第二回,不知第五十七回有什么奇异之处,其余众人见状,都围了上来。只见第五十七回的标题上赫然写着:陆璇玑情迷付茔墓,白恋儿义说恶通天。

  “你们看这里,”郑美月指着书中的一段念道:“白恋儿一挥手中白羽扇,‘付茔,我懂,这一切并非你的本意,你不想害任何人,可是,你唯一的亲人通天教主却背着你用林啸歌的图纸建立了这个诅咒阵法和这面怪墙,让所有误入墓中的人死无葬身之地,且永世不得超生。’什么?这通天教主和林啸歌也太狠了吧?我们惹了他们耐了他们了?”念到这里,郑美月早蹦了起来,“看来这绝望之树是拔对了,再见着这种树我见一棵拔一棵!”

  庞雪见郑美月一急了便乱扯无辜之人,只得解释:“此事乃通天教主所为,他用林啸歌图纸这件事林啸歌知道不知道还是个未知数呢!”

  郑美月满面羞愧,强词夺理道:“这东西是林啸歌设计的,她也有责任!”

  “然后怎么了?”机灵的“地里鬼”连忙追问。

  郑美月继续念道:“通天教主闻言冷笑,手中剑牢牢横在被他抓为人质的路璇玑脖子上,‘付茔,别听她的!白恋儿,你要不想让这个臭小子死了就乖乖给我闭嘴!’付茔站在通天教主的身旁,绿衣轻舞,如仙似梦,她轻轻的恳求通天教主:‘父亲,你放了他们吧,他们是无罪的!’通天教主哪里肯听,‘什么有罪无罪?姬发罪该万死,可人人称他圣贤!他这一乱闹,社会毫无进步,老百姓倒死了二十多万!连我们的千山岛也让瀛洲抢了去!你以为林啸歌是因为爱商朝才去打姬发的吗?不,她是恨姬家!恨姬家人佛口蛇心!可到头来呢?卑鄙成了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却成了高尚者的墓志铭!谁缺德谁就下场好,丧尽天良者却成了历史的英雄!好人的公道又向谁去讨?哼哼!历史都不知道谁有罪无罪,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能有这样的评判能力?实话告诉你,我今天就是要将陆璇玑连同白恋儿一起灭在这里!我才不管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付茔低下头,她深知通天教主的脾气——说一不二,但她怎么也不忍心这两个无辜之人在通天教主手上含冤死去,心一横,她沉沉地念起一段咒语:‘天涯霜雪几时寒,蜀道虎狼亦默然。’霎那间,大地动摇,内墙上的白粉纷纷退去,通天教主站立不稳,冷不防付茔在他手中抢过陆璇玑一拉白恋儿飞向内墙,内墙轰然巨响,一道光幕迅速出现,三人的身影竟掩于这光幕之中。他们进入了墓室中央。”念到这里,郑美月一愣,“不如我们也念一念这句话试试?”

  “人家写本书,编个故事,你就当真了。”“地里鬼”不屑。

  庞雪抢过书来,向前翻几页,看了片刻抬头道:“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白衣卿相所描写的墓室环境与这里的一模一样。”

  “这白衣卿相真是神了!难道他来过这里?等等……在这会不会遇上他啊?”想起那天在坟场的激战,“地里鬼”心有余悸。

  “往后翻,看看陆璇玑和白恋儿是怎么出去的。”关筱倩凑到庞雪身侧。

  庞雪向后翻,一直翻到第六十回,念道:“白恋儿浅笑,‘看来这是我们的宿命。’但她忽然收起了笑容,‘可我偏要逆天易命!’说完咬破手指,运用法力在正门开处赫然写下四个大字:我心不灭。就在这一瞬间,墙上红光洋溢,环形墙瞬间坍塌了下来……”

  “这么神?不会吧?我试试!”“地里鬼”咬破手指,走到刚才出现了门和画的地方,竖着写下“我心不灭”。刹那间,墙上红光荡漾,墙体剧烈震动,本来坚固的墙面似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分解开了一般,碎成一块块规则的小正方形悬于空中,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众正方形纷纷落地,怪墙与尸体都瞬间不见了。

  “什么?这……”六人惊不自胜,前进几步,发现自己所处的正是刚才进门时的位置。

  “我们出来了?”郑美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地里鬼”半天才回过神来,“天啊!这次居然是白衣卿相救了我们!原来书上的事也能变成事实啊!”

  庞雪明显松了一口气,“这白衣卿相居然干好事,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这下好了,我们只要跟着陆璇玑和白恋儿的脚步,就可以出这怪墓了。”

  “奇怪啊,《璇玑之恋》我看过,告诉白恋儿打开怪门咒语的正是大坏蛋姚记,他怎么可能告诉白恋儿正确的咒语?这书的情节有问题!”星幻阳提出了疑问。

  “幻阳小姐,依白衣卿相的实力,他不可能在情节上出现特别严重的问题,依我看,这一切正如这书名一样,处处暗藏‘玄机’。”陈卓神色严肃,“也许这姚记就是要白恋儿打开怪门,好利用白恋儿实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往后翻,看看书中有没有提到姚记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关筱倩提醒。

  庞雪一直翻到最后,“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地里鬼’,把第二本给我。”

  “什么?第二本?糟了!我放家了!”“地里鬼”叫起来,看着大家责备的目光,他连连辩解:“我也不知道有用啊!要知道有用多少本我都带来!”

  “‘地里鬼’也不是故意的。”庞雪给他说情,“不过现在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去找找第二本《璇玑之恋》,看看这一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里鬼”这时提出了不同意见,“我听说付茔墓和桃源之地一样,每有人进去再出来后就会自动变换方位,想看书出去后什么时候不能看?这来付茔墓的机会可只有一次啊!要我说,有《璇玑之恋》我们便不愁出去的问题了,既然如此,你说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是不是该把这墓里的一切弄清楚?刚才第五十七回中明明说付茔把陆璇玑和白恋儿二人带到另一个墓室去了,这个墓室我们还没看过呢!难道不该看看去?”

  “啊?这太冒险了吧?”关筱倩担心。

  “什么冒险?筱倩,不是我说你,你堂堂战天神教的分教大教主,怎么比个母耗子胆子还小?要我说,你变女人算了!”“地里鬼”冲口而出。

  “你……”关筱倩雪白的脸涨得通红。

  “唉呀!你们罗嗦什么?”郑美月看不惯众人的犹犹豫豫,“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我们不又是六个善人吗?”话毕也不等众人同意,调动法力念道:“天涯霜雪几时寒,蜀道虎狼亦默然。”

  尚未念完,只见六人身畔的一大片区域忽然汇起几道白光,白光迅速蔓延,最终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幕。与此同时,大地似乎见了什么令它害怕的事物,颤抖不已。

  颤动渐渐减弱直至停止,白色光幕却没有消失,依然平静地伫立在那,不过墙上的白光流动不定,整个光墙仿佛是一个波诡云谲的白色天空。

  众人惊不自胜,“地里鬼”与郑美月率先跨进了光墙,那光墙似乎并无对人的阻碍能力,任由人跨入,庞雪等余下四人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白衣卿相写的不错,这里,正是墓室中央。

  庞雪再次施展“强光照明术”,将墓室照的雪亮,众人借此看清了墓室全貌,这个墓室很大,但陈设却极少,更奇怪的是墓的中央空着,一口水晶棺材放在北边的一角,这显然与墓室的常规布局不服。

  “这……不会有诈吧?”“地里鬼”明显察觉到了不对。

  庞雪不语,翻着手中的《璇玑之恋》,一直翻到第五十七回的后半部分,“没有,这是姬发利用人们的猜忌心理,故意布置成这样吓唬人的。你们看这里:付茔幽幽地说:‘他总是那么多疑,其实这分明是多此一举,倘若有人闯入了墓室中央,这一招还管用吗?’”

  “地里鬼”凑上去,接着念:“白恋儿微笑不语,倒是陆璇玑插了一句:‘那你们为什么不放点别的机关?’——他们不会真的放了什么‘别的机关’了吧?”“地里鬼”谈虎色变,但仍接着念了下去,“‘当然放了,’付茔很没意思地说‘不过是些触发暗器,只要你们不踩在地中央的巨大圆形花纹上,就不会触发它们。’”

  众人此时不由自主的注意其自身的位置,好在他们都离圆形花纹很远。

  “过去看看!”庞雪合上书,众人绕开圆形花纹的位置,安然无恙的来到水进棺材前。

  透明的水晶棺材中隐隐流溢出一缕绿色,如果刚才庞雪使用的是“弱光照明术”,如今这一切看起来就会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郑美月鲁莽又好奇,伸手就动棺盖,“看看这里面是什么玩意。”

  “且慢!”庞学相比于她是冷静多了,他打开书,“先看看这棺材有什么不对之处没有。”

  其余五人闻言一起聚到他身边。

  王政谋抬腿踢了踢“绝望之树”的碎片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又抬头对我们解释:“绝望之树有两棵,一红一绿,绿的‘绝望之树’是付茔墓的入口。相传这两棵树会同时出现,且相距不远,付茔墓中秘密极多,如今是天赐良机,以我之见我么不妨去找另一棵绿色的树,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我倒不指望发现什么,只求拔了那棵绿色的树别让它害人罢了。”我深知此时人多嘴杂,六耳不同谋。倘让人知道我也好奇付茔墓中的秘密说不定就要出事,于是装出副不大关心的样子。

  “好啊!”但小彗无这份顾忌,“听说付茔墓中好玩的东西可多了,我早就想去玩了!那,鸱枭哥哥,我们还扮作魔界的凄鸷太子和彗儿大人好不好?”

  小彗真是太纯洁了!我偷看了一眼方绝心,这回又多了一个人知道凄鸷太子是谁了!

  “这办法好!”王政谋赞成,“小彗,不如你顺手也把你绝心哥哥打扮成妖怪吧!我们四个人都变了样子,不更好玩吗?”

  “好啊,好啊!”小彗鼓起掌,“绝心哥哥,你说呢?”

  方绝心也点头表示赞成,小彗的易容之术极高,不一会便将我、方绝心和她共三个人变成了三个妖怪。

  “变成了妖怪,就不能叫原来的名字了,否则会被人听出来的。”小彗劝方绝心道,“绝心哥哥,你也起个妖怪的名字吧!”

  方绝心想了片刻答道:“‘灵犀御史’如何?”

  “这名字不错!”王政谋首肯,“好,现在,凄鸷太子、彗儿大人、灵犀御史,我们出发吧!”

  “书中竟然没有关于这棺材的记载!”庞雪抬头对大家说,“看来这棺材不会有太大问题,我们不妨将它打开。”见大家都投来赞同的目光,庞雪指挥大家:“陈兄弟和筱倩抬左边,我与‘地里鬼’抬右边。”

  四人立刻动手,“一,二,三,起!”水晶棺盖虽重,但在众人的合力之下还是被轻易掀开了。四人将棺盖小心地放在一旁。

  当棺盖打开的一刻,映入众人眼中的是一张绝世的容颜。棺中的女子一袭宝石绿色衣衫,躺在紫褥上,皮肤白到有些透明了,她的眼睛虽然闭着,但长长的睫毛和月牙般的眼总能给人以美感,小巧的嘴抿着,有点撒娇的神气,更添了她几分可爱,她的头发是散开的,不过右面发上插了四朵宝石绿色丝康乃馨花和一支圣母玉步摇,显得有点奇怪,这两种东西显然是属于母亲的。

  “真漂亮!”郑美月忍不住赞道。

  “是很漂亮,但没诺澌姐姐漂亮。”“地里鬼”看着那女子,又看了看大家。

  星幻阳、郑每月早已自惭形秽,一提李诺澌二人更加惭愧。不过诺澌亲和典雅,待人热情,就算再漂亮十倍,也不会让人在她面前生出惭愧一类不好的念头来,只把她当大姐姐、知心朋友,但可惜的是此时李诺澌不在。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那棺中女子竟睁开了双眼,捂住肩膀坐了起来,这让六人防不胜防,吃惊不浅,纷纷持兵器跳开,是鬼?是尸变?是僵尸?六人均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那女子坐在棺中,看了周围一眼,开口道:“你们是谁?姬发哥哥呢?”

  这声音如山谷中的鸣柳黄鹂,清脆,纯洁,没有丝毫怨气,看来僵尸是不大可能了,唯一的可能便是鬼。

  “姑……奶奶,你是人是鬼?”“地里鬼”壮着胆子问。

  “我当然是人了。”女子以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六人。“地里鬼”鼓足勇气,退两步,进一步,但终于走上前去,抓了抓女子白玉一般的葱手,宽心道:“是人,鬼是抓不到的。”

  其余五人这才收起兵器,又一次聚拢到棺材前。

  “地里鬼”以为这女子也是个盗墓的,刚才正在工作,见六人来了自知打不过只好躲在棺材中冒充鬼怪吓唬人,忍不住怨道:“你这姑奶奶,不是纯牌要吓死人吗?好好的藏到棺材里干什么?就算我们来了,我们都是讲义气的人,宝贝也会分你一半的。”

  “我没有藏在棺材里,我一直都是在这里的。”女子的目光很沉静,话语却惊人。

  庞雪一闻此言,哨棒裹挟着一阵风击向女子,不料还未碰到女子身上,一道碧光迎面扑来,“叮”的一声脆响,庞雪脚尖点地,后退三丈。棺中女子的身体却颤也未颤。

  “好法术!”庞雪中气不足,勉强才说出这句话。

  女子手中持了一柄青色的剑,显然这剑一直在她身边。

  “我都好久没用了法术了。你们打我干什么啊?姬发哥哥呢?”女子又是这话。

  “你叫付茔?”庞雪调匀呼吸问。

  “嗯。”女子点了一下头。

  什么?付茔?在场众人都是吃惊不浅,付茔不是死了吗?

  “你……你还活着?”郑美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开始这个付茔是真的还是假的。

  “嗯。”付茔又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看来这是一个沉静的女子,不怎么善于交流。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陈卓一心要问个究竟。

  “我也不知道。”付茔胆怯到连看人眼睛都不敢,目光一直注视着棺材中的青剑,“我只记得当时我伤的很重,昏了过去,姬发哥哥把我带出了战场,放在了这里,后来,有一个叫姚记的人来了,他向我身体里输入了很多法力,他说他预言多年之后我还会大展宏图,要我等待,再后来……就见到你们了。你们是谁?是姬发哥哥派来的吗?”

  姚记?又是这个名字!庞雪等六人相互望了一眼。

  “我们不是。我们要见到你姬发哥哥老人家我们就麻烦了。”“地里鬼”回答了女子的问题。

  “为什么?他不会杀你们的!”付茔解释。“地里鬼”心中哭笑不得,等见到姬发时我们也用不着他动手杀了。

  “那你们知道我父亲在那里吗?”付茔起身,提着青剑从棺材中走了出来,飞凤绿纱曳在地上。“我要去找他。”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付茔的性格与小彗迥异,小彗只是纯洁,付茔的纯洁中含着偏激,倘使让她知道了其父通天教主已死她还不疯狂报复?到时黎民百姓就遭殃不浅了。

  “不,你不能去!”陈卓反应最快,首先阻止。

  “为什么?”付茔不解。

  “因为……”陈卓明白,以付茔实力,眼前这六个人休想用武力阻止住她,因此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就在他苦思一个恰当的理由时,冷不防一个清灵明澈的声音如冰雪一般响了起来:“付茔,别听他的,这六个人不过是觊觎你父亲的秘密,他们的目标就是‘桃源之地’的财宝和六片金扇。”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6.诛仙剑诀
  “他们休想!”付茔的情绪激动了起来,“‘桃源之地’是凌王万执灵一个人的!除了他,谁也没有独吞的权利!至于金扇,父亲已派人护送走了,你们这辈子也别想知道它们在哪里!”

  庞雪六人一闻此言更没了算计,是谁在这救经引足,大帮倒忙啊!一个樱草黄衣衫的男子在墓室正中的入口缓缓出现,他黄衣曳地,高贵出尘,一张脸庞滴粉搓酥,淡雅的眉宇间含着无比的沉静,双目转盼流光,一种中性美流露其间,雪手执了一只萧管,鱼鱼雅雅,柔和又不失威严,一举一动都显出一种别样的贵族美。

  “王弟,你就不要泼油救火了好不好?”郑美月认出了这位城北徐公。

  那男子一笑,齿若编贝,“王姐,我非泼油救火,而是抽薪止沸。”

  庞雪仔细打量着这位傅粉何郎,“阁下莫非就是七王爷的独生子,郑翊羽郑小王爷?”

  “槐安皇帝好眼力!”郑翊羽欣然承认,“庞王爷真是好雅兴啊!出游游到我正国来了,不会是对郑某仰慕已久,来找我的吧?”

  庞雪威仪孔时,“郑小王爷文武皇皇,褎然举首,是个好朋友的材料。寡人一生最好结交英雄豪杰,遇上郑小王爷自也不会错过,不过寡人此行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芟夷大难,解救苍生,望郑小王爷体谅。”

  “槐安皇帝好口才。”郑翊羽徐徐而入,又把目光转向关筱倩,“筱倩,我说过要娶你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关筱倩羞得脸红如灯笼,“你这个流氓!大庭广众之下说着等中冓之言!我……我要是十天之内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不叫关筱倩!”

  你也就这点本事!“地里鬼”心道,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付茔见七个人斗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默念咒语,化道宝石绿光径直飞向墓室的出口。

  “站住!”陈卓最先发现,与他一同发现的还有郑翊羽二人各化一道水晶绿光和一道樱草黄光跟着宝石绿光飞出。其余五人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均化光跟了出去。

  地面上。

  绿色绝望之树旁边的树坑中,一道宝石绿光骤然飞出,扎向地面,化为付茔,以此同时另一道飞出的樱草黄光也化为了郑翊羽。

  “快跟我走!”郑翊羽一把拉住付茔,并化樱草黄、宝石绿光飞入高空,而随后飞出的六道不同颜色的光对二光紧追不舍。

  我与王政谋、方绝心、小彗正仔细搜索,冷不防一道黄绿相间的光正飞过我前面的天空,我顾不得多想,右手连挥,施展出一道铅灰色光屏,硬生生阻在黄绿相间的光前面,二光向前无路只好扎向地面,化作郑翊羽和付茔。

  “你们是什么人?”郑翊羽打量着我。

  “在下魔界凄鸷太子。”我回答,“这两位是彗儿大人和灵犀御史。”

  王政谋抢道:“在下甫獍领主。”

  “那凄鸷太子是令郎了?”郑翊羽问。

  “非也,太子乃我兄弟。”王政谋神色自若。

  “也好,有个弟弟继承王位,也免了若敖鬼馁。”郑翊羽打趣。

  “不要告诉本领主你活得不耐烦了。”王政谋不卑不亢。

  “不敢,如今正国真是百兽率舞,政通人和,连魔界的领主太子也仰慕人间繁华到人间来了。”郑翊羽萧管一摇,“既然来了,不去见正国国君,反拦住我们去路,是何道理?”

  随后六道不同颜色的光一起飞向地面,化为庞雪六人,“地里鬼”意见我们立刻大叫:“凄鸷太子!彗儿!快拦住这两个人!让此二人跑了麻烦就大了!”

  “凄鸷太子,这件事你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你要拦住我们才叫麻烦大了呢!”郑翊羽浅笑,面对前后包围他既不惊慌也不焦急,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略一思索,答道:“你们有什么矛盾?非闹得势不两立?有什么是不能和平解决吗?生活在这个三界也不容易,为什么每次都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我为社稷着想,不想让不该落入坏人之手的东西沦于罪恶之手,可有些心怀叵测之人非要阻止我,这种矛盾,恐怕无法调和。”郑翊羽委婉地说。

  “呸!说得好听!你要把付茔带去哪里?干什么?”郑美月忍不住大叫,“凄鸷太子,还有彗儿,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还不快把这不老实的郑翊羽制服?这么慢,好像你们腿脚有毛病似的!”

  “郑郡主,请注意你说话的方式。”我提醒郑美月一句,但还是被她话中的内容吓了一跳,什么?付茔?我和王政谋、方绝心、小彗三人相觑而惊,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事情成了僵局,但很快有人将这僵局打破了,那就是陈卓,陈卓的声音似乎带了深思熟虑后的坚决:“郑翊羽,既然你与我们都无法相互信任,我们不妨将付茔交给凄鸷太子,通天教主失败后被指认为魔,如果通天教主还活着,那么唯一可以找到他的便是凄鸷太子。付茔唯一该相信的也是凄鸷太子。”

  我凝望着陈卓,在这种情况下,他相信的居然是我!

  郑翊羽皱了皱眉头,“这个魔界太子来历不明,让他带走付茔我不放心。”

  “因为你居心不良,所以你才不放心吧?”庞雪冷笑。

  我与王政谋、小彗、方绝心交换了一下目光,向郑翊羽道:“但你也看见了,所有人都不放心你,如果你一意孤行,本太子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位朋友,本领主说句不该说的话,桃源之地的珍宝不是你说觊觎就能觊觎得来的,我劝你还是别高估自己了。”王政谋插了一句。

  “看来凄鸷太子和甫獍领主是非趟这浑水不可了?”郑翊羽秀眉一扬。

  “不敢,我们只是为了避免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我冷静地回答。

  “请阁下让开。”郑翊羽这次是毫不客气了。

  “恕难从命!”我毅然顶上一句。

  “那就别怪郑某得罪了!”郑翊羽箫管一挥,一道樱草黄色光游移而上,我取出令旗迎风一展,手心会聚法力向令旗上一拍,刹那间铅灰、惨灰色光笼罩了方圆一里的范围。

  “复兴神教总令旗!”付茔惊呼一声,问我:“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有复兴神教的总令旗?”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不明所以,连渊博的庞雪也满脸不明了之色,显然这是个极鲜为人知的秘密。

  “真有什么奇怪的?这伙刽子手杀了你父亲和林啸歌姐姐,将令旗抢过来了嘛!”忽然只听一个怪异之音,一个蓬头乞者,托只烟枪,满脸愤怒和仇恨而来,此人正是姚记,“当年,此令旗本属北君,后来呢,借给了我的师傅,他的大弟子万执灵,可二弟子鸿钧不服,偷了去。但没料到做贼的遇上了打杠子的,鸿钧师叔的二徒弟通天教主又从鸿钧师叔除窃了令旗,与四仙神剑一同布了个诛仙剑阵,通天教主临终前将令旗交给了林啸歌。”

  “付茔小教主,你也不用找什么通天教主了,因为我那可怜的通天师弟已经死了。诛仙剑阵被毁,周军大批涌入,你说他还能有好吗?”遥记吸了一口烟,徐徐喷出。

  “父亲!”付茔悲不自胜,大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别哭了!”姚记接下来的话宛如轰雷掣电,令所有人防不胜防,“付茔小教主,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你现在已经是鼎鱼幕燕虎尾春冰了。你知道这伙人为何苦苦纠缠于你吗?简单,他们一个个都是姬昌、姬发一伙人的手下,当年杀你父、姊的刽子手,如今他们投胎转世,见你没死,想送你上黄泉路啊!”

  “姚记!你赤口毒舌,想干什么?”王政谋反应最快,忍不住喝道。

  “让大家明白真相啊!付茔小教主可是一直叫你们蒙在鼓里呢!如此下去,伊于胡底?”姚记一副志满意得之样,“告诉你们,现在的付茔小教主的魂灵是不死的,而且她还拥有通天教主的诛仙剑阵与调动阐教未死教众和死去教众魂魄的能力,你们是杀不了她的。”

  付茔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为什么?我错在了那里?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她沉溺于痛苦中,无可自拔,郑翊羽一把拉住她,“别听这恶人胡说!快跟我走!”

  “你不能带走她!”早已明白过来的我立刻出言阻止。

  郑翊羽更无二话,手中箫管连挥幻化出四道樱草黄色风刃,径向我飞来试图阻止我,我令旗一摇,试图迎战,不料风刃一接触令旗飞舞产生的风立刻调转方向反而攻向郑翊羽。郑翊羽防不胜防,手中幻化出一道樱草黄色光,衍变为一道光幕欲挡住风刃,我乘机连摇两下令旗,本欲幻化出两道灰光袭击郑翊羽,不料令旗中飞出的却是一群死灰色的骷髅,张牙舞爪,嗷嗷乱叫,一齐向郑翊羽扑了过去。

  郑翊羽的光幕接住了四道风刃,但他自己也被震退三尺,当骷髅紧接着飞到时他又挥手幻化出一面黄色光镜,骷髅碰到黄色光镜,如一个个气泡碰到了硬物体,纷纷轻易破灭。

  此时的我早已气急败坏,到手的宝贝不听指挥,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出现了我之前从未遇到的情况,但我深知此刻慌乱不得,我智力与知识上的优势很快凸显了出来,经过短暂的分析,我列出了这令旗不听命令的两种可能情况,其一是它有自己的意识,不懂我的意思或根本不服我管,其二是这令旗级别过低,不具备主人以意识控制它的功能。

  想到它是复兴神交的总令旗,我迅速排除了第二种可能,见死灰色骷髅损失殆尽,我将令旗一旋,默默念动一段咒语,一道暗灰色光冲天而起,此时已是夜里,月正圆,但暗灰色光冲上天空之后迅速化为了满天乌云,将圆圆的满月连同它周围的星星纷纷遮住了,一阵凄厉的鬼哭传来,周围的草丛中一阵响动,不多时,各种奇形怪状的鬼怪纷纷从草丛中爬出。

  “打不过就把大部队叫来,这便是你魔界太子的作风吗?”郑翊羽居然能笑得十分灿烂。

  我愤愤地看了这令旗一眼,我念的明明是“乱石阵”的咒语,本该调动一些石头,可为什么却召唤出来一群鬼怪呢?

  一定是这令旗捣的鬼!

  就在我愣神的瞬间,一旁沉默许久的付茔忽然有了行动,只见她手中青光一闪,一道宝石绿色光芒立刻在侧面劈向了我和郑翊羽。

  就在宝石绿光快打到我和郑翊羽身上时,一道蓝光凭空出现,稳稳地将欲偷袭的宝石绿光拦截住,一声惊天巨响,蓝、绿二光撞于一处,发生了剧烈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将所有光点弹开,冲击波、气浪如洪水而来,将我和郑翊羽都推开了一步。

  这个出手的人是王政谋,他见我无事,不慌不忙地收起手中的晴宇神剑,笑容可掬地问:“付茔,你好歹也是阐教的小教主,文武皇皇却想出偷袭这种馊主意来,就不怕三界之人笑话?”

  “我全懂了!你们没一个好人!对付你们,我只能以暴制暴以杀去杀!笑话?三界之人对待我父女的又岂止是笑话?亏你还知道我是阐教的小教主,不过在你眼中,我这个小教主又算什么?又算什么啊!”付茔睁着眼,望着所有人,倔强又自卑的神情一如我少时。不错,她是拥有了许多,特殊的待遇,不死的魂灵,教众的巨大力量。可是,她也失去了,痛苦的磨砺让她失去了幸福,千年的寂寞孤独仇恨让她失去了快乐,他人的流言蜚语、恶毒的诅咒甚至于绞杀攻打让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仇人过于强大而自己力所不及更让她失去了所有的轻松。虽然这些失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她,依然要顽强地走下去,走下去。

  姚记见此情景,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煽风点火:“付茔小教主,你可全看见了,就是这伙人,姬昌父子当年的帮凶,他们转世了,还不把你放在眼里,甚至还要弄死你啊!”

  付茔充满仇恨的眼睛里滚出了几点泪水,“那就让他们灰飞烟灭!”

  “别听这老妖物胡说!不是这样的!我们不是什么姬昌帮凶的转世!我们跟姬昌父子一点关系也没有!”王政谋最先清醒过来,力辩道。

  “那你们辛辛苦苦的来找付茔小教主想干什么?”姚记大笑。

  付茔手一扬,一道宝石绿色光芒瞬间在她手中炸开,她手中的那柄古朴的宝剑上宝石绿光洋溢。

  “哈哈!诛仙剑诀!妙妙妙!”姚记乐得手舞足蹈,“本以为成功不了了呢,可谁想到老天助我,啊哈哈哈!”那样子活像一个疯子,“我这么多年——几百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王政谋情知不好,沉声喝道:“别做梦了!你以为有诛仙剑诀就可以对付我们了?别忘了,当年通天教主败给了谁!”说完一挥手中晴宇神剑,晴宇之上顿时蓝光闪烁。

  “哈哈哈!你有晴宇又有什么用?别忘了,涵宇剑阵必须同时有涵宇、妍宇、晴宇三把剑才能布成,你光有一个晴宇是没用的!”姚记已乐得忘乎所以。

  见此情景,我和郑翊羽对视了一眼,停止了打斗。

  但不得不说此时最不冷静的并非姚记而是付茔,仇恨已经使她的头脑狂热之至,怨恨已经压过了她的理智,她疯狂地喊道:“那我今天就将所有的屈辱还予怒们!把我失去的一切重新夺回来!”

  我皱了皱眉头,这付茔怎么这么偏激易怒呢?这样不冷静岂不最容易被人利用?

  “天地无极,乾坤不改,唯我正气,浩然常在。打开!”在我思考的同时,付茔念动了咒语,她手中青色的剑忽然冲天飞去,升入空中后一化为四,剑尖相对,以同一频率轻轻地旋转着。

  眼见事情发展到此,王政谋又急又气,姚记却险些乐得背过气去了,大笑个不停,“好玩好玩!加油加油!接着闹啊!闹个天翻地覆啊!哈哈哈哈!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咯咯咯咯!”

  陈卓、郑美月狠狠白了姚记一眼,若不是看在事态紧急的份上,这二人早就冲上去狠狠教训姚记一顿了。

  但正在全力施展诛仙剑诀的付茔是没听见这句话的,否则以付茔的智力姚记的阴谋立刻就会被拆穿了,但能人在做某件事情时往往注意不到周围的一切,这是他们的幸运,但有时却又是他们的不幸。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7.血祭
  王政谋明白,此时无论众人说什么,付茔也绝不会听,想要解决问题,方法只有一个:打败付茔。

  但是……付茔所用的诛仙剑诀威力巨大,其毁灭力绝不在天帝的法术朝暾豪云之下,他王政谋连朝暾豪云都对付不了,又岂能奈诛仙剑诀何?

  诛仙剑诀一出,天地也为之变色,本来已经阴云密布的夜空此时更显得阴郁沉闷,天地之间青光肆虐,充满了仇恨的蛮横又充满了毁灭的悲凉。

  但此刻我的心思却由诛仙剑诀转移到了令旗身上,怎样才能让这令旗听我的指挥呢?我此时不由的放任大脑胡思乱想,我想起在绝望洞天时二叔给我讲过的故事:千年以前,神界领主刑天和水神共工关系好了点,惹得嫉妒鬼神界诸侯北君去天帝处告状,说刑天共工二人关系暧昧,有损于神界名誉,天帝自然大怒,提了武器就去向二人兴师问罪,不料那天帝运用法术避开刑天宫殿外的守卫到达刑天寝宫时,竟发现刑天和共工二神竟同床而眠,天帝虽然一生忘情绝爱,但脑中的封建残渣和疑神疑鬼的思想确实不少,见此情景又惊又怒,立刻踢门闯了进去,不由分说就打二神,二神被迫迎战,双方打了个天昏地暗,最终,以天帝胜出,刑天被斩,共工怒撞不周山反出神界告终,此事之后,天帝下了一道罪己诏,这道诏书用血写成,以示自己对管教天神不严而出了这样的事的深深愧疚,等等……血?

  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异史列志》中的一段记载又闯入了我的脑海,这上面记载了神界国家的一个规定,每逢战事,君主必要以己血祭旗,这样做的目的便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掺杂在血里融入战旗中,好让战旗在战争中也如一个勇士一样,勇敢地为自己指引胜利的方向。

  我望向手中的令旗,它是不是不懂我的意思无法与我进行交流才不听我指挥的?如果真是那样,我是不是该用鲜血把自己的意识输给它一部分,祭它一祭呢?

  我在思考间不知不觉将想法付诸了行动,我取出一把匕首划开了右手手腕,让鲜血流到令旗上,同时喃喃念诵着一段咒语,这咒语是二叔教我的,作用便是把自己的意识的一小部分移到某个物体上。

  随着血液的流入,令旗之上顿时升起一道铅灰色光,那流到令旗上的血液竟无端地凭空消失了。

  我念完咒语,取出手帕包扎了伤口。我感到我的思想正在令旗中流动,而我的头脑此时也能清晰地感知令旗中的一切。右手一挥,我的右掌心发出一道血红色光,将右掌移到令旗的正上方后,我将令旗上发出的铅灰色光用血红色压制回去,顿时,整个令旗上血光流转。我将手收回,令旗上的血光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王政谋看着付茔的诛仙剑诀,沉吟片刻后作出了决定,他一拉我的衣袖,果断地对我说:“快撤!我们不是这法术的对手!”

  “可是……”我犹豫了,看了一眼远处的陈卓六人又看了一眼近处的方绝心和小彗,他们可以一同撤离吗?他们又同意撤离吗?如果这两个答案是否定的,那么,我也不能走,我不是那种丢下朋友不管的人。

  “想跑?”不料,姚记看出了王政谋的意图,他不笑了,身形一闪来到我与王政谋前面,阻住了我二人的去路,“想走容易。把拿我的资料还我。否则,今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做梦!”王政谋立刻严词拒绝,“别说我们不可能让你再去害人,就算可能,我们也没能力把资料给你了!你该记得那晚无法教主也来了吧?以她的能力,想从我们手中抢走资料岂不易如反掌?”

  姚记顿时脸色铁青,忽然又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哀嚎起来,把愤怒都发泄在了我和王政谋的身上:“你们这两个败家子!都是你们引起的!偷走我的资料,破坏我的计划,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他说着随手幻化出蓝水晶魔杖,当头一杖向王政谋劈来,王政谋毫不示弱,手中化出晴宇神剑全力迎战。水晶魔杖迎上晴宇神剑,刹那间两道蓝光相碰,两种兵器撞在一起,擦出了一串金红的火花。

  姚记魔杖一挥,黄牙咬了咬,用沙哑的鬼哭一般的声音高声念着咒语:“子夜无歌落霞来,一寸丹心映烛台,珠箔银屏晓帐暖,何有幽人思遥爱!”

  这是商末女军阀石矶的一首抒情诗,名为《夜歌引》,这首诗因为模仿了当时主流的香草美人的写法又写得很好而广为流传,后被北君用作法术口诀,编成了同名法术——夜歌引。王政谋见姚记用这法术,忍不住大笑:“我真不知石矶娘娘听见她的佳作被你这种人用这种语气念出来会作何感想。我想啊,她要是还在,今天注定用不着我们动手,她得先跳出来灭了你!”

  姚记闻此言拧眉立目,“不用你看不起我,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完蓝水晶魔杖带着一道邪光劈了过去,蓝光在魔杖顶端托盘上的宝石上升腾而起,冲入空中化作一道纯蓝色的彩虹状光带。

  王政谋后退三丈,避开姚记闪电般的一击,剑一挥幻化出一道蓝光升入高空,蓝光升起到比纯蓝光带略高一点的位置时,立刻化作一条蓝色巨龙,龙须下垂,双目如电,龙爪弯曲,龙吟连连。

  “神龙摆尾!”王政谋将晴宇神剑在空中一旋,蓝龙听到命令,立刻一声长吟,腾云驾雾向斜下方冲击蓝色光带,姚记右手前推,蓝色光带也立刻向斜上方移动,并在移动中不断加速。

  “嘭!”蓝龙与蓝色光带撞到了一处,刹那间蓝光四溅,蓝龙、蓝色光带瞬间解体,无数蓝色光点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与气浪推得四散纷飞。

  王政谋退了一步,姚记也退了一步,这一次二人打了个平手。

  但庞雪七人那边就不那么乐观了,庞雪六人和郑翊羽的对手是付茔,因为付茔扬言要“灭了所有人”,因此郑翊羽不得不选择与刚才还是敌人的庞雪六人联手了。

  无论是“诛仙剑诀”还是“诛仙剑阵”,最大的优势便是攻击范围广,进攻点呈“漫天撒网”式,对手如若不敌,想逃出它的攻击范围那是天方夜谭。

  此时,天空中的四把剑尖相对的旋转的青剑正一刻不停地发出青光袭击它旁边的七个人,每一道光都威力巨大,七个人不得不全力抵挡,但时间一长,法术较低的郑美月、“地里鬼”、星幻阳就显得极为吃力了。

  以我对“诛仙剑诀”的了解,付茔所用的还是“诛仙剑诀”的第一式,而围攻她的七个人却明显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我不禁又暗暗叹起七个人的法术来,联想到与白衣卿相的一战,我连连摇头,庞雪六人的法术一点进步也没有。

  可付茔明显不满足于只把七个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了,见第一式无法消灭七人,她双手在胸前一交叉,四把青剑立刻上升三丈,旋转地频率也加快,剑尖上泛起淡淡的金光,随即,七道金光在剑尖上射出,飞向七个人。

  郑翊羽将箫管一横,吹出一连串美妙的音符,那金光碰到声音,顿时减缓了速度。在郑翊羽柔缓如水的音乐中,金光渐渐解体,最终化作光点陨落。

  庞雪哨棒连挥,化出七色光屏挡在身前,金光冲击到光屏上,一声脆响,与光屏一起破碎。

  关筱倩右手一挥,一道红光径直迎向金光,二光相碰,发生了爆炸,关筱倩退开一步。

  但陈卓、郑美月、“地里鬼”、星幻阳四人的情况就糟极了,金光轻易地冲破了他们的防御,将他们个个打飞出去,陈卓情况稍好,飞出五丈后勉强站稳了身形,其余三人则飞到了不知什么地方,估计一时半会再想见到他们是不可能了。

  此时的陈卓嘴角带着一丝鲜血,脸色白的可怕,我见他这个状况立刻跑上前去拉住他的手,递给他一放手帕,“你没事吧?”

  陈卓摇了摇头,接过手帕抹去嘴角的鲜血。

  “你伤的不轻,我帮你疗伤吧!”我检查了一下陈卓,劝他道。

  陈卓叹一口气,目光从前方付茔四人身上转移到了我的脸上,“凄鸷太子,我是否可以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请讲。”

  “帮帮我的朋友们。”陈卓第一次用请求的语气对我说话,“我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上次你可以帮我们打败白衣卿相,说明你的实力比我们都强,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否则,以他们的能力……”

  “可你的伤……”我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但我更担心陈卓的身体,上次他与白衣卿相对阵时受的伤也不知好了没有。

  “我不要紧。”陈卓看了一眼付茔他们,“你快去帮他们吧!你要是再不出手,我怕……”

  我无奈,只得叫小彗过来:“彗儿!”

  “凄鸷哥哥。”小彗应声而到。

  “陈公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好好保护他,别让他出意外。”

  “凄鸷哥哥放心吧!”小彗睁着一双“什么都明白”的大眼睛。

  我不放心地又叮嘱陈卓一句:“你保重。”见陈卓点点头,我才念动咒语化道光飞到陈卓刚才的位置,庞雪和关筱倩见我来了,都喜悦不已。

  我挥动令旗指向付茔,念动咒语:“独夜飘雪秋未寒,何以烟波映明蓝,遥忆日光曾微暖,不惜倾城此生恋。”

  这法术是商末小军阀胡闹以自己给男宠沈静的情诗《秋夜忆静有感》编成的法术——静夜思。我用的是第二式。

  一道惨灰色光在令旗上飞出,径直飞到四把旋转的青剑上方,幻化出一道光屏,光屏之上,大片大片的金银花开的越来越娇艳,金银花是胡闹的祭祀花,也是他和沈静爱情的见证。

  我将令旗一转,光屏上的金银花纷纷从光屏中飞了出来,幻化为一个一个小符文,一齐向四把青剑印去。

  转眼间四把青剑上就贴满了无数的符文,四把青剑立刻颤抖不已,剑尖上的金光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庞雪、关筱倩、郑翊羽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欣慰。

  付茔却怒火中烧:“好啊!你这个坏人还有点本事!”说完她左手向上一推,连念三篇咒语,“诛仙剑诀,第六式!”

  她刚才用的两式是第一式、第二式,现在突然转到了第六式,庞雪、关筱倩、郑翊羽包括已在付茔攻击范围外的陈卓和小彗、方绝心听了都大吃一惊,只见四把青剑又提升了旋转的速度,同时由通体青色转变为通体红色,刹那间红光弥漫于天地间,原本印于四剑上的符文此刻纷纷被甩开。

  我皱了一下眉头,决定用我的绝招:“玉凤摇头”第九十式——黯夜归影。它可以对付白衣卿相的复兴神功,现在对付付茔的诛仙剑诀应该不成问题。

  我将令旗交付左手,右手连挥三次幻化出一只绿色的凤凰,凤凰张开角质的嘴,向天一声清脆的凤鸣。

  在我幻化凤凰的同时,庞雪、关筱倩、郑翊羽三人也没闲着,他们趁付茔受挫向付茔发动了反攻,只见三道不同颜色的光直奔付茔而去。

  “凭你们这些周朝的虾兵蟹将也来欺负我!”付茔眼中含愤,手一指,本来在旋转的四把青剑中的三把立刻飞出,将三道光径直压了回去,青剑随即摇身一变,变成了三道黑色的光,将三道打来的光纷纷吸收,然后立刻攻向庞雪三人。

  “不好!”付茔这次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庞雪三人想接招根本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光冲击到自己身上。顿时,庞雪、关筱倩被打出七丈远,摔倒在地。郑翊羽飞出三丈,勉强站稳后走到了关筱倩身边,一把将关筱倩抱了起来,“可爱的筱倩,你怎么样了?难受吗?”

  “你……流氓!快放手!”关筱倩羞红了脸。

  “我才舍不得放呢!”郑翊羽逗趣道。他把关筱倩抱在怀中,输给他法力为他疗伤,关筱倩想挣脱,但他受伤严重,根本力不从心。

  “筱倩,你真可爱,今生你就是我的了。”

  我看了他二人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转头向后说了一句:“两位,小心我晚上去听窗。”

  郑翊羽笑得相当好看,“作战时最好注意前方,否则会后悔的。”

  我正想反驳,但立刻就把话咽了下去,因为我眼角的余光告诉我付茔的四把青剑此时不知为何已全部向我攻来。

  我心念一动,绿色凤凰立刻迎上了它们,但四把青剑相当狡猾,见绿色凤凰拦路,它们停了一下,只留下一把对付绿色凤凰,其余三把绕开绿色凤凰飞向了我。

  我右手并指如剑,向下一划,这是“幻影法”,一种身外身的攻击法术,绿色凤凰听见我的命令立刻一分为四,每一只都追住一把青剑不放。

  四只凤凰追到了四把青剑的前面,口一张吞下了四把青剑,我又念一段咒语,四肢凤凰纷纷化身为万千符文,牢牢印在四把青剑上。

  在凤凰吞下四把青剑时,付茔本打算让青剑在凤凰腹内作怪,但万没料到我会有接下来的一招。虽然她见多识广,但还是有些吃惊。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8.魔鬼
  见第一步成功,我又念接下来的咒语,顿时,所有的印在青剑上的符文都纷纷爆炸,四把青剑虽未被炸毁,却也不住抖动,一直下降。

  付茔见事不好,连连招手,四把青剑摇摇晃晃勉强飞回,在付茔头顶又恢复了剑尖相对,缓缓旋转的阵型,奇怪的是青剑一掉头向回飞那些符文竟再也起不了爆炸的作用,反而纷纷从青剑上脱落了下来。

  “诛仙剑诀,第十式!”付茔又念动了咒语。

  我心下一沉,不好!付茔又跳跃性地使用了第十式!这可如何是好?前两次我虽赢了付茔,但均只是占了些微小的上风。况且在对付她的诛仙剑诀第六式时我已用了我最厉害的法术如今她又用了威力远远高于第六式的第十式,我该怎么办?

  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别的什么,我一把扯去了裹住我手腕上伤口的手帕,此时的伤口还在流血,我手一甩,甩到空中一连串血珠。随后我将右手放在令旗上,让鲜血再一次浸润了令旗。

  顿时,令旗上血光出现并迅速增强,我将令旗向空中一抛,令旗立刻停在了空中。

  “轮回千载……时过境迁……”我随口念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感到此时我的行动根本没在由意识控制,而是在由一种高于意识又低于意识的直觉控制。

  没料到,就是这两句什么也不是的“咒语”让甩到空中的血珠发生了异变。顿时,血珠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变为成千上万个小巧玲珑的血珠,在空中不停的做无规则运动。

  令旗也像受到了什么召唤,立刻发出一道铅灰色的光,与血红色光一起笼罩了小血珠,空气之中血腥之气不知为何已变得浓烈无比,我召唤出的妖魔鬼怪见此情景大为兴奋,忍不住一起奔上前来蹦起用舌头舔浮在空中的血珠,我令旗一挥,将它们都收回到令旗之中,那里才是它们的家。

  我把手腕上的伤口切深一些,让血流到手指上,之后用血在空中写了个我自创的符咒,血光再一次提升了亮度。只是,此时的气氛未免太压抑了,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掺杂了一丝令人恶心的腐朽之气,天地间早已昏暗无比,仿佛在庆祝死亡与毁灭的来临。

  对面,付茔的四把青剑的旋转速度已快到表面看上去已变成了一个青色圆盘,青光笼罩的范围迅速扩大,即将要侵占血红色光与铅灰色光的区域。

  我用手一指,让空中的血珠汇集在青光逼近的地方,等待着青光的进攻。青光袭到,见血珠阻路,毫无顾忌地直冲向众血珠。

  “呯!”血珠与青光撞于一处,血珠一震,撤开两尺,我也不得不后退一步。

  很显然,我的法术不是付茔法术的对手。可是,刚才的情境为何很熟悉?血光,青光……

  是血光、青光还是血色、青色?

  不错,血色,青色,我怎能不熟悉这两种颜色?

  那是在我幼时大孩子把我一顿一顿痛打后我脸上的颜色。

  那是我少时后母一天一天打我骂我时我身上的颜色。

  那是我在痛苦中成长起来时我眼中的颜色。

  那是我无数次憧憬的、别人以为是一个人基本的权利我却得不到时我心中的颜色。

  颜色?那又是颜色吗?那分明是怨,是恨!

  对欺凌不幸者的时代的恨。

  对只认钱不认情的亲母后母的恨。

  对夺走我快乐我家庭的坏人的恨。

  我恨他们!

  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流满面,抹了一把泪水,我将手一甩,泪珠与血珠飞到了空中。

  “轮回千载,我恨依然,时过境迁,我怨未变。”我大声向天喊道。

  我要控诉,向天控诉!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将一切的苦痛强加给我?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人失败的苦果却要我承担?

  既然上天将一切不幸给我,我就有去改变、去复仇的权利!即使不能成功,我也有权去恨!

  在我不觉间,方圆百里的温度正迅速降低,远低于了结冰的温度。此时本是夏天,百花争艳,但这些娇艳的花卉片刻后就被冻成了冰花冰草。

  一股强烈的恨意驰骋于天地之间。

  刹那,寒流为之凝结,乾坤为之变色。

  此恨,上穷碧落下黄泉。

  此恨,倾尽三界。

  我双手一扣封印,一个巨大的骷髅在令旗上出现,周围无数的血珠全部变为小骷髅,我张开双手向前一抓,一道血色洪流凭空出现。巨大的骷髅带着小骷髅在一股由血凝聚出的血色洪流中如鱼儿一样游动。我右手向付茔的方向猛然拍去,血色洪流连方向也未调整便攻向付茔,付茔一见这洪流,吓了一跳。

  这是血色光带?不,根本不是,这是一条血河!

  带着无数恨与怨的血河!

  方圆百里的区域,此刻都已充斥了强烈的恨意。

  付茔有点心惊了,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这么强烈的恨意,即使是都靠仇恨活着的大军阀林啸歌和三界大军阀王蜮。但她依然将手一挥,四把青剑旋转着全力迎上冲上来的血色洪流。

  “我恨你们!”我撕心裂肺地大叫,泪在不知不觉间流了满脸。

  没防备,一切的一切已经错了位。

  错到已分不清是是非非。

  错到不是我的罪。

  不是我的罪,可是,却有无数人要亲手将我的明天摧毁!

  那股血色洪流,带着泪,带着恨,以无坚不摧,所向披靡之力向前冲去。

  每一滴血都是怨,都是绝望。

  我向天大吼:“啊!”

  血色洪流与青剑撞在了一起。

  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血色洪流被撞得血花飞溅。

  “轰隆隆!”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冲击波、气浪、爆炸产生的强光铺天盖地,大地动摇,苍天颤抖。

  血色洪流被彻底撞碎,大片的血雨带着腥气洒落在被冻成了冰的花草上。大骷髅与小骷髅也飞了出去,有的打到树上,将树打断,有的落在地上,将地砸了个深坑,更有飞出云天外不知去向者。

  对面,四把青剑被撞得冲天飞起,付茔支持不住,后退了五步,四把剑青光暗淡,从天上掉下来时化为一把,落在付茔手中。

  见不是对手,付茔将身一纵,化为一道宝石绿色光,消失在了远处。

  “快追!不要让她跑了!”庞雪恢复了理智,大喊。但王政谋被姚记缠住,庞雪自己、关筱倩、郑翊羽、陈卓都受了很严重的伤,根本无法去追赶,小彗要追又不放心陈卓,一犹豫间错过了时机,而方绝心不知为何对一切一直无动于衷,根本没有追赶的意思。

  “天啊!太可怕了!黑暗之魂的力量二十倍的爆发了!”姚记害怕我将会插手让他吃亏,一套连环轮踢将王政谋逼退数步,化道蓝光消失了。

  “我恨你们!恨你们!恨你们!你们还我一切!”我兀自不肯罢休,双掌连连拍出,花草树木顿时到下一大片。但眼前的七个人睁着恐惧的大眼睛看着我,谁也不敢来劝。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理智才又重新控制了我。我意识到自己做的过了些,这是从众人的表情上看出来的。但我却丝毫记不起我刚才做了什么。

  这是实话,听起来不像实话的实话。因为刚才控制我的不是我的意识,而是一种我也说不上是什么的东西。

  我不知所措,向在近处的郑翊羽和关筱倩走去,想问候一下他们。

  不料,关筱倩一见我,吓得拼命向郑翊羽怀里缩,“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你是魔鬼!是魔鬼!”

  我愣住了。我、是、魔、鬼?

  我怎么会是魔鬼?我又怎么可能是魔鬼?

  “站住,凄鸷太子。”郑翊羽冷冷地看着我,“你要是敢伤害筱倩,我注定要取你性命,无论你的法力有多高,无论你是不是魔界高高在上的太子。”

  我站住了。为什么?他们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不是魔鬼!我是魔界助人为乐见义勇为的太子啊!你们不认得我了?”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解释。

  “助人为乐?见义勇为?算了吧!”郑翊羽冷笑道,“你刚才差点冻死我的筱倩你知道吗?你为了快速胜利,不惜把温度降得那么低,完全不顾及别人是否受了重伤是否承受得了!难道,你们魔界就是这么助人为乐见义勇为的吗?看来,魔就是魔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后果。

  “他太可怕了!让他走!”关筱倩谈我色变。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刚才你在使用那门血腥的法术时,你的疯狂的样子就像一个魔鬼,甚至远远超过了一个魔鬼!况且,你用的法术的可怕程度,是所有魔鬼都不可企及的!”郑翊羽毫不客气地对我说。

  我又一次愣住了,也僵住了。

  陈卓看着我,神色复杂,他走到庞雪面前,“庞皇帝,请你说实话,凄鸷太子所用的这门法术,是不是三界禁用的?”

  庞雪在头脑中搜了一遍,摇了摇头,“绝对不是,而且我敢肯定凄鸷太子用的法术是一种新出现的法术,对这种法术三界并无记录。”

  “这法术真是太血腥了。”陈卓感叹。

  “是啊,比起白衣卿相的复兴神功毫不逊色呢。大概魔界的法术都是这个样子吧。要是三界法术禁用谱重排,我相信它一定能进前十,而且这个前十是很有潜力的排名,说不定哪天它就可以超过复兴神功。”庞雪答道。

  “我真的……没想到!我不是魔鬼……”我几乎绝望了。

  “魔鬼!魔鬼!不要过来!滚开!滚啊!”关筱倩钻到郑翊羽的怀里,一眼也不敢看我,郑翊羽怎么柔声安慰都没用。

  我当时可怕到了什么程度?为什么连关筱倩都被我吓成这样?

  谁能告诉我?

  我是真心想帮大家,真心想帮陈卓,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时,冷不防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庞雪。

  “太子殿下,”庞雪开口了,“你刚才用的法术叫什么名字?”

  我摇摇头,“不知道。”

  “是林啸歌创的还是王蜮创的?”这两个人是创立血腥法术的名家,也难免庞雪往这二人身上怀疑。

  “是我创的。”

  庞雪的目光变得深沉了。

  我回头就走,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

  “等等!”陈卓叫住了我。

  我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我知道诛仙剑诀不好对付,你是为了战胜它才用的这种法术,我们理解你。”顿了顿,陈卓又道:“筱倩胆子太小,又素来柔心弱骨,受不得委屈,他没见过魔界的法术,所以会害怕。郑翊羽就是太爱筱倩了,怕你伤害筱倩,所以才会这么对你,希望你不要误会。还有,今天的事,多亏你了,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啊!我转过身来面对陈卓,他的眸子还是那么清亮,我不禁在心中道,这是第二次有人这么真诚地向我说谢谢,我依然没有回答好:“没……没关系,小事一桩。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不送你了。”

  看着我的背影消失,郑翊羽搂着怀中的筱倩,懒懒地向陈卓道:“我看那个凄鸷太子不是什么好人,你小心他点为妙,刚开始还假装连我也打不过,到最后又轻而易举地将诛仙剑诀第十式打败。付茔在用诛仙剑诀第六试时,四把青剑本来已经变为红色,可凄鸷太子的玉凤摇头一用,那四把剑就立刻又变为了青色,我真怀疑他的玉凤摇头有问题。还有,付茔战败逃跑,他和他手下的那个灵犀御史都不去追,他在那拿花草发脾气,灵犀御史就在一旁看热闹……”

  “不,我相信他。”陈卓打断了郑翎羽的话,“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我们。”

  郑翎羽一副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样子,“最可怜的就是我家筱倩了,凄鸷太子的这门血腥法术这么吓人,把我家可爱的筱倩都吓成这个样子了。”他说着心疼的抚了抚已经昏过去的关筱倩的背,又将一部分法力输给筱倩,“他要是吓坏了筱倩,我找他算账。”

  陈卓不语。

  “你们要是没事,我先走了。”郑翎羽说着抱着关筱倩站了起来,“筱倩,我们回家吧!”

  “哎!等等我们!走那么急干吗?”我的背后,王政谋、小彗、方绝心追了上来。

  “我不是魔鬼!”我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下。

  “薛兄弟,你太多心了。谁说你是魔鬼了?你家陈卓不都向你解释清楚了吗?”王政谋把我拉起来。

  “可……也罢,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我叹口气。

  “可是,鸱枭哥哥,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好可怕。”小彗怯怯地说,王政谋连忙制止住她:“小彗!”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9.薛孽离家
  深夜,郊外。

  一袭白衣的白衣卿相静静地立在月下,此刻他似乎除了等待并不对其他事感兴趣。

  一缕蓝影匆匆而至,走到白衣卿相的身边后停了下来。

  “军师大人,抱歉,我王某人又来晚了。”蓝衣人无奈地一摊双手。

  “你找我什么事?”白衣卿相不理会蓝衣人的客套。

  “也没什么事,只不过觉得人要是活到军师大人这份上真够累的了。”蓝衣人即王政谋,她一脸爽快的笑,“你啊,是处处护着冰雪游客,又处处要牵制冰雪游客。你怕你百年之后冰雪游客无法无天,就刻意培植了庞雪他们做人家的对手,可你又怕现在庞雪他们伤着冰雪游客,于是借比武之名和他们打了个两败俱伤。还有,你自己算不出来那道题,就想利用庞雪等人帮你算出来,于是故意把庞雪六人领到山洞里。然后你向冰雪游客说为了让这六人快点算出来,该吓唬他们一下,就派了刘怅然前去,其实你是借机在提醒庞雪六人小心冰雪游客。这次呢,姚记想利用付茔对付冰雪游客,你又挺身而出,也不知怎么的把郑小王爷郑翊羽利用上了,让他在姚记之前打开付茔墓,可人算不如天算,庞雪六人竟赶在郑翊羽之前将付茔的棺材打开,把你的计划打得大乱。”

  “知道的不少。只可惜,我没掌握好付茔墓即将开启时绝望之树出现的时间,在石矶庙装鬼时虽然利用到了郑翊羽,却也惊动了庞雪六人。而且,我真没料到‘地里鬼’会看我的书。那书本来是写给郑翊羽的。”白衣卿相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想利用郑翊羽的好奇让他从书中找奇遇让你利用?计划蛮不错的,可你当时就不应该把这本是给书商。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怎么对冰雪游客怀了这么怪的一种情绪?”王政谋嬉皮笑脸。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白衣卿相神色清冷。

  “怎么没必要?看在我们俩都这么美的份上你都该和盘托出。”王政谋笑容可掬。

  白衣卿相庆幸此时他没含着一口茶,否则非喷出来不可。

  我在郁闷中与王政谋、小彗、方绝心道别,想到无处可去,我犹豫片刻,还是回了家。

  但一到正厅就发现父亲在等我。

  “你去哪了?”父亲的神色告诉我风向不对了。

  “外面。”我此刻不知我为何起了中跟父亲顶嘴的念头。

  “为什么出去?”

  “我不喜欢三姑!”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你是个生意人,你就闭门造车吧!不接触社会,不会联络人,整天满脑子幻想就能把生意做好了?三妹是你日后可以用上的人,你就这么不会抓住机会吗?”父亲开始训我。

  我此刻本来心情就郁闷,一听此言忍不住顶道:“像三姑那样的人,离她越远越好!像那种没信仰、没追求、没理想的人,谁跟她靠近了谁倒霉!”

  “你……都怪我当时没有拒绝你开棺材铺的要求,否则你一定会现实点,至少像你三姑那样正常!”

  “正常?”像你三姑那样正常?如果是这样,我愿意一辈子不正常!正常?正常到放弃信仰放弃追求放弃理想随波逐流?

  我惊讶的看着父亲,什么时候,那个爱我的父亲已变成了这样?

  “父亲,”我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我认为人这一生,活的是个味,活的是快乐,我不想着光宗耀祖,我只希望有一个快乐的生活。”

  “不喜欢的就避之若浼,思想永远限制在小小的一片领域,思路不宽广,你能快乐吗?”

  “怎么不能?你逼着我接受我不喜欢、接受不了的东西,我又能快乐吗?我只会更痛苦!”

  “思想开阔的人不会痛苦!”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有的人的世界很小,却比那些世界很大的人快乐几百倍,你又明白吗?你是我的父亲不假,可你没有任何理由将你的思想强加到我的身上!”我大喊。

  “都怪我,当初答应了你让你开棺材铺,如果我拒绝了你,说不定现在换回的是一个更正常的你!”

  “难道你为了让我‘正常’,不惜毁了我的幸福快乐?”

  “你必须正常,看一个人要看社会对他的评价,现在让社会上评价你和三妹,谁都会说三妹比你强!”

  我退了一步,直直地看着我的父亲,十六年来,我第一次看见,他是那样的陌生,原来,他在乎的,竟然是我正不正常,而不是我的感受,我快不快乐!原来,他评价一个人的标准,竟然是社会对这个人的认可!

  社会,时代,尤其是当代,又能评价出什么?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父亲说过,当代无法评价当代。

  可现在?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父亲,亲口否认了他原来坚持了半生的观点?

  我早该意识到,我是个孤儿,父亲养育我,对我好,只是因为要对我负责,并不是爱我!

  可是,他为什么要变成这样?这种天与地的转变,几乎就发生在一夜之间。

  不可能,一个人不会在一夜间转变自己的思想,除非,他的思想原来就是这样!

  “还有,你是不是在不务正业?”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看看,你说你好好做生意,你都干了些什么?”父亲说着拿出一大叠信来,“你这个月给你那个什么政谋兄写了不下十封信,他给你回了十一次,你说,你和那个什么政谋兄是不是喜欢对方?”

  “无稽谰言!你凭什么偷看我的信?你不是说过,不干涉我的隐私,不偷看我的日志和书信吗?”我震惊极了,“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我本来没时间看,看见你出去了我随手翻了几页而已。”

  随手翻了几页而已?

  你知道不知道,你之所以会看见,完全是因为我相信你,如果我一开始就牢牢看住你,全心全意防备你,你连信的影子也不会看见!

  可是,你竟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伤害我。

  你说过的话呢?你为什么言而无信?你毁了我心中我那真诚的父亲的形象,你知道吗?

  我夺门而出。

  原来,我呆了十六年的地方,竟是如此陌生!原来,我用了十六年时间去了解一个人,却被这个人完美地骗了十六年!

  那好,我走。

  子虚郡外。

  巧得很,李诺澌这次要将一批药材运送到正国外,我悄悄跟上了她的队伍。

  但她发现了我。

  “薛孽?你怎么来了?你爹和你爷爷知道吗?”诺澌阿姨关切地问。

  “阿姨,你不必管他们,我的生死早已与他们无关,他们在意的是我正不正常,而不是我快不快乐,要我没信仰没追求没理想地正常,这根本就不可能。我不是特立独行,但我一定要按我自己的理想生活!”我直言道。

  诺澌阿姨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好,那你和我们去槐安吧!”

  “阿姨,谢谢你。”想不到,此刻理解我的竟是与我无亲无故的诺澌阿姨。

  诺澌阿姨笑了笑,分配给我检查药材数量的任务,乐无垠、星幻阳也在这支队伍中,见我来了,都兴奋不已。

  “薛孽,你和你家里人吵架了?”星幻阳饶有兴味地问我。

  我没说话,躲开了她。跑到药材车旁边去了。

  真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深夜,郊外。

  蓝衣人王政谋匆匆忙忙而来,早已等在那里的白衣卿相摆弄着手中的雷管。

  “对不起啊,每次都是你等我。”王政谋远远就打招呼。

  “你又有什么事?”白衣卿相看了看对方。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王政谋开门见山。

  “你就非要知道吗?”白衣卿相反问一句。

  王政谋这次没开玩笑,“好奇嘛!哎,对了,我听说无法救过你一次,你是不是因为无法,才对冰雪游客这样子的?你恨冰雪游客,但因为无法喜欢她,而无法又是你的恩人,所以你不会和冰雪游客作对,也不许别人伤害她,但你死后就不一定了。其实你还是恨冰雪游客的,因为她抢走……”

  “够了!”白衣卿相打断了王政谋的话。

  “别生气嘛!是不是这样?”王政谋嬉皮笑脸。

  “这一点你无权过问。”白衣卿相冷冷地说。

  “怎么无权过问啦?军师大人。”王政谋也不生气。

  “无权过问就是无权过问。”

  “那薛孽的事我总有权过问吧?他怎么了?为什么和家里人吵起来?”王政谋转移了话题。

  “观点不和。”

  “唉!那就直来,闹个天翻地覆两败俱伤?就不会‘灭灭火’?”王政谋摇头。

  “薛孽是个性格奇怪的人,但要他接受他不喜爱的东西却很困难。”白衣卿相回答。

  “照你的说法,他和他父亲是难以……”王政谋皱了皱眉头。

  “那要看以后。”

  “好,以后就以后,我不计较,不过现在薛孽在你那,你好好照顾他啊!”

  “这个我会的,薛孽是个可怜的孩子,但你也别忘了你的承诺。”

  “薛孽和陈卓吗?哈哈,这事我可乐意干。”

  远处。

  我一拳一拳砸在一棵树上,旁边的小彗看得心惊胆战,哭着拉住我:“鸱枭哥哥,你别打了!你看,你的手都出血了!”

  “放开我!让我打!”我一把甩开小彗,“我是个傻子,是个懦夫!我为什么不防着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到头来,受害的还是我自己!遭人误会的还是我自己!我本以为,他是我的父亲,我应该相信他信任他,他不会对我说谎,他爱我会遵守他对我许下的诺言!可到头来全是我错了!”

  “鸱枭哥哥,你别打了。骗了你,是他的错,受惩罚的不该是你啊!”小彗吓得不知所措。

  “怎么不该是我!是我相信的他!”我的拳头早已血肉模糊,但我毫不在乎,依旧一拳一拳打下去。

  “住手!你什么时候学会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了?”远处,冰紫色衣衫的方绝心飘飘摇摇走来。

  “你知道被亲人背叛是什么感觉吗?”我又给了树一拳。

  “绝心哥哥,你快来啊,鸱枭哥哥他快疯了!”小彗像见了救命稻草。

  “小彗!连你也诅咒我!”

  “不是,鸱枭哥哥,我没有!”小彗吓坏了,连忙解释。

  “好了,小彗姑娘,你鸱枭哥哥正在气头上,别和他一般见识。”方绝心倒大度,“薛孽,你一个男孩子气量就如此狭窄,你父亲不就是偷看了你的信怀疑你喜欢一个男人吗?”

  “我受不了的是我父亲身为人父却言而无信!他亲手毁了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所有信任!”我照着树又是狠狠两拳,当我要打第三拳时,方绝心一把攥住了我的手。

  “都叫你住手了,怎么还打?”

  “你放开我!让我打!”我喊道。

  “让你打?让你打到白衣卿相来了你就不打了?”方绝心反而笑了。

  “你说什么?”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怎么知道白衣卿相?”

  “我还知道你喜欢陈卓。”

  “谁对你讲的?政谋兄吗?”我诧异。

  “想知道?那我告诉你。”方绝心自得地说,“坐下来听我讲。”

  我为了得知答案,只好老实坐下。

  “不要去想你父亲,当他不存在好了。”方绝心说出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怎么能不想?我真怕有一天他成为我的敌人。”

  “极端!但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如果你坚持喜欢陈卓的话。”

  “我不怕!”我一时兴起大声说。

  “最爱你的人很可能就是最害你的人。凡事都有正反。”方绝心没对我的态度表态。

  我觉得这个人的话很深奥,但却极为有道理。

  之后的几天,我是在平淡中度过的,为了缓冲我内心的痛苦,我将山洞中的题又拿出来重算,但可惜的是无论怎么算,结果还是7和15。

  为什么?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缸红,这是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难道,这出题人的本意就是要告诉大家,宝藏根本不存在?

  不知怎么的,我的头脑无缘无故将这道题和绝望洞天门上的三个问题联系了起来,那三个问题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什么东西给你三界也不交换?

  什么是三界最痛苦的事?

  什么地方是每个人最想去的,而又是每个人最不想去的?

  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不会是缸红吧?每个人都想去藏有宝藏的地点,但没有人想去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那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呢?对我来说,现在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我父亲的背叛了。

  但我隐约觉得,我的出的两个答案都是错的。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0.旧雨新知
  在路上,我想方设法转移我的注意力,这办法还是以前父亲教我的。

  但是……我对父亲已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天我未来得及追赶付茔,付茔又跑去了哪里?

  此时我坐在台阶上,清爽的风从侧面吹过来,高大的建筑也适时地为我撑起一片阴凉,让这炎热盛夏平添了几丝凉意。

  “你真的决定跟我去槐安了吗?”诺澌阿姨轻轻问我。

  我努力地点点头,忽然间又笑了,“阿姨,你干什么那么认真?我不过是和你出去做生意,又不是去掉脑袋。”

  李诺澌温和地笑了,剩下的阳光照在她清雅高贵的脸上,使这张美丽的脸显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慈祥与美丽,让人心安,宁静。

  在诺澌阿姨身边,比靠近三姑不知强了多少倍,那时我时时这样想。同为女人,诺澌阿姨和三姑的区别未免太大了。

  星幻阳是我最怕见到的人物,她偶尔也向我说几句话,但大多数时间总是以一种含情脉脉的目光望着我,这让我很不舒服。

  我思念陈卓,他的伤怎么样了?有时也想起王政谋,这个高大的汉子如今在干什么?至于方绝心和小彗,也想起,但较少,因为他们不时来看我,见面的时候多。

  出发五日之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镇,此镇归邬郁镇管,但离邬郁镇官府却非常之远。

  我们一行人停在一家小客栈中,这家客栈相当狭小,却朴素干净,院中还植了一棵大槐树,槐树枝繁叶茂,我伫立院中,仰望它,凝神细思。

  “又在想陈卓?”我以为是小彗,却是星幻阳,她手里端着一盏茶,见到我,微笑着递到我手中,“消消暑气。”

  我对第一个问题不置可否,只是随口问一句:“诺澌阿姨呢?”

  “诺澌姐姐?她在房间里记账呢!”星幻阳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她那么年轻,你为什么叫她阿姨?”

  “我就觉得她像阿姨一样亲切。”我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放弃陈卓吧,你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星幻阳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更何况,他心中有别人。”

  我坚决地回给她两个字:“休想!”之后又解释了一句:“我爱陈卓,要我放弃,想都别想。”

  “薛孽,我不是那样想不开的人,我并不排斥你和陈卓,我只是替你惋惜。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和女人在一起呢?毕竟这才是你的归途,坚持一条路也许很美妙,但你同样会错过其他路上比这美好多倍的风景。”星幻阳看着大树。

  我于是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星幻阳,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陈卓可以不爱我,我最终也可能放弃陈卓。但我的路还很长,我会遇到别人,开始新的生活,在我的心里,永远不会有你的位置。”

  “薛孽,如果你认为,我说这些话是为了我自己,那你错了。诺澌姐姐说,爱一个人,绝不是用你付出多少他付出多少来衡量的。在你心里,可以没有我的位置,只要,我心中有你的位置,便足够了。”星幻阳说完匆匆跑开了。

  她显然不想给我回答的机会。我仰望大树,树缝洒下的寸寸日光璀璨地闪耀着。

  乐无垠不紧不慢的走来了,见了我,有点兴奋地说:“孽哥,门外有人找你。”

  我以为是方绝心,但这次是王政谋。

  “政谋兄!”我忽然感到一股温暖的海潮拍击着我的胸膛,心底说不出的兴奋,这种感觉是我之前从未有过的,但连我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

  “薛兄弟!”王政谋依旧是壮汉打扮,豪爽大气,其实他每次见我都会换一副面貌,但我总能一眼就认出他来,之前我认为别人也可以,但后来我却发现能做到的仅有寥寥几人,而我是其中之一。“你还好吧?”

  “当然好了!”远离了三姑,又有诺澌阿姨这大好人在身边关心我,想不好都不容易。

  “给你这个,你可能喜欢。”王政谋说着把一个包袱塞到了我手中,我有点奇怪:“这是什么?”

  “当然是好东西,而且很可能对你有用。”王政谋神秘地一笑,“薛兄弟,后会有期。”

  他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过了街角,依旧是那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样子,我忽然觉得自己竟要随他而去一半,王政谋,他给予我的完全是从内心的契合。

  目送他消失,我回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在检查了一遍周围确认无人后,我打开了王政谋给我的包袱。

  但一打开我就呆住了,“这……这不是……”

  这不是正国所有地名资料吗?难道,王政谋知道我……

  资料的下面,是三本小书,分别是无法的《此恨随风》、王政谋的《政谋算草》和商末小军阀胡闹的《蓝光》,再下面,是一张字条:

  薛兄弟:

  你那道题算得怎么样了?别再去麻烦筱倩了,否则郑翊羽找你麻烦我不负责啊!地名册给你,要想查什么地名自己查吧。还有,你是不是不懂感情啊?你和陈卓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给你两本名家教材,自己好好学学。另外,我写的算术书印出来了,送你一本。

  兄:王政谋

  我有点哭笑不得。

  月夜,郊外。

  白衣卿相孤独地站在月下,王政谋满面春风地大踏步走来。

  “你就不能早点吗?”白衣卿相对王政谋很是不满。

  “呵呵,军师大人,你就不能大度点吗?”王政谋一点也不生气,“俗语云:好饭不怕晚,好人不怕慢。我是好人,慢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

  “强词夺理。”白衣卿相不看王政谋了。

  “好好好,我强词夺理。这次是你约我来的吧?有事吗?”王政谋言归正传。

  “薛孽和陈卓的事怎么还没有进展?”

  “唉!我已经够努力的了,可不知为什么,薛孽好像少根筋似的,什么也不做。”王政谋无奈道。

  白衣卿相不动声色,似乎无悲无喜。

  “我说,军师大人,你是白衣卿相,不是白衣小佛,不必像个佛似的。”王政谋又开起玩笑,“你的意图我还不懂?你是知道冰凝和陈稳是一伙,你害怕陈稳利用他儿子陈卓控制你那个亲戚郑美月,所以才拼命要让陈卓从郑美月身边消失。而让薛孽抢走陈卓是最好的办法。”

  “不错。”白衣卿相没有否认。

  “这件事上我也相当支持你。”王政谋说,“可感情的事是时间的问题。”

  “这个我懂。”白衣卿相扶了旁边一棵树一下。

  “不会吧?你的伤还没好?”王政谋看着对方,“郑翊羽和关筱倩怎么样了?”

  “他们两个啊……”白衣卿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老样子。”

  又行了三天之后,我再次遇见了王政谋,此时王政谋的身边站着一位老者,五十余岁的年纪,平和又严肃,一副凡事都无比认真谦虚的凝重神色。他衣着朴素,动作郑重。

  “政谋兄!”

  “薛兄弟!”

  “这位是……”

  “这位是温暖叔叔。”王政谋热情地向我介绍,又转头向老者说:“这是我常对你说的,我的好兄弟,薛孽。”

  温暖郑重地走上来,动作中含着一份谨慎与成熟,“薛公子。”

  “温叔叔。”我回了礼,对这温暖我也早有耳闻,他是“三界第一正人君子”,此次见到方才体会到他不是徒有虚名。温暖的咬字特别清晰、凝重,语速恰是中速,好像经过了特别的训练,且每一句话都是三思后才出口,他说话时用的每一个词都是书面语,俗语、习语从不在他言谈中露面,他的话听起来就像在背一本书,但背得相当熟,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庄重感,在如今这个红紫乱朱的天下,什么都可能发生。领略这种庄重,似乎可以驱散所有的恐惧,感受正人君子的一种淡然与安全。

  “薛兄弟,后天就是三界大会了,不如你、我、温叔叔去看一看如何?”王政谋提议。

  “这个,我还要帮诺澌阿姨……”

  “我敢肯定,李诺澌后天会休息一天,到时候我帮你请个假,你就跟我们去吧。”王政谋爽快已极。

  “如果真是……那太好了!”我也不好意思绕弯子了。

  “说定了!”王政谋高兴地一笑。

  果然,两天之后,诺澌阿姨以大家累了为由,让所有人休息一天再上路。

  我在心里暗暗惊叹王政谋的预言能力,这人简直是个半仙啊!

  但星幻阳的到来打断了我的思路,“薛孽,听说今天是三界大会的日子,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我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冷冷地道:“我不想去。”

  “你为什么永远无法融入群体中去呢?”星幻阳问,“你再这样下去会吃亏的!”

  又是这个论调!我最恨的就是这种对现实的妥协了。如果这个世界病了,那么所有人就必须跟着病吗?

  “对不起,请管好你自己再去管别人。”我顶了一句,“我不是不会融入集体,只是我要融入的必须是一个有理想的集体,三界大会我是一定会去的,但绝不是和你去。”

  “你……不可理喻!”星幻阳生气了。

  我没有再回言,大步向门外走去。

  我和王政谋、温暖在约定的地点会合后直奔三界大会会场。不同的是,我这次打扮成了凄鸷太子,以免人们认出我来,而我自己的行事也会方便些。与小彗相处这么久,我早已谙熟了变成凄鸷太子的易容之术。一路上,人们的热情、欢快的气氛深深感染着我,我第一次感觉到“大家”的另一个含义——这个三界,也是一个大的家庭,三界的百姓,本该像亲人一样相处。

  但不巧的是偏有人在这样的好时刻大煞风景,我与王政谋、温暖正走着,忽见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好奇使我们三人挤进去看个究竟。只见一个卖花散烟料的生意人,四十多岁,一脸精干,正眉飞色舞地向众人讲吸花散之好处。

  我闻之大怒,花散将姚记麻醉成什么样我可最清楚,此时我就要冲上去教训这人一顿,不料王政谋一把将我拉住,摇手示意我不要冲动,他自己则神色坦然地走到那生意人面前,此时那生意人正好说完,王政谋接过话,朗声说道:“各位,其实吸花散之好处极多,除了这位仁兄说的这些,还有最重要的三点。”

  那生意人见有人主动帮他宣传,像捡了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一般高兴,殊不知这馅饼的味道并不甚好,只听王政谋又说:“一是吸了花散身材苗条,二是吸了花散贼不会偷,三是吸了花散年纪轻轻就会有房子住。”

  众人一闻此言立刻活跃了起来,那生意人喜形于色,手舞足蹈。

  王政谋笑着摇手,“大家听我说完,吸花散的人最后都瘦得皮包骨头,形似骷髅,身材能不苗条吗?吸花散成瘾,吸花散之人最后无一不倾家荡产,家徒壁立,这样的家小偷当然不会光顾了。吸花散的人早死,年纪轻轻就住进了自己的棺材里,不是有房子住了?”

  围观众人一闻此言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那生意人,举拳欲殴他时却发现那人早跑的没影了。

  我不得不佩服王政谋的口才和智慧,刚想称赞他几句,不料前面赌场中冲出伙人来,大叫大嚷,王政谋凭借出色的交际能力向路人打听,很快得知了实情:原来赌场中两个年轻人合伙赌博,赢了之后分赃不均,大吵大闹,别人劝也劝不住。这二人愈演愈烈,竟都拿了自家菜刀扬言要砍死对方,眼看一场惨剧就要发生。

  “不行!必须阻止他们!”我得知了真实情况后立刻放弃了袖手旁观的想法。

  “怎么阻止?用定身法把他们定住?”王政谋笑问。

  “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我回答。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只需要两句话,就可以说服他们放下菜刀。”王政谋自信地说。

  “可能吗?”我不敢相信。

  王政谋莞尔一笑,凭借力量优势挤到人群前面,一声大吼:“官府的差爷说了,谁先动手谁负全责!”

  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刀停在半空中,谁也不敢先砍下去。

  王政谋又喊:“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一个人是因为对方拿菜刀才正当防卫的,现在请你把刀放,下,官府为你做主,惩治逼迫你拿刀的肇事者!”

  别说,这句话真管用,两个年轻人齐刷刷地把刀全部放下了,二人的亲人原来都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不敢上前,此时见二人放下了刀,都纷纷涌上来,责备的责备,劝说的劝说,王政谋估计再打不起来了,才和我们悄悄离开了人群。

  我此时对王政谋已不是一般的佩服了,如果说他的法术可以超过我几倍的话,他的为人处世能力和应变能力已不知超过我几十倍了。

  温暖也赞许地看着王政谋,“这孩子有出息啊!”他极少当着众人的面称赞一个人,这次便成了例外之一。

  俗语云:林大则育百鸟。人一多什么事都出,温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个老人的惨叫声,我们三人就推开拥挤的人群看个究竟,只加一个官府差役正当众踢打一个老人,“叫你挡我的路!不长眼吗?”

  殴打一个这么老的老人算什么本事!十六岁的大小伙子——我见此情景忍不住义愤填膺。说时迟,那时快,我早已一个箭步冲出,对着那野蛮的差役一记“冲天炮”打向他下巴,把那差役打得一个踉跄,紧接着摔了个四脚朝天,众看客早对他的行为愤然,见此情景忍不住齐声叫好。

  那差役恼羞成怒,拔出腰刀来就要火拼,“让你尝尝老子的‘庖丁解牛刀法’!”说着一刀劈来,对付这等草包我是游刃有余,我巧妙地闪过,右手抓住他刀背,身体腾空双脚一对“兔儿双蹬腿”正蹬在他肩上,那差役向后一倒,又摔了个乌龟翻白。

  “什么‘庖丁解牛刀法’?老兄,我劝你回家解蜗牛去吧!”王政谋幽默地说,引得围观群众一阵快活的大笑,那差役自知不敌,捡了落在地上的腰刀,灰溜溜地走了。

  温暖扶起那老人,安慰了一番,待确认老人无事之后,我们与他告别,又向前走去。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1.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一路的打抱不平、助人为乐使我异常地快乐,天色渐晚,我首先提议:“我们回去吧!”

  “不忙。”王政谋却显得兴致盎然,“我听闻此处小吃不错,尤其是一家叫‘游子楼’的地方,是家五十年的老店了。我们该去尝尝。”

  我和温暖都无异议,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向前走,我二人都是沉默的,但王政谋却是个天才的演说客,一边向我们讲述当地的民俗,一边教我们辨别方向。温暖不为所动,依旧默然。我却被王政谋的的热情打动了,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身边同他攀谈起来。

  “到了。”就在我们谈得开心时,王政谋一指一座古朴典雅的建筑,斑驳的木门敞开着,暗示出岁月的沧桑轮回,夕阳映照下木料的本色彰显出古朴的质感。

  楼内顾客盈满,店小二匆匆忙忙跑上跑下,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嗨!小二哥!”王政谋似乎同店小二认识。

  店小二百忙之中竟还能笑得热情、自然,“王老兄啊!多日不见了,您跑哪去了?”这时正巧一个桌子的客人起身结账,店小二一把将我们我们拉到这个空位上,“来来来!坐这儿!”

  “还能跑哪?各处玩呗!”王政谋笑道,店小二热情地询问:“你这回想来点什么?”

  “上次我吃的那几个菜不错,这次就外甥打灯笼——照旧吧!”王政谋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咧!你等着!”店小二快活地下去了。

  周围人声嘈杂,但似乎周围的人都是喜气洋洋,让我一个虽与他们无关的人也凭空感到高兴。

  似乎是好景都不会长,在我们三人这顿饭吃到一半时,忽然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领着两个年迈的人静静走了进来,女孩挎着一篮花,显然是做卖绢花的小本生意的,那两个老人似是一对夫妇,老翁年过五十,干瘦,两只手臂不知为什么齐肩而断,仅余下两只空荡荡的衣袖,风一吹便荡一荡。老妇双眼呆滞,嘴角淌着口水,俨然是个傻子。

  因为对特殊人物好奇,这三人一进来便吸引了众多食客的目光,但这三人倒恍若不见,径直走到一张刚倒出来的空桌前,女孩放下花篮,店小二跑过去,三人点了菜,静静地等。

  “爹,娘,二十三年前的今天,你们就是在这里相识的,如今二十三年过去了,我们该好好庆祝一下!”女孩的眼中漾满了甜蜜的笑。

  “好孩子。”老翁的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这些年,我们虽然走的艰难,但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快乐,一切都足够了。”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原本该高兴的我却觉得压抑无比。

  “我们快点吃,吃完快走。”王政谋的脸色变得很严肃,温暖似乎听懂了,点了点头,我则大惑不解,“政谋兄,怎么了?”

  王政谋压低了声音,悄悄对我说:“这里大部分是三界顶尖高手,神界的祝融、巨灵神、李靖、佛界的降龙、伏虎二罗汉、还有东海龙王敖广、十大阎君排名第二的楚江王,还有魔界、人间……总之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我吃惊不小,在“绝望洞天”时,二叔教给我法术,告诉我三界的名人,刚才王政谋说过的那些名字我早已谙熟,但却不知道他们的相貌,以致认不出他们来。这些人实力非凡,我知道最好别惹上他们,但我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政谋兄,你害怕什么?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各不相干,他们是不是高手与我们又有何关系?难不成因为他们本事大,就敢在酒楼当众闹事?”

  温暖沉声道:“这个三界,有本事的人少有不胡作非为的。官府和神界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当时的我——十六岁的大小伙子,血气方刚,一闻此言忍不住心头火起:“要是你们这么说,我偏要在这多坐一个时辰,我倒要看看,谁敢如此无法无天!”

  王政谋第一次在我面前显得心事重重,“要只是这些高手,我也不怕,但是……”但是,这里有个高手中的高手,此人可不一般啊!

  他的目光移到那个女孩子身上,女孩此时正喂父母吃饭,这一切自然引来一连串好奇的目光。

  店小二忙完了,站到王政谋身边,同他攀谈起来,见他盯着那女孩看,店小二长叹一口气:“这丫头可怜啊!一个人,又得养活自己,又得照顾父母……”

  在他说话时,一位草绿色衣衫的女子忽然走到那一家三口的桌边,声音温柔地说:“我家主公想请小姐过去喝杯酒,不知小姐能否赏脸?”这名草绿色衣衫的女子姿容极其秀丽,倘若三界美女排行表排到前五十,就一定会有她的名字了。

  那女孩子一惊,随即满眼疑惑和戒备:“你家主公是什么人?他认识我吗?”

  草绿色衣衫的女子柔和地一笑,“我家主公就在那里。”

  我顺着草绿衣衫女子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张考究的圆桌旁坐着一位低头饮酒的女子,这绝对不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她的美貌完全可以令任何人窒息,她的一笑也足以令三界倾颓,我是个公认的木头人,对女人乐于避而远之,但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却感到一阵眩晕,这种感觉并不像见到小会一样单纯的愿意接受,也不像见到王政谋一样发自灵魂的赞美和契合,而是一种无法控制的,自己都排斥不了的憧憬和欣赏。

  她一袭纯净的粉红色衣裙,镶着金缎的花边,温柔又高贵,耀眼地如夜里的太阳,她的光芒是磁性的,它盖住了所有人的光芒,却让所有人甘心为她的光芒所掩盖,甘心在陪衬的位置微笑着,仰望着,小心翼翼地在心中捧住一个形象、一份尊敬、一个信仰,她那雪一样的肌肤,柳一样的身材,谜一样的美丽让见到她的人心神震颤,只想拜倒在她脚下,仰望这种超越了一切的美丽。

  天地间还有这么美的人!我见过的所有美丽女人:王政谋(虽然见到她的真实面目已是日后)、李诺澌、冰游、小彗……在她面前一律黯然失色!

  所有的形容美女的华丽语言,在她面前只会瞬间苍白。

  但那女孩子的自制力惊人,仿佛看到了粉衣女子眼神中的诡异,避开她看过来的目光,低声回答:“萍水相逢,皆是过客,无功不敢受禄。”

  粉衣女子放下酒杯,身影一闪来到了那女孩的桌前,温柔地笑道:“这么不给面子。”那声音也似有一种磁力,似黄莺,压凤鸣,清脆得像沾了露水的玫瑰。

  在场之人除我之外对粉衣女子的法力人人色变,我此时根本不是胆大,而是作为酒楼中法力最低的人还没意识到事情有多危险。

  女孩子不卑不亢地说:“这位姐姐,我们初次相识,你何必为难与我?”

  粉衣女子按住那女孩子的肩膀,右手抚上她的脸蛋,“好美的脸啊!小妹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怀疑你私藏三界禁品,想看一看你衣服里藏了些什么。”

  当时的我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觉得粉衣女子是在例行检查却又极不像。但王政谋和温暖则听得脸色发白。

  粉衣女子边说边去解那女孩子的衣带,“你不会把东西藏在胸前吧?”

  “放开!”女孩子挣扎起来,狠命推开对方轻薄的手,但以她一个弱女子的力量根本无能为力。老翁见有人欺侮自己的女儿,站起来拼命冲了上去,“放开我女儿!”

  粉衣女子衣袂一挥,一股强大的气流瞬间将老人推开,老人一脚不稳,跌倒在地,一声惨哼。

  “爹爹!”见父亲被打,女孩子更加拼命挣扎,无奈粉衣女子法力太高,任何的挣扎也是徒劳。

  在场众人对此举动有的敢怒不敢言,有的等着看好戏,有的则一脸漠然继续吃菜,只不过嘈杂的酒楼此刻忽然静得掷针可闻,没有一个人再说一句话。

  “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不觉得羞耻吗?”女孩含着泪水质问。

  “我和曾欺负于你,我也是为大家着想啊!万一你身上真的带了什么奇异的符咒,这一酒楼的人岂不都危险?”粉衣女子无奈地笑笑,“检查一下能有什么?要是有大家免了送命,没有不更好吗?”

  “你这个女流氓!”女孩子愤怒已极,见过不讲理之人,未曾见过如此不讲理之人,“你有什么权利检查?你放开我!大流氓!”

  粉衣女子顺水推舟,将那女孩子一把拉在怀里,“这可不是我主动耍流氓,这是你封我做流氓的。”

  粉衣女子如此胡闹,在场之人竟无一个敢出来制止,这让当时青春如火的我气满胸膛,想也不想就大喊一声:“住手!”右脚一踏桌角凌空飞去,草绿衣衫的女子见状立刻出击,一道草绿色光如一条长蛇在她手心飞出,我丝毫不惧,轻念咒语,顿时空中五色霞光汇聚,在我右手上形成一个五彩缤纷的光球,草绿色光冲击到光球之上,光球五色流转,无比神秘,青光仅能与它相互对峙。

  “开!”冷不防我空着的左手换划出一道幻符,径直印向草绿色衣衫的女子,草绿色衣衫的女子正全力展开进攻,没料到我会突然反守为攻,想防御已然来不及,幻符径直冲到她的草绿色保护层上,眼见就要将她打飞出去,不料此时不知何处飞来一道黑光,幻符与它相碰,立刻被打得粉碎,流光溢彩翩翩而舞,让原本古朴的游子楼增添了一份神秘雍容。

  草绿衣衫女子的实力远不如我,纵有黑光化解了符文,她依旧毫无胜算,五色光球渐渐扩大,将草绿色光的进攻一寸一寸压缩回去,正在此时,一股强大的气流忽然从侧面向我袭来,我早有防备,左掌发出一道铅灰色光全力迎上,万没聊到这气流强大之至,我汇聚了十成力量的铅灰色光根本不堪一击,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冲击到我的身体上,我被推出三丈,摔倒在地。

  “惊天!你平时炼法术了没有?不会是日日玩女人玩物丧志了吧?”是粉衣女子娇柔的声音。

  草绿色衣衫的女子恭敬地跪下,“奴才该死。”

  王政谋见我摔倒,忙跑上前把我扶起来,“圣主莫怪,我这弟弟从小任性,您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我抬头看去,粉衣女子依旧纠缠着那个女孩子,听见王政谋的话,她只是轻轻一笑:“甫獍领主,你好歹是魔界诸侯,可不能这么教弟无方啊。”

  “谢圣主指点,小王以后改正便是。”王政谋连连向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再管,然后扶着我坐回原位,其实就是他想让我管我也没能力再管下去了。

  那老翁的情况明显不如我,但他依然十分倔强,从地上抬起受伤的头颅,睁圆了双眼,目光中恨意盎然,“放开我女儿,不然你不得好死!”

  粉衣女子嘲弄道:“让我不得好死?有你这么做老丈人的吗?也罢,反正人生如朝露,死就死吧,但是我可要做鬼也风流呢!”说完将那女孩子按在桌子上,大庭广众之下便要成其美事。

  “放开我!”那女孩子拼命呼喊,“救命啊!”

  此时店小二已请了掌柜的来,二人想管又不敢管,犹犹豫豫之下还是站了出来,却低声下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位小姐,小人……嗯……小店……”

  粉衣女子笑了,“我又不是没被女人碰过,处子之身早已不是了,这小姐二字我是当不起。不过你们要是再多管闲事啊,小心我让你们变成尸体。”这句话说得温和又流畅,语调柔柔的,语气也很缓和,仿佛并非威胁只是句玩笑,但掌柜的还是被吓尿了裤子。

  “是是是是,圣主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两个苦命人吧。”店小二忙说,刚才他听见王政谋叫粉衣女子圣主,如今照搬了来。

  “还不快滚!”这是走上来一名相貌秀丽的玛瑙红色衣衫的女子和一名铁甲将军。

  店小二和掌柜的连滚带爬而去。

  见这二人退了下去,我毅然决定第二次出手,这粉衣女子实在太过过分也太过嚣张,如果让她得逞,那女孩子又怎么办?失去了贞洁,她还怎么嫁人?别人又会怎么看她?面对这一切,我岂能坐视不理?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2.赌赛
  但有人抢在我前面把这件事做了。

  “可惜!”忽然一声长叹,刚要出手的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俊美无俦的白衣少年翩翩而来,正是淮安国君庞雪。

  庞雪看了一眼粉衣女子,“上次阁下大闹玉虚宫打伤了元始天尊,大上次阁下强抢人参果赶跑了镇元子,差点毁了五庄观,听说最近又因为一件小事将菩提祖师打成了重伤。女娲伏羲自不必说,北君天帝您也不放在眼里,如今您就差将矛头对准了如来佛祖,大闹佛界了。”

  粉衣女子满不在乎地一笑,“论实力我是三界第一,是如来佛祖法力的五倍,想大闹佛界岂不易如反掌?不过我如今有美人美酒相伴,哪有那个心思。”

  “无法!”庞雪身畔的四人中的郑美月可没他的耐性,“快放开那姑娘!”

  什么?无法?这就是无法的真正面目!不愧为三界第一美女,她真的美得令人神魂颠倒。只是,她的作风……

  “我就不放,你们能怎么样啊?”无法妩媚地娇笑道,任她怀中的女孩子拼命挣扎。

  庞雪身畔的四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卓、郑美月、“地里鬼”、星幻阳。

  四个人中,郑美月眼中早已冒火,陈卓虽然愤怒,但还算有控制,星幻阳明显是打抱不平,“地里鬼”则是不得不凑热闹。

  就这样的五个人还想打过无法?我暗暗为他们的不自量力叹息。

  “你这个变态!你放不放?”郑美月怒喊。

  “放?放了她抱你?小妹妹,一直以来你都是他们中对我说话最多的了,是不是喜欢上我吃醋了?不如你我二人就在这花前月下成了好事吧!”无法娇笑。

  “你……”见对方公然调戏自己,郑美月气得半死,想不到三界第一竟然脸皮厚至此。

  无法见他们有动手的意思,丝毫不害怕,递过去一个玩弄的目光,似乎全然在挑衅,“有本事就来啊!”

  五人再也忍不住,取出兵刃直取无法,刹那间,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色光出现,七色光相互缠绕,交相辉映,以五个人为核心形成一个光华流转的七色光球。

  无法看这五个人的举动,兴味索然,“本以为你们有什么奇异招式,原来不过是个‘彩虹阵法’。”说着玉手一挥,一道水晶光线轻灵若雨柱,带着纤尘不染,空灵天下的绝美之气,径直冲向五个人的阵法。

  “不好!”庞雪自知不敌,慌忙提醒大家小心应对,不料这水晶光线速度太快,他还未及说完这两个字光线便冲击到七色光球上,顿时只听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七色光球瞬间解体,五个人一声惨叫飞了出去,酒楼中仅余下纷飞而落的彩色光点,如流星飞渡,如彩云弥漫,耀眼的光华照亮了阴沉的暗夜。

  这法术是……

  遥香清梦!三界禁用的法术!曾几何时,白衣卿相就用过它,但威力远不及无法使出的这样惊人!

  庞雪在地上爬起来,显得相当狼狈,他按住胸口,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你……你敢用三界禁止的法术?”

  “你的彩虹阵法用别的法术也可以破解,比如神龙摆尾第十一式加上朝暾豪云第九式,复兴神功第二式配合玉凤摇头第八十式,不过都太麻烦了。”无法满不在乎地笑道,“况且我用的也不是遥香清梦,这法术叫倾国冷艳,是我新创出来的,或许和那个遥香清梦有些像。”

  我仔细回忆着无法使用这种法术前后的一切举动,回忆结束时我心中猛然一沉,,我第一次的寻找便找出这法术与遥香清梦有十一处不同点,看来想抓无法滥用三界违禁法术的小辫子是不可能了。

  庞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胡言!你什么时候创编出来的?”

  “就在看到你们施展彩虹阵法的时候。”无法悠然笑道“这套彩虹阵法失传一千多年了,你们能练成也真不容易,只可惜遇上了我,未等布阵便被我把阵法打散了。不过,这忌讳,我是不在乎的。”

  在座之人一闻此言各个色变。

  我对“彩虹阵法”并不陌生,在绝望洞天时我与二叔闲谈,他曾向我提及过这个阵,这个阵法威力极大,甚至可以用它对抗“神龙摆尾”的高级招数,但在对付这阵法之时,大忌便是在布成阵之前发动攻击,按常理会捡便宜的举动在这个阵法上就要吃大亏,“彩虹阵法”之所以拉长布阵时间就是为了吸引对手上钩,越早发动攻击,阵法的爆发力越强,发动攻击者吃的亏也就越大,无法身为三界第一法术高手,不可能连这点也不懂,她违反常规的原因只有一个:有恃无恐。威力强大的彩虹阵法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

  趁无法与庞雪说话的机会,其余六人纷纷爬起来聚拢到庞雪身边,无法手下的三人刚欲动手阻止,就被无法用眼神制止住了,“既然槐安皇帝不相信我能编出新颖的招式来,我也只有以行动证明我自己了。庞皇帝,你敢同我打个赌吗?”

  “赌什么?”庞雪眼神冷酷。

  “你们五人任意出四招,我用自己的诗为口诀立即编出应对这招式的新招,如果四招过后我输了,任你们处置。如果你们输了,也任我处置,如何?”无法松开怀中的女孩子,侍女惊天连忙上前举刀将这女孩看押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要不要立军令状?”庞雪仿佛找到了什么好机会。的确,如果控制住无法,等于控制住战天神教,这个便宜庞雪岂能轻易放过?但是,深知他们实力的我却皱紧了眉头,他们怎么不往反面想一想,以无法的高世之智,她自己不占便宜她岂能打这种赌?

  我想提醒庞雪五人,但无法手中早已幻化出纸笔,大笔一挥写完了军令状,庞雪五人匆匆签字画押。

  “别管闲事。”看出了我目的的王政谋低声提示我。

  “可……”

  “你管不了。”王政谋说。

  管不了就不管了吗?我心里道,但终究没有插手。

  “开始吧!”一切完毕,无法退到自己所在的桌子旁。

  庞雪五人对望一眼,神情坚定地相互点点头,齐声念起一段尘封已久的咒语,声音神秘又优美,宛如一曲悲歌在低吟。

  骤然间,天空炸响了一个惊雷,五人身上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周围氤氲起一团烈焰一般的烟雾,一条红色巨龙浴火而出,张牙舞爪,挟着震撼天地的灵气与一股逼人的英气在五人上方缓缓腾空。

  这就是早就失传的“神龙摆尾”第一百八十一式!我险些惊叫出来。虽然我在那次与付茔的对阵中实力大增,现在我自己也可以施展这一招。

  按照五人的法力,拿出任何一个也无单独施展这“神龙摆尾”第一百八十式的能力,但五个人的力量加起来便足以维持这威力巨大的法术。但我还是为庞雪五人的这一招惊讶。

  在场众人紧张地看着战局,“神龙摆尾”第一百八十式施展出来破坏力大于“复兴神功”第一层,而事实上,“神龙摆尾”一百八十式之后便是“复兴神功”的克星,若想对付这一招,非用“复兴神功”第二式以上的招数不可,当然,白衣卿相都已经把复兴神功炼至了第三式,无法练的级别应该更高。然而如此十目所视十手所指的环境中,公然使用三界法术禁用谱上排榜首的法术的后果可想而知:成为众矢之的。就算无法不怕这一点,但她明明答应自己编招式,“复兴神功”并不是她编的。

  “好法术!”无法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抹美丽的弧线,一笑倾城,如仙似梦。她右手在空中画了道符,淡淡念道:“倾国冷艳不复来,夜半明月空采摘,孤花落尽无觅处,深围迎春向雪开……”

  骤然间,她的衣袂飞起,一湾蓝色的逝水图案渐渐出现在她的身后,那样淡雅,那样恬然,不为一切危情所动。

  “神龙摆尾!”五人一声大吼,全力出击,赤龙像听到了什么命令,张牙舞爪,龙吟震天,径直前冲,挟雷裹电,所向披靡。

  无法右手一挥,一道蓝色光幕出现,缓缓推了出去,见不到半点凌厉的气势。在外人看来,这道淡淡的光幕之实力与赤龙根本不成正比,无法此次必败无疑。

  然而,当飞速的赤龙与缓行的光幕碰撞的一瞬,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碰撞之处忽然出现三道白光,其强度之大刺得虽法术高手也睁不开眼,无人知道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只听一声惊天巨响,紧接着是一次无比剧烈的爆炸,冲击波、气浪排山倒海席卷而来,耀眼的强光四散纷飞,整个游子楼简直比太阳还明亮。

  庞雪五人的惨叫声顿时淹没在狂劲的爆炸声中。然而如此剧烈的爆炸竟未伤损到游子楼分毫。原来,无法不知何时在他与五人之外设了一个防护光罩,这样一来,六个人与外部完全被隔开了。

  但有了光罩的缺点也明显显露了出来,法术的余力撞击在光罩上,十有八九被弹回,无法机灵,在发动进攻之后立即从光罩中退出。但被打倒的五个人却不那么幸运,弹回的法力在他们爬起来时再一次把他们打倒下去,这使本来已经受了重伤的五个人再也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

  无法看着局势,玉手一挥将光罩收回,她袅袅婷婷地走到五个人面前,蹲下来,戏谑地笑,“这可怎么算啊?你们只出了一招就败成了这个样子。算我赢了,可以吗?”

  庞雪五人不语。

  “好,不说话就是默许了,那,叫你们的这两个美女陪我一晚上吧?”

  “你……你不得好死!”陈卓实在看不惯无法的流氓样子。

  无法看了他一眼,手中幻化出一柄黑色的剑,涵宇。“不要这样说我,我好害怕。若你死了,会变成恶鬼,来杀我,对不对?”

  陈卓面无惧色,“酒楼之上,广众之前,平地起孤丁,欺负一个可怜女子,任谁也不会袖手旁观!我死也不放过你!”

  无法温柔地一笑,“别急,我可没兴趣杀人,我只想砍掉你的双臂,以免你以后报复我。不过呢,你要是老老实实叫两声‘圣主饶了小的狗命’再磕四个响头,我就饶了你,你认为如何?”

  “休想!”陈卓坚强不屈,“我们败了,但不等于我们要失去尊严!”

  “哈哈,伪君子大人,你还真会装啊!那好,我看你是老实磕头,还是当残废。”无法说着晃了晃黑剑涵宇,就要砍下去。

  但陈卓依旧没有妥协的意思。

  “住手!”关键时刻,我再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扑了上去,抓住了黑剑涵宇,手与它一接触我便大吃一惊,这剑火一样的炙热,毫无金属那种特有的冰凉感。而且由于涵宇是利刃,我的这个举动将我的手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顺着涵宇流了下来。

  “做什么?你找死吗?”无法有点生气。

  “不要伤他!”我的话不容反驳。

  “他是你的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

  无法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凄鸷太子,你家传到你这一代也不容易,你马上就要继承王位了,为了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毁了你魔界诸侯的锦绣前程,值吗?”

  以无法的能力,她必然早就认出我这个太子就是假的,但她为何执意帮我圆这谎话?

  压下心中的疑问,我回答无法:“求你不要伤他。”

  无法挑衅地看着我:“要是我偏不呢?”

  “那你就先杀了我。”我不知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难道你愿意为他而死?”无法不信。

  我没回答,无法片刻之后补问了一句:“你的答案是什么?”

  “是。”

  无法愣了一下,收回了黑剑,示意惊天放了那少女,少女一得到自由,便飞也似的跑到双亲身边。

  “你们六个可以走了。”无法的这句话是对庞雪五人和我说的,说完她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坐在桌边静静饮酒。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3.尴尬
  “哈哈哈!来来来!”几个女流氓出现在游子楼里,这群人确是货真价实的流氓,众男子不愿惹事者见了她们纷纷躲得远远的。

  这三界大会的来客真是鱼龙混杂啊!我在心中冷哼。

  女流氓们的目光在楼中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无法身上。

  “尝惯了男人的滋味,姐妹们,如今我们尝尝女人的味道如何?”为首的流氓被无法的美迷住了,奔上前一把将无法包住,无法竟不反抗,任由她抱起走入了后院,那女流氓手下的人一阵起哄,也跟着走了进去。

  无法的侍女惊天、那玛瑙红衣衫的女子、铁甲将军对这一切恍若不见,一不上前救护主子,二不出言厉声呵斥,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这让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白了这三人一眼,叫你们的主子欺负别人,如今也尝尝被蹂躏的滋味。

  “你就是凄鸷太子?”陈卓忽然看着我问,我避开他的目光,“是。”

  “你为何两次救我?”

  “因为……”我顿了顿,“因为这世上好人太少了,而你是其中之一。”

  “凄鸷弟弟,快过来!”一旁的王政谋、温暖这时才敢上前,把我扶起来,“这孩子!多危险啊!还不快走!”

  我看了陈卓一眼,他回给我一个清纯的微笑,“你也是其中之一。”

  我在王政谋和温暖的搀扶下走出了游子楼,先于我们,被无法刁难的一家三口跑了出去。

  “见义勇为也不看看对象!”王政谋气鼓鼓地斥责我,“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怎能眼睁睁地看那无法胡为?”我不服气。

  温暖担忧地看着远方,“王大人,若不然我们去看看,可千万不能让那几个女人把圣主的清白毁了……”

  “清白?她还有什么清白?”王政谋赌气道,“先帮薛孽治伤吧!”

  温暖默然无语,握住我的手,将法力输送给我。王政谋则帮我包扎另一只受伤的手。

  “温叔叔,你见了自家主子,为何不行礼,反而像没看见一样?”王政谋见温暖不悦,岔开了话题。

  “这是圣主的规定,圣主叫我们在国外见到她都不要行礼问候。”温暖回答。

  “糟了!”王政谋忽然惊呼一声,神色无比焦急,“怎么办?”

  “出什么事了?”此时,温暖已将该传与我的法力传送完毕,我不解地问一句。

  “我把包袱放在酒楼中忘拿了。”王政谋愁眉苦脸,“那里面有一件东西特别重要!——你们在这等我!”说罢也不等我们回言,匆匆跑向游子楼。

  我和温暖互望一眼,站在原地等待。

  忽听一声妩媚的呻吟,紧接着是我当时还不懂的奇怪的话:“你这个傻瓜!”

  这是无法的声音!我担忧地看向温暖,发现他也在看我,见我六神无主的样子,他镇定地沉声道:“我去看看。”

  我虽点头,但仍怕他出危险,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温暖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情景只吓得他脸色发白。

  无法躺在地上,衣衫不整,众女流氓正和她殢雨尤云。

  我不见此情则以,一见吓得魂飞天外,掉头便跑。温暖是有名的正人君子,乃三界典范,一见此景羞得脸像块大红布,只恨父母未能多生两条腿,垂头飞奔。

  我还是早他一步回到了原地,他奔到我面前,羞得话也快说不出来了,王政谋从远处跑过来,站在我身边好奇的看着我们,温暖更见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快……离开……这……”

  “你怎么了?”王政谋不知他遇到了什么事。

  “快离开!伤风……败俗!”温暖几乎要给她跪下叩头了,这时他最怕的莫过于王政谋刨根问底。

  “伤风败俗?伤得好败得好!反封建反保守就要‘伤风败俗’!”此时,绝顶聪明的王政谋竟未体会到温暖话中的意思。

  “不是那个伤风败俗。”温暖越急越解释不清。

  忽然那消失的媚吟又传了过来,无法的呻吟非常好听,好似涓涓流水,幽山鸟语,让人不由得生出无限遐想。

  这声音让王政谋如梦初醒,她毫不客气地斥责我们:“那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还不快走!哎!等等我啊!”

  早在他说完这话之前,我与温暖已逃走了。

  夜幕低垂,天上几点繁星隐约可见,我与温暖、王政谋在一个十字路口分了手,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就在我一心想着刚才的事,漫不经心地向客栈走去时,冷不防转过一个街角时一眼看见一男一女躲在街角中,他们仅仅是站在那里,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却吓了我一跳。我担心惹上无谓的麻烦,扭头便匆匆走了,这两个人其中一个看见了我,另一个可能看见了也可能没看见,但当时我确实尴尬极了,心中一直责备着自己太过粗心。本来,这小事换了别人也算不得什么,可谁让我今天看见无法和那不该看见的一幕了呢?

  之后的几天我依然在诺澌阿姨身边,诺澌阿姨的亲和典雅让我恐惧的心灵得到了不小的安慰。她还是像原来一样,在让我处理的账本中夹些鼓励我的信,这让我倍感温暖。

  六天后,乐无垠又来告诉我:“孽哥,有人找你。”

  此时我正好无事,便来到落脚的客栈门外,找我的人是王政谋。

  “政谋兄!”我打了声招呼。

  “薛兄弟!咱哥俩好久不见了,走,喝一杯去!”

  我连忙摇手,这些天我满腹尴尬,哪有喝酒的心思,再说,我还要和诺澌阿姨赶路呢,这期间岂能喝酒?当我委婉地向他表达了我的意思后,王政谋大大咧咧地笑:“有话该直说嘛!以后可要爽快点!”

  他邀请我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我也毫无保留地向他讲述了那天的尴尬事。王政谋听完轻轻一叹:“就这点事你就受不了了?”

  “也不是,只是这事也太……”后面的话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才可以说出。

  “无法有个信条,她不会拒绝任何想和她在一起的女人,也不会拒绝她们提出的任何要求。”王政谋向我解释。

  “但是……我怎么就那么多事!”我不该去看的,看见了这种事的压力不亚于掌握国家机密,也许换了普通人会感到我的想法不可思议,但对于从小就立志做一个合格君子的我来说实在是感到尴尬、恶心。

  “心胸开阔点。以后要经历的事多着呢。”王政谋看了一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我,徐徐给我讲起他的故事。

  “薛兄弟,无论你信不信,九岁那年,我把一个人杀了。”见我吓了一跳,王政谋拍了拍我的肩膀,“当时我是出于一片善意。”

  我两眼睁得一样大,满脸写满诧异的表情。善意?出于善意去杀人?除非杀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我从小认识了一个朋友,是穷人家的孩子,没有父亲。但她十分爱她死去的父亲,我们常玩一个游戏,便是把一枚铜板向上一抛,根据落地的是正面还是反面决定做不做一件事。她说,这是她父亲教她的,这样抛得到的结果是天意。”

  “迷信!”我忍不住道。

  “是啊,如果没有封建,如果没有迷信,该少死多少人。”王政谋叹道。

  “那就毁了迷信,破除封建。”我义愤填膺。

  “说得好,你的觉悟不低。不过,我当时可没有你的觉悟。”沉默了片刻,王政谋折断了手中的树枝,“可当时有一伙淘气的小子,总欺负她,我那时又不会法术,见到别人打人只能大喊,根本不敢上前。那天是她父亲的生日,她做了礼物,带了水果,准备去父亲坟上祭奠,不料拐角处遇到那伙淘气的小子,把礼物和水果全抢了去。”

  “可恶!还有没有点同情心?我是没遇上这伙人,否则定要揍扁几个示众!”我愤愤地一句。

  “唉,那时她哭了半天,我劝也劝不住,后来她忽然说了一句可怕的话,说她要去找父亲,因为没父亲的孩子总要受欺负,她跪下来,求我用绳子勒住她的脖子,勒死了她。我当时说什么也不同意,她提出抛铜板,正面向上我就必须让她去见父亲。我拿出一枚铜板抛了三次,不知为什么总是正面向上。我没有办法,我当时无法面对一个朋友含着眼泪苦苦恳求的目光,我颤抖着双手,勒住她的脖子,可是……我的手不停地抖,使不上一点力气。我……我最终不得不放弃了。她虚弱地倒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我,然后向我手中塞了一柄小刀。”

  “然后呢?”我忽然觉得此事的王政谋有点可怕,但他自己也为这可怕的回忆害怕着。

  “我捅了她十八刀,弄得小巷里全是血,她始终忍着疼痛没叫一声,直到临死了才拉着我的手轻轻说了声谢谢,我几乎吓疯了,看着她死去,然后嚎啕大哭……”王政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后来,官府来查问,我父亲摆平了此事。更何况,按照槐安法律,这种情况下,也就是被杀者要求凶手杀他的时候,杀人无罪。”

  “政谋兄,你难道还没意识到发生悲剧的根源吗?”

  “愿闻其详。”

  “是这个时代病了。”我毅然回答,“要想改写悲剧结局,就要与时代抗争。”

  “那么你见到这么点小尴尬事就这个样子,有什么与时代抗争的资本?”王政谋反问。

  我如梦方醒,沉吟片刻,“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政谋兄,谢谢你的良苦用心。”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4.诡异的任务单
  王政谋的话给了我巨大力量,也让我从尴尬的情绪中迅速走了出来。回到小客栈时,我又变回了那个自信勇敢的十六岁小伙子。

  入夜,我在自己的房间中歇息,就在我睡得正香之时,本来关着的窗户忽然被风吹开一个小缝,由于我在窗户上贴了一道感应符文,因此窗户的任何动静我都会感觉到,此时我收到窗户开了的信息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有小偷来了,我不动声色等着贼进来好瓮中捉鳖。

  但等了半天,什么情况也没有。

  我有点不解,只好起身看个究竟。

  窗子还好好开着,月光像一方白纱从窗口流溢进来,照在地上一个明亮的光斑,借着月光,我看见一个血红色的小口袋躺在地上,口袋是用血红的绸子制成的,上面用黑色的丝线绣了一个死人骷髅。

  我垫着一方手帕将小口袋拿起来,以免上面有剧毒让我吃亏。待拿起后,我又巧妙地垫着手帕将小口袋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里面是一张血红色的纸,上有文字:

  务必于清明节之前干掉祭月。

  没有落款。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错了,不知是谁把这个东西放错位置了,这是一张杀手执行任务的任务单,它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里?我又不是杀手。

  这奇怪的任务单搅得我睡意全无,我捏着它开始思索它出现在我这里的原因,一是发给杀手任务的人接到了错误的地址,误发到了我的手上。二是这杀手原本呆在这,遇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未来得及通知组织上便紧急撤退,负责发给杀手任务的人还不知道这个情况。

  但我敢肯定一点,这个任务很紧急,否则任务单一定是等到杀手回到他们的阻止所在地才会发给他们。只有任务过分紧急时才会不等杀手回到组织所在地就派人把任务发给杀手。

  捏着这任务单,我的好奇心又来了,祭月是谁?为什么有人这么急着杀这人?这人是好是坏?要是个好人,我可不能见死不救。

  好奇使我决心查一查这个祭月。

  仅凭我手头掌握的资料,我根本无从查找这个祭月,我决定求助于王政谋。

  不知是我心想事成还是老天有意成全我,第二天下午王政谋便又来找我,我劈头便问一句:“政谋兄,你知道祭月是谁吗?”

  不料,王政谋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成了灰色,“祭月?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你听谁说的?”

  我有点诧异,祭月是谁?怎么王政谋对这个名字反应这么大?我无奈只好把昨夜的故事讲给他,并向他讲了我的想法。

  王政谋听完后陷入了沉思,他从我手中接过小袋,“这会是谁?非要这么做?也罢,薛兄弟,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我点点头,看着他匆匆远去。但我依然无法抑制住我心中的疑问,祭月到底是什么人?这个人和王政谋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为什么王政谋不肯告诉我有关祭月的一切呢?

  我和诺澌阿姨出发的第十三天下午,阳光普照,但在我看来,那阳光却是清泠的,而且清泠的光中带一丝透明的微漠。我们同挥汗如雨的众伙计在晌午十分躲进了一家茶铺。

  但我万没料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几位文人,而且是不怎么着的文人。我们进去时,这几位清高之士正吟诗作歌,正眼也不看我们。

  “还是人家无法厉害,三界的文坛盟主、武林盟主让她一个人占了,一首‘剑江春水绿纭纭’语惊四座,着实不凡。”其中一个文人的话让我一怔。

  “听说此人还是蓝宇国的圣主呢!不过那个败类国家,伤风败俗……”另一个不屑地将嘴一撇。

  “蓝宇国?”余下几人极为新奇,“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三界之中居然还有个蓝宇国,不过此国又怎么伤风败俗了?”

  “哼哼!”刚才说话的那人一阵冷哼,“那个国家,允许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成亲,不伤风败俗么?”

  “什么?有这等事?”

  “是啊,不过恶有恶报,那无法和祭月……”说话的文人说到这里及时打住了,“各位,这种伤风败俗之国我想三界也不会留着它,早晚有一天会有正义之士出兵剿灭了它,我们今日是来吟诗的,就不要再过多把精力耽误在这伤风败俗的国家上了吧。”

  其余人纷纷点头,但他们并不知道,一会教训他们的人此时正在他们不远处呢。

  众文人铺纸研磨,无比认真地斟酌词句,我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草草看了一眼众文人的诗,有歌咏古代英豪志士的,亦有咏隐者贤妇烈女的。

  “全是咏史,怎么没有抒情的?列位可否借我笔一用?”我礼貌地向他们放在桌上的笔指了指,“我也要赋诗。”

  “哦?”几个文人起初一惊,后来竟欣然借给了我。

  我提笔蘸墨,提笔在墙上写出诗题:赠蓝宇国。

  万籁俱寂。

  尸若岱宗血成江。我写出第一句。

  众文人一个个面如死灰,直似要进棺材一般。

  孤椽横扫泪千行。

  几个文人开始颤抖,另有几个想“见义勇为”却又不敢出手。

  我倒不受影响,接着又赋一句:雪路无垠人空去。

  此时,诺澌阿姨早已分开人群,来到我旁边,轻轻拉一下我的衣袖,一脸担忧,“别再写了,这里危险,我们快走吧!”

  我停下笔,认真地说:“阿姨,如果我们再放任这些保守之人胡作非为,这里就更危险了。此处是是非之地,您快离开,我们在城中第二个三岔路口会齐。”

  诺澌阿姨坚决地摇摇头,“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阿姨,我一个大男子汉,有保护自己的方法,我不会有事的。”我恳求她,“还有,阿姨,我求您一件事,看好星幻阳,只要她不来给我捣乱,我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在我的万般恳求下,诺澌阿姨无奈地离开了,当然她也答应了我的恳求,带着星幻阳离开了茶铺。

  我继续写我该写的东西:持蛰下酒话凄凉。

  人群再次打破了沉默,窃窃私语。众文人灰色的脸变成了铅灰色,有几个眼珠乱转,四处寻觅,仿佛要找个空隙逃走,另有几个被震住了,不知所措。剩余的几人怒发冲冠,准备火并。几个看热闹的巴不得出些事,店小二扬眉走了开去,“与我无关。”

  穷则愈工怼诗影。

  几个文人中已有二人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了。那些准备火拼的人脸色由灰变绿,又由绿变红。

  百无一用憎文章。

  “别让他再写了!”

  “这是反诗!”

  “叫官府把他抓起来!”

  “官府才不管这闲事,咱们收拾他!”

  “把里长叫来,好好‘教化’他一番。”

  他们的话刺激了我,倒起了些反面作用,我一怒之下用词更偏激,措辞更严厉:

  掀天揭地需斧钺。

  观众群中早炸了锅:“反了反了!”“他居然敢这么写!”“他要伤风败俗,兄弟们,维护风尚啊!”“打他!”

  我愤怒地回望了他们一眼,写下了最后一句:红绶新授百夫长。

  “什么?他想干什么?”“这分明是向我们宣战!”

  我转身,他们苍蝇一般的嗡嗡声顿时小了下去,一个个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我正色道:“蓝宇国是三界之中数一数二的国家,它是神圣的、勇敢的,它所开创的先河,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它不是某些奸贼,利用现实,讨好逢迎,升官发财。也不是某些小人,投机不成,东逃西窜,顺风而倒。更不是某些穷酸,封闭保守,自甘堕落,见不得新事物,让人踢了还给人洗脚!它是最无私、最开放、最进取的三界最好的国家。”

  一席话,竟说得人群中不少人低下头来,那伙文人中不知何时又少了三个。

  我把目光转向剩下的几位文人:“而如今,有些不知深浅之人竟当众侮辱这样一个神圣的国家!我现在命令你们,当众向蓝宇国道歉!”

  众人不禁哑然,更有瞠目结舌者。

  那没跑的三个文人豁然站起:“你说什么?要我给那个伤风败俗的国家道歉?”

  话未说完,被我狠狠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好啊,这小子打人!大伙给我上!”挨打的那个人捂着腮帮,跺脚大骂。想不到这“文人”还是当地的一个小头目,一呼百应,他这一喊,立刻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我这几日心情正郁闷,如今正好将气撒在这伙人身上。更何况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的本事可以随便使。这些市井无赖、闲事主管仅会些粗浅功夫,连个会法术的也无,顷刻间便被我打得倒下一片。

  那三个文人见事不好想跑,我顺手拧下桌子的一条腿,掰作三段,扔向他们腿部,只听“啊哟!”“天啊!”的叫声,三个人全部趴在了地上。

  我奔上前,抓住了三个人的衣领,“道不道歉?”

  “哎呀!士可杀……不可辱……”真是卤煮的寒鸭,肉烂了嘴不烂。

  “好,不道歉也可以。”我随手拔出匕首,“我把你们眼睛剜下来,反正你们有眼无珠,要这眼睛毫无用途!”

  三人一闻此言,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爷爷饶命啊!我们……道歉!”“是啊是啊,万望饶我们性命!”

  我一人给了一脚,“快道歉!”

  “我有眼无珠,冲撞了蓝宇国,我……我不是人!”

  “我该死,酒后胡吣,侮辱蓝宇国,愧对祖宗……”

  “我混蛋,爷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这还差不多。”我消了点气,“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们,你们谁知道祭月是谁?”

  “祭月?”几人面面相觑,“没听过。”

  “那你么今天说什么‘那无法和祭月’你们想怎么解释?”我不信。

  三个人终于想起来了,“那句话是胡老先生说的。”

  “胡老先生人呢?”我问。

  “好像跑了。”

  “你们谁知道胡老先生住哪?”我又问。

  “胡府。”三个文人回答。

  我点了三人穴道,“给你们个教训,在这这么呆两个时辰吧!”

  我出了门,准备去找胡老先生问个清楚。

  不料刚一出门,就被一个好听的声音叫住了:“请留步。”

  我回头,叫住我的原来是郑翊羽。

  “您有事吗?”我站住了。

  “你是蓝宇国人?”

  我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蓝宇国。”

  “那你为什么要那三个人给蓝宇国道歉?”

  我正色回答:“蓝宇国是最勇敢的国家,它维护的是正道,坚持的是正义,心中想的是百姓,斗争为的是人民。不做一人国,不搞一言堂,一身硬骨,傲视世俗。一个连成为众矢之的都不畏惧而坚持原则与信仰的的国家,是最值得敬佩的!”

  郑翊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仅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显得运筹帷幄,少年老成,“你叫什么名字?”

  “薛孽,表字鸱枭。”我回答,又明知故问了一句:“你呢?”

  “郑翊羽。”郑翊羽回给我一个动人的微笑,“你要干什么去?找胡老先生?”

  “对。”

  “问有关于祭月的一切?”

  “是。”

  “那你最好别去了。”郑翊羽的样子不像开玩笑,“你去问,他也不敢说。这是三界的禁忌级别的秘密。”

  我急了,“什么秘密能比人命更重要?我不能见死不救坐视不理!”

  “你这话什么意思?”郑翊羽也有点诧异。

  我再也顾不得许多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郑翊羽就像我的至交,所以我不想隐瞒他,“有人要在清明节之前杀掉祭月,你不知道吗?”

  郑翊羽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这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早在三年前的除夕,那个祭月就已经死了。”郑翊羽一句话石破天惊。

  “什么?”我的惊讶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郑翊羽拍拍我的肩膀,“听我的话,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再追查下去对你没好处。”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任务单只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不要什么都想知道。”郑翊羽劝说我,“有时候,有的事情知道的后果便是自己被毁灭掉。”

  “可是该见阳光的总该让它见阳光!”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脾气又上来了。

  “你真是个小孩子。”郑翊羽叹了口气,“不过,执着、纯真也未尝不好。”

  我想告诉他,我已经不再纯真,只是固执地坚信世上还是好人多,人间自有正义在。但郑翊羽却已走远了。

  我在第二个岔路口找到了诺澌阿姨,这个善良的阿姨依旧对我嘘寒问暖,好在星幻阳生我的气,看也不看我一眼。

  “你是怎么出来的?那伙人没为难你吧?”诺澌阿姨对我关怀备至。

  我早已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没有,阿姨,你放心好了,我的最后几句诗把这些人写服了,他们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主动认输了。”

  “你可吓死我了。”诺澌阿姨嗔怪道,“以后不准这么不听话了啊!”

  “阿姨,你放心吧,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觉得这个阿姨简直像我的母亲,可惜,我这一生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好母亲。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5.三界诗会
  三天后,王政谋又来找我。

  “薛兄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王政谋居然有求我的时候。

  “政谋兄请讲,能帮上了的我绝对会尽力。”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身为兄弟,够义气是必须的。

  “请你帮我主持一下三界诗会。”

  “主持三界诗会?”我愕然,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我在三界文坛毫无名气,要我去主持三界诗会,谁肯服我?弄不好便要出丑。

  关于三界诗会,我并不陌生,在绝望洞天时二叔告诉过我这个诗会,它是三界最大的诗歌人才的聚会,与会者不是文坛泰斗就是诗歌大师,大会的主旨便是作出语惊三界的诗歌,这样一个大会我去了算怎么回事?

  王政谋看出了我的为难,解释道:“其实是这么回事,那文坛副盟主林和靖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作了首《山园小梅》,三界赞不绝口,本来这次的三界诗会该由他主持,可这个梅妻鹤子的家伙说什么也不肯参与世俗之事,只好换由文坛正盟主无法主持,谁想到无法也有事,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我必须去参加丹元大会,没时间,只好来求你了。”

  我十分为难,却又说不出口。

  “你别紧张,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林和靖拒绝主持大会,不给三界文坛面子,所以这次三界诗会的活动便是作诗超过林和靖,杀杀他的锐气,作首诗你还不会?还有,我给你写了一封引荐信,还有这请帖,你都拿着,到时候把这封信给三界诗会的人看看,大家就都明白怎么回事了。”王政谋说着把信和请帖递给我,“薛兄弟,你就放心好了,这只是一场应酬,谁去都是一样,只不过我离你最近就找到了你而已。”

  听他这么说,我放了心,“三界诗会的时间是哪天那个时辰?会场在哪?”

  “明天辰时。会场在神界的‘三不管’地带缇山。还有,你最好别把这件事告诉李诺澌。请假时撒个谎。”

  “为什么?”我不解。

  王政谋神神秘秘地说:“这个暂时是个秘密,你就别问了。以后一定告诉你。好了,加油!”说完自顾走了。

  我无奈,只得编个理由向诺澌阿姨请了一天的假,诺澌阿姨虽疑惑,却也答应了。

  第二天。

  我捏着王政谋的信来到三界诗会的会场,远远的只见一群文人聚在一栋大门廊门首,相互客套。

  “啊,赵兄,许久不见。”

  “是啊,许久不见了啊。”

  “听闻钱兄宝刀不老,弃诗从赋,成绩斐然,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

  但我没那么幸运,没有人跟我客套,我刚一走近便被两个守门兵丁拦住了,“干什么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把请帖递给二人,二人看了一眼请帖又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终于放行:“进去吧!”

  我缓缓走入了正厅。

  正厅陈设华丽,中间是一条铺了绸毯的过道,两侧设了无数的文士桌,每张桌前都坐了一位神态不俗的文士打扮的人,每人周围也都侍立着书童或其他年纪较轻的文人。

  我不知该把王政谋的信给谁,索性收起,径直走到正中间的那个位置上坐下。

  这一下众人炸了锅,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仿佛要把我剥得支离破碎,惊讶声此起彼伏,一个年老文人终于站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取出王政谋的信,站起来双手递给他:“王大人有事,想让我帮他主持一下三界诗会。”

  “什么?你?”那年老文士睁大了双眼,又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信,靠近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起来。

  “什么?他?”锅更炸了,本来安静的文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继而“群情激奋”。

  “开什么三界玩笑?”“他算什么东西!”甚至有这样的声音:“让他下去!”

  我知道但凡文人诗人总是很清高的,凭我这样一个在文坛一点名气也没有的人去凌驾于他们头上主持他们的大会,他们根本无法接受。

  那年老文士读完了信,忽然和蔼地微笑了,他拍拍我的肩膀,温和地问:“小伙子,是王政谋叫你来的?”

  我点了一下头。

  年老的文士继续微笑:“是这样,你先回去吧。我正要为此事向王大人道歉呢!本来无法盟主不来,指定王大人来主持,可我们担心王大人也有事,私下做主选了老夫主持。小伙子,你先回去,向王大人道个歉,过几天老夫一定登门赔罪。”

  众文人窃窃私语:“田老先生就是厉害,几句话就打发了这小子。”

  但问题是我没被他打发了。

  我同样微笑着回答:“老先生怎么不早说?早说了我也不用跑这一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是王大人钦定的主持者,你们私下又订主持者却不早通知王大人,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了,我们只好将错就错。否则,岂不是不把无法盟主和王大人放在眼中了?”

  我深知此时我不能走,否则这伙人不说是他们让我走的,反而说我临阵脱逃,到时他们沆瀣一气我哪里辩得清?但刚才的那番话完全是超发挥,我承认我当时确实不轻松,这些话完全是在下意识中说出的。

  全场大哗。

  “这小子,你还有理了?”“他说什么呢?”

  年老的文士微笑道:“小伙子,你看,大家都不服你呢!”

  “只要盟主和王大人认可我就足够了。”我当时哪考虑利害得失,心中只存一念:拼了。王政谋叫我帮忙,我可不能把人家交给我的事办砸了,虽然表面上我是在把事情往砸了办。

  “岂有此理!”众文人义愤填膺,“他不是要主持吗?走,我们都走,让他一个人主持去吧!”

  年老的文士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小伙子,你真要主持,这会可就开不成了,这责任你付不起吧?”

  “我只知道我不能违逆王大人的意思。”我针锋相对。

  “无法盟主和王大人那边我替你解释。”年老文士继续道。

  “可你代替不了我。”我毅然回答,替我解释,解释为我无力主持跑了吗?然后再让我和王政谋在三界出丑?我之所以下这样的结论,完全是因为类似的事以前就出过不少,而且这种背后使坏的事这田老先生已做过不止一次了。这种人叫我怎么相信他?

  “我怎么代替不了你?”年老文士田老先生的脸色很不好看。

  “因为你不能代替我。”我直视他,“不能代替我的意志,不能代替我做任何事!”

  田老先生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你最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从不吃罚酒!”我也把桌子一拍,“回敬”他。

  众文人纷纷起身,“田老先生,你同他费什么话?我们走,让他一个人呆在这好了。”

  年老文士目光一转,像是勉强才压住怒气,挥挥手,走回原位坐下,“不,各位文友,我们的给无法盟主和王政谋大人点面子。他要主持,就让他主持吧!”

  “有这种俗人‘瓦釜雷鸣’,我们怎么作得出诗来?”众文士纷纷抱怨,但依然都坐回了原位。我也回到我的位置上。

  “各位。”虽然众文士无一人看我,我还是目视众人,“我们此次聚会,是因为林和靖仗着写出了一首《山园小梅》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欲超过他……”

  “只怕以某些人的能力,再轮回个十世也难以做到。”由于对我不满,一个文人打断了我的话。

  我忍住怒气,“那不一定,乌龟虽慢不停步,亦能跑于兔子前。不过,我们先别说这个,毕竟如何让超过林和靖才是问题之根本。”

  众文士嗤之以鼻。

  这时,那年老文士,也就是田老先生站了起来,“主会人,以老夫看来此事易之又易,他林和靖写梅,我们就写别的花,叫侍女在花园中按人数摘来不同的花,让大家抽签,抽到何种写何种,老夫就不信无超过林和靖之作。”

  我当时不知是计,“好啊,这方法不错。”

  不久,侍女捧来一罐鲜花,对田老先生之前举动大惑不解的文士们此时恍然大悟。

  原来,众多鲜艳花卉中夹着一棵狗尾草。

  侍女捧着花罐,在众文士面前移动,众人逐一抽取,当花罐中只剩那棵狗尾草时,侍女将花罐捧到了我面前。

  底下众文人交头接耳,“哈哈,看这小子这回怎么办?不让他当众出丑,他是不知道厉害。”

  我此时终于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年老文士田老先生笑容可掬,“主会人,您先请。”

  我气极,一把推开侍女捧来的笔墨,咬破手指,蘸着血,在我身后雪白的墙上写下:

  题莠

  静静幽谷脉脉开,何怨蜂蝶未曾来?

  寡廉鸡豚自践踏,无端松柏笼阴霾。

  绿衣报仇仍有望,六月飞霜昭悲怀。

  敢笑封侯违命近,蜀中犹有廖化在。

  写毕,我回身坐下,这首诗似乎发泄尽了我所有的怨气,也用掉了我太多的感情,我的声音有些疲惫:“大家请吧。”

  但众文士鸦雀无声。

  我抬头一看,发现他们正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的墙壁。

  我索性看他们接下来又耍什么花招,但田老先生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手向我作揖:“主会人恕罪,我们不知您才能如此高卓,刚才多有冒犯,望您海涵。”

  又一个文士站了起来,“主会人大才槃槃,为何深藏不露?幸亏遇到我等,否则岂不有虎落平阳之危?”

  我心道:我现在还不算虎落平阳?但为了大局,表面上我依然道:“薛某不善言辞,以致引来种种不快,失礼之处,也请各位担待才是。”

  众文士纷纷拱手,“那里,那里。”气氛忽然变得热烈了。

  田老先生此刻也完全变了态度,“敢问主会人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薛孽,表字鸱枭。”我答道。

  “您是无法盟主和王大人的……”

  “好朋友。”我笑道,“我和他们二人相当熟悉。”

  田老先生更不敢造次,“久仰久仰。”低下头专心作诗去了。

  俄而众人诗成,却多是些滥竽充数之作。也不知是这些文士依然对我不满抑或他们的才能本就如此。

  “薛大人,不如我们一起作长诗一首,以嘲林和靖,如何?”田老先生提议。

  “也好。”我再次同意。

  不过这次田老先生却恭敬多了,“请薛大人填首句。”

  “我填的不一定好,大家担待一点吧。几曾却寇龙须墩,何效崇言见至尊?七夕空悲行香子,犹听商女玉树吟。”

  众文士大眼瞪小眼,“看来薛大人真是不想原谅我等,首句就这么难我们可如何写?”

  但这次这话被我听见了,我忙解释:“薛某无别的意思,随口就说出了这么几句,要是不合适的话我换一个。”

  田老先生忙道:“不必,不必。他们跟您开个小玩笑,您别放在心上。下句我来填:靖乃何人敢放言,世上能人岂几千?”

  一个文人接过来:“倘使我执打神鞭,看你逋仙敢不敢。”

  “好!”众人为他的大气喝彩。

  我在心中暗叹,这样的诗也算好诗吗?但我依然耐着性子认真地听下去了。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转眼间三界诗会就结束了,我与众文士拱手道别,然后一个人走上了返回的路。

  “想不到你才兼文武啊!”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回头一看,是方绝心。

  “那又能如何?文也不是三界第一武也不是三界第一,到时候还不是梧鼠技穷。”我摇摇头。

  “那么自卑干什么?毕竟三界第一只有一个。再说,三界诗会上力挽狂澜,叫那群混蛋心服口服,你还不算厉害?”方绝心笑了。

  我苦笑不已。

  “你还有事吗?”方绝心忽然问。

  我摇头。

  “那我陪你走走。”他竟拉住了我的手,我二人一起在云中漫行,我有些紧张,不知该说什么,但又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情绪。

  远处,一个狼脑袋的妖魔匆匆赶来,这妖魔的样子实在是难看,如果把它放到人间那一定是“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吓跑了)。

  但我和方绝心都不怕他,见我们来了,那妖怪反而很兴奋,向我们二人施了一礼:“请问二位神仙,天宫在哪里?”

  “东北方向,驾云一个时辰就到。”我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还有,我们是人,不是神仙。”

  “还有你这么好看的人?”那妖怪哪里肯信,“你这么好看的神仙都少见,要说你旁边的那个是人我还信,要说你是人鬼才信。”

  “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我岔开了话题,我觉得这妖怪的话纯属溢美之词。

  “小妖于即狼,来天宫办点事。神仙你又是谁?”那妖怪自报家门后又问我。

  “薛孽,表字鸱枭。”我已不在乎这妖怪乱叫我神仙了。

  “神仙的名字也这么怪。”于即狼坦率地笑笑,“神仙大人,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我道别,于即狼又匆匆地奔向了天宫的方向。

  方绝心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6.惊才绝艳
  “绝心,你怎么这么看着我?”目送于即狼远去,我回头看见方绝心的目光,觉得这目光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找不出不对在何处。

  “我只是想,怎样把你的名字拆开。”

  “拆开我的名字?”我不知方绝心想干什么。

  “我不想称呼你薛孽或薛鸱枭,这些称呼都太冷了。”方绝心直截了当,“以后,我就叫你小孽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小孽不也很好听?我当时一点也没多想。

  我们继续走,方绝心似乎无意也似乎有意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喜欢陈卓?”语气酸酸的,让我十分纳闷。

  “我……我不敢肯定,也可能我对陈卓的感情只是友谊,都是星幻阳……”一提这名字我就来气,都是星幻阳逼我的。

  “那你为什么在那次付茔使用‘诛仙剑诀’的时候为救陈卓不惜使用那么血腥的法术?”方绝心反问。

  我据实回答:“我不可能见死不救,朋友有难,我理应相帮,如果那次需要帮助的换成你,我一样会那么做。”

  方绝心咬住嘴唇,“如果我和陈卓同时要你帮忙,你先帮谁?”

  我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方绝心,我会先帮你,因为陈卓还有那么多的朋友,还有郑美月,而你只认识我一个。但是,我却怎么也无法将这话说出口。

  “我知道答案了。”方绝心忽然说,看着我诧异的目光,他解释:“你在思考的时候不设防御,别人用读心术很容易知道你内心的想法。”

  我有些窘迫,没想到方绝心还会这种法术,但我丝毫没有责怪他偷窥我内心的想法的意思。

  方绝心话音未落,打扮成壮汉的王政谋就走了过来,“哎呀,天帝和太上老君那两个老家伙太罗嗦了,丹元大会开到这个时候才散。薛兄弟,你就是块优质的木材,叫人拿去盖房子当椽子再好不过了,绝心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政谋兄!”我连忙制止王政谋,他这么说方绝心会怎么想?“政谋兄莫胡谈,我和绝心只是友谊而已。”

  “有意而已?你对他有意还是他对你有意?”王政谋大笑。

  “政谋兄,你就不能闭上你的乌鸦嘴吗?”我第一次对王政谋这么说话。王政谋也不生气,“要是没有为兄的乌鸦嘴,你又得错过多少好姻缘?怎么,你觉得绝心配不上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解释。

  本以为王政谋会接着问,但他就此打住了,“好,薛兄弟,我也不开你的玩笑了。你替我主持了三界诗会,我还没谢谢你呢,走,我们找林和靖去。”

  “找林和靖?为什么?”我不解。

  “为什么?我们这三界诗会可是替他主持的。我们找他让他向我们道谢。”王政谋大大咧咧地说。

  “政谋兄,还是别去了。我听说林和靖高傲得很,不喜欢我们这些俗人打扰。”我劝道。

  王政谋坏笑,“那我就偏去打扰他。”说罢一拉我和方绝心,并化三道光飞离神界,飞入深山。

  刚一进山,王政谋就念动了“五雷法”的咒语,“五雷法”属召唤类法术,用它可以召唤山神土地。

  果然,不一会一群奇形怪状的神仙就出现了,“五雷法”的一个好处便是施法人可以隐蔽自己,不让被召唤者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些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赶来了,一见王政谋,吓得四散奔逃,大闹寒冰地狱的主儿谁不怕?

  “都站住!”王政谋使了一个定身法,将众山神、土地全部定在了那里,又使个语言法,叫他们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王大人饶命啊!”那些法力低微的神仙的求饶声此起彼伏。

  王政谋故意怪怪地笑笑:“真对不起啊,我吃了血漠寒冰之后身体一直不适,无法告诉我吃几个神仙就会好了,所以我只好把你们叫来了,希望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吃几个,以便舒服点。”

  众山神土地吓得脸色铁青,“王大人饶命,我们可不中吃啊!”

  “中吃不中吃,尝尝就知道了。”王政谋继续笑,见这些神仙被他吓得够呛了,他才切入正题,“不过,你们要是能回答好我的一个问题,我可以考虑不吃你们。”

  “王大人请讲,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些神仙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下。

  “好,那我问你们,林和靖在哪里?”

  “这……”

  “不想说是吗?不想说更好,我可要开始享用我的饕餮大餐了。”

  “别别,王大人,我们说,他在距此三百里外的仙山瀑布旁边呢。”神仙们害怕了。

  “这就对了嘛!走吧!”王政谋解了他们的定身法,众神仙仓皇逃窜。

  方绝心一直拉着我的手,看着众神仙的可笑样子,他撇了撇嘴,“法术如此低微还当神仙。到时候让一个人类呼来喝去的,还不如我们人类呢。”

  “有道理,无法就是人界的,可是神界没一个人能打过她。”我回答,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将我的手握这么长时间,我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份好意。

  “二位,你们别谈三界逸事了,我们去找林和靖吧!”王政谋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带着我们向远处飞去。

  远处,一座瀑布呈现在我们眼前,这瀑布极高,仿佛它的源头是天上,分三级,形成了三个小瀑布。瀑布前,站着一位一袭白衣,外罩透明蚕丝纱的男子,他的白与诺澌阿姨不同,诺澌阿姨所用一般为米白,冷静中透出温柔。而他的白完全是世间最纯的白,清冷中透出纯净。

  “还是找到这里来了。”白衣男子转过身,一声叹息,纤手拂起划过满月般面庞的发丝,一副不卑不亢的神色。他的美不仅惊俗绝艳,而且看了是那样令人舒服,令人敬佩,却又那般令人觉得遥不可及,他仿佛是琼楼的谪仙,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单论气质,恐怕此人在三界男子中已无敌手。

  “找到这里来怎么了?小靖靖,我替你主持了文坛大会,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怎么,你就这么对我?”王政谋尽情施展他的幽默才华。

  对方冷月般地一笑:“你临阵脱逃,把薛孽推上去代替你,还有心说这些。”

  王政谋不甘心,“薛孽好歹是我找来的,我是他的伯乐对不对?再说,谢谢他也不能把我放在一边吧?亲爱的小靖靖。”

  “我与流氓没有共同语言。”对方转身要走,王政谋顺手抓起地上的几颗石子,摆了个奇怪的形状。

  “你要是走的话,只能证明你已经向我屈服了。”王政谋慢吞吞地说,一只老鼠出来觅食,见了王政谋要跑,王政谋一把揪住它天灵盖,将它扔入石头中间,老鼠左冲右突,竟无法冲出石头的包围。

  对方转过身,看了那阵法一眼,伸手就要移动石子。

  “且慢!”王政谋一摆手,“我们玩个有意思的,我们三人久闻你才华,未知真假。如今我们三人对付你一人,每人吟一句诗,吟上者便动一颗石子,直到老鼠冲出或吟诗完结为止,你敢玩吗?”

  对方会以一个轻蔑而不屑置辩的微笑,“以何为题?”

  王政谋环顾四周,“这里离林啸歌庙不远,就以林啸歌为题。”

  “好。”对方淡漠又坚决,“谁先吟?”

  我不知为何,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我先吟!功没云中总无痕,幽冥为鬼上雷音,三头空余报楚论,化碧谁泣苌弘心。”

  王政谋吁了一口气,“好家伙,开头就拔这么高。”按诗的惯例,长诗的起句一般平凡为妙,起句拔高必给后面增加难度,可是我自己也不知为何,一提到林啸歌这个呵佛骂祖的英雄我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恨不得一句话把胸中的情全部抒出来。王政谋看我一了一下石子,朗朗吟道:“遥思战场孰无恨,报国何敢惜此身。太阿正持鲜血迸,青萍挥舞头颅滚。”

  方绝心皱起了眉头,白衣男子也有点听不下去了,“你的最后两句也叫诗吗?”

  王政谋自顾移了一下石子,“不叫诗叫什么?难道叫你?”

  “我林某自愧未曾污浊至此。”白衣男子不卑不亢地回击过去。

  方绝心边吟诗边移动石子:“曹营岂无真谋士,卫国徒有树将军,朱去紫来诚堪论,遥想天宝夜渐沉。”

  “琥珀美酒璇玑锦,清泠冷月葬花吟,黍离伊川离离叹,雪毅木兰毅毅魂。”白衣男子的四句婉约清丽,与前十二句的豪放悲壮风格格格不入。

  王政谋愁眉苦脸,“早知如此不和你们比了,你们这三个用典高手,一句一典,自己倒不觉得什么,我听了得思索半天才明白。也罢,算我才疏学浅,见识不多。”看白衣男子动完石子,她又欲吟:“淇水……”

  “你吟也罢,但要是再来个‘血肉横飞’,整个诗可就没救了。我不负责给你把主题拉回来。”白衣男子不紧不慢地说,“我建议你把刚才的最后两句换了,这是诗歌,不是战场,讲的是美,而不是打打杀杀。”

  “说什么呢?我那是写实。难道为了美就该违心写自己不愿写的东西吗?”王政谋不听,“淇水之畔常遗荫,君逝饿殍徒纷纷,无情最是姬周武,砍尽松梅为己榇。……哎?这耗子……”原来在他吟诗的空档,老鼠左拐右拐拐了出来,逃走了。

  “你的阵法中有一处致命破绽,又加上你们三个移了三步,破绽更明显了,一招可破。”白衣男子站起身悠然而去,“另外告诉你,松梅是志士欣赏用的,不是你用来做棺材的,况且史书上也没有姬发用松梅做棺材的记载。不过如果你硬要为自己做一副,我劝你砍臭椿、栎树去吧!”

  王政谋怒道:“老子长生不死,这辈子也不想用那东西!小靖靖你给我听着:人生不活一百五,来到世上白受苦,彭祖活了八百岁,老子要活八百五!”

  “你要是能活八百五领头的一半,已算万幸。”白衣男子的声音清冷孤傲且毫不留情,“功利浮躁,锋芒毕露,高歌猛进,你以为你的人生之路还能走多远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人活着不是为了照耀汗青还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像你一样,守着一园子梅花?”

  “王政谋,你最好听清楚,现在人们可能知道王政谋而不知道林和靖,几百年后人们也极可能知道林和靖而不知道王政谋。”白衣男子的声音极有控制。

  王政谋气也无法,他不是林和靖的对手,动文动武均要吃亏,索性一拂衣袖,“同你这刁民争论,简直是郑人争年,本官不干这种事!”

  “官老爷,从来都只有刁官而无刁民,即使民刁,也是官刁在先。”白衣男子一边说,一边走入了竹林深处。

  “若不是看在他文文弱弱的样子上,我就教训他。”王政谋愤怒地说一句。

  我和方绝心正聚在一起仔细研究刚才的阵法,无暇顾及王政谋的发火。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7.古久杀猪
  王政谋见我们不理他,气得没法,“我说两位,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和方绝心相互看看,点了点头。

  我们三人在回去的路上边走边谈,不知为何,话题竟扯到了诛仙剑诀的头上,王政谋一提此事就对我称赞起来:“薛兄弟就是一座金矿,潜力无限,连诛仙剑诀第十式都能打败。这样的能人在三界都不会超过十个。”

  “可是……关筱倩说我是魔鬼。”我皱着眉头说,“说实话,这法术是我急中生智创编出来的,我创编它时什么也没想,根本没料到它会这么可怕。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和这种法术沾边了。”

  “你的这个法术叫什么名字?”方绝心问。

  “我还没起呢。”我颓唐地说。

  “法术载体是什么?”方绝心又问。

  “大概是恨吧。”我回答。

  “这个法术你应该继续创编下去。”王政谋对我说,“它很可能会是一个里程碑。”

  我对这法术早已心生厌恶,“政谋兄,你就别出馊主意了。我是再也不想见到这种法术了。”

  “可惜了。”见我意已决,王政谋没有再劝,只是惋惜地叹一句。其实他也不想我过多涉猎这类法术,以怨和恨为载体的法术对自身的伤害是最大的。

  我们三人做到诺澌阿姨停歇的客栈前分手了,此时星幻阳从院子里探出头来,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又离开了。

  我只当没看见她,与王政谋和方绝心从容道别后来找诺澌阿姨。

  诺澌阿姨见到我时还是那样温和地微笑,贴心地安慰,让我感到这个世界很温暖。

  世上还是好人多,人间自有真情在。这是我一直的信条。

  兔走乌飞,日月如梭,转眼间我们一行人已到了槐安。

  但万没料到,我们到槐安的第一天,就有幸目睹了“古久杀猪”的闹剧。

  古久是槐安国的一位王爷,约有六十岁,人们都背地里称其为“古久老先生”,至于原因,我至今未查到也更不知道。古久老先生不胖不瘦,拉着一张方脸,走路一步是一步的,那模样就仿佛后来庙里供的玉皇大帝,他走路时也好,站着时也好,总是腰板挺得极直,一动不动,脸上什么表情也无,瞳孔里射出几丝老得发霉的威严。

  古久老先生是出了名的“正直”,拼死也要捍卫“传统”,偏偏近日槐安巡游使王政谋上了一份奏章,要求废止休书。这可使古久火冒三丈,在大殿上“义正词严”地驳斥王政谋,王政谋愤然:“食尽皇家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你不思为国效力,反而阻碍新政!千年边关将士与犬戎苦战,你却在后方一直大叫投降!你简直……”

  古久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少跟本王来这套!你不也在后方呆得悠悠然吗?哼!本王若会法术,也早到阵前立功去了!”

  王政谋冷嘲热讽:“古王爷,我听说杀猪您尚不敢看,何况上阵亲手杀人?你若去边关,岂不贻误战机?您若是个英雄,回家杀头猪与我看,我王某人就服了你。”

  事情就这样闹了起来。

  古久起的古铜脸发青,回到古府大发雷霆:“好个王政谋小兔崽子!如此不服我!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王的厉害!来人!绑头猪来!”

  古久手下有个叫刘宁的亲戚,担任“鳖池池官”一职,不过大槐安国人民对他任此职务一事都鸣不平,不是为他,却是为鳖池里的那些王八,因为让这种连王八都不如的败类担任鳖池池官实在是玷污了它们。可怜的王八,你们受苦了!

  话说刘宁一听古久此言连忙令手下人到猪圈抓了一头猪捆好。槐安尽人皆知刘宁是个脓包,他认为捆得牢了,其实不然。古旧意气风发地从院中出来,手拿一柄杀猪刀,按照刘宁的指点开始杀猪。

  不料一刀下去,非但没将猪杀死,反而使猪因为过分疼痛而挣开绳索掏出了古府大门,两个站在门前的打手谁也没料到会从门中冲出一头猪来,一时间不知所措,忘了拦截。

  古久大失颜面,气急败坏之下动员家丁每人拿一柄杀猪刀在后面追赶,于是闹市上出现了这样可笑的一幕:一头猪在前面横冲直撞,一群人在后面举着杀猪刀边喊边追。

  那猪见要杀它也急了,拼命地跑将古久众人远远地落在后面,一群人追出了闹市,追进一片田野。那猪一头钻进了玉米地里。

  我、诺澌阿姨和伙计们正巧推车路过,只见一群人边叫喊边冲入玉米地中,为首一个老家伙气急败坏地叫道:“快!都上!围住它!今天我非杀了它让那小王八羔子看看不可!”

  一伙人钻入玉米地,那猪东逃西窜,见人就咬。古久一伙人被它拖得筋疲力竭,叫苦不迭,于是杀猪成了“众人的事”谁碰到猪就给它一刀,只可惜因为猪又是跑又是咬,往往只伤及皮肉,导致猪被砍了三十来刀后非但没死,反而闹得更欢了。

  “古王爷,您这猪倒是杀了没有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远方飘来一缕蓝色,深沉的蓝,正似无边的睿智与机警,蓝色的主人还是那样平易和风趣而又不失执着锋利。

  “政谋兄!”见到了他,我喜出望外。

  “薛兄弟!”王政谋微笑着跑过来,他还是那副阳刚气十足的铁汉子打扮,“你果然来了!我说你就得今天来,还真叫我说着了!”一边说,一边看向古久那边:“古王爷,我是王政谋,您不会不认得我了吧?我劝你别多忘事,多忘事您也成不了贵人!”

  “王政谋!你给我好好看着!今天杀不了它我跟你姓!”古久赌咒发誓,王政谋幽默地“求饶”道:“万望古王爷开恩,这一点政谋实在承受不起,您要归入我们族谱,天下人以后都得以姓王为耻,我们王家就没人了。”

  古久气得暴跳如雷,但碍于眼前这头猪兴师动众还未杀死,没时间发作。这些年槐安国收成不是很好,途有饿殍时时引来饥饿的狼群,这头猪被砍得遍体鳞伤,不住流血,狼群闻到血腥味,蜂拥而至。

  “嗷——”头狼一声叫,引着众狼迅速奔到猪所在地点,古久此时正在“杀猪”,冷不防面前冲出一头狼来,一口将猪咬住,他那里见过这个,只吓的双腿发抖,屎尿齐流,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向玉米地外跑:“不好了!狼来了!”他手下人见来了狼群各个心惊,见他带头一炮,也跟在他后面一窝蜂似的逃出了玉米地,像一群受惊的鸭子一般边叫喊边向城内跑。

  王政谋那句话还真说对了,古久这猪到最终也没杀了。

  望着古久一伙人狼狈的背影,王政谋又好气又好笑,负着手弯腰看了他们几眼:“一群狼,至于吗?”

  股就是王政谋在槐安的政敌,他不同意女人为官执政,更不同意王政谋当时力主革新的诸多策略,他无能无德,只是凭着世袭王爷的身份胡闹。

  我望着古久一伙人仓皇逃窜留下的扬尘只感到了好笑,但我当时万没料到,这个无能的保守殉道者以及这保守派的手下刘宁和这二人的子子孙孙,竟是日后我除冰家之外要对付的更大的敌人之一。

  古府。

  “哎呀我的妈呀!狼来了!快跑!”古久狼狈不堪地跑进古府,窜入房内,第一件事便是将房门关上,往床底下一藏。

  古久有一妻,是皇室成员,姓庞,无才无貌,但论起“三从四德”来却是槐安第一,夫妇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古保守,另一个叫古封建,此时这二人刚从内室出来,见自家父亲吓成这个样子,忙动手将他从床底下扶出来,问个究竟。

  古久死活不出来,“狼来了!你当我傻?出去让狼吃了怎么办?”

  “王府哪能进来狼?”古保守、古封建面面面相觑,好说歹说,总算把古久从床底下“请”出来了。

  “王爷,小人来了!”忽然间传来几声“驴鸣”,紧接着走出一位“龟丞相”一张脸仿佛一个大窝瓜,黄色的底色上洒满了黑色的雀斑,留着两撇羊角胡子,弓着背,弯着腰,一步一颠,谁看了他那姿势定能省了三天的饭钱,肥肥胖胖的猪身材让人一见便能计算出他吃了多少人民的血汗。古保守、古封建一见这令人作呕的家伙,立刻迎了上去,仿佛走狗见到了汉奸一般亲热。

  “刘爷,您来得正好!”古保守挤了挤他那双小三角肉泡眼。原来这“龟丞相”非别人,乃是古久手下的刘宁,这人平日坏事做绝,人人恨之入骨,加之他那长相,百姓每提及他时无一不想吐,据说南柯郡人恨他最甚,曾集体暗中请了巫师,愿每人折寿十年以换取他立刻死了下十八层地狱,南柯郡中还流传着一首有关于他的歌谣,足以证明这个人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了:

  装鬼逃课又上房,掏鸟上树又爬墙,

  闲来无事把街骂,骂跑泼妇排成行,

  卅一持刀拦路抢,卅二偷盗草料场,

  卅三卅四进大狱,牢房里面恶名杨,

  卅五卅六进官场,欺凌百姓手段强,

  卅七卅八管御阳(刘宁曾任御阳太守三个月,后因百姓造反被调回),贪赃枉法又栽赃,

  昏天黑地南衙门,平民百姓泪成行,

  什么刘宁大老爷,简直是个监狱瓤,

  哪日老天睁睁眼,劈死这个狗娘养,

  帮咱百姓事情小,免这王八丧天良。

  但古保守、古封建见了这一肚子坏水的二百五刘宁却如获至宝,古保守喜形于色:“刘爷一来,办法就有了!”

  “嘻嘻!小人都知道了,王爷和二位王子放心,小人一定尽全力整整王政谋。王爷,这几天我们槐安不是正在祈雨呢吗?明天上朝您就说王政谋阻碍祈雨,要害死百姓,他王政谋还有好吗?”刘宁一顿驴鸣狗吠,古久三人顿时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对,就这么办了!”

  夜晚,槐安丞相府。

  王政谋捏着古府传来的情报,眼中闪烁着残酷的冷光,“凭你们这些笨蛋还想整我?好,明天朝上见。”他自言自语,古久,明天你就等着出丑吧!

  论官场斗争,王政谋和古久的能力简直判若云泥。

  到了槐安,就到了一个短暂的驿站,我也轻松了许多,独自一个人坐在月下欣赏夜色是我最喜欢做的事之一。

  月光如雾一般笼罩在呈现出黑色的原野上,有一种让人迷醉的朦胧,偶尔闪亮在原野中的绿色灯盏,是夜枭和过路的狐狸的眼睛,星星的光芒映衬着月光,有一种娇小的柔和,童稚的腼腆,大星们携着自己的伴星在宇宙之中各占一个小位置,过着属于自己的甜美生活。

  没有杀戮,没有争夺,没有歧视,没有贪婪。这一切,多好。

  但是,我清楚地明白,这一切,根本不可能,或者说,根本没有存在于现实中的可能!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8.丑态百出
  第二天,槐安早朝。

  庞雪换上了朝服,这个年轻的皇帝显得沉稳而又有威严,“众爱卿有何事要奏?”

  古久正要出班启奏,不料另一个大臣抢先一步:“皇上,昨日古久王爷不知为何领着一群人在闹市上乱跑,踩伤了三四个百姓。”

  庞雪看了古久一眼,“古久,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微臣是在杀猪。”

  “杀猪?杀猪杀到闹市上来了?古老王爷,看来真是隔行如隔山啊!”王政谋笑着插了一句。

  “小王八羔子!猪跑到闹市上来了!我能不追吗?”古久一瞪眼。

  “古久!无理取闹,踏伤百姓还要狡辩!你自己说说你该当何罪!”庞雪毫不留情地一拍桌子。

  古久吓得慌忙跪下:“皇上息怒,这一定是微臣手下的人不小心才出的事,但这次的事,都是王政谋的责任也有一份掺杂在一起的原因造成的,(王政谋心道:这也叫句子?)臣愿肝脑涂地,防止此类事情不再次发生。(王政谋暗道:我愿为槐安百姓灭了你!)”

  王政谋见古久说完,正色道:“古老王爷,发生一次就够了,你还想再来几次啊?我替槐安百姓求你了,你就别再和他们过不去了!”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古久大怒。

  “没有吗?”王政谋并不生气,反而不急不缓地向庞雪报告:“皇上,臣和李、周两位大人在查贪官刘诗瑶的案子时,有人告发刘诗瑶的幕后主使就是古久王爷。这是证据。”

  一个太监走下来,将王政谋手上的资料呈给了庞雪。

  庞雪看完,利剑一样的目光立刻射向了古久。

  “古久,这又是怎么回事?”

  古久一听,只吓得黄脸煞白,忙跪倒在地:“皇上,臣冤枉啊!对于这件贪污案的问题上,臣可是毫不知情,臣向来本着求成于心为原则,从不做有愧于良心之事,不料这王政谋以借口此事为名,是为了残害忠良为目的的。妄想由于皇帝一时糊涂下钻空子,皇上千万不可信她!那官员贪污那么多,原因都是督查使查验不严造成的,小人全不知情。因为我得罪了王政谋的原因,此人就大多以颠倒黑白为主,经过一系列见不得人的谋划下,公开污蔑微臣。我大槐安国纵横三界这么多年,靠的是历代先王明鉴取得的,皇上千万不能信这王奸臣的话啊!臣与此事无关,要是有关,也是由于有人胡言的结果。”

  王政谋忍俊不禁,“古老王爷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您这话里的十一处语病犯到同一个错误上,难道是想考考皇上修改错句的能力?”

  古久一听此言气得一蹦三尺高,“槐安这么久无雨,这个中原因我想了很久,(王政谋心道:我你把‘这’删去能怎么样吗?)昨天晚上忽然恍然大悟,(王政谋:……)真么多天的祈雨之所以付诸于东流,(王政谋暗道:诸即之于的意思,你还添个于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根本没念过书。)全是因为王政谋阻挠的原因造成的!(王政谋点头:真执着,犯了一次错误还坚持犯第二次。)”

  实在受不了,王政谋打断了古久的话:“古老王爷,你为槐安做的负面贡献够多的了,就饶过老祖宗创造的那点语言文字吧!你贪污受贿杀人放火我们大家都认了,可你总得给后代留下点什么吧?”

  古久这回蹦得比三尺还高,“七又子里(岂有此理)!(王政谋:……)我何时做过那种事?想我古久,为国为民无所不为,功绩赫然罄竹难书。(王政谋心道:如此为国我真不知该褒你还是该贬你。)我有个弟弟,就是那又高又矮又胖又瘦的那个,(王政谋一副好奇样子,待会儿下了朝我要看看你弟弟是人是妖,好好的人怎么会变形?)犯了法,我照样处置了他,当时谁不称赞我六亲不认!(王政谋:我怎么觉得人家是骂你呢……)平日里为防百姓一不小心走上邪路,我简直是机关算尽操碎了心!(王政谋心道:因为机关算尽操碎了心,活该!)为此常常忙得七手八脚。(王政谋无奈:古老王爷,请问您是蜘蛛蜈蚣还是马陆?否则您哪来的这么多腿脚?)可万没料到有人认为我们簠簋不饬的皇帝(王政谋:庞雪,我服你了,这你也能忍啊!)是个狗死兔烹的主子,(王政谋翻着白眼想了半天,愣没弄出来狗死了跟烹兔子有何关系。)要弄出让老百姓抱痛西河三月飞霜大旱六年的冤案!(王政谋:你不愧为贪官,不管老百姓死活,整死了老百姓儿子不算,三年没旱够还要旱六年!)”

  王政谋实在听不下去了,“古老王爷,别说了,三界错句最高纪录已经让您打破三次了,您知足吧!”

  古久闻此言气得吹胡子瞪眼,“小小巡游使,你有何资格来说我堂堂王爷?”

  王政谋立刻顶了回去:“你一个小小王爷,又有什么资格玷污先代圣贤留下来的语言文字?”

  古久气得嘴唇发颤,“胡说!我何时玷污了祖宗留下的语言文字?倒是你,日日口不择言,早晚为你的危言危行付出代价!”(王政谋:服你了,连骂人都不会骂。)

  王政谋再也忍不住笑,“危言危行而不怕付出代价,乃是为臣子的本分。不过,古老王爷您这不是在讽刺当今圣上不辨忠奸吗?但我相信皇上英明,绝不会让我因为‘危言危行’而付出代价的。”

  古旧哪里听得懂王政谋的话,“你少狡辩!我还不知道你吗?抓住别人的小道消息就笔走龙蛇,(王政谋心道:第一次见这有这么用‘笔走龙蛇’这个词的。)是有数的凤毛麟角的不守妇道者,(王政谋暗笑:不敢当,我还没优秀到凤毛麟角的程度。)你在槐安为官时,事事强差人意,(王政谋点头:谢谢你自己的才疏学浅吧,它帮你说了人生的第一句实话,遗憾的是你还用错了词!)看见别人在路上打架你居然洞若观火!(废话!我都迎面撞上了,能看不清楚吗?王政谋白了古久一眼。)更有甚者,说前任太守不如你,是狗尾续猫……(王政谋真想给古久深施一礼,我服了,古老王爷的造词水平已经前无古人了。)”

  王政谋打断了古久的话:“古老王爷,恕王某能力有限,听不懂你深奥玄妙,错句连篇的睿语名言,我想我们没必要再争论下去了,否则王某走入正殿之前还可与人正常交流,走出正殿之后连话也不会说了,王某尚要留着这张嘴向父亲请安,万望古久老王爷垂怜。当年那赵高真是没算计,若请古老王爷先给众人说几句话,不要说指鹿为马无人反对,把地瓜说成鸡蛋也不会有人有二言,那些贪官就更没算计了,但凡跟古老王爷学学,上不敢查下不敢举,哪会丢了官职?那些愚蠢的杀人犯,要是有古老王爷一半的能力,难道不足以让判案的官员颠倒黑白判他们非但无罪还有功?如果时逢战争,派古老王爷到敌人营中游说一番,敌将各个晕头转向,我们想不胜都不行!谁家不该死的人死了,早该把尸首拉来听古老王爷说几句,说不定就能气活过来,到时就送古老王爷一块匾,上书:妙口回春。我听说东村时有打群架的事,古老王爷早该去管管,您只要站在村口畅言一番,各家的猪都的冲出圈门,到时那些农人往回抓猪尚来不及,还打什么群架?古老王爷啊,时至今日我才看出来,您原来是君子不器才怀隋和啊!”

  若非碍于庞雪在场,古久权重,众臣早就笑了个前仰后合了,但王政谋的幽默不是他们说能忍住不笑就能忍住不笑的,这些大臣一个个咬指堵嘴,低头转身,尽力掩藏着时刻要喷涌而出的大笑。

  “哈哈!”庞雪实在忍不住了,大笑出来。他这一笑,众臣像找到了笑的理由,一起大笑。王政谋笑得最厉害。古久不知众人为何笑他,总算还明白是自己出了丑,一时脸涨得像个紫茄子。

  可怜那古久,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便驴鸣狗吠开了:“王政谋!你少放屁!(王政谋:这话你居然敢在朝堂上说。请问你还有没有点水平?)难道我古久就没为国做过贡献?”

  “做过,做过。”王政谋忙道,“古久老王爷做的贡献可不小,上次您去太学院讲《论语》,讲着讲着就看见地里面弹出个古人头来,太学院众弟子就问:‘你是谁呀?怎么从地里出来?’那人头道:‘吾孔丘是也,汝家讲师太也过分,吾努力一生,吾徒子徒孙编修数百年的成果还不够他一个时辰糟蹋的,长此下去后世恐无书可读,吾快把他拖下去吧!’说着就把您往地里拽,多亏当时太学院人多,都来帮忙,孔丘老夫子没能把您拽下去。我说,这可是为国家做了大贡献了。三界之人多了,没见着哪个讲《论语》能把孔夫子气显灵的。您可是三界第一人啊,这可真为国‘争’了大光了。”

  众臣忍不住再次大笑。

  “不过,”王政谋话锋一转,言归正传,“古久老王爷,你还是先给皇上解释一下刘诗瑶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吧。不,您还是别再解释了,否则全正殿的人都不知怎么说话了,我槐安岂不成了哑巴国?”

  “退朝!此事我会查清楚的!”庞雪冷着脸一拂衣袖,阻止了王政谋继续耍戏古久。

  众臣山呼而退。

  王政谋和几个大臣边说边笑正向宫门外走,一个小太监追了上来,“王大人!”

  “什么事啊,公公?”王政谋回过头来。

  “皇上叫您去一趟偏殿。”小太监说完站在一旁。

  王政谋忙微笑着和几个同僚告别,然后跟在小太监身后直奔偏殿。

  偏殿。

  庞雪此时并未穿着朝服,而是一袭白衣。小太监匆匆进来报:“启禀皇上,王政谋求见。”

  “让他进来。”

  王政谋走入,跪倒在地:“微臣王政谋参见皇上。”

  庞雪并未叫他起来,“王政谋,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王政谋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意料之中的成熟,“臣当然姓王了,臣就是想姓庞,恐怕皇上您也不让吧?”

  若说游戏天子,嘲弄权贵,王政谋可以与后世的李白、刘墉、纪昀等人相提并论,因此庞雪也不与他玩这唇齿之戏,只是问:“王政谋,你和白衣卿相、无法、凄鸷太子等人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又叫甫獍领主?”

  王政谋笑容可掬:“回皇上,这些人不是微臣的敌人就是微臣的朋友。再说,皇上您不也认识这些人吗?”

  “认识是一码事,出卖国家可又是另一码事了!”庞雪严肃地说,“王政谋,你与这些人的关系不明不白,朕不得不怀疑!”

  “皇上,身正不怕影子歪,怀疑,就是没有证据,不对吗?如果皇上怀疑,微臣愿意接受皇上的任何审查,如若查出政谋不忠于国,臣愿接受皇上的任何处罚,绝无怨言。”王政谋的眼睛此刻比海还深,谁都无法看见那里面藏了什么。

  庞雪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那你回去吧。”

  “微臣告退。”王政谋低头退下。

  槐安丞相府。

  王政谋仔细阅读着传回来的情报,读到最后他笑嘻嘻地将所有东西都付之一炬,“笑死人了,这个刘宁,就这点本事还去抢法术高手的女儿,哈哈哈!”

  原来,刘宁领着一伙人到乡间抢村姑,不想碰上个人家父女厉害的,差点没被揍死,刘宁回来后严密封锁消息,但王政谋还是得到了这情报。

  “但是……”但是,据情报上说,这对父女的法术异常之高,刘宁能逃脱完全是侥幸,而且他回去后连报复都不敢,这在飞扬跋扈的刘宁这里简直是个极大的例外。

  这对父女是什么人?王政谋真有想见一见他们的冲动,但请报上所给的信息是:自从刘宁逃脱,这对父女便搬到了别处,无人知道这“别处”是哪里。

  吹熄了灯,王政谋打开房门,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29.残忍的标本制作
  这一夜,我依旧出来欣赏夜色,但已不满足于在城市附近观赏夜景的我这一次去了大山深处。

  夜色依旧美丽,只可惜今月古月,浪花淘尽了英雄。

  在感慨中,我漫无目的的乱走,一种莫名的伤痛袭击着我,直到听见远处传来的一个声音:“救命啊!不要杀我!”

  有情况!我立刻收起这些伤痛的情绪,化道灰光径直冲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远远的,苍翠的山间掩映着一座小木屋,木屋中射出的黄色灯光把木屋的周围分割成了明亮和昏暗的迷幻空间,窗子开着,因此我化的灰光只得在离窗子较远处停下,以免暴露目标。在停住后,我念动咒语化作一只小蚊子,轻盈地飞到窗台上,看个究竟。

  但眼前的情景叫我大吃一惊,随即恶心得险些不住作呕。

  疯子姚记正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把刀,刀上沾满了鲜血,一个男人的尸体被赤裸着泡在一大缸黄色的液体里,一个台子上还放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已经死了,双目圆睁,肚皮被剖开,肠肝肚脏都被取了出来,另有一个稍大一点的小女孩的尸首躺在地上,头被砍下来放在一个透明的琉璃容器内。

  “标本!多好的标本啊!”姚记握着刀,看着面前一个被绑着的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哈哈,偷走我的资料算什么?我这次用标本记录实验成果!这么多标本!哈哈,这个要是也做成标本才好呢!”

  “不要……不要杀我妹妹……”我观察时忽略了一个被绑在角落中的已经被开膛的女孩,这女孩竟然还没死,只是奄奄一息了。一个宝石绿衣衫的女子正从这女孩的腹腔内拿出内脏,这个操作者竟是付茔,姚记、付茔这二人不知什么时候狼狈为奸勾结到一起了。

  见情况危急,我顾不得多想,迅速念动咒语由蚊子重新化为灰光径直冲入窗内。

  “奇怪,不是说一刻钟内一定死了吗?时间不对啊!茔茔,书上的记载有误……”在我观察的空当,姚记一边拿着刀在眼前八九岁的小女孩面前比划,一边一会看桌上的书一眼,但他这句话尚未说完便被我化的灰光径直袭击到手腕上。

  “啊!”姚记一声惨叫,刀脱手飞去。我早已化为人形站在他面前,“住手!”

  姚记、付茔二人一见我各吃一惊,但姚记很快恢复了平静,“是你这个败家的!你又想干什么?”

  “平白无故你为什么伤害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我见到几个死人的惨状,再也忍不住对姚记戟指怒目,“他们犯了什么罪以致你要如此对待他们?况且,就算是他们犯了罪,也应该由法律制裁而不该由你乱用私刑!”

  “你懂什么?这是我的标本!”姚记蛮横且骄傲地说,“我将完成一项里程碑式的浩大工程,到时候我将与盘古女娲等人齐名!”

  我早已拧眉立目,“姚记!你太过分了!你为了出名,不惜五毒俱全怙恶不悛!快放了那两个还活着的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姚记暴跳如雷:“好哇!你敢破坏怪我的研究!他们是我的标本!是我的成果!我凭什么让给你?”

  “他们是人!不是你的研究工具!他们也有权过自己平静幸福的生活!你有什么权利去杀他们?”我怒吼道。

  姚记气急败坏,右手蓝光一现幻化出蓝水晶魔杖,“这些标本是我的!敢打搅我的研究,如今我就教训你这头蠢驴!”

  我右手一伸,灰光在手上一闪而逝,令旗应手而出。那边,付茔也幻化出了诛仙神剑。

  “神秘美丽的水元素啊!请给我汹涌的力量!”这一次,姚记使用了域外的法术,刹那间只见水晶魔杖的托盘上的宝石蓝光一闪,紧接着汹涌的大海的图案出现在宝石上,一股澄澈的水流,夹杂着逆天之力,如飓风一般从宝石上冲了出来,以旋转运行的方式向我发动猛攻。

  “你以为用域外的元素法术我就怕你了?”我根本不惧,令旗一展,朗朗念道:“清泠优雅的冰元素啊!请冻结一切邪恶!”一道冰柱立刻在令旗上延伸出去,当冰柱碰到水流时,我的令旗向下一移,冰柱立刻将自身的温度在原来的基础上猛降三倍,致使水流一碰到冰柱便被全部冻结。

  水流结冰后,失去了向前冲的力量,“嘭”地一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掉到地下便摔了个粉碎。

  姚记目瞪口呆,“你从何处学的域外的法术?黯灵,我不记得我教过你!”

  “我不是黯灵,更用不着你教!”我冷哼一声,这法术是在“绝望洞天”时二叔教我的,“识相的赶快放人!”

  姚记如梦方醒,咬着牙道:“对,对,你不是他了!你不是他了!”接着狂叫着命令水晶魔杖:“转换为物理攻击!此心不改恨千年,独上高楼谁涔然,柳暗花明本无有,空留残月凌霄汉。进攻!”瞬间,一声巨响、一道蓝光和一股电流同时从蓝水晶魔杖上飞了出去。

  姚记竟采用声、光、电三种现象来携带法力向我进攻!我不加思索地立刻取出一片偏振片抛向了空中,这块偏振片只允许灰光通过,蓝光一遇到它立刻被吸收,由于姚记用三种载体携带法力而他自身的法力有限,因此蓝光携带的法力并不多,在偏振片的吸收范围内,偏振片毫不犹豫地将蓝光中的法力吸收了。

  由于声速慢于光速,声第二个冲到时我立刻挥动令旗,“让冰雪给我力量!”咒语念完,一道冰墙横在了我面前,声音冲到,被冰墙反射为了回声,反而向姚记冲去,但冰墙受到声波的撞击,也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一声脆响,化为了碎片。

  姚记见声音袭到,不慌不忙一把抓过他身边那八九岁的女孩,无视孩子的哭喊将其挡在身前,只听一声闷响,女孩的哭声停了一下,又弱了许多。

  “姚记!你这个畜生!你太过分了!”我看到这一幕,心中不住滴血,再也忍不住怒斥姚记,这么小的孩子,他也忍心!但我顾不得多说,因为随即带法术的电流也袭来了。我令旗一挥,幻化出一根银线,电流一遇到银线这类良好导体,立刻顺着银线被导入了大地,在电流走过的地方,只留下一些悬浮在空气中的肮脏的小水珠,怪不得,空气是不导电的,姚记利用不干净的水珠使电流前行。

  “哈哈!这次换你进攻了!”姚记抓着手中的小女孩,“打我啊!怎么不打?反正我有这个挡箭牌,你打我也打不到我身上!”

  “卑鄙!”我见姚记拿那可怜的女孩当挡箭牌,又气又愤,忍不住喝道。

  “卑鄙?我仅仅是卑鄙吗?我还无耻下流残忍呢!”姚记哈哈大笑,但那笑容却苦涩无比,“哼哼!你以为我愿意如此吗?我能有今天,还不是拜那些正人君子所赐?他们害死我师父,杀死我两位师兄和一位师弟,渡我成妖逼我成魔!好!今天就让他们看看,我没被他们逼死,我成妖了成魔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话毕右手魔杖一挥,一道蓝色风刃直直向我飞来。

  我令旗一挥,一道铅灰色光应旗而出,一分不差地对上了蓝色风刃的进攻。

  “呯”地一声,蓝色风刃撞到铅灰色光上,二者一接触变发生了剧烈爆炸,相碰处一道白光一闪而逝,随后碰撞的二者纷纷破碎,化为的蓝、灰光点被碰撞产生的冲击波、气浪推了出去。

  “救命啊!放开我!”姚记手中的小女孩虽受了伤,但仍在奋力挣扎,趁姚记不注意,她张开口一口咬在了姚记的手腕上。

  “啊!”姚记猝不及防,鬼叫起来,手一松放开了那小女孩,小女孩一脱离了魔爪便立刻跑向我这边。

  姚记见自己连一个小女孩都控制不住,恼羞成怒,水晶魔杖一挥,一道蓝光凭空出现,从空中猛然劈下,目标正是小女孩。

  “姚记住手!”我挥动令旗欲拦住蓝光时,我身后的气流一阵波动,一道宝石绿光芒正从我身后向我袭来。

  我知道这是付茔的杰作,她之所以一开始就没出手就是要等待时机绕到我后面,与姚记对我两面夹击。

  虽然腹背受敌,但我没有丝毫的慌乱,令旗一挥幻化出一个铅灰色光罩,将我和小女孩笼罩在内,蓝、宝石绿二光均冲击到了光罩上。

  “哈哈!你中计了!”姚记怪笑一声。原来,他在与我说话时趁小女孩不注意在她身上绑了个炸药包并点燃了导火索,刚才他故意让小女孩咬到,目的便是让小女孩逃向这边,以便消灭我们两个。

  “茔茔,撤!”由于姚记用这种方法不止一次了,付茔早有准备,一听姚记这话,迅速化光与姚记从窗撤退。我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但相比于姚记二人还是慢了一步,只听“轰”地一声,那绑在小女孩身上的炸药包爆炸了,一股黑烟腾空而起,房屋的木瓦剧烈晃动,终于,这乡间临时搭建起的小屋经不住这巨大的爆破力,在爆炸中倒了下来,就在它倒下的前夕,我勉强化道灰光从窗口飞出。

  看着成了废墟的小屋,想起屋中惨死的几个人,我的心不知为何痛得十分异样,姚记,你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如此灭绝人性?

  “你怎么了?伤成这样?”不知何时,我的身边多了一个冰紫衣衫的人——方绝心,他微笑着看着我,拉起我的手。

  我本来要倒下去了,但他的手给了我一股力量,让我稳稳地站住了,我怀疑他向我体内输入了什么法力,“谢谢你把法力输给我,绝心。”

  方绝心好笑地看着我,“小孽,你说什么呢?我可没输送法力给你。”

  “可……”我想说出心中的疑问,但又咽了回去,“你怎么在这里?”

  “出来玩。看到这里有火光,就赶来了。小孽,是你把房子弄坍的吗?”

  “不是我。”我轻叹,说实话,我对方绝心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又对他拉我手的动作感到不习惯,从小到大,碰我的人相当少,“是姚记和付茔干的,他们为了做标本,不惜杀死许多无辜之人。”接着,我将前因后果讲给方绝心听。

  方绝心听完既无惊讶也无恐惧,只是浅浅地告诉我:“姚记是个疯子,按辈分,他是付茔的师伯,也难怪付茔与他联手。”

  “薛兄弟,方兄弟!”忽然只听一声洪钟一般的声音,一个彪形大汉——王政谋正从草间大步走来,“瞧你们两个,不但细皮嫩肉的,说话声音也那么低,能办成什么大事?刚才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大点声告诉我,让为兄也长长见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让你这头大笨熊知道吗?”方绝心醋味十足地说。

  “好吧,心能走多远,你们这对奸夫淫夫就给本官滚多远。”王政谋不生气反笑,一句幽默巧妙地化解了危机。

  “政谋兄,绝心,大家都是好朋友,怎么一见面就开玩笑?”我连忙岔开话题。方绝心用手重重握了我的手一下。

  “鸱枭哥哥!政谋哥哥!绝心哥哥!”远处,一个玫红色衣衫的女孩飞跑而来,正是小彗,此时的小彗一脸泪痕,跑得气喘吁吁,浑身还沾着鲜血,“快,你们快去救人啊!姚记和付茔正在明村杀人放火呢!我打不过他们,勉强才逃回来!”

  “什么?这还了得?小彗,明村在什么方向?”我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里。”小彗哭着指给我方向,我拍拍她肩膀,“别急,我这就去救人,绝心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注意别让他遇到危险。”

  “怎么?你怀疑我的实力?”方绝心笑着看着我,“要怀疑也是我怀疑你才对,你伤成这个样子,还能救人吗?”

  “一点小伤,不要紧。”我回答。

  “让我跟你一起去,否则我不放心。还有,我不需要女孩子保护我,要保护我的话,也该是你。”方绝心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开,我默默地点点头,与他一同化光飞向了明村的方向。

  “重色轻友!等等我!”王政谋在我们身后焦急地大叫。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0.屠村
  明村。

  明村本是一个平静的小山村,但这里的平静在这个夜晚被两个路过的高手打破了。这两个人就是姚记和付茔。

  此时的明村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把那个孕妇肚子里的孩子剖出来!有用!”姚记喊道,这种灭绝人性的人连孕妇也杀。

  拿到付茔递过来的血淋淋的孩子后,姚记又吩咐:“把村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不要留给别人!”简直是一个强盗。

  “还有,茔茔,快点撤,说不准一会那被我们打跑的谛无天就会搬救兵来。”姚记将所有东西都塞进一个小包里,奇怪的是这么小的包竟能装下这么多东西。“还好,救兵没来我们就做完了,烧了这村子,我们快走!”姚记边说边用手幻化出一道三昧真火,瞬间整个村子便被火光包围。

  姚记和付茔分别化作蓝色和宝石绿色的光飞走。

  “师伯,我们还去哪里?”付茔边飞边问姚记。

  “今晚是难得的月圆之夜,是制作标本的最佳时机,我们绝不可错过!这样,我们去清月城冰雪村,那里的标本材料一定更多。”姚记道。二人立刻调转方向飞向那里。

  清月城冰雪村。

  夜晚死一般的寂静,如果说城市之夜尚有夜市、夜灯可以装点的话,那么乡村之夜便只剩下蛐蛐蝈蝈的叫声可以润色了。

  一道蓝光与一道宝石绿光扫过,两个人影——姚记和付茔出现在村口。

  “茔茔,这一次师伯与你玩个杀人比赛好不好?”姚记睁着血红狂热的双眼。

  “好啊!不过按人数计还是按速度计?”付茔问得很内行。所谓按人数计,即在屠杀结束时统计双方所杀人数,人数多者胜。按速度计,即几个人同时对付一个目标,先使目标败者胜。

  “按人数计。”姚记得意地说,“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收集标本材料了。开始吧!”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说完便幻化身形冲入一间农舍,看门的狗一见冲进来个陌生人,哪晓得厉害,汪汪吠着便咬,姚记一不做二不休,魔杖重重打在狗脑袋上,顿时狗脑浆四溢,那狗停止了叫声,呜呼哀哉。

  “谁?”撞门进来又打死狗,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屋子的主人,但未等主人出门姚记便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冲入屋内,将屋内的一对年老夫妇两杖打死,提着尸体便扔入了随身的小包里。

  明村。

  我们来的太晚了。

  当我、王政谋、方绝心、小彗四人来到时,火已将村中房屋烧得殆尽,几具姚记不要的烧焦的尸体横在那里。小彗一见这悲惨景象,吓得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小彗别哭,坚强起来!”我暗恨自己来得太晚,此时也只有劝小彗,“我们去找姚记给这群惨死的村民报仇。”

  “可是……这个通缉犯来无影去无踪,我们上哪里找他啊?”小彗抹着眼泪。

  我陷入了沉思。

  冰雪村。

  姚记此时正面对一对可怜的兄弟,这家的男女主人都已横尸在地。

  这是两个瘦弱的小男孩,哥哥七八岁,弟弟只有五六岁,面对眼前浑身鲜血、血目圆睁、手拿早已因沾满鲜血而变成紫色的蓝水晶魔杖的姚记,哥哥把小弟弟保护在身后,“不许伤害我弟弟!”

  “不许?哈哈!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不许二字?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我有钱有权有能力有手段有阴谋,谁还管得了我?无能就别把什么凛然大义拿出来当借口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本就如此,这里没有好人的位置!很残忍是吗?幼稚!这是规则!有什么残忍的?你不懂规矩就只能被淘汰!现在在已经没有坏和残忍这两个概念了!”姚记狂笑不已,“别怨我,别恨我,更别气愤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因为,我所做的一切,当年曾经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我的话,完全是照搬了姬发、姜尚、北君、天帝等人的!很文贼是吧?我就文贼了怎么样?哈哈哈!”

  “你这个疯子!别过来!”七八岁的小男孩用恐惧的眼睛望着他。

  “疯子?哈,对,疯子!我是疯子。可惜啊,我未能早疯千年,否则也不用恨到心碎痛到现在!”姚记狂吼狂叫,然后低下头,恶狠狠敌对两个小男孩笑:“现在你们二人就准备做我的标本吧!”说完蓝水晶魔杖挟着一团蓝火向两个小孩打来。

  七八岁的小男孩见姚记的魔杖袭到,一把将身后的小弟弟推开,“弟弟快跑!”

  五六岁的小男孩向后跑去,七八岁的小男孩躲闪不及,被姚记的魔杖打倒在地。

  “哥哥!”已经跑出很远的弟弟又折返回来,跑上前抱住哥哥的尸体大哭,“哥哥……”

  姚记将水晶魔杖对准了弟弟的头颅,“该死的小东西,这么重感情,将来还不是被欺骗的料!他死了就死了,关你何事,你快跑你的得了!非得回来送死!自作孽,不可活啊!你也做我标本吧!”

  “自作孽的恐怕是你吧!”忽然间一道白光袭向姚记手腕,姚记猝不及防,一声尖叫,后退一步。

  “谁?”姚记气急败坏。

  一袭粉衣的无法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白衣如雪的白衣卿相。

  “你打搅到我们兄弟二人下棋了。”白衣卿相淡淡道。

  若在平时,姚记定会大骂:你们这几个慢性自杀的家伙,大好时光用来消遣!不去搞出点成就反而去下棋玩!但他此时哪里敢骂。

  无法不那么骄傲,开起了玩笑:“姚记,你来的不是时候,我们也正缺标本呢,我看你挺合适呢。你认为如何啊?”

  姚记给出的回答是:撒腿就跑。

  无法雪手中飞出一根粉色丝带,立刻将姚记缠了个结实。

  “放开我!”姚记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师伯!”付茔跑进院中来找姚记,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她反应速度极快,立刻拔出了手中的诛仙神剑指着无法:“放了我师伯!”

  “付茔终于出来了。”无法向白衣卿相笑笑,那笑容足可倾城倒国。“可惜啊,我们二人太专注了,以致这二人杀了这么多人我们才发现。”

  付茔望着眼前的无法,但无法却是先她一步开了口,“付茔,以你雄才,不会只是想着整天和这姚记做什么标本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付茔不懂。

  “你若加入蓝宇国,必得重用,不知你可否愿意?”无法轻笑。

  付茔思索片刻,缓缓跪下,“参见圣主。”

  无法并没有对这句话感到惊讶,反而热情地将付茔扶了起来,“免礼。”其实知道无法是蓝宇国圣主的人在三界不占少数,姚记也必定告诉过付茔无法的身份,因此付茔知道这一点并不奇怪。

  无法又转向了姚记,“姚记,你也算个人才,怎么就甘心沦落江湖?”

  姚记苦笑不已,“若是你到神界看一看,你或许还赶不上我呢。本以为到了人界情况会有改观,可人界又如何?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红紫乱朱,昏天黑地。哼哼,我还能怎么办?只有当个坏人。”

  无法又笑,“我知道,你是个怀才不遇的人,那么你为什么不试试为我所用?”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三界通缉犯,我若加入蓝宇国必会连累你。”姚记一口拒绝。

  “我若害怕,今日就不会对你说这些了。”

  “你是三界通缉犯,但你别忘了,蓝宇国不属于三界,因此你就不是蓝宇国的通缉犯。”

  姚记愣住了。

  无法手一挥,粉色丝带又回到了她手中,姚记也自由了。

  “你可否愿意辅佐我?”无法又问一句。

  姚记毅然跪下,“万死不辞。”

  历史证明,无法对于这两个人才的接纳是具有极大时代意义的,正是因为有了姚记的加入,使得蓝宇国在日后的数百年间在武器方面始终处于三界领先地位,而正因为有了付茔,蓝宇国在情报领域的地位才得以与日攀升。

  《异史列志•蓝宇国卷》记载无法:“……唯知人善用,为历代君王所不及,其所用之能臣,如王政谋、温暖、姚记、付茔等众,皆有踔绝之能,丰高世之智……”

  以上是历史的评论,我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夸张的成分,但我能肯定的是,姚记自此之后忽然间改邪归正了,不再吸花散,也不再邋遢。而在他和付茔加入蓝宇国的第三年,蓝宇国就有了新型的神机大炮。

  明村。

  而我们此时还在明村站着。我的头脑中还是那个问题:姚记去哪里了?

  小彗哭着,将那些烧焦的死尸拖到村外,用手挖出坟墓,埋葬了。王政谋看见,也跑过去帮忙。

  “姚记会去哪里?”我自言自语,想不出答案,也只好拉着方绝心去帮小彗和王政谋。

  姚记很吝啬,整个村子他只留下了三具尸体,要说好埋却也好埋,小彗跪在三座坟前,失声痛哭,“对不起,是我无能,才会……”

  “小彗别哭了,也怪我们来的不及时。”我劝慰小彗,“这笔账我们给姚记记下,为民除害,来日方长。”

  小彗很听话,此时虽然悲痛,却坚持着不再哭出来,只是点头。

  找不到姚记,我们四人只好返回,只是返回的途中,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没有人再说话,方绝心紧紧握着我的手。

  第二天。

  星幻阳在不理我几天之后见我毫无反应又恢复了以往的姿态,这令我十分头疼和反感,更坏的是这星幻阳竟然“求助”于善良的诺澌阿姨,对我采取了“慢火煎鱼”的战术,于是,就有了今天诺澌阿姨邀请我到街上转转的事。

  街道还是往常的街道,我并不认为国家换了,街道就能大变特变,只不过街道旁的商铺与记忆中的不同了而已。

  星幻阳也跟着诺澌阿姨,但注意力全在我身上,我苦笑不已。

  “你这个该死的小蹄子!我打死你!”但我的救星很快来了,一个泼妇,手持一根鸡毛掸子,将一个年轻媳妇赶打出来,这一幕把星幻阳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了。

  那个年轻媳妇穿着破烂,相貌并不好看,但看样子相当老实,面对泼妇的打骂,她只有哭泣和躲避。

  “这位大叔,这是怎么回事啊?”诺澌阿姨主动向身边的人打听。

  “唉!可怜啊,这个年轻媳妇姓辛,叫辛净洁,从小就可怜啊,可谁想到这么老实贤惠的媳妇遇上这么刁的婆婆,这还不得天天挨打?”答话的大叔叹着气走了。

  眼见着,那刁蛮婆婆的鸡毛掸子一下一下打在年轻媳妇辛净洁的身上,完全不顾辛净洁的死活。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1.节外生枝
  善良的诺澌阿姨那见得了这种惨剧,跑上前一把抓住那婆婆的手,“不要再打了!”

  “好啊!还有个多管闲事的漂亮姑娘!”那婆婆大怒,一把将诺澌阿姨甩开,诺澌阿姨本就不会法术武功,哪是这又粗又壮的刁蛮婆子的对手,一下就被甩向了旁边。幸亏星幻阳和我及时将她扶住。

  “你凭什么打她?”我实在看不惯了。

  “呸!又来个细皮嫩肉的俊小子!老娘告诉你,老娘打的是自家儿媳,用不着你多管闲事!”那婆子蛮横地说。

  “你儿媳就不是人了?她犯了什么错?以致你要这么打她?”我义愤填膺。

  “老娘高兴!”婆子说,话未说完便被星幻阳一把抓住手腕,将关节拧了个脱臼。

  “我的妈呀!”那婆子杀猪般叫了起来,“你……你凭什么打我?”

  “我高兴啊!”星幻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围观者见到这大快人心的举动,齐声叫好。

  见不是对手,那婆子爬起来,一溜烟似的跑了。

  诺澌阿姨将辛净洁扶了起来,又塞给她一些银两,“我住在城南的雪珂客栈,有事的话可以去哪里找我,你这婆婆太刁蛮了,以后要小心。”

  “谢谢姐姐。”辛净洁目送我们一行人远去,不禁热泪盈眶,“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人。”

  因为帮了辛净洁,我心情舒畅,但我立刻就发现了一件令我担忧的事,诺澌阿姨走在街上实在是太显眼了,过路的男人无一不向她多看几眼,有几个竟然跟在了我们身后。

  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们三人走了不远,就见前面走来了一个“玉皇大帝”后面跟着一只“龟丞相”和两个“小跟班”,再后面是一群打手。

  无疑,这就是古久、刘宁、古保守、古封建这些家伙,因为只见过他们一面,所以我不甚在意这些人,只把他们当成过路者。

  但遗憾的是他们找起了我们麻烦。

  古久看了诺澌阿姨,顿时呆住,全然没有了以前“玉皇大帝”般的庄重,刘宁就更不要脸了,口水都流了出来,眼珠子像金鱼一般鼓起来,都快掉出来了。

  “站……住!”古久一下子拦住了诺澌阿姨。

  “你干什么?”诺澌阿姨见他神色不对,立刻向后退开。

  “你跟我去古府一趟吧。”古久眼神直直。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诺澌阿姨反问。

  “因为你太漂亮了。”古久痴痴地说,这下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大胆!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竟敢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李诺澌也不是好欺负的。

  “嘿嘿,”王八刘宁一脸令人恶心的笑容从古久身后钻出,“姑娘,古王爷看上了你,那是你的福气,我劝你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我早气得七窍生烟,但勉强忍住了,走到古久和刘宁面前解释:“爷爷息怒,并非我阿姨不愿意跟你们在一起,而是你们的身份太特殊了,我阿姨和你们是根本不可能的。”

  刘宁这二百五以为我在讨好他,缓和了语气:“我们的身份怎么特殊了?”

  “你们是王八,人和王八有生殖隔离,这也不知道吗?”我的话一出,围观众人就一顿大笑。

  “你……来人,打死这小子!”刘宁大怒。

  我冷静地看着他,“你还真无法无天啊,调戏了良家妇女还想杀人。”

  “嘿嘿,我杀你还不当踩死只蚂蚁。”刘宁得意地说,我早已拧眉立目,槐安人民传闻刘宁“缺尽天下德,做尽天下恶”,我现在是领教了。

  却说古保守、古封建这两个家伙,跟在古久身后唯唯诺诺,古久和刘宁每说一句话他们就随声附和一句,仿佛两个古久的傀儡木偶,这样没立场的人我一见就来气。这样的人,不是只图利益就是畏惧权贵,倘若社会上这样和光同尘的人多了,真正有理想有信仰的人是不会有出路的。

  想起那些悲剧,我此刻不知为何愤怒难言,其实像冰游、白衣卿相那样怀有和璧隋珠的坏人能有几个呢?他们害死的人再多,与古久刘宁这些遍布三界的庞大无能坏人群体害死的人来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我忽然发现,真正该恨的,反倒是古久、刘宁一类人。

  蚁穴毁堤,为虺弗摧,为蛇若何?虽然这些无能之辈永远也成不了蛇,但如果让他们的数量激增下去,我相信他们的破坏力要远远大于蛇。

  就在我思考之时,刘宁手下的打手已经向我发动了进攻,在我尚在思索是否该迎战时,星幻阳早冲了出去,以她的能力对付这群坏人绰绰有余,古久刘宁手下的打手片刻之间便被她打得哭爹喊娘,见事不好,古久刘宁在众打手的掩护下狼狈逃窜,临走时不忘说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我毫不客气地回他们一句:“我们凭什么等着你们?你们又不请我们吃饭。”

  这句冷幽默险些把刘宁那家伙的鼻子气歪,“好好,小子,算你狠,我们走着瞧!”

  “走着瞧我也去瞧美女,谁瞧你这猪头狗脸的家伙,有碍观瞻。”我又顶一句,刘宁知道嘴上占不得我便宜,扭头跑了。

  诺澌阿姨见刘宁跑远了,低声对我和星幻阳说:“快回客栈,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我和星幻阳都明白怎么回事,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我和诺澌阿姨、星幻阳、乐无垠带着伙计们出城而去。

  但第二天夜里,我又独自一人回到了这座城,后来我才知道,这座城就是槐安国都。

  有时我也奇怪,槐安国都为什么不设在国家中心而设在国家边缘呢?但这个问题一直是个谜,就如同诸多的历史谜案一样,我到现在依然没能弄明白。

  第二天夜里。

  古久的两个儿子——古保守、古封建从房间里悄悄溜出来,正碰上刘宁。

  “刘爷?”二人大为好奇,刘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嘘!两位王子,你们怎么出来了?”刘宁晃着窝瓜脑袋,用令人作呕的声音狼嚎道。

  “刘爷,小声点,父王自从被王政谋在殿上辱骂,上街又被贱民打了一顿,回来后一直窝着火呢。”古保守是古久的大儿子,此刻小声说。

  “两位王子,那我们不如去整整王政谋给古王爷出气如何?”刘宁蛤蟆嘴一咧,简直出足了洋相。

  古保守、古封建一听他有计,立刻眼睛发亮,忙凑到他面前,听他有什么高见。

  “我听说王政谋要夜游玞湘寺,我们不如候在哪里,到时候让她对我‘一见钟情’,等我把她娶回家,有的是时候好好收拾她。”刘宁眯着一双小眼,那样子活像这满天下的人都是傻瓜,只他一个人聪明。

  事实正相反,见过无自知之明者,没见过如此无自知之明者。

  “不过,我听说王政谋怕人趁机行刺,已在寺前设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入内。”古保守小心翼翼地说。

  “呸!我乃古王爷手下,她还敢不让我进?”刘宁不知天高地厚地说,那样子十足地令人恶心。

  古封建连连摇手,“使不得,王潟父女在朝中权势日盛,为这点小事得罪了他们恐怕父王怪罪下来……”

  一番话早吓得刘宁魂飞天外,险些尿了裤子,古久那老封建虽然无能,但杀人不当吃一棵小辣葱(槐安方言,杀人不眨眼之意),惹他生气可不是闹的。

  驴眼一转,刘宁蹦了起来,“有了,门不让进,不好从墙上走?搬个梯子爬进去不就行了?”

  古保守、古封建面有难色,却禁不住刘宁鼓动,只得搬个梯子,犹犹豫豫地同他上路了。

  我是在这一天下午接到王政谋的信的,这信被王政谋端正地放在我房间里,依旧是浅蓝的信纸,深蓝的墨。

  今夜子时,请弟玞湘寺一游,望能到来。

  兄:王政谋

  这个神秘的王政谋又想干什么?想起那次挖坟又和姚记打起来的经历,我不禁摇头,那次若不是无法来了,局面还不知会怎样呢。

  但我还是决定赴约,至于原因,说到底只有两个字:好奇。

  玞湘寺,子时。

  弯月洒下抹银辉,半躲在云中看小院中王政谋与关筱倩的博弈,王政谋在棋艺上的造诣并不算太高深,但却有一股猛劲,一番强劲的攻势下来让“棋圣”关筱倩有时也不得不连连退避,关筱倩的招数是温和的,但却暗藏些杀机,巧妙得让人无法捉摸。

  “又输了。”王政谋丧气地望着棋盘,“关教主棋艺高绝,政谋自愧不如。”

  “其实我此行并非要与王大人一较棋艺的。”关筱倩缓缓地说,王政谋抚掌大笑,豪气冲天,“哈哈,我早知道关教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关教主这次定是为整古久那老不死的而来!”

  关筱倩见他有十足的信心,不禁对这个除了官位什么也不关心的人有些厌恶,在他口中除了政治斗争很难听带点别的。

  刘宁与古保守、古封建这三头驴晃晃悠悠地从墙上连滚带爬进了内院,却又找不到路,如三只无头苍蝇般乱撞。

  但他三人的运气明显很不好,走了不到三步正碰上被方丈因为乱玩机关重罚而无处撒气的小和尚,不巧的是三人又踩在小和尚制的一个陷阱上。

  “咚”的一声,三头驴落入陷阱,摔了个晕头转向。

  小和尚一见,一不做二不休,将三头驴一个个抓上来,用绳一捆,将嘴塞上,塞入鸡窝锁了窝门后扬长而去。

  “王大人,我此来也并非为了古久。”关筱倩平静地说,“我与王大人原本素不相识,只因为事有紧急才来求助于你。我对古久并无兴趣。”

  王政谋止住笑,一愣,“那么关教主是……”

  “我想请王大人劝劝我们圣主,”关筱倩神色十分沉重,“她最近得意忘形,为了女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王政谋笑着摇了摇手,“关教主太客气了,您身为她的分教教主,尚劝服不了她,我一个外人能有什么办法?”

  “不,据我所知,您的手中,掌握了一个关于她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政谋脸色大变,起身就欲离开,“关教主莫要胡言,王某人可是什么也不知道。”但他又猛然停住了脚步,“古久那老家伙诡计多端,这次说不准又是他联合你们战天神教内的奸细离间你我和圣主的诡计,关教主万万不可上当。”

  “这么说,王大人是不肯帮这个忙了?”关筱倩不慌不忙地站起来。

  “王某人实在无能为力。”王政谋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按时进了玞湘寺,却找不到王政谋,百无聊赖地走在寺院中,不知不觉已到了鸡笼前,本来安静的群鸡此刻叽叽呱呱,乱吵乱叫,仿佛鸡窝里进了一只黄鼠狼。

  好奇使我撬开鸡窝的锁看个究竟,刘宁、古氏兄弟在鸡窝里被惊恐的群鸡在身上飞来踩去,鸡笼里空间又小,险些把他们闷死。忽然间涌进一股新鲜空气,接着有了光亮,三人一拥而出,不料想一抬头,正看见怒气冲天的我。

  这些人在槐安欺凌百姓、为非作歹的事我早已听得耳朵出了膙子,且还目睹了一起,不过碍于暴漏身份只是暗中发射暗器教训这些狗彘,早想真正教训这三人一顿,今见这三人送上门来,焉能轻饶,我再也按耐不住,狠狠给了刘宁这王八五脚,“缺尽天下德,做尽天下恶(老百姓评价刘宁的话),你做梦也没想到有今天吧?”见他那乌龟样,我气上加气,忍不住又是狠狠一顿拳打脚踢,打得这王八鼻青脸肿,更似龟样。

  古保守、古封建二人吓得软瘫在地,我上去揪住一个一拳,“愚昧无知,唯利是图,不长脑子,跟在古久那老保守后面甘心害人害己,你们这种不思进取之人,让我好笑又好气!”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2.计中计
  不知为何,一听到刘宁这个名字我就厌恶之至,我对刘字感觉一般,但对宁字却厌恶至极,一个人心中整日只想着安宁,躲在安乐窝中只想平安不思改变,对悲剧无动于衷,认为社会发展与己无关,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用?这种只为自己活着的“小”人还是少一点好,不然这天下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我越想越恼,越想越气,恨不得将刘宁二字扯个粉碎,然而它是虚的,不是实物,这不可能实现。

  找不到发泄点的我只好对三人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这番暴力之后我的气消了三分之二,我这才意识到他们三人本不该在这里,应该查清楚他们为何到这里来,又为何变成现在这样。

  我毫不犹豫地将三人提到茅厕边上,将被我打得半死的刘宁一脚踹进茅坑,随手抓起一把土扔在这条狗的脸上。

  我拿走了堵着古保守嘴的布条,义正词严地警告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到底来这里干什么?不说的话,”我用手一指刘宁,“这就是你的下场!”

  古保守吓得浑身颤抖,屎尿齐流,竹筒倒豆子版断断续续地把他们的阴谋和盘托出。

  我不听则以,一听险些气昏过去。塞上古保守的嘴,狠狠两脚将他和古封建揣进了粪坑里,顺手拿了把铁锨,铲了周围的土劈头盖脸地扔在他们头上,这等恶人,早该好好教训教训。

  就在我铲得正起劲之时,冷不防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我的肩膀,“薛孽,别把事做绝了。”

  这声音冷得让人凝固,我本能地闪身跳开,回头。

  “是你?”这个人正是我的死对头——白衣卿相,很难想象净雅如他竟可以强迫自己靠近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我攥紧了拳,冷冷看着他,“你想怎样?”

  “自己猜。”他悠然地摆弄着手中的一块水晶石,正眼也不看我。

  我全神戒备地看着他。

  “真想知道如果我们真正打一仗会是个什么结果。不过我今天对打仗没兴趣,你走吧。”

  我确实该走了,但我并不想一个人走,我必须拿了这粪坑里的三个家伙给王政谋,叫这三人在他面前亲口说出他们的阴谋。

  白衣卿相看了看犹豫的我,一声不屑的冷笑,“怎么,想去给王政谋报功?”

  “不是报功,是请罪,对这三个人的缺德一无所知,不知维护正义,实乃做人之大过。”我针锋相对。

  关筱倩淡漠地扫了一眼王政谋,“你真要逼我用最后一招吗?我可不想……”

  王政谋神色从容,“关教主,王某人知道你的最后一招,若不出我所料,白衣卿相和温暖等人已在寺中了吧?”

  关筱倩竟毫不惊讶,“不错。”

  王政谋微微一叹,“看来我是瓮中之鳖了。不过,关教主,您与无法圣主的君臣之义深如瀚海,您怎么要如此恩将仇报,威逼国君呢?”

  “筱倩只为江山社稷。”关筱倩淡淡回答。

  “关教主!你有没有想过,此举即使成功,您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怕只会加深您和圣主之间的嫌隙,到时圣主对你有戒心,若有小人加以利用,我只怕关教主……”王政谋苦劝。

  “你想的是自己,我想的是国家,我们不一样。”顿了顿,关筱倩又平静地说:“王政谋,你已经没有选择了,今晚就同我启程回蓝宇国。”

  王政谋看了他一眼,骤然大笑,洪亮的笑声震得平静如镜的小湖漾起了微波。

  “你笑什么?”关筱倩已不怕王政谋再耍花样。

  “我笑关教主算计别人,却没想到别人也会算计你,你我谈了这么久,倒怠慢了一位贵客。”王政谋很容易就停住了笑。

  一位粉衣人在阴影中走了出来,正是无法。

  “无法圣主,你可全听见了。”王政谋有些得意地走到无法身边,关筱倩吃惊不小,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无法阴着脸,向隐在阴影中的精兵一挥手,“把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叛臣拿下!”

  “是!”阴影之中,精兵齐出,立刻就有两个看押住了关筱倩。

  王政谋很惋惜地向关筱倩笑笑,“关教主做人的本领可远远比不上下棋的本领。”

  白衣卿相顺手在那块水晶上掰下三小块,修长的手指一动,三颗水晶已将刘宁三人身上的绳子打开,“快走吧!有我在,他不敢对你们三人怎么样。”

  刘宁三人得了性命,也顾不得道谢,连滚带爬地去了。

  我知道白衣卿相救刘宁三人的原因,这三个蠢材是王政谋的对头,白衣卿相正好用他们来牵制王政谋。

  我眼睁睁看着这三个人消失,心中十分不甘,但白衣卿相的法术我是了解的,有他在,无论我是否出手,刘宁、古保守、古封建这三条狗都完全可以安全撤离。

  见这三条狗走远,我愤愤地看了白衣卿相一眼,“这回你满意了吧?”转身欲走,不料四个奇兵已将我和白衣卿相团团围住,白衣卿相看了四人一眼,“是你们!护国军团!这么说……”

  刘宁三人滚回去后大为懊恼,不巧这事又被古久得知,将刘宁骂了个狗血淋头:“我们乃正义之士,你怎么对王政谋那个妖女动心思?闭门思过三天!”

  刘宁讨了个没趣,垂头丧气闭门思过去了,这多多少少也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那四个奇兵的目标不是我,因此只叫我呆在原地不要乱走。白衣卿相就不那么幸运了,被四人带上手铐不知押往了何方。

  不久,王政谋一脸得意的微笑来到了我面前,“薛兄弟,今晚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政谋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对今晚发生的一切如堕五里雾中。

  “薛兄弟,你不介意到后园陪我杀一盘吧?”王政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好啊。”我不知他什么意思,只得答应。

  我们去后园之时,后园已空无一人,我与王政谋相对而坐,摆好棋子,我一个“当头炮”轰了过去,一举吃掉他的一个小卒,他也毫不示弱,飞车而上,将这个闯入他阵营中的炮一口吞了下去。

  “政谋兄,古久刘宁那伙恶人来找你麻烦,我把他们抓住,可白衣卿相竟放走了他们。”我有话憋不住,心思虽在棋盘上,却也自觉这话非说不可。

  王政谋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知道了,“薛兄弟,你知道我今晚为何要叫你来吗?”

  “为何?”答案我也想知道。

  王政谋并不给予回答,而是绕开了话题,“也许你不知道,无法还是蓝宇国的圣主,前些日子,蓝宇国与魔界打了起来,蓝宇国夺下了魔界的十九座城池,而无法为了要魔界的一名美女,竟然将这十九座城池还给了魔界。”

  我不语。

  “事情传出来后,身为战天神教正国分教教主而其实也在蓝宇国任职的关筱倩受不了了,极力劝阻无法,不惜将我也拉进去。”王政谋看了我一眼,“他知道我要夜游玞湘寺,妄想借助温暖和白衣卿相之力将我先抓起来再加以利用,可他没料到他计划不周,被我知道了消息,先将无法请了来。于是,他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政谋兄……”

  “想说什么?”

  “你到底为何叫我来?”我直奔主话题。

  “我本来想让你看看关筱倩的失败,可谁料到刘宁那头猪前来搅局。”王政谋回答,“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让你来看关筱倩的失败对吗?我只是想告诉你,人绝对不能高估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关筱倩就是高估了自己能力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明白了。”我暗叹王政谋的良苦用心,“不过,政谋兄,你是无法的朋友,那你能不能为关筱倩说说情?”

  王政谋笑了,“你是怕你的朋友郑翊羽做鳏夫吧?放心,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政谋兄,我说你就是个半仙,能掐会算。”我想什么你居然全能猜出来,不是半仙还是什么?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和半个神仙相比,我至少也能顶的上一个神仙吧?”王政谋笑道,我也忍俊不禁。

  地下宫殿。

  无法一脸阴沉地坐在阴暗的一角,闪烁的灯光将一切变得影影绰绰。

  “把关筱倩、温暖、白衣卿相三个人带上来!”

  一个戴铁面具的将领应了一声,率六名士卒将三人押了上来。

  白衣卿相很沉静地看着面前的无法,话语礼度委蛇:“不知圣主如此对待我们,想干什么?”

  无法愤怒地一拍桌子,空旷的殿中响起阴森的回声,“那你们又想干什么?犯上作乱吗?”

  “无法!我们不是在做乱,我们是在救你!”关筱倩怒喊一句。

  “住嘴!关筱倩,我待你不薄,授予你燮理阴阳之高位,你不思回报倒也罢了,反而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反心,欲起萧墙之祸,蓝宇国和战天神教内已尽人皆知!”无法声色俱厉。

  关筱倩抬起头,含泪看着无法,“亏圣主还有心提到蓝宇国和战天神教,恐怕在您眼中,这两个词还比不上您冷宫里的妃子重要吧?”

  “放肆!”无法怒不可遏,“来人,将这反贼拖下去,就地正法!”

  温暖见无法动了真的,连忙跪下求情:“圣主息怒,关教主他一时糊涂……”

  “他糊涂,你同他一样糊涂!你身为蓝宇国第三城邦城主,不在蓝宇国做好你自己的事,反而听这反贼蛊惑,同他串通一气,越俎代庖,数典忘祖!你又该当何罪?”无法愤然斥责道。

  “圣主,关筱倩不该做错,可这孩子也是一时糊涂,罪不该死啊!况且,他为战天神教为蓝宇国立下过补天浴日之功,总也可以将功赎罪了吧?圣主为什么狠心赶尽杀绝,不放他一条生路呢?”温暖苦苦相劝,无法的心不禁有些松动,向手下一挥手:“把关筱倩押回来。”

  两个兵士将关筱倩带了回来,叩头退下。

  无法平静了一下情绪,端坐在座位上,玉手端起一只水晶盏,“你们一心为国,朕岂有不知之理?你们也不要把朕当昏君来看待。”

  “圣主既知我等一片苦心,为何一意孤行?”关筱倩紧紧咬住她这话不放。

  “非朕一意孤行。战天神教与蓝宇国泱泱大国,岂少几担金银,几块土地?史载诸国割地求和者甚众,倒也未曾将他们骂得如何,更何况朕还不是打了败仗割地求和……”无法淡淡地说。

  “圣主!您为什么还为自己辩解?”关筱倩眼中闪烁着泪光。

  无法一挥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你之意,你想怎样?”

  “请圣主收回那些土地。”

  “这不可能。”无法一口回绝。

  关筱倩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就请圣主在江山美人之间,做个选择。”

  无法擎着水晶盏,一饮而尽。

  “我的选择是……惊天,读圣旨!”

  “是!”她身边的一个娇美的草绿色衣衫的侍女小心地展开双手捧着的圣旨,朗声诵道:“圣主神令:关筱倩犯上作乱,目无法纪,按律当斩,念其有功于国,贬为庶民,关入大牢,永不释放。温暖不辨是非,为虎作伥,废为郡守,白衣卿相交由冰雪游客处置,钦此。”

  圣旨一读完,立刻就有六名士兵将三人押了下去,关筱倩拼命挣扎,“你们放开我!无法,你这样不顾劝阻,一意孤行,会害死你自己的……”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大殿的尽头,无法举起水晶盏,将其中的血色液体轻啜一口,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其实人活太久了也是没意思的……”

  王政谋一连赢了我几盘棋后乏味地摇摇头,“你的棋艺还要加强。对了,你整天都想什么呢?”

  我叹口气,“想许多。”绝望洞天、那道似乎永远也算不对的题、那个叫缸红的地方、白衣卿相、祭月、怎么才能不做自己、无法、陈卓、方绝心、小彗、王政谋、诺澌阿姨……太多了,几乎每天都会换一个主题。

  “他想什么非要告诉你吗?”忽然间传来一个清清的声音,我知道是方绝心来了。

  但方绝心的做法却出乎我的意料,他一把拉起我,扬长而去。

  “方绝心,你带他去哪?”王政谋也大为惊异。

  “用不着你管。”不知为何,方绝心见到王政谋时总是一副酸酸的样子。

  王政谋无奈地叹口气,起身离开了。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3.夜泊
  我以为我会责怪方绝心的失礼,但我却没有。

  我只是任由方绝心牵着,在寂静无人的道路上慢慢行走,不知为何,我忽然对方绝心手心给与我的温暖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它触动了我的某些记忆,然而当记忆中甜美熟悉的味道袭来,冲击着我的心灵的时候,我心中又莫名其妙地混杂着一丝遗憾,似乎一种纯净的东西正慢慢离我远去,退缩到记忆中,也许不久之后,连记忆中的影响也要模糊失真,而我,却又要无比固执天真地留住一切,无论代价有多大。

  “你为什么不说话?生我的气吗?”方绝心忽然看着我。

  “没有啊。”我摇头,“我只是想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

  “那很正常,因为你本身就很奇怪,还记得你、我、王政谋在对阵林和靖时你填的那四句诗吗?你一连用了四个典故,却句句决绝,暗藏死字,若是敏感的人听了,多多少少得吓一跳。”方绝心回答。

  “没吓到你吧?”

  “如果我说吓到了呢?”

  “对不起,说实话,我很崇拜林啸歌,我觉得以这个人物为题的诗歌里,诗的风格必须如此,决绝,愤懑、豪放、悲壮。”我解释。

  “林啸歌?林啸歌根本不是个正常的人,她的世界也太大了,这世界里只有天下没有家,不要说女人,就是男人这样的也相当少,况且,心中只有仇恨,为仇恨不惜生灵涂炭,自己灰飞烟灭,这种人是没有柔情的,你难道不觉得这种人太可怕了吗?据说,谁爱上林啸歌,无论男女都会被她杀了,就因为这林啸歌怕别人影响她的复仇升官出名的大业。而且,她对于朋友亲人,只有利用二字。这种人……”方绝心握紧了我的手,“我讨厌。”

  “是啊。”我喃喃地说,以前,我只知道林啸歌的逆天而行、呵佛骂祖、敢作敢为,却忽略了她的无情无义、唯利是图、自私残忍,“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也许,某些缺点是世俗逼出来的。”

  “你不要这样,不要像林啸歌一样,好吗?”方绝心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当时的我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绝对不会,死也不会。”我坚定地说,人活到这种无情无义的份上,还不如死了呢。

  “你知道郑翊羽和关筱倩是怎么相识的吗?”方绝心忽然转换了话题。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他们的相识是在一个夜晚,湘翌城的主道——澈河边上。”方绝心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凉爽的夜晚,夕阳微笑着走过山后,仅在天边留下一方淡红色的手帕,昭示着明天是一个晴天。

  临水的轩榭中点起了琉璃灯,几处戏台开始上演熟悉的剧目。夜市初开,但水边已是人山人海,众声喧哗不绝。

  郑翊羽一袭樱草黄衣,神秘中显出高贵,他站在一处临水的楼阁中,在雕花木窗内眺望隔江的风景,嘴角带一丝妖艳的笑容,看得他身边的人们如醉如痴,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小王爷,正国能有这绝世繁华,您七王府功不可没啊!”地位如郑翊羽这样,身边的马屁精一定不少。

  “其实也没什么。”郑翊羽依旧笑得妖冶,低头玩弄着手中的箫管,“太平盛世,我们为臣子者也只算尽了本分。——你们不觉得这里太乱了吗?”

  “乱?”马屁精们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郑翊羽手一扬,抬起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我吹奏一曲,可令万籁俱静。”

  左右之人无人敢信,但谁也不敢说出来,郑翊羽的高超造诣众马屁精也了解,但一曲压百音,令嘈杂的闹市静下来之说也着实玄了点。

  郑翊羽微笑不语,先前还是他手中一只玩具的箫管此刻已流畅地涌出一连串悠扬的音符,这是一首琴曲改编出的箫歌——《广陵散》,众马屁精听过几次这首曲子,但都没有如今的感受。

  曲子悠扬却又沉重,似乎是那不屈之士临刑前矛盾的心声,又似乎是一个信仰坚持者九死不悔的决绝,大风起,请愿太学子严重的悲愤与不甘,贤士于刀锋之上镇定从容的微笑,仿佛就在眼前一般。

  没有别离,超越了生命,有的只是精神的神圣与灵魂的升华,为信仰,虽死不悔,虽死犹荣,虽死犹生!

  众人不知不觉间感到自己面前竟是法场,法场上那从容的,为正义为信仰而逝者就在他们面前。

  一曲终了。

  万籁俱静。

  不知何时,人群已停了喧哗,戏台上唱得热闹的戏早已停演,刚刚还喧闹的集市静得掷针可闻,卖者停止了吆喝,买者停止了购买,就连路上的行客也似被施了法术一般,呆望着,陶醉着。

  而大家的目光,竟齐刷刷地指向一个方向——郑翊羽所在的小巧轩榭!

  众马屁精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竟可以达到这般境界!

  郑翊羽得意地一笑,手中箫管一转,“我向来说到做到。”

  “你没做到!风尚萧萧,流水浅浅,这难道不是声音?你还敢大言万籁俱静而不惭?”忽然间,楼下响起了一个清泠冷艳的声音,引得郑翊羽一伙人齐向楼下望去,然而此时暮色已沉,虽有灯火,但因为那人站在暗处,依旧难以看清楼下船上人的面影。

  “下楼!”郑翊羽一挥手,一行人匆匆而下,他郑翊羽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楼下的人站在船上等他,郑翊羽走过去,接着近处的灯光抬眼望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人。

  但这一看却是惊艳。

  淡蓝色的船,船上是白色的帆和幔帐,乳白纱笼罩的男子就站在这美丽的传中,青丝垂到肩上,玲珑的身躯为水面洒下一缕倩影,一抹艳光。如酒般醉人的眉目中透着如雪的纯美,仿佛九天之上纤尘不染的谪仙。

  郑翊羽看着他,不敢相信人中还有这种极品。

  “为什么这样看我?”船中的男子柔和地问。

  “你是谁?”郑翊羽问得很急,“万籁真的也要把自然之声包含在内吗?你难道没听过‘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一句诗?”

  不料对方避开了这两个问题,“你天资极高,但你手中的乐器妨碍了你,不然你会做得更好。”

  郑翊羽仰天大笑,“我并不信天下乐器有强于此的。”

  船上的男子不动声色,郑翊羽似乎觉得刚才唐突了些,止住笑解释道:“我这根箫管是女娲娘娘传下来的圣品,你怎么能说它妨碍了我?”众马屁精在一旁连连点头,显然他们对这乐器也深有了解。

  “能借我用一下吗?”船上的白衣男子伸出手,本以为郑翊羽已经极美,但男子的这个随意的动作却似凡间落下的一弯新月,清泠的光彩让人难以睁眼。

  郑翊羽把箫管递给了他,白衣男子轻轻吹起,柔和雅致的音律瞬间充盈乾坤,同是《广陵散》,在他的演奏中却透出一种悲凉,一种孤独,一种无助的坚持,似是刑场上那桀骜不驯的贤士生命最终的叹惋,对尘世的不舍以及对梦想的眷恋。

  那是一种对这个世间深沉的爱。

  但他又必须离开,他无法选择,在生与义之间,前者在他眼中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没有后者。

  一曲结束。

  同样是万籁俱静,在二人对话时又恢复嘈杂的一切再一次寂然无声,不过那些惊叹的目光此时换成了含泪的双眸,有一种无形的悲痛在人们心中蔓延着。

  白衣男子叹口气,双手将箫管交给郑翊羽,神情沮丧,“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郑翊羽险些问出一句:“你还想怎样?”但白衣男子没有给他时间,一招手,船舱中一位仆从立刻捧出一个锦匣,白衣男子将锦匣徐徐打开,无限虔诚。

  郑翊羽觉得他这样敬重的东西必是什么稀世奇珍,却不料他拿出的竟是一根枯枝。看着对方一脸诧异,白衣男子小心翼翼地将枯枝递予郑翊羽,满怀信心地说:“你用这个重奏一遍。”

  什么?郑翊羽真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种东西也可以当乐器吗?开什么玩笑?

  见郑翊羽满是不可思议不肯接,白衣男子也不勉强,放于唇间徐徐吹奏起来。

  第一声,清丽淡雅,让天地为之一震。

  第二声,惊艳绝丽,令乾坤更为之动容。

  这同样是一首琴曲改编的箫歌——《独夜吟》,但用枯枝吹奏出的曲子却似有感天动地的力量,刹那间,晴朗的夜空阴云密布,平静的河面波涛汹涌,在天与地之间,一道闪电如银色长蛇,刺破阴沉的夜空。

  似乎要下雨了,但谁也没注意到,然而在闪电划过之后只是一声惊雷,接着——

  如席的雪片飞卷而下!

  此间正是六月!

  站在漫天飞雪中,白衣男子神色淡然,只沉浸在他自己所奏的曲子之中,乐声进入高潮,随着音乐的渐渐和缓,忽闻阵阵鸟鸣,一只孔雀转眼飞至,百鸟随之而来,翔于高空,舞于地下。

  传奇的一幕!

  乐声在角位上变换四次,由高潮进入尾声,随着音乐的渐渐和缓,天也渐渐放晴。一声悠远的长音,《独夜吟》就此结束。

  孔雀意犹未尽地看看周围,呼唤着百鸟转瞬远去,云开雾散,清空如洗,闪烁的星辰清晰可见,河面依旧无波,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梦境。

  但“似乎”与肯定相反,刚刚的一切却又那么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郑翊羽惊呆良久,慢慢回过神来,“你的这根树枝是神界之物吗?”

  白衣男子柔和地一笑,就如同芙蓉绽开的一瞬间,清灵秀丽,他随手将树枝扔进了河里,郑翊羽这才明白,他刚才貌似对树枝的敬重实则为对要演奏的乐曲的敬重。“是我在路上拾到的,声到极处,以自然为器,其余任何圣品,均是妨碍。”

  郑翊羽又是一惊,而白衣男子似乎没有久驻之心,淡淡的一句:“先行告辞。”便令手下人开船。

  “等等!”郑翊羽上前一步,握住了白衣男子的手腕,白衣男子没料到他能有这样的举动,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郑翊羽握住不放,望着白衣男子晶莹得发亮的双眼,白衣男子也望着他那深邃又坚决的目光,一时竟有些呆住。

  “关筱倩。”白衣男子终于轻轻说出一句。

  筱倩?真是个很美的名字,像他的人一样。郑翊羽在心中笑,“我叫郑翊羽,以后你可要记住我。”

  关筱倩点点头,又静静低下头不去看任何人,仿佛有一点羞涩,但那低头的样子却是绝艳,让众人无一不惊叹。

  蓝色的船如同一片云,划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关筱倩?那不是正国战天神教的分教教主吗?”众马屁精中有人窃窃私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翊羽听了这话,微微一笑。

  我静静听完方绝心的讲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们的相识,真的很有趣。”

  “你不惊讶于关筱倩和郑翊羽的音乐造诣吗?”

  “有什么可惊讶的?关筱倩说:‘声到极处,以自然为器。’因而圣品反而妨碍了郑翊羽。但殊不知极处中的极处却可以不受圣品妨碍,一个至人,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又有什么可以妨碍得了他?”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哦?”方绝心对我的话很惊奇,“只是你的话虽有理,但达到郑翊羽和关筱倩的造诣已经极为不易,像你说的这种境界又能有几个人达到?”

  “几个人我不清楚,但一定有人能达到。”我说。

  方绝心点点头,“不错,无法就能达到。”

  “对了,绝心,你为什么要强行将我在政谋兄旁边拉走呢?”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应该问。

  “以后回答你好吗?”方绝心躲开了话题。

  “好。不过我想告诉你,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怪你。”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4.赌命
  方绝心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你在三界诗会上的那首《题莠》确实非凡,风格也很壮烈,你的诗风一直如此吗?”方绝心似乎不太习惯沉默太长时间。

  我点点头,“诗风总是变化的,只不过我的还没来得及变而已。”

  “变化的?”方绝心对这三个字感兴趣。

  “对,它总随一个人的经历不同而改变,比如胡闹,商朝的小贵族胡闹,他的前期生活优裕,致使他虽然才华横溢却像小流氓一样整天躺在男宠怀里,要不然就是追求男人,所以才有了‘沾花惹草意未央,秋波送雪惧无常,起身捉雪欲长久,却弄满心一片凉。’(胡闹《捉雪》)的柔婉。而后来武王伐纣,商朝面临灭亡的危险,他不得不挺身而出,南征北战,力挽狂澜,于是诗风大变,变得以慷慨、悲壮、激昂为主,有‘纵得精魂向西去,犹留日月照九天’(胡闹《题孟津》)一类视死如归,宁死不屈的句子广为流畅。

  至于林啸歌,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好’,一开始就宁死不屈,我见过她的诗歌,流传下来的林啸歌的诗没有半句写抗争之外的事情的,‘宁死不食周人粟,纵然叩马亦谏诤。’(林啸歌《悲伯夷叔齐》)是我千挑万选出的最婉约的句子了。其余的尽是些‘死日生年何所惧,锄櫌棘矝赴沙场。’(林啸歌《答申公豹》)”

  “看来你对诗歌很有研究,不过你可知道此次为什么要你来主持三界诗会?”方绝心现在想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

  我苦笑,“谁让该主持的人都有事,而我又乐于为朋友两肋插刀呢!”

  方绝心笑笑,“林和靖是真不想主持,无法是真有事,但王政谋和关筱倩就不一定了。”

  “怎么又扯到关筱倩身上了?”我不解。

  “关筱倩是三界文坛的首席文人,位置仅次于正副盟主。”

  “还有这等事!”看来我真是孤陋寡闻了,“不过我怎么没在三界诗会上看见他啊?”

  “无法扬言要主持,他还敢来吗?至于王政谋,他知道关筱倩要来,论文章诗歌他不是人家的对手,他又敢来吗?王政谋不知道关筱倩不来,所以才把你推上去,另外,王政谋也是怕自己诗歌作的不好,主持时会失败。”方绝心似乎知道不少。

  “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弄得一头雾水。

  “那得从那场‘赌命’说起。”方绝心回答。

  那是去年的三界诗会上的事。那次的三界诗会由文坛盟主无法主持。

  无法此时正随意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下面的三界诗词文赋的高手。

  “我观万物,可咏可叹者甚众。”无法缓缓吐出一个音色优美的句子,手指一动,一股绝代风华的优雅气质已初露,“三界志士,也不乏金声玉振者,昔日曹子建七步成诗,依我看来,这不算什么,七步,太多了点。”

  众士哑然,真有万马齐喑之感。

  “关筱倩。”无法转头看了一眼坐在第三位的关筱倩,“我闻你可以四步成诗,如今倒想看一看这话的真假。你敢与我赌一把吗?”

  关筱倩犹豫未决,倒是坐在第四位的文坛今年异峰突起的新秀郑翊羽说话了:“盟主,你想和筱倩赌什么啊?”

  郑翊羽之前和文坛毫无瓜葛,但自从得知了关筱倩在文坛中的地位后也进入了文坛,并凭借自己的实力一鸣惊人,无法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这个中缘由她早就心知肚明。

  “我出题,他作诗,四步之内作不出来,他输这颗项上人头与我。”无法神色随意,众士人都吓得面色发白,一位白须老儒壮着胆子上前,“盟主,这时逢盛会,如此不祥之举……”

  无法看也不看他,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两眼紧盯着关筱倩,老儒一眼瞥见她可怕的目光,慌慌张张退了下去。

  关筱倩方寸不乱,苦苦一笑,更加楚楚动人,他知道,这次他没有否决的余地。

  “盟主,筱倩跟你赌,你也要跟他赌啊,你敢和他赌一把吗?”郑翊羽巧妙地说。

  无法有些戏谑的神色,“我跟他赌?怎么赌?”

  “盟主出题,筱倩若在四步之内作不成诗,我和他都输头颅与你,如果他在四步之内作成了诗,我和筱倩就要出题,请盟主在三步之内作出一首七绝,如盟主作不出,也要输项上人头与我们。”郑翊羽胸有成竹地看了一眼无法,又看看下面众文人。

  众文人只吓得冷汗直冒,这哪里是比文,分明是赌命!昔日曹植七步成诗已大不易,三四步成诗简直天方夜谭,更何况两人都抱着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所出之题一定极为难写,虽名为比文,实质与拼命何异?

  无法微一沉吟,“好,本盟主就与你们赌这一次!空口无凭,立下字据为证如何?”

  郑翊羽冷笑着提笔写了三份赌赛军令状,分别递到无法和关筱倩面前,三人签字画押,各自收好。众文人想劝,却哪里敢开口。

  郑翊羽看到关筱倩忧郁的神色,凑到他身边悄悄安慰道:“别害怕,还有我呢,如果你作不出来,有我陪你去阴间,你也不会孤单的。”

  关筱倩掐了他一下,“就你乱闹。”

  “本盟主可以出题了吧?”无法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的本意不过是吓唬关筱倩一下,挫挫他的锐气。即使他作不出来,自己也绝不会杀他。但这二人还真当了真了。

  “筱倩,准备好了吗?”郑翊羽悄声问,关筱倩微微一点头。

  “盟主请!”郑翊羽不骄不矜。

  无法挑衅地望着他,“我们三人乃友人,就以友人为题,但是,诗中不可以出现友人二字。”

  关筱倩一拱手,算是还了礼,他心平气和地望了一眼为他捏了一把汗的众士人,从容地离开座位向前踱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关筱倩忽然转身,面对无法,朗朗吟诵道:“好言一句三冬暖,话不投机六月寒,知音说与知音听,不是知音莫与谈。”

  “好!”座上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待喝彩声平息下来,座中人感慨关筱倩才华的思维又转为了对无法的担心,关筱倩将四步改为三步本就增加了难度,而又指定作七绝诗使无法失去了自由选择的余地,更是难上加难,倘若无法作不出来,关筱倩和郑翊羽真砍了盟主脑袋,那还了得?

  “请二位出题。”无法站起来,一身神秘,让人猜不透她的底细。

  关筱倩看了一眼郑翊羽,见郑翊羽笑吟吟地向自己点头,不再迟疑,“我喜欢花果山的水帘洞,不如你就以此为题,但诗中同样不可出现花果山水帘洞六个字。”

  座中人都明白,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无法平静地向前走,一步,两步。

  “春日秀丽好风光,宝山花草处处芳,绿柳荫荫鸟唧唧,踏花归去马蹄香。”

  好一首七绝!座上忍不住爆发出同样强烈的喝彩声:“好!”

  “好两首千古绝唱!盟主与副盟主才华卓绝,光前裕后,三……啊不两、四步之内作出我等几月也做不出的奇诗来,老朽佩服之至!”刚才还欲想劝的白虚老儒此刻佩服得五体投地。

  无法一副无奈的神色望着关筱倩,表面上十分为他惋惜的样子,“可惜,筱倩是取不了我的项上人头了。”自满中隐隐透出些虚伪,与她那高贵的气质格格不入。

  关筱倩淡定如水,“盟主误会了,我并没有在这种场合杀人的意思。”

  “三月之后,便是三界武林大会,筱倩还欲与本盟主在演武台上一较高下吗?”无法玩弄着手中的涵宇神剑,座中人又是一惊,无法不仅是三界文坛的盟主,还是三界武林的盟主,但关筱倩在武艺法术上就明显要步无法后尘了。

  关筱倩识趣地没有应战,“论法术武功,我不是盟主大人的对手。”

  无法笑笑,“怎么那么没有自信?凡事试试才能知道啊。”

  “盟主,我告诉你啊,谁要敢欺负筱倩,我可是要和她拼命的。”郑翊羽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无法收起了涵宇神剑,“好,服你了。”

  “盟主,你不会认为人头上长得不是脑袋而是韭菜,割了一茬还会长出另一茬来吧?”郑翊羽笑得很好看。

  “我不这样认为。”无法回答。

  “那你为什么动辄便以性命开玩笑呢?”郑翊羽不依不饶,“而且,你拿来开玩笑的不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别人的性命。”

  在座众人都是一惊,敢同无法这么说话的人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而无法只是微笑不语,郑翊羽竟没有再追问。

  听完方绝心的讲述,我不知该怎么表示对这个故事的态度,只好沉默。

  “而王政谋和关筱倩一直关系微妙,亦敌亦友。”方绝心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立刻明白了他不愿意我和王政谋过多接触的原因,因为关筱倩也是我的朋友,如果王政谋和关筱倩敌对,我将面临帮助谁的问题,但如果我与这二人交往都不深,在那个特殊时刻便可以推说不知,装聋作哑,置身事外。

  “绝心,我明白,但如果王政谋和关筱倩敌对,我是不会置身事外的。我不可能见到朋友勃谿还在那里看热闹。”我说出了我的真实想法。

  方绝心没有否定我的话,也没有试图劝说我,只是取出一块小小的玉佩递给我,“这个你拿着。”

  这玉佩我认识,它是人们带在身上用来祈求平安的一种东西,类似于平安符。见到这东西我不禁莞尔,“绝心,你怎么那么迷信?”

  “这不是迷信。我只希望你平安。”方绝心淡淡地说,“比任何人都希望。”

  绝心,我的好朋友,你知道吗?自从我选择自己命运的一刻起,我就不可能再平安了,甚至,不可能再有快乐,但是,我无悔当初的选择,并且,我相信,人定胜天。

  没人能掌控我,除了我自己,即使是我不再平安和快乐。我一定会走自己设计的道路,没人能阻止我,更没人能干扰我。一切,都只能由我自己选择。

  “你真的很自由。”万没料到方绝心又使用了读心术,我以为我会愤怒他偷窥了我内心的秘密,但不知为何我竟然没有生气。

  我很自由?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太自由了,所以不曾想。

  “是啊。”我说,“自由总是好的,比不自由好很多。”

  “你认为一个人能永远自由下去吗?”

  “我认为能,只要你愿意。”我肯定地说。

  刘宁这条狗闭门思过出来后弓着背,双手向后一负,一副驴样,以令人恶心不已的步伐在院中乱转,他应该庆幸他没遇上我,不然我必会因无法忍受他的丑态立刻将他打扁。

  “那王政谋绝不能饶!”见古保守、古封建来看他,鬼迷心窍的刘宁第一句话就是整治好人。古保守、古封建正中下怀,一闻之下心下大乐,忙问:“那您可有什么好办法?”

  刘宁摸摸狗头,“这个……让我想想。”

  刘宁狗眼一转,计上心来,嘎嘎嘎自己先奸笑一场,声音比公狗发情还难听,旁边的几条正在争食的狗大概都是母的,一听他这“吠”声食也不争了,顿作鸟兽散。

  “两位小王爷,你们可知道明村、冰雪村村民被诡异屠杀的事?”刘宁一笑,露出两颗大黄龅牙,形象真乃“惨不忍睹”。“我们从这上面想想办法,整王政谋易如反掌。”

  古保守、古封建一闻此言,乐得一蹦三尺高,大损了保守之士的文雅形象,但二人早顾不得这些“小节”了。连忙向刘宁询问该怎么做。

  “我们联合奏本,就说此事是巡游使不及时禀报才出现的,再联合我们的人‘搜集’点王政谋在任巡游使期间的‘罪证’。还怕她王政谋不被整下台?”刘宁迈开王八步,弯起乌龟腰,大踏步走到桌子前,翻了半天,翻出一张草纸,写上几句“狗爬”,卷成小卷,绑到一只信鸽的腿上,放飞了信鸽。

  “两位小王爷,您们就瞧好吧!”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5.借刀杀人
  正国战天神教地下监狱。

  关筱倩沉静地坐在最大的一间囚室中,默然看着沉黑角落里撕咬东西的腐鼠,一只老鼠睁着大眼睛跑到了他的面前,他抚摸一下那老鼠的头,那老鼠似乎受了惊吓,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想不到,你会是这样的下场。”一个声音响起,有点幸灾乐祸似的,关筱倩惊异地站起身,“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啊?筱倩。”郑翊羽妖艳地笑道,樱草黄色的衣袂在他的神秘气质上添了一丝高贵,“无法那老狐狸笨蛋真不知怜香惜玉,把你往这里一关就不管了。”

  关筱倩愤愤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不闹了。”郑翊羽收起笑容,“我可是奉命而来的。”

  “奉命?奉谁的命令?”

  “其实是无法圣主求我劝劝你,带你到外边玩玩。”郑翊羽玩味地看着关筱倩,“她这个人从不浪费人才,她有重新启用你的意思。”

  “他如果不改掉重色轻国的习惯,我还会照谏不误。”关筱倩认真地说,并没带上半点情绪。

  “那是日后的事了。”郑翊羽玩弄着手中的钥匙,将牢门的锁打开,一拉关筱倩,的手,“走吧!”

  感受到他手中的温度,关筱倩蓦地脸红起来。

  刘宁那个笨蛋又失算了,他的“狗爬”没让他的同党接到反而让我接到了,我与方绝心分别后离开了槐安都城,和诺澌阿姨又行一天,夜间停驻在一家客栈里,在这一天休息时,我买了一只“诱鸽”,这种鸽子专用来诱惑信鸽,使信鸽身上的信落入诱鸽主人的手中,开始见到诱鸽时,我出于好奇买下了一只,但现在才想起来这东西对我不一定有什么用。

  此时正是夜晚,我捏着诱鸽在庭院里散步,冷不防天上飞来一只雪白的信鸽,我一时兴起一扬手放飞了诱鸽,想看看这诱鸽好不好用。

  结果是肯定的,信鸽被诱鸽“诱”了下来,落在地上,被我一把抓住。

  我解开信鸽腿上的信,觉得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看完了再把信系到信鸽腿上放飞信鸽就完事了,这并不影响书信的传递。

  但打开信的一瞬间我就气得呆住了,因为上面的字是:

  钱、孙二位知府:

  鉴于目前形势,我等务必将矛头对准陈卓、方绝心二人,望各位尽力“搜集”此二人的罪证。

  古久、刘宁、古保守、古封建密函

  我不看则已,一看顿时怒冲天穹,这古久父子、刘宁也太过分了!我最好的两个朋友什么时候惹了他们了?他们竟然将矛头对准我最好的朋友!

  这分明就是在与我过不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一怒之下再次向诺澌阿姨请了假,第二次返回槐安都城,只不过这次是白天。

  我本该待到晚上才进古府,但血气方刚的我哪里等得及。

  古府守卫还算森严,但我依然极容易就混进去了,古府不小,看来这老家伙没少贪污民脂民膏。

  一想到这个我就来气,更萌生了一种为民除害的念头。

  一个端茶盘的侍女低头走来,被我一把揪住,那侍女吓了一跳,茶盘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说!古久、刘宁、古保守、古封建四个王八蛋在哪?”我怒气冲天地问,那侍女吓得哆哆嗦嗦,“王爷和二位王子……进宫去了,刘大人……在账房呢……好汉饶了我吧!”

  “账房在哪?”我厉声问道,那侍女更加害怕,颤抖着指给我方向,我取出身上绳子,把那侍女捆了,塞上嘴扔入半人高的草中,气呼呼直奔账房而来。

  账房的门没锁,被我一脚踹开,里面厚厚堆积的账本映入我的眼帘,我在这些堆积如山的账簿中仔细搜寻,搜了半天反而不见半个人影。

  “刘宁!你给我滚出来!”我怒喝道,一脚将一堆摆好的账簿踢得四散纷飞,不防其中一本落在地上时正好打开了,我随手拾起,看那上面的字:李四欠古久之曾祖父古繁人铜钱一个,至今未还,多次向李四之子孙讨之不得……

  我又好气又好笑,一个铜钱,最多只能买个馒头,用记这么久吗?恐怕还不够纸墨的钱。

  再往后翻,全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均是别人欠了古家什么东西,甚至不惜将古家祖宗十八代之前的帐也拿来凑数,至于古家欠别家的东西,倒是一字未提。

  原来这便是古久老先生的陈年流水账簿子!我不看则已,一看义愤填膺,狠狠两脚踹了上去。

  但踹了两脚之后又觉得很不解气,刘宁那走狗又找不到,使我顿生将这些陈年流水账簿子都点着了的冲动,我几乎没再往下想便取出火石点着了火,待确信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以后我冲出了账房。

  那些陈年流水账簿子年代久远,遇火就着,不久账房便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中,看着这些陈年旧物渐渐成了灰烬,我说不出的痛快,扬长而去。

  巧的是我前脚离开,后脚刘宁那走狗便从茅房中钻了出来,他抬眼一看账房已成一片火海,顿时吓得瘫倒在地上。

  我打算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刚从官府回来的王政谋,王政谋邀请我去丞相府坐坐。

  “政谋兄,你来得正好,正要向你报告一件好消息。”我知道王政谋是古久的劲敌,所以没打算隐瞒他,“古久的账房让我点着了。”

  “干得好,没被人发现吧?”王政谋竟一点也不惊讶。

  “有个丫头发现了我,被我捆了扔进草丛了。”我毫不在意地说。

  “你怎么不杀了她?”王政谋有点懊恼。

  “人家和我无冤无仇,我杀她干什么?更何况我从来没杀过人。”

  “唉,你不杀了她,她难道不向古旧那家伙告密?”王政谋叹了一句,见我手中紧紧握着一封信,有些疑惑,“你拿的是什么?”

  “古久阴谋的罪证。”这封信正是我从信鸽那里截获的那封,我毫无顾忌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政谋。

  “你要去教训古久四人?结果怎么样?”

  “古久父子进宫去了,刘宁又不在账房。我去得很不是时候。只好点着了账房警告这四头猪。”我回答。

  “算他们命大,不过,下一次他们可不会这么走运了。”王政谋恨恨地一句。

  王政谋又和我聊了一会,派人护送我出了都城,我待护送我的人回去后,暗中使用法术,很快追上了诺澌阿姨。

  郊外,半夜。

  白衣卿相依旧面对着圆月站立,王政谋一袭蓝衣,匆匆而至。

  “我怎么觉得我又晚了?”王政谋挠挠头。

  “恭喜你,你的直觉很正确。”白衣卿相不紧不慢地说,跟王政谋这样的人打过几次交道后,想不幽默都难。

  “我为你的时间感感到悲哀,因为我发现是你早了半个时辰。”王政谋笑道。

  “言归正传。”白衣卿相不敢再跟对方斗嘴了,因为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要被这个绕弯子的天才绕到何处去,“那道题你算出来了吗?”

  “我不是告诉冰血游客了吗?答案是7和15,说实话,军师大人,我还真没见过这么难算的题,我可是整整算了三天三夜!”王政谋抱怨道,“这种怪题是谁出的,亏这家伙想得出来!”

  “但你这三天三夜的努力毫无结果。”白衣卿相毫不客气地说,“你算出的答案是错的。”

  “什么?答案是错的?这不可能啊!”王政谋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诧异神色。

  “没有缸红这个地方。”白衣卿相淡淡地说,“这道题,我整整算了十年,得到的也是7和15,和你一样毫无结果。”

  “是不是这本来就是一道错题?”王政谋很大胆,竟然怀疑到题上去了。

  “不可能。”白衣卿相否定,“本来,我寄希望于庞雪等人,可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算出结果,只有一个薛孽算出了7和15,一样是个错误答案。”

  “薛孽也算出来了?”王政谋很惊奇。

  “是啊,这个人很谨慎,他对地名不熟悉,就去求教关筱倩,他将地名缸红混在好多个地名之中让关筱倩查,可他万没料到查了一夜也没查到缸红和若沁的关筱倩会对我提起此事。”白衣卿相的语气还是那么淡然。

  王政谋一拳捶在一棵树上,“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等等,为何我们三个全都算出了7和15?难道三个人会犯同一个错误?”

  “我不知道。”白衣卿相沉重地低了头,手攥得紧紧的,显然,对于目前的结果,他不甘心。

  “这六片金扇毕竟是万执灵留下来的,内中一定藏有无限玄机,并非我们轻易就破解得了的。”王政谋思索片刻,给出了回答。

  “那现在怎么办?”

  “我哪知道,我知道我就当军师了。”王政谋冷笑。

  “方法倒是有的,其一就是从长计议,静观事态发展,寻找机会。其二,把你对薛孽用的方法教给冰血游客。”白衣卿相看了看王政谋。

  “明知故问的军师大人啊,我对薛孽用了什么方法了?”王政谋笑嘻嘻地,看来,这白衣卿相的情报系统不比自己的差啊!

  “偷梁换柱,借刀杀人。”

  “哎哎哎,你别说得那么恐怖,我只不过把古久父子、刘宁联络同党的信改了改,又‘意外’让薛孽得到了而已,这也算借刀杀人?况且我也是考虑到薛孽也很恨古久等人,把这个机会给他让他发泄发泄嘛。”王政谋巧妙地说。

  白衣卿相不理会王政谋的辩解,“你告诉冰血游客,实在不行就去求助于无法。”

  王政谋恍然大悟,“对啊,怎么把无法这个三界第一聪明人给忘了!哎,军师大人,你自己怎么不去提醒冰血游客?”

  “这种事,我无法开口。”白衣卿相冷冷地说。

  王政谋知道无法与冰血游客的关系,这关系着实不怎么样——裙带关系。

  “我说,那你就以邻为壑,让我去‘露脸’?”王政谋不怒反笑,“当然可以啊,不过,我得告诉冰血游客,这个好主意是我们军师大人想出来的。”

  “你……”

  “我什么?军师大人,你就别假清高了,我们两个谁也不清白,我们的心本来就是垃圾做的,恶臭熏天,早已烂了。”王政谋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在得意地笑。

  白衣卿相转身而去。

  夜,正沉。

  第一次到槐安,我呆的时间并不长,诺澌阿姨到达晴郡——她的目的地做完了生意后便匆匆赶往下一站——犬戎。

  临行的前一天,王政谋又留给我一封神秘的书信,约我在郊外相见。

  “政谋兄,什么事啊?”看着打扮成壮汉的王政谋向我走来,我开口询问。

  “你拿着这个,就可以在蓝宇国圣宫处探听到有用的消息。”王政谋说着递给我一块玉佩。

  “圣宫?圣宫是什么地方?”我诧异。

  “蓝宇国搜集情报的地方,对三界的一切无所不知。”王政谋回答,“我已经告诉圣宫的人了,古久有什么动静或者陈卓和方绝心有什么情况,他们会立刻通知你。”

  “你……你是蓝宇国人?”王政谋的这句话使我起了很大的疑心,忍不住问出一句。

  “不,我只是蓝宇国的朋友。”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6.奇怪之人
  到犬戎去的旅途是寂寞的,是人皆知犬戎是个游子民族,过着游牧渔猎的生活,他们时常迁徙,居住地并不固定,且犬戎地广人稀,因此一出正国边境所能看到的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清澈的小河了。

  火伞高张,毒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诺澌阿姨特意为大家准备了一桶绿茶加上金银花等几味草药再加白糖的水解暑,不得不说,犬戎的气候太特殊了,夏天热得出奇,冬天又寒冷异常,真是名副其实的“冬凉夏暖”。

  即使诺澌阿姨早有防备,过高的温度依然令我十分不适,我从小就畏热不畏寒,如今这样热的天使我的头脑都有些模糊了。

  似乎将我们热成这个样子上天依旧不满意,还在将温度一点一点往高升,见温度实在过高了,诺澌阿姨果断地说:“休息一下。”

  草原上没有树,休息也找不到树荫,伙计们或是跑到小溪边洗脸,或是搭个临时的凉棚。众人说说笑笑,我却只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一切怎么有点熟悉?辽远、空旷。这是草原和沙漠的共同点!

  沙漠?我想到了绝望洞天,那永远也找不出来的叫缸红的地方,还有那三个奇怪的问题。

  “不错啦!不愧是我最杰出的作品!”不知为何此刻我的头脑中忽然闯入了姚记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本来不把这句疯话当一回事的,但此时不知为何竟对这话疑惑起来,最杰出的作品?我什么时候成了姚记的作品?是这个姚记在胡说还是另有玄机。

  “薛孽,你怎么了?”关心我的李诺澌走了过来,和蔼地询问我:“怎么不去休息?”

  “阿姨,我不累。”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薛孽,有什么事需要说的话就说出来,你才十六岁,心事不该那么重。”李诺澌真诚地对我说,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点点头。

  阿姨,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可是,有些事,它就应该是一个人的秘密,我怎么能说出来呢?

  看这伙计们在河边嬉戏,我只有回以一丝苦笑。

  短暂的休息后,队伍再度出发。

  “走了,薛孽。你究竟有什么心事啊,我自从见到你就几乎没见你开心过。”星幻阳这个最善于添乱的人又跑到了我的面前,“你怎么不回答我?几天没和你说话你就生气了?”

  此时我正在思考有关缸红的那道题,刚思考出点头绪思路便被星幻阳打断了,更可气的是被她这么一打断,我连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也忘了个一干二净,我哪有不生气的道理,“你最好永远也不要和我说话!”

  “你……你不讲理!”看着我匆匆离开,星幻阳还想说什么,但我没有给她机会。

  “薛孽,你不该这么对幻阳。”见我气消了一些,诺澌阿姨柔声责怪。

  “阿姨,我真的不想这样,可是,如果我不这样星幻阳非对我有非分之想不可!”我解释道。

  “你的疑心太重了。”李诺澌无奈地笑笑,“不过,幻阳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阿姨,不要一个人硬解决。”

  “阿姨,谢谢。”我知道李诺澌对我的照顾不是一两个谢字就能还清的,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谢谢,我不是个语言的天才,尤其是表达内心最质朴的感情时往往只能用最简单的词语。

  李诺澌向我微笑着点点头,我们继续前行。转眼间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事实上一到了午后就不那么热了,而到了晚上,天气转为了凉爽,我们在草原上支起帐篷休息。

  法术练到一定程度,便发现过多的休息成了最多余的事,这一点上我就深有感触。我睡到子时便精神饱满地溜了出来,化道铅灰色光在草原上飞。我最爱夜间游玩了。

  草原真是辽阔无比!我边飞边在内心感慨。月下的草原呈现一种广袤感,点缀草原的小溪的溪水上泛着点点银光,折射出梦一般灵动的月色。

  忽然,远处有一点红色一闪,我快速调整方向飞向了那点红色,不为别的,只是出于好奇。

  不久,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帐篷,帐篷外拢着一堆火,火堆旁站着一个年轻人,他的手中拿着一支法杖,这法杖的造型和姚记的蓝水晶魔杖差不多,大概法杖魔杖都是这个样子,年轻人的口中吟唱着一段咒语:“阿克苏,芬拉,拉提拉。”

  我化的铅灰色光在他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重新化为了我,“我说朋友,你就不能把咒语翻译过来吗?好好的一篇《神主与河的第三条岸》,你非要背原文,有几个人能听懂?你要不会翻译我可以帮你。

  伟大的神主,摇曳的星座,

  黑暗里方向的指引者,

  轻轻仰望,也唯能感慨,

  温柔的夕阳,忧郁的云朵,

  无尽的晴朗曾在昨天的指缝间穿行而过,

  无心叹惋,思绪透明得如天使的堕落,

  遥远星空,是谁创造了有第三条岸的河……”

  对于我的出现,年轻人显然有点吃惊,而对于我的一番话他又有点意外,法杖顿时指向我:“你是什么人?后退!”

  我退了一步,右手握着,时刻准备幻化出令旗。我不想打仗,更不想只挨打不还手。

  “我只念了一句咒语,你把整个诗都翻译给我听了,看来你对这个咒语很熟悉啊!”年轻人不阴不阳地说。

  “略知一二。”我能不熟悉吗?这年轻人用的法术叫燚火咒,是我创的,咒语就是我的一首新体诗——《神主与河的第三条岸》。这法术属于攻击类,施展时会放出一团烈火,把面前挡路的东西立刻烧得乌焦巴弓。

  “你到底……是谁?来这……干什么?”年轻人一双眼睛眯着,身体也摇摇晃晃,我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见对方已经微醉,怕他一醉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悄悄念动咒语使出身外身法术,身影一晃在年轻人身后幻化出第二个我,这“第二个我”并没有被年轻人发现,它趁机从后面一把夺下了年轻人的法杖。与此同时,我迅速移动到年轻人身后,与身外身合为一体。

  年轻人大吃一惊,似乎为低估了我而懊恼不已,“你赢……了,你杀了……我吧。”

  拿着法杖,我微笑着念动咒语:“光明千载,照亮八方!”将燚火咒那毁灭性的火焰转换成“弱光照明术”那小小的照明咒语了。

  “朋友,首先我必须郑重告诉你,你我无冤无仇我不会杀你,其次我想劝劝你,这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你的敌人?世上还是好人多,人间自有真情在,你应该相信别人,并且接受别人的好意。而不是将所有人都往坏处想,应为毕竟大多数人还是关心你、想帮助你的。”我将法杖扔给年轻人,又幽默地说上一句:“再说,客人来了,你用燚火咒这类攻击法术照明,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啊。”

  “你还真够多管……闲事的!”年轻人嘟哝一句,但依旧走进了帐篷里,“进来坐吧!”

  帐篷内,沉香缭绕的轻烟散发出一种古朴的香气,使人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悠远,仿佛能把人带入前世的回忆里。

  “你会那种……语言?”年轻人找出一个很大的酒壶和几坛酒,自顾向口内灌酒。

  “燚火咒咒语所用的语言?”

  “对。你很熟悉……这种语言?”年轻人醉眼朦胧地望着我。

  “也不熟悉,会一点。”这种语言是我会的十七种语言里最难的一种,但我依旧掌握得很好,只是我不习惯自吹自擂,只得这样回答。

  年轻人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作过多停留,“既然这种语言……很难,那为什么那个编法术的人还要用它呢?这么好的诗,却让听者如聆梵音,这不是对这诗的……糟蹋吗?”

  “或许这个编法术的人当时只是为了炫耀他对一门难懂的语言能掌握得出神入化吧?”我自嘲地笑笑,“因为深谙生命的短暂,所以逼着自己高密度地显示自己的存在。”

  “显示自己的存在?要是三界将你封杀了呢?”年轻人冷笑。

  “封杀?”我睁大了不相信的眼睛,“三界为什么要封杀我?”我还没到成为众矢之的的地步。

  “如果三界想封杀你还容你问为什么吗?”年轻人积愤不泯,“对于三界来说,你算什么?即使祭月大帝那样的圣主……”

  “祭月大帝?祭月……”我听了这名字大吃一惊,因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祭月这个名字了,“你知道祭月……大帝?”这是怎么回事?祭月还是个皇帝吗?

  “我怎么不知道?她对我有知遇之恩啊!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她死!”年轻人说着诈欺桌上的酒坛子打开就往嘴里灌,我连忙拦住,“别喝了!借酒浇愁愁更愁!”

  他一把推开我,“你……别管……让……我喝……是我没及时赶到……我尽力了……是我……是我……我得到了消息……得到了消息……却……”边说边往嘴里灌。

  “快别喝了!喝醉了就有用了吗?”我一把夺下他的酒坛子。

  “朋友,你听我一句话,这一辈子……忘情绝爱,别信任何人……谁能利用就利用谁,他们要弄死你,不如你先弄死他们,即使他们没想弄死你,你也要弄死他们!”年轻人醉醺醺地说。

  “你这叫什么话?你这又是什么思想?”我一万个反对,立即回驳,“坏人毕竟只是极少一部分,你这样胡闹害得最多的还是好人!再说,你这样做,和坏人有什么两样?”

  年轻人喷着酒气,比比划划地说:“你别……不信!祭月大帝就是死在轻易相信别人的手上!死在……轻信别人……呼……”

  “哎……”见醉得一塌糊涂的年轻人倒头大睡,好奇心切的我不甘心地推他,想让他清醒一下把想说的说完,但无论我怎么推,年轻人就是不醒。

  我此时没带醒酒汤或者醒酒石,因此对目前的状况无能为力,只得抑郁地走出帐篷外,准备化道光回到我的帐篷里找些醒酒的草药,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打消了,我对医药最没研究,根本不熟悉草药的种类和用途。

  我索性缓步向回走去,草原上的夜风很凉,全然没有了白天的那股暑气。

  这几天,我的头脑里时不时的会冒出绝望洞天来,蓝色的房子、清澈的小溪、美丽的夜晚……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却又都如无忧无虑的童年一样,逝去得那么快,远得那么遥不可及。

  我站住了,我不想失去得一无所有后才不怕失去。

  绝望洞天,那个美丽的地方,会不会我一辈子都无法再回去了呢?我不惜图里面的稀世珍宝,也不留恋那里面的豪华建筑,更不在乎那里面是否藏着点金石一类的绝世法术书,我只是想……

  只是想再在那里赏一次景,看一次皎洁的月光。

  但,我隐隐觉得,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失去的东西,有些永远也无法找回来了。

  无法找回来?那我也要去找!

  流淌在我血液里的年轻男子汉的血性与战天神教信徒呵佛骂祖的勇敢让我无所畏惧,更不相信有人力办不到的事。

  只可惜,当时十六岁的我忽略了我的敌人还有一个冰凝,单纯的我哪里知道,此时,一套针对我的邪恶计划已经在执行了。

  正国丞相府。

  “这么说,甫獍领主早就知道凄鸷太子就是薛孽?”冰凝的眼中闪着一贯的冷漠光芒,寒气逼人的目光和诡异得仿佛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神色让人不寒而栗,也让他不怒自威。

  “她几次帮凄鸷太子,和那凄鸷太子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这点小事岂能不知?”冰游冷哼。

  “有意思,既然她不仁,我们也就不义。”冰凝的嘴角浮出一丝淡笑。

  “星幻阳倒可以利用,她为了‘提醒’薛孽,不惜给薛孽房间里扔了当年谋杀祭月用的任务单。”冰游提议,“现在这任务单在甫獍领主的手中。”

  “你想让王政谋和胜水镇相残而我们坐收渔利?”冰凝听懂了让女儿的话,“不过,王政谋老谋深算,我们想利用她,不易啊!”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7.巨大困难
  我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王政谋,而且是一脸怪异的王政谋。

  “政谋兄,你怎么了?”凭直觉,我觉得王政谋的情况不对。

  王政谋虽然目光沉静,但却难掩一丝焦虑,“没什么,朋友的一点小事。”

  “政谋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爽快了?”我多多少少有些怪他,“你原来还告诉我有话要直说呢!现在怎么连你自己也这么藏藏掖掖的了?”

  王政谋表现出了少有的烦躁,“你就不能不问吗?有些事跟你这种非礼不视的人讲了只会让你害怕!”

  如果只是让我害怕我必会感到好笑,但让“非礼不视”的我害怕,那这里面就一定有玄机了。

  思索片刻,我下定了决心,“政谋兄,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看来这件事你感觉非常棘手,那么我就不能坐视你陷入困境不理,因为那是不讲义气,我薛孽什么都承担得起,唯独不讲义气四字我担不起。”

  “也罢。”王政谋慢慢地说,“这件事我也只能求助于你了,因为关筱倩和郑翊羽那边我已经闹僵了,不过我还是很矛盾。”顿了片刻,王政谋又说:“薛兄弟,我接下来说的事你不要害怕,也但愿别给你留下什么负面影响。”

  “你说吧。”我知道,一些我未知的东西已经将王政谋逼上梁山了,这些东西王政谋不愿对我讲,但又必须听听我的意见,这就是他今晚来找我的原因。

  “温暖叔叔,出来吧。”王政谋说,话音刚落只见光线一闪,温暖庄重的身影凭空出现。

  “温暖叔叔?”我很意外,温暖神色沉重,向我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王政谋:“说吧,孩子。”

  王政谋垂下眼帘,“好,薛兄弟,你可知道蓝宇国?”

  “知道,那是一个敢于跟世俗叫板的国家。”我回答。

  “只有这些吗?”

  “对。”

  “那我现在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王政谋神色沉重,“蓝宇国分为域内和域外,域内有四大城邦,分别是第一城邦、第二城邦、第三城邦和第四城邦。其中一二城邦是同性之人相爱的专属区,四大城邦分别由四位城主管理。域外分为四大领域,管理者叫领主。蓝宇国并不位于三界,而是位于三界之外的神秘领域——圣界。圣界平常的时候是可以进入的,但在特殊的时间它就会与三界断绝联系,这个断绝联系的时间不固定,但有规律可循,时长为一个月。”

  “薛兄弟,你也知道,大槐安国虽比不上你们正国封建,但它的开放也仅限于让妇女做一些抱关击柝的小官,让和尚道士无爱一辈子,像什么同性相爱放到大槐安国身上是个槐安人就接受不了,要是出来个帷薄不修上烝下报的那得是人人得而诛之。”王政谋说到这里一声惨笑,“可偏偏这样的事出了。”

  “有一个父亲,爱上了他的儿子,而儿子也爱上了他的父亲。”

  “什么?”我虽然早有防备,可还是后退一步,不想绊上了一块石头,摔了个极为不雅。“政谋兄,作为槐安巡游使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这是乱伦!这是什么影响啊!”

  王政谋苦笑,“我也想管,我也接受不了,可我发现的时候就太晚了。还没等我拆散这对苦命鸳鸯,里长就发现了,他把这父子抓了起来,准备处死示众。”

  “罚不当罪!关起来就是了,干嘛处死?”我站起身来,愤愤不平,“再说,谁不犯错误,犯了改了就是了,蹊田夺牛决不是让百姓心悦诚服的好办法!”

  “薛兄弟,我先不和你讲论刑罚。这件事本来该报告给蓝宇国,由蓝宇国处理,但不巧的是这件事发生时正逢圣界与外部切断联系的一个月,任何人都无法进入圣界。并且,蓝宇国之前没有这样上烝下报的先例,谁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王政谋看了一眼温暖,“鉴于形势危急,我以官府的名义将这父子转入了关牢,但他们的行为已经引起众怒,百姓要求官府三日内给予答复。现在离圣界与外界恢复联系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想请示蓝宇国根本来不及。”

  “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该怎么办,对于这对父子,我们是杀是留。”

  听完王政谋的讲述,早有不平的我立刻表态:“当然要留,因为这件事就处死刑也太不对了。”

  “如果留的话,那就只有一条路——劫,劫法场或者劫狱。古久父子、刘宁四个王八蛋已经强行介入这件事了,他们极力要将这对父子斩首,并且想方设法得到了庞雪的许可。行刑时间就在明日。”王政谋神色严肃。

  我思索片刻,“劫法场或者劫狱都是大罪,而且极为不容易成功,既然斩首是庞雪批准的,那么我们为何不从庞雪身上想想办法,劝他收回成命呢?”

  王政谋苦笑不已,“要是能劝他收回成命我何必想着劫法场这种冒险的事?现在庞雪根本不见我。”

  “政谋兄,我不是说让你劝,我是说我去劝。”我纠正被王政谋误会的意思。

  “你去?孩子,你和庞雪交情不深,你能劝服他吗?”温暖很不放心。

  “我也没把握,但你们不妨让我试试,如果不行,再想劫法场这个方法也不迟。”我回答。

  见温暖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王政谋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这样也好,你准备何时动身?”

  “我现在就走吧,明日处斩,应该没有多少剩余时间了。”因为事情紧急,我顾不上同王政谋、温暖二人道别,运用“筋斗云”法术,径直飞向槐安都城的槐安皇宫里。

  虽然对槐安皇宫不熟悉,我还是凭直觉找到了庞雪的寝宫,那些守门卫视对我来说无异于土鸡瓦犬,我没费多大力气就进入了庞雪的寝宫中。

  庞雪还是一袭白衣,长发松散地束起,露出明月般玲珑的容颜。他此时正伏案批阅奏章,我从侧门走了进来。

  “庞皇帝。”我唤他一声,他抬起头,万分惊讶地望着我,我看到他那澄明的眼睛里除了一丝惊讶还有一丝戒备。

  “薛孽?你怎么进来的?”庞雪的手按在了哨棒上。

  我索性开个玩笑,“一个道士送我进来的。”

  “什么?道士?”庞雪大为惊奇。

  “对啊,我就因为去道观祈福时少了他一文香火钱,他就一阵风把我吹到此处,叫我自己回家。至于我回去回不去,他说他就不管了。唉!就为一文香火钱,这么大动干戈。”

  “大动干戈?岂止大动干戈,这道士也太过分了!”庞雪气得一拍桌子,“简直无法无天。”

  “他还有更过分的呢。”我接着说,“他对我说,他这么做完全是跟你学的。”

  “跟我学的?”庞雪觉得这是无理取闹。

  “是啊,他说是你罚不当罪在先,才有他小题大做在后。”我做好了切入正题的准备,“庞皇帝,你既然连这道士为了一文钱就把人用风吹出国境这样的小事都知道不对,为何在人命关天的大事上稀里糊涂,把不该致死罪的人判死刑?”

  庞雪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你来的目的。”

  我立刻接过话题,“庞皇帝,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我现在是作为朋友的身份来劝你,一步错可能导致步步错,错到彻底无法挽回。到时悔之晚矣,悬崖勒马天地方宽。庞皇帝,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是处于九尺高台还是九流之下,你都是我的朋友,这一点是不变的,我不能眼睁睁看你犯错误,因为那样不讲义气,这一点你也明白,因为你也是个合格的朋友,不对吗?”

  “可你明不明白,父子相恋,伤天害理,如不重判,后果将非常严重。”庞雪立刻回驳。

  “庞皇帝,那我想请问你,《槐安玉律》第五十一条是什么?”我换了话题。

  庞雪皱了皱眉,想不出第五十一条的内容,回身在书架上找出一本《槐安玉律》,这是槐安国的律法书,大槐安国官员人手一本。庞雪翻到第五十一条,看了一眼,又皱了皱眉。

  我见他不答,就替他答了出来:“凡我槐安子民,如有伤风化、乱纲常者,处以监禁或发配充军之刑。对吗?”

  庞雪合上手中的《槐安玉律》,抬头看着我,“那又怎样?”

  “作为国君,短垣自逾,后果是不是也很严重?”我反问一句。

  庞雪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我,迎上他那几乎无法直视的目光,我淡漠一笑:“庞皇帝,从《槐安玉律》上来讲,你已经触犯了法律,而且《槐安玉律》上明确写着: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庞雪打开一份奏章,“你知不知道,法律是为皇帝服务的,《槐安玉律》是我制定的,我有修改权。”

  我入室操戈:“那么,庞皇帝又知不知道,皇帝是为国家和人民服务的,国家和人民也有对皇帝的选择权。”见话题扯得太远了,我立刻拉回:“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不重要,庞皇帝,

  我想请你核对一下证据,你说这父子有奸情,你有没有证据,证据又充不充分。你知道,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像我们薛家一样,出门父亲走在前面,儿子跟在父亲身后一丈远的地方,有的家庭父亲和儿子是手挽着手上街的,这是习俗问题,但极容易产生误会,如果因为一场误会搭上两条人命的话,那这误会的代价就太大了。而且到那时候,无论我们怎么后悔,都已经晚了。”我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这就把庞雪和我拉到了同一边,让庞雪感到我是在为他着想,我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更容易接受我的建议。

  “这不是误会。”庞雪一口否定,“我的证据很充分。不过,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的话,就对我说实话。”

  我稍一思索,“温暖。”

  “是不是还有王政谋?”看来庞雪已经猜到了。

  我知道绝不能供出王政谋,否则他肯定危险,“这一点我不清楚,因为我来这里是温暖安排的。”

  庞雪垂下眼帘,“好了,薛孽,你可以走了。”

  “庞雪!……”我想说什么,但又哽住了,庞雪,你何必如此固执呢?

  庞雪再一次抬起头看我,看着他疲惫的身影,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我对他也感到担心和叹惋,我不知道说什么,但还是说出了几句话:“其实,最反对乱轮的是我,最想杀乱伦者的人也是我。如果我是你,我更会有惩前毖后的想法,但是,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以规为瑱。”

  庞雪神色如水,“薛孽,谢谢你,此事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谏。”

  我静静一叹,“那好,你保重。”转身向宫门外走去。

  “等等,”庞雪叫住了我,又叫了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小五子,送他出宫。”

  此时再说什么都已无益,我向庞雪笑着点了一下头,在小五子的护送下出了宫门。

  望着我离开的背影,庞雪的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薛孽,你以为我不懂你说的这些吗?可是,这父子已引起了众怒,众怒难犯。我如果轻判他们,百姓必要闹事。

  如果在你面前摆着是遵从法律犯众怒还是违背法律平息众怒的选择,薛孽,你会怎样选?

  我化道铅灰色光飞回来的时候,温暖和王政谋正在焦急地等待。

  “薛兄弟回来了。这么快啊!事情如何了?”王政谋首先问我。

  “只有劫狱或者劫法场了。庞雪根本不听我的劝告。”我无奈地说。温暖和王政谋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我说出答案时温暖还是看向了别处。

  王政谋神色冷静,“薛兄弟,那么这件事就要请你帮忙了。”

  “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劫狱或者劫法场?”我猜到了王政谋的意图。

  “不错,庞雪在我一把这对父子转入官牢时就得到了消息,派了一支精兵昼夜驻守官牢,官牢机关密布,这些机关都是商代机关暗道至圣——李诣的杰作,连我也对它们无能为力,而且时间有限,现在天快亮了,劫狱恐怕不可能,劫法场这个办法倒行得通,但你最好扮成凄鸷太子去,以魔界的名义救走这对父子,这样对谁都比较安全。”王政谋提议。

  我想我现在有必要把一些话说出来了:“政谋兄,我可以去劫法场,但是有两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事?你说吧。”王政谋又重新表现出应有的大气。

  “第一,我救回这对父子,你必须拆散他们,不能再让他们把这荒唐的爱恋进行下去了。”

  “这是一定的。”王政谋一口答应。

  “第二,你以后要好好做官,严于审查,尽量别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没问题。”王政谋觉得这个要求很简单。

  “那好,政谋兄,现在麻烦你把明日这对父子囚车经过的路线告诉我,我好准备。”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8.法场风云
  王政谋的手中立刻幻化出了一幅槐安都城的地图和一支朱笔,他用朱笔在地图上一画,“就是这条路线了。”

  “鸱枭哥哥!政谋哥哥!”就在王政谋刚放下笔的时候,小彗不知从何处跑来了,她一见温暖,立刻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问我:“鸱枭哥哥,他是谁啊?”

  “这是温暖叔叔。”我忙介绍给小彗,又向温暖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小彗。”

  “温暖叔叔。”小彗天真可爱,我一说完她便向温暖行了晚辈对长辈的礼。

  “快快免礼。”温暖连忙扶起她。

  “小彗,你来得正好,你鸱枭哥哥要救人,你也助他一臂之力吧!”王政谋见小彗来了也迎了上去。

  “救人?救谁?”小彗又好奇了。

  “两个好人被古久冤枉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我决定不把真相告诉小彗,她那么天真,告诉她说不定就会给她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古久?是槐安那个老封建吗?”小彗一提这名字竟气鼓鼓的,“鸱枭哥哥,如果真是他,我们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为什么?”我不解。

  “他把我们神界的人都骂了,骂我们不成亲一个人生活一辈子是伤风败俗,说我们全是什么怨女旷夫。雷公电母这对兄妹早就想一个雷劈死他了,只不过碍于槐安皇帝庞雪法力高强,不敢轻易下手。”小彗一提古久,又生气又无奈。

  “岂有此理!”我闻言忍不住心头火起,我最恨的是坏人,最烦的便是封建保守自私之人,“人家神界的人怎样生活关他什么事?难道非要和异性成亲才算‘正常’吗?小彗,你不用生气,这种思想迂腐的老封建不教训,真是枉为人了!这次我绝饶不了此人!”

  小彗感激地望着我:“谢谢鸱枭哥哥!不过,你要小心,古久手下有头叫刘宁的驴很卑鄙,有许多想一个人生活的人被他软硬兼施弄的周围人都排斥最后死了,还有一些和同性在一起的人也被他害得很惨。我听说他为了给他儿子刘落后抢个小妾,把一个读书人和一个村姑组成的本来美满的家庭硬给拆散了,那村姑死也不做刘落后的小妾,与那读书人抱着他们三岁的儿子投河自尽了。就因为刘落后好色,多少恩爱夫妻都被他和刘宁两个人拆散了。”

  我听完气得目眦尽裂,原来只知道刘宁是个吃喝嫖赌,一文如命的昏官,想不到他还干了这么多封建保守又缺德的坏事!这样的人再留下去如何了得?

  “对了,薛兄弟,你一提古久我才想起来,明天的监斩官正是古久。”王政谋忽然想起这件事,忙告诉我。但他并没有告诉我,到时庞雪也到场。

  我投袂而起,“正好,我正要替天行道呢!这次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对于封建保守的坏人,我比任何人都愤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心中固执地认为,正因为有了这些坏蛋封建保守派,才有了好人的下场悲惨,社会的不再安定,时代的不再进步。

  “鸱枭哥哥,你说的那两个好人也是因为助人为乐才得罪古久的吧?”万没料到小彗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答对。

  “坏人可能得罪古久吗?”王政谋一个巧妙的反问帮我解决了困境。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好了。”我在王政谋手中拿过地图,“现在也该说一说我们劫法场的计划了。”

  第二天,清晨,槐安国都。

  天刚亮,两辆囚车便驶出了槐安大牢,囚车四周围着严阵以待的卫队,虽然时候尚早,但道路两旁还是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百姓们指指点点,有的甚至将破菜叶扔到囚车上打车内的人。

  我戴着纱帽,混在人群中假装看这两辆囚车上的人,事实上我是不敢看的,只是充个样子,对于敢乱伦的人我最好还是离远点。

  但围观的老百姓就比我胆大得多,他们不但堂而皇之地看,还指指点点地评论:

  “伤风败俗啊!”一个老头子感慨。

  “太不可思议了!”一个中年人说。

  “杀了他们。以正风气!”另一个中年人比较激进。

  马后炮!我在心里暗叹,出事之前你们干什么去了?要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及时发现,恐怕也没有今天的事了。

  囚车一路行进,径直来到行刑地点——槐安都城南门,这里早已人山人海,卫队将囚车上的两人押出来,押到断头台上。

  囚车一到人群便已躁动起来,此时的南门看客已称得上“群情激奋”了。

  “杀了他们!”

  “这种伤风败俗的人不能留!”

  几个里长带头大喊。

  古久束带矜庄地坐在监斩台上,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讽刺般的场景,里长们的大喊使他早已迫不及待,完全顾不上离斩犯人的时间还有一刻钟,“时辰已到,来人,斩!”说着用朱笔在斩字牌上画了个画押,将牌子向下一扔。

  刽子手接了牌,立刻抡圆了刀,一刀向前劈去,不料由于他用力过猛,沉重的刀居然脱手飞了出去,目标正是——古久。

  古久反应不快,但偏偏他歹人命大,就在飞到的刀快砍下他脑袋时,他坐的椅子忽然坏了,只听“咕咚”一声,古久摔了个屁股着地,刀从他头上飞了过去。见事不好,古久顾不得体面,向着桌子底下就是一钻。

  众围观百姓忍不住连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但更令他们惊呼的还在后面,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神秘的殿堂,时光在流转,日月在转换,人们仿佛看到了殿门打开,里面是中西合璧的水池园林,夏日里清泉汩汩,柳亸莺娇。

  忽然间一道珍珠白光扫过,紧接着一切如玻璃一般破碎,人们眼前的还是现实世界的场景。人们不禁揉了揉眼睛,在做梦吗?

  “你的‘八方流幻阵’很美,但毕竟一切都是幻象。”一袭白衣的庞雪出现在了法场古久的桌子前面。

  对面,已变成凄鸷太子和彗儿的我和小彗已为这对父子松了绑。

  “叫你的手下假扮刽子手,这种方法也只有你魔界太子想得出来。”庞雪不急不缓地说。的确,这是我的计划的内容之一,我通过王政谋的情报系统打探到今日行刑的刽子手后叫小彗将他绑了,然后小彗假扮刽子手。

  “庞雪,本太子也不想如此,实在是你步步紧逼。”我实话实说。

  庞雪右手幻化出哨棒,“凄鸷,我劝你一句,不要管这件事。”

  “本太子管的事天下不平事,凡有不平事,我都要无条件地去管。”我立刻拒绝了他,“况且,庞雪,我不想和你拔刀相向,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是听本太子一句,悬崖勒马吧!”

  庞雪冷冷一笑,“凄鸷,我警告你,我不会因为你帮过我、救过我的朋友就对你今日的行为网开一面,而且这里不是魔界,也不是正国,这里是我的辖区,在这里动手你占不到便宜。”

  “放过这对父子,我就永远不会和你动手。”我镇定地答道。

  庞雪给了我一个绝对的否定:“休想!”左手在空中用修罗语打了个暗号,顿时,一群黑衣人应手势而出。

  我右手一挥,令旗也被幻化出来,我将旗一挥,旗中妖魔鬼怪瞬间被放出,狂吼乱叫着直奔向那伙黑衣人,双方很快厮杀在一起。

  “有妖怪!妖怪啊!”围观百姓见此情景,吓得双腿发抖,顿作鸟兽散。

  我看了一眼小彗,“彗儿,快带这两个人离开!”

  但庞雪听见了我的这句话,“想走?没门!”哨棒一挥向小彗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另一批伏击者也现身围了上来。

  “梦幻空间。开!”我念动了“空间幻术”的咒语,一道空间之门凭空打开,小彗会意,立刻带着这对父子走入了门内,待三人一进入,门自动关闭。

  “往哪里走?”庞雪早已冲到,我迎了上去,庞雪的哨棒带着一道七色光从头顶向我猛劈下来,我施展身法退开三步,令旗一展。

  “庞雪,我真的不想跟你打,我不想做打伤朋友的事。”我尽力想避免打斗。

  “那你今天就不该这样做!”庞雪并没有和平的意思,哨棒再次向我发动了攻击。

  见战斗无可避免,我重新挥动令旗,准备进攻,我必须选择一个不能把庞雪伤得太严重的法术。

  我选择了幻术阵法——锦瑟幽玄。

  锦瑟幽玄为幻符类阵法,是商代小军阀胡闹所创,法术咒语是他送给男宠沈静的情诗——《流觞引•登楼暮歌》,这个法术很美,但攻击力很一般,杀伤力更是很小,应该不会把庞雪伤成什么样。

  “海阔青天,晴宇绵延,红袖楼头几魂断,无语问,誓如苍暮意如山!”我将令旗抛在空中,左手扣印右手捻诀,在身前三丈处幻化出一道铅灰色光帐。与此同时,被抛到空中的令旗迅速变出千百个化身,整个天空几乎成了令旗的世界。

  我手势一变,所有的小令旗一并展开,令旗上弥漫着铅灰色光,这铅灰色光迅速化为乌云一并升空,将阳光完完全全地遮住。

  顿时,乾坤一片黑暗。

  庞雪见情况不妙,立刻双手扣印幻化出一道珍珠白色光,将乾坤重新照亮,但再次被照亮后的天地间的景象却与之前的大相径庭。

  空中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支架,支架上挂了红色的灯笼,而天地间却是一片洁白,仔细一看才发现天空中正飘着雪花,雪落在地上已有厚厚的一层。

  庞雪所在的地方是一条街道,街边房屋鳞次栉比,门也都开着,但每间屋中都空无一人。

  “凄鸷!出来!”庞雪踢开一扇门,这是一家当铺,当铺中的物品摆放整齐,每件都不染一星尘土,但当铺中的人却不知去了哪里。庞雪全神戒备地走入屋中,抓起账簿看了几眼,又放回了原处。

  “凄鸷太子,我知道我进入了你的幻境,而你就在这附近,你出来吧!”庞雪喊道,然后一个箭步冲入了里边的屋子里。

  这里是当铺的内室,里面的生活用品同样摆放整齐,看样子,这家是个三口之家,而且孩子还很小,因为床上放着小孩的尿布。

  庞雪一无所获,退了出来,他仔细地思谋这破解这幻术的做法。

  雪依旧在寂静地下,整个幻境中一片死寂。

  庞雪喜欢雪,他名字中本就有一个雪字,在思谋方法时,他不经意间向周围瞥了一眼,但这一瞥所看到的美景却让他一震。

  在飘舞的白雪中,红色的灯笼静静挂在屋外,透明的乾坤间弥漫着一种寂静的美。

  处于九尺高台之上,他已经多久未能享受到这种寂静了?雪落之音本是平常,却又是自然之至美天籁。

  微曛的日光射下来,一种温暖的迷蒙流动在这个世界,雪中寂静的阳光,温温的,柔柔的。

  庞雪多想沉浸在这美丽之中,永远,永远,任时过境迁,岁月更迭,保持那份自然的心境,臣心如水。

  打打杀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庸才五积六受,能人身心俱疲。对于外面的一切,他庞雪真的累了,然而,他又不得不承担下去。

  一根树枝无法承受雪的重量了,“嘎嘣”一声断了,这声音反而吓了庞雪一跳,这是寂静中唯一的喧哗。

  庞雪几乎要沉浸在这些美景与隐逸的思想中了,但他毕竟是法术高手,一种直觉让他感到不对,他猛地一咬自己的嘴唇,用这种方法使自己清醒了过来。

  “凄鸷!你出来!”庞雪紧握手中哨棒,他左手在哨棒上一拍,哨棒上顿时升起一道珍珠白光,他将哨棒一挥,珍珠白光立刻向街道两旁的房屋打去。

  由于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力,一声巨响后一大片房屋化为了砖头木屑。

  但幻境并没有消失。

  庞雪皱起了眉头,哨棒上又飞出了一道珍珠白光,又一大片房屋被损毁,然而,幻境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消失。

  “庞雪,你不是我的对手。认输有那么难吗?”我的声音从幻境外传来。我知道庞雪肯定破不了我的锦瑟幽玄幻术阵了。

  “凄鸷太子?哦,你终于回答我了。——你想怎样?”庞雪的话足以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

  “不想怎样,庞皇帝,你是个聪明人。我叫你放过这对父子你拒绝了,我强行劫走这对父子你也进行制止了,我们已经拼了个你死我活,我想你应该可以向老百姓交差了。”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9.又生一秦
  “况且我是妖魔,人那里打得过妖魔?你的百姓也不会怨槐安官府无能的。”我用中速的语调回答。

  庞雪不禁一愣,这个魔界太子居然能猜透自己的心思!沉吟片刻,他徐徐回答:“凄鸷太子,我知道,以你的法力若要杀我一百个我也被你杀了。也罢,我就买你个面子,我认输。”

  “谢谢。”我道声谢,令旗一挥,将与黑衣人作战的妖魔鬼怪连同幻境一起收入令旗,化道铅灰色光消失在了远处。

  飞了许久,我停在一座小山上,见左右无人,我立刻念动咒语:“幻灭空灵,开!”顿时,一扇空间之门凭空出现,小彗带着那对父子走了出来。

  “多谢恩人相救!”那对父子向我施礼。

  “不敢不敢,是温暖和王政谋叫我来的。”我对这对父子多少有点恐惧,看也不敢看他们,这在勇敢的我的历史上尚属首次。

  “发现千里马是伯乐的功劳,但日行千里的毕竟是千里马自己。薛兄弟,你可不能把所有功劳都归功于伯乐啊!”忽然间传来一声笑语,人高马大的王政谋和束带矜庄的温暖已出现在我的面前。

  “政谋兄,温叔叔?”我有点吃惊,其实他二人一直都在跟着我,如果我不敌庞雪,他二人会立刻出手。

  “政谋哥哥!温暖叔叔!”小彗喜欢热闹,见了二人无比兴奋,“你们也来帮忙了!我和鸱枭哥哥已经把那伙坏人打败了!”

  “小彗真是好样的!”王政谋竖起大拇指,小彗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都是鸱枭哥哥打的,我只是帮了点小忙。”

  “兄长,多谢了。”那对父子中的父亲突然对温暖道谢,我一愣,难道这人是温暖的弟弟?

  三界第一正人君子——温暖比我还不敢看这对父子,听见这父子中的父亲的道谢,他以前所未有的冷冷语气答道:“我没有你这个弟弟,若不是看在祖宗的份上,我就让你们血溅法场!”

  “温暖叔叔,你不要这样,他们也是一片好心才帮助别人的,他们也没想到帮助别人会得罪古久他们。”不明所以的小彗抓住温暖的衣袖为这父子求情,我和王政谋都哭笑不得,温暖无奈地叹口气。

  “好了,小彗,这件事温暖叔叔自有打算,我们还是不要过多干预了。”我只能这样劝小彗。

  “可是,鸱枭哥哥,如果帮助别人都成了错、成了罪,那以后谁还敢帮助别人啊,到那时,人人都成了见死不救的铁石心肠的石头人了。”不得不说小彗的话很在理,但事实却并非她想的那样。

  “小彗,你该相信温暖叔叔,他会秉公处理的。”我左思右想才想出了这样一句话。

  小彗虽有点不放心,可还是点了点头。

  “政谋兄,温叔叔,事情已经办完,我先回去了。”我向温暖和王政谋道。

  “路上小心。”王政谋叮咛一句,温暖也点点头。

  “告辞。”我心念一动,身体化道铅灰色光,消失在了远处。

  “那……政谋哥哥,温暖叔叔,我也回去了。”小彗说完也化道玫红色光消失了。

  我变回原来的自我回到诺澌阿姨和伙计们宿营的营地时,发现所有人都刚刚起来,我趁机假装刚起来在帐篷外散步的样子。

  “孽哥,你起这么早啊。”乐无垠见了我不免客气地问一句。

  “是啊,早些起来,可以看一看一望无际的草原。”我随口应付一句。

  诺澌阿姨此时已经走到我的面前,见我这样温和地望着我:“是啊,草原是很美丽的。”不久,饭熟了,大家坐在一起吃早饭,所有人都丝毫不知道与他们坐在一起吃饭的我刚刚还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早饭过后,队伍活跃了起来,大家忙着整理马匹、货物,晨曦的草原上弥漫着一股青草的香气,让人神清气爽,仿佛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地方。

  不一会,星幻阳跑到了李诺澌的面前:“诺澌姐姐,都准备好了。”

  “我们出发吧。”李诺澌向所有人微微一笑。

  迈开前行的脚步,这支队伍又行进在草原上。

  又行一日之后,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群巨大的帐篷,帐篷前是大队的卫兵。

  “干什么的?”我们一接近,便有二十几个卫兵围了上来。

  “军爷,我们是送药材的。”一个伙计点头哈腰地说。

  卫兵们半信半疑,有两个进去通报,另外的依旧围着我们。不久,两个通报的卫兵跑了回来:“首领让你们派两个人进去。”

  李诺澌微一皱眉,“幻阳,你跟我去,薛孽,无垠,你们二人带大家在原地等候。”

  我点点头,李诺澌和星幻阳从容走了进去,那两个来传令的士兵在头前为她二人引路。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群巨大的帐篷就是犬戎皇宫,里面住着犬戎首领。

  犬戎首领长相一般,只是身材略高大了一些,他一见走进来的李诺澌,竟有些呆住。

  “请坐。”犬戎首领不会正国语,所以用了犬戎语。

  “多谢。”令他吃惊的是李诺澌竟用了熟练的犬戎语回答他。

  “你是正国送药的商人?”犬戎首领问。

  “对。”李诺澌的回答很简洁。

  犬戎首领看了李诺澌片刻,“你能永远留下来吗?留在犬戎。”

  “我为什么要永远留下来?”李诺澌巧妙地将问题回抛过去。

  犬戎首领的眼中射出锐光,他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要你做犬戎的王妃。”

  星幻阳听了大吃一惊。

  而李诺澌则神色自若,“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那我就强留下你!”犬戎人毕竟豪放,这话竟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出口。犬戎首领说完将手一挥,一群兵将冲了进来。

  都到这个份上了,李诺澌依旧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依旧亲和典雅地微笑着,倒是星幻阳的头上渗出了汗珠。

  “你说的是真是假?”片刻,李诺澌缓缓地问。

  “当然是真。”犬戎首领大笑。

  “那么,我认为,你做不到。”李诺澌淡淡一笑,一使眼色,她身边的星幻阳闪电一般冲向犬戎首领,在众兵将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捏住了犬戎首领的脖子。

  犬戎首领奋力挣扎,但以他法力根本无济于事。

  “你要干什么?”犬戎首领可没有李诺澌的好定力。

  “麻烦你将我们送出犬戎国境。”李诺澌端起桌上的一碗马奶轻啜一口,动作优雅精致,不知看呆了多少人。

  星幻阳合时宜地一用力,犬戎首领一声惨叫,兵将们都紧张起来:“放了首领!”

  “出了犬戎国境,我们自然放他。”李诺澌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犬戎首领见无法逃脱,只得妥协:“好,我送你们出国境。”

  我和乐无垠在帐篷外没等多久,便看见李诺澌从容地走在前面,后面星幻阳押着犬戎首领。

  众卫兵见首领被擒,都想去救,但碍于星幻阳正控制着他们的首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呆在原处!等我们出了犬戎,自然将他放回!”星幻阳向众卫兵大声道,“你们若是不听好言,我们就玉石俱焚!”

  犬戎首领早领教过星幻阳的厉害,怕死的他一闻此言忙道:“都别动!违令者斩!”

  众卫兵一动也不敢动了。

  “走吧!”李诺澌从容典雅地一挥手,已被这一幕弄呆了的伙计们连忙赶马推车。我知道这一切的出现必因为李诺澌和犬戎首领起了争执,因此也未问什么,从容地做好了自己的事。

  我们一行人在犬戎卫兵的目瞪口呆中消失在了远处。

  在路上不止一日,当队伍终于到达犬戎边境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星幻阳将犬戎首领点住穴道扔在草原上,告诉他:“两个时辰后穴道解开时你自己回去吧!”之后我们一行人便踏入了槐安国。

  进入了槐安国,就相对安全一些了,虽有古久这些恼人的恶人阻路,但也有王政谋一类的好人相助。更何况槐安还有客栈,再也不似在犬戎那样只能住在帐篷里。

  这一日的晚上我们在客栈休息,晚饭也吃得十分安稳。饭后,李诺澌把我叫到她的房间里。

  “什么事啊,阿姨?”我猜测着她会说什么,犬戎首领?古久?

  李诺澌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薛孽,你不小了,有些事,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了?”

  考虑一下?考虑什么?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考官?这不可能,冰凝在一日我就一日别想考上。诺澌阿姨不会想让我算那道关于“缸红”的题吧?

  “阿姨,你想让我考虑什么?”既然猜不出,还是问一下为妙。

  李诺澌的回答仿佛轰雷掣电:“你是不是该寻找一个爱你的人了?”

  我吓得退开一步,李诺澌的这句话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但片刻之后我就反应了过来,“阿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件事我已经有了打算,您就不要过多干预我了。说实话,我平生最不喜欢别人管我这件事了。也许你觉得我很奇怪。但是,人都有自己的特点。阿姨,其实无论如何生活,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对吗?请你尊重我。”

  李诺澌点点头,“我尊重你,薛孽。但是,如果你真的很想找一个爱你的人,就一定不要等到太晚。因为,太晚了可能意味着错过,你父亲就是因为错过了太多才有如今的。”

  我皱了皱眉,“阿姨,我知道,一定是星幻阳又对你说什么了。这个人上一次骗你邀我上街,结果却遇见了古久那老混蛋,差点出事,这一次她还不吸取教训。阿姨,我希望你不要听这个人的,星幻阳从不思考任何有价值的问题。而且,我想如何与星幻阳无关,我也绝对不会让星幻阳影响我的生活。”

  李诺澌不愠不怒,“你对星幻阳倒是防范有加。但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你和陈卓?”

  “诺澌阿姨……”这句话让我吃惊了半晌。

  “薛孽,阿姨支持你寻找自己的生活。但阿姨不希望你错过。”李诺澌认真地对我说。

  这两句普通的话让我无比感动,泪差一点就落了下来,我像个孩子扑进母亲怀里一样扑进诺澌阿姨的怀里,“阿姨,谢谢,谢谢你。”

  忽然感到世界是如此温暖。

  忽然发现居然还有很多人关注我、关心我、理解我。

  即使是在我所做的是与大众不同的事时。

  即使是在我很难被理解时。

  原来,冷漠,并不是这世界的真面目,而是我屏蔽自己与这世界的一道自设屏障。

  原来,关怀,信任,支持,竟是如此简单。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40.噩梦
  我走入自己的房间时头脑中还想着诺澌阿姨对我说的一切,因为激动,我有点受宠若惊,做连平时做熟的事也感到手忙脚乱,躺在床上时竟久久不能入睡。

  许久之后我依然进入了梦乡,但这次我做的梦有些奇怪,梦中是一片抹不开的红色,渐渐地,红色近了,原来这是一片火海。火海中,隐约可见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婴儿躺在床上,二人一动不动,任火焰吞噬他们的身体。

  “还不快跑!”我惊叫着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只是一个怪梦而已。我看着自己房间内的景物,自我安慰。至人无梦,一定是这段时间我胡思乱想想得太多了才会做这种怪梦。

  我毫不在意地躺下再睡。

  不久之后我又进入了梦乡,但梦中依然是一片红色的火海和那一动不动的女人和婴孩。

  我再次皱着眉从床上坐起。

  按理说,这个梦不是个吓人的梦,但它的怪异之初就在于它的画面并不是像普通的梦一样是动的,而是如一幅静态水墨画一样一动不动地静止的,而且一静止便是持续到梦的结束。

  就算是静的又如何?这梦除了怪异根本没有可怕之处。我再次自我安慰着,却再也无法入睡。

  靠在床边上,我的心莫名地痛起来。看着懒散地爬上枝头的残月,我百无聊赖地将手一挥,施展出一套“弱光照明术”,顿时,幽光流溢于室内。而我的心思却不知为何转移到了山洞中的那道题上。

  打开密封的木箱取出那道关于7和15的题,我并没有急于重算,而是陷入了沉思。

  不少成果均是由一些伟人做梦得到灵感而得出的,我虽非伟人,但总觉得这个梦该给我些启示,而想到这启示究竟是什么时,我的思路却又像一条中间坍塌了的桥梁,无端地从中途断开了。

  这道怪题,六片金扇,祭月,付茔,犬戎的那个怪人以及白衣卿相,这些奇人异事连续不断,让我应接不暇,现在又出现了个怪梦,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但更可怕的还在后边。

  以后的几天里,只要我一闭上眼睛,那怪梦便会再度光顾,这本不是一个可怕的梦,但我却每每被惊醒,而且醒后再也睡不着,只能做些其他的事。

  由于这几天接连的噩梦,到了夜间我再也没有了睡觉的心思,上半夜拿出《周髀算经》《九章算术》《天体概论》等书做一些计算,提出些理论,下半夜拿出《三界法术汇编》学习些知识,创编些法术,熬过漫漫长夜。

  今夜也不例外,我天一黑便翻出《天体概论》和《梦溪笔谈》今夜我的任务是研析地动、双星、偏振、干涉、衍射等问题,但我翻开书不久一个影子便闪入了屋内,由于太投入,我并未发现这个闯入者,直到后者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这么用功?你怎么不读《四书》《五经》去考功名?”是方绝心的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是他,就笑了笑,“第一,如果一个人将《四书》《五经》读得遇上什么样的主考官都可以考状元了,那也就毫无读的必要了。第二,当朝丞相与我有过节,我不可能去考。”

  方绝心随手拿起桌子上我已经写好的关于雪晶石的文章,看了几行就笑了,“把这东西用于法术攻击时降温?你也真能想。”

  “不是降温,是降低爆破点。雪晶石在对抗域外的法术时有降低爆破温度消弱法术攻击力的潜力。”我纠正道,“这个设想虽然应用方面领域小些,但如果对方使用如‘自然之力’一类的法术,这个方法绝对是破解者的第一选择。”

  “我都快听不懂了,你总喜欢这些枯燥的东西。”方绝心把文章放到一边,“一直在屋里,不感到烦?不如出去走走。”

  “好啊,真不知为什么,前几天因为做噩梦,心灰意懒到连出去也不愿了。”自从那噩梦的事情以后,我越发自闭了。然而一个生意人又必须去接触更多的人,说更多的话,在生意人的世界里不应该有因为感情原因产生的拒绝,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我更喜欢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开朗随和又圆滑的自己,表露出的感情完全是虚假的。但方绝心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在他面前我总是情不自禁地表达出自己最真实的情感。

  方绝心笑笑,拉着我走出房门,走到郊外,“你做了什么噩梦了?”

  我把梦的内容讲给方绝心,说话时我低着头,因此未发现方绝心眼中那丝奇异的光。

  方绝心听我说完,紧握着我的手,“不必紧张,只是一个梦。”

  感觉到他的手正在传递给我力量,我的心中涌过一丝暖意,仿佛极端绝望中找到了唯一一丝安慰,虽仍心痛,却还不致完全失去了勇气与安全感。

  我抬头,看见漫天的繁星,忽然觉得自己竟从未寂寞过,也从未孤单过,月关如水一样倾泻下来,似乎要带走轮回的时间,把一切美好的东西留住。

  散步二字对我来说等同于无方向地走,而在漫无目的的走路之中我常去思考些问题而忽略外物。因此当我意识到我走了很远时,我已经在一片小树林中了。

  “小孽,别走了,我不想看见她。”方绝心忽然对我说。

  “你不想看见谁?”我下意识地问出一句。

  “林啸歌。”方绝心的回答很简短,我蓦然一愣,抬头,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庙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啸歌神庙。庙的门上贴着一副对联,上联为:周王前歌后舞。下联为:林啸歌锄櫌棘矝赴沙场。这幅对联的意思很明显,周王“对不住”林啸歌。

  在槐安居然还有个林啸歌庙!我大为诧异,据我所知,三界还没有哪个国家信奉林啸歌的。作为殷商时期的一个军阀,林啸歌在众多璀璨耀眼的“星星”中无法算桂林一枝,只能算沧海一粟,她应该被遗忘而不是被铭记。

  看了一眼下联,我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书中记载的故事,时值武王伐纣,林啸歌向商朝国师申公豹上书请求参战,申公豹说:“夫女子,文士,天下至弱者也,汝两者俱全,何以战?”林啸歌立即提笔写了一首诗——《答申公豹》赠与对方,全诗为:时挑野菜忆朝纲,三坟十载愧寒窗,死日生年何所惧,锄櫌棘矝赴沙场。申公豹为林啸歌的决心与胆量所折服,随即批准林啸歌加入战斗,后来林啸歌便将自己的这首诗作为法术口诀,便出了一套以毅力和恨为双重载体的法术——绝望天幕。

  想到这里我意识到自己想的多了,但没办法,我对法术特别感兴趣,思绪不知不觉间总会飘向法术领域。

  “绝心,我们快走吧!”我歉意地看了一眼方绝心,想必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耽误了不少时间。

  “真佩服你,这么短的时间想这么多东西。”方绝心的这句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他又在用读心术了,但我毫不介意与他分享我心中的想法。

  笑了笑,我摇摇头,“有什么可佩服的?想得多是多了些,可尽是些没用的。”说完抬腿从林啸歌庙旁边离开了。方绝心紧走两步追上我,再次拉住我的手。

  因为从小就没被任何人碰过,加上正国小辈与长辈之间九十其仪,,所以我到现在也没能习惯方绝心拉我手的举动,每次他做这个动作是我都免不了窘迫。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这种窘迫加上紧张影响了我判断方向的能力,我出现了我一生中很少出现的情况——走错了路。

  本想顺原路返回的我走入了一片坟地。坟地中,绿色的鬼火依旧静默地燃烧着,也许是恼于这种沉寂与孤独的燃烧,鬼火爆发出一个金红的火球,但火球随即消失了,一切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况且就算是它爆发出金红火球的那一瞬也是悄无声息。

  坟茔静静耸立着,我扫了它们一眼。只一眼,我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这些坟全部被挖开了,猩红的棺材被抬出坟外,放于墓碑前面,在每个棺材前,散乱地撒着一些人的内脏,这些内脏明显是被摆成了一个阵型的。看到这个阵型,我心中一震。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诅咒阵法。而且,这个诅咒阵法内还含有召唤阵法的成分。显然,这个布阵之人想借助强大的诅咒与召唤的力量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谁?”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一个手持法杖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我和方绝心的面前。

  看到这个年轻人,我一愣,这不就是在犬戎是我遇到的那个奇怪之人吗?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因为在犬戎见到他时我醒他醉,因而在他的记忆中并未留有我的印象,但我却清晰地记得他。

  “你们,还真过分啊!皇上已经死了,你们还不叫她安宁!”就在我走神的一瞬,年轻男子已向我和方绝心大喊。

  方绝心清秀的脸在这个瞬间已变得冰冷,他似乎认识这个拿法杖的男子,“让祭月不得安宁的恐怕是你吧?凌若失。”

  凌若失?我的记忆骤然回到我和李温泽因事打架的那一年。当年,这个凌若失跳进贵族学堂管闲事,若非陈卓及时出手,我定被这个凌若失打得不轻。

  原以为我此生不会再遇见此人了,想不到又阴差阳错地在犬戎和这里碰到了他。

  凌若失看了我们二人一眼,“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方绝心啊!怎么,还带来个中看不中用的帮手?我正缺人打呢,你们两个正好送上门来。不怕被我揍死,就放马过来吧!”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41.怪异灵堂
  “岂有此理!”我实在看不惯凌若失的骄傲,“萍水相逢,谁也未曾招惹谁,阁下为何开口就要打人?无缘无故见人就打于道义法律上都是过不去的。你即使真要打我们,也应该给个合适的理由,怎么可以毫无理由见谁打谁?”

  凌若失冷笑道:“好个风干饶舌的小子!一看你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我告诉你,这个,”他说着一攥拳头,“就是硬道理,当年我若有足够的力量把该杀的人都杀了,现在还用费这么多事?”

  “你这是什么思想?”我对凌若失的尊崇暴力一万个反对,“还有,你摆这个奇怪的诅咒召唤阵法想干什么?你就这么提高力量?”

  凌若失哼了一声:“我想干什么还用得着向你汇报?你是我什么人?”

  我不理会他的无礼,“你当然不用向我汇报,但是,凌若失,我必须提醒你,这个阵法的怨气太重了,弄不好你便会走火入魔,我劝你赶快停止这个阵法。”

  对于我的好意提醒,凌若失嗤之以鼻,“你管得太多了吧?立刻给我滚,老子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别怪我把你们的肠肝肚脏掏出来,留着下次布阵用。这次布阵的肠子我都是掏的死人的,说必定要是掏出活人的来布阵会更好用呢!”

  我也气愤了,“这些人都死了,你还把人家翻尸扬骨,也不怕人家的亲人找上你门来!再说,让人死了都不得安宁,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有点缺德?”

  “我又没杀人,干这点事也算缺德?”凌若失反而好笑,“要是我还缺德,那些杀人如麻的又算什么?更更更缺德?”

  方绝心见我和凌若失争论,右手一挥,一道冰紫色气旋游移而上,径直向凌若失卷了过去。

  “方绝心,你小子又玩阴的!”凌若失怒吼一声,念声咒语,身体化作一片金色的朝霞,快速避开了冰紫色气旋,冰紫色气旋打到树上,两棵树被连根拔起。

  “绝心,我认为……”我想让方绝心停手。

  “小孽,你跟这种人根本讲不出理来。”方绝心打断了我的话。

  此时的凌若失早已气急败坏,他单手扣印,念起咒语:“时挑野菜忆朝纲,三坟十载愧寒窗,死日生年何所惧,锄櫌棘矝赴沙场。”顿时,一道银色的光幕凭空出现,银色的闪电划过夜空,天空中顿时惊雷滚滚。

  方绝心忧愁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要说交手,现在的气场都已经震得他很不舒服了,看来这次他要第二次当凌若失的手下败将了。

  “有胜算吗?”我见方绝心的样子就已猜到了十之八九。

  方绝心皱着眉摇摇头。

  我望向他,“把你的对手让给我,可以吗?”

  方绝心思索一瞬,终于点头,“好,那你小心。”说完退到了我的身后。

  想起我在林啸歌庙前的胡思乱想,我有点哭笑不得,胡思乱想有时候竟然能预言即将发生的事。我右手一伸,幻化出令旗,同时念起:“逝水晴川已成殇!”顿时,一条惊雷闪电光带凭空出现,向着银色光幕全速前进。

  银色光幕也向前移,与光带撞于一处,刹那间惊雷轰鸣,闪电飞舞,银色光幕与光带一起破碎,照亮了沉沉黑夜。

  而趁这个时机,凌若失竟然向我冲了过来,我微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凌若失想近战。

  因为正国比较封建,所以人们在打仗的时候总喜欢离得远远的,千百年下来这已经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对于正国人的这种喜好或者说习惯我是尊重的,因此我也多数用远战来对抗对手,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擅长近战。

  凌若失在冲到我面前时就收起了法杖,狠狠一拳向我打来,我也收回令旗,一掌拍向对方的拳头,但没料到凌若失的拳头在接近我时忽然幻化为了一把红色的剪刀,径直戳向我的双眼,我见事不好,后退两步,手指一动幻化出一红一水晶两根细线,牢牢缠上了他的剪刀。与此同时,我把法力通过细线传输了过去,这一点让凌若失防不胜防,只见一道铅灰色光沿着细线打在了凌若失的剪刀上,凌若失惨叫一声,向后飞出五步,撞倒了一颗大树。

  “老子跟你拼了!”凌若失爬起来后恼羞成怒,紧握双拳就冲了上来,向着我又是一个带着墨绿色光的“扫堂腿”,我旋身跳开,左手连挥,凌若失认为我又要用左手使用什么法术,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我的左手上,我趁机用右手抛出了两张银色幻符,幻符迅速化作一只猛虎和一条蛟龙,径直冲向凌若失。

  “天啊,你用幻符使出了‘龙吟虎啸’?!这法术是攻击类的!”凌若失惊呼,攻击类的法术可以转化为幻符类的法术吗?

  但他来不及接着感慨了,因为龙和虎马上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他立刻念动咒语,无数的墨绿色气息从他的体内涌出,在他的身前幻化出一道墨绿色光墙。

  见此情景,我随手抛出一块偏振板,偏振板自动走在龙和虎前面,轻而易举地将墨绿色光吸收了大部分。

  “可恶!”凌若失见状,右手一道“掌心雷”劈出,将偏振板打个粉碎,但是,偏振板碎了,龙和虎却安然无恙,而且趁凌若失打碎偏振板的功夫一起冲击到了凌若失的身上。

  “啊!”凌若失一声惨叫,身体腾空飞起,飞出了我的视线之外。

  我一挥手,龙和虎又化为两张银色的幻符,消失在天空之中。

  方绝心看着这一切,不住感慨,“你的法术简直高得匪夷所思。尤其是对‘龙吟虎啸’和偏振板的运用,简直出神入化。”

  我苦笑着摇摇头,“那里达到什么出神入化的的程度了。没有贻笑大方就万幸了。”

  “你也别太谦虚太自卑了。”方绝心拉住我的手,“不过我觉得,你今天的法术虽然惊人,但还是比不上你那天和付茔打仗时用的那个。”

  一提那天的法术我就发毛,“绝心,我那天真是迫不得已,以后我真的不想再沾这种法术的边了。”

  “那你遇到高手怎么办呢?”方绝心提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我自信地笑笑,“我还有别的厉害的法术,还有,你刚才说我用偏振板用得很好,其实我的干涉板、衍射板用得都不比偏振板差,我相信,有了这些,我是不用去担心遇到高手无法抵挡的。”

  “我相信你,我们走吧。”方绝心虽然惋惜,但依然支持我。

  我刚要离开,忽然间一种异样传入我的脑海,我停住了脚步,对方决心说:“我怀疑这里还有问题,我想探测一下。”

  方绝心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好。”

  我右手一挥,幻化出令旗,左手抛出五道黄符,五道黄符停在空中,围着令旗转开了圈。

  “起!”我并指如剑,向下一划,五道黄符顿时自燃,待它们燃尽,我收起了令旗。

  “我们应该去东北方向看一看。”刚才的探测法术告诉我,东北方向藏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方绝心微微点头,“这次我跟在你后面吧,免得你紧张得连路都不认得了。”

  我脸一红,解释道:“主要是我小时候没人碰我,我不习惯……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很紧张?”

  “你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大脑里的思想全部紧绷着,不是紧张是什么?”方绝心笑了,“快走吧,看看东北方向有什么不对。”

  我连连点头,我们二人向着东北方向赶去。

  凭着心灵对这种奇怪气息的感应,我径直走到一座山的山脚下,扒开深深的野草,一个类似北方地区农户在冬季储存蔬菜的窑洞似的洞口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个洞口很不起眼,有效避免了被人发觉。

  手一挥,我将一套“强光照明术”法术打入洞内,洞内顿时被照得如同白昼,我试探着走入了洞内。

  洞内并不宽敞,在强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见不远处有一扇被锁着的小门,我走到门前,看了看着和普通铁门别无二致的小铁门,不由得皱眉。这根本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窑洞啊!难道我错了?这里仅仅是某个农户储存过冬蔬菜的地方?

  但是,据我所知,此地方圆数十里没有一户人家,而北方农户的窑洞则都是建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又有谁会把储存冬天的蔬菜的地方建到数十里之外?难道这个人不知道这样做对自己很不方便吗?

  思索片刻,我决定坚持我的判断。我退开两步,念动咒语:“素心如依,打开!”这是个“解锁法”,用来打开各种常规锁和法术锁,速度要比锁匠快几倍。

  果然,在我念动咒语的同时,小铁门上的锁“嘡啷”一声,打开了。

  “绝心,躲在侧面,小心门后有机关。”我回头看了一眼方绝心,方绝心点点头,躲在了离门很远的地方。

  我将门向前一推,随即迅速躲在一侧,观察动静。过了许久也不见有暗器或者法术打来,我便走到门前,想门内望去。

  但这一望却令我大吃一惊。

  门内挂着白色的挽纱,竖着灵幡,供着三个排位,点着两盏长明灯,这简直就是个灵堂啊!

  我暗自诧异,是什么人,竟然把灵堂设在这个地方?而且,这灵堂里供的又是什么人?

  好奇使我走上前去看个究竟,但当我看清楚那灵堂上三个排位上的字时,我彻底惊呆了,因为,那上面写的正是:冰血游客之灵位、白衣卿相之灵位、弄情云者之灵位。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42.“灾”梨“祸”枣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冰血游客和白衣卿相都死了吗?

  此时,方绝心也走上前来,他盯着着三个排位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紧紧皱着眉头,首先,我必须弄清楚这个设灵堂的人是谁。其次,我更应该弄明白这个人与这三个家伙是什么关系,而这三个人又死没死,若果死了,又是怎么死的。最后,我有必要查查这个从未露面的“弄情云者”,查清这个人是冰血游客和白衣卿相的什么人,为何此人的排位也被排列在这里。

  方绝心看了我一眼。

  而我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种事情如果要查,凭我自己之力恐怕难以完成,还是得求助于王政谋。

  方绝心突然说话了,“这件事你可以不让王政谋知道吗?”

  我大为诧异,“为什么?政谋兄可是我们的好兄弟,有了难事让好兄弟帮帮忙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政谋兄有了难事不是也常叫我们帮忙吗?”

  方绝心摇摇头,“可是,你叫他帮忙他就一定能给你有用的信息吗?”

  方绝心的话提醒了我,是啊,想当初祭月的事王政谋就只给了我一句会查清楚的就再无音讯。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不如我们选择保守秘密,静观事态发展吧。”方绝心提议。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隐隐感觉到,这个灵堂和我所遇到的这些怪事里隐藏着一个重大秘密,盲目行动极有可能打草惊蛇。

  “好。”我点点头,将门锁好,使这里看上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然后同方绝心离开了。

  正国丞相府。

  冰凝依旧用那双仿佛来自地狱的的目光注视着陈稳,陈稳明显勉强才掩饰住了恐惧。

  “我对人才永远只有两种态度,不能为我所用,必然被我所杀。”冰凝扫了茶盏一眼,茶盏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中,“而我对背叛我的人,就只有一个字:杀!”

  陈稳不敢看冰凝,只是浑身一抖。

  冰凝轻啜一口茶,靠在太师椅上,“陈大人,你的儿子小卓卓都很大了吧?”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陈稳只得战战兢兢地答道:“犬子已经十五岁了。”

  “十五岁了?”冰凝玩味着这个词,忽然间目光如闪电一般指向陈稳,“如果他在这个年龄就英年早逝了,陈大人会很心疼吧?”

  陈稳大吃一惊,连忙起身跪倒在地,“丞相饶了卓儿吧!卓儿还是个孩子,况且他也没有做冒犯丞相大人的事啊!丞相大人,下官只有这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叫下官怎么活啊?”

  冰凝怒道:“你还知道这些!看来你还是个好父亲嘛!那你诅咒我独生女儿游儿和女婿温泽还有重臣白儿这三个孩子去死,这事又该怎么算?”

  “下官冤枉啊!下官何曾干过这种事?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陈稳直喊冤。

  “跟他们三个有过节而知道他们身份代号,又能在槐安建一座灵堂的,除了你还有谁?”冰凝不信。

  “下官真的没干这种事啊!苍天可鉴!”陈稳哭道,这事真的不是他干的,这到底是谁想陷害他啊?

  冰凝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了,见陈稳的样子忍不住道:“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动辄大哭成何体统?不是你就不是你呗,我还能非说是你?还有,郦妃的事,你做得干净吗?”

  不想冰凝会突然提起一件十六年前的事来,陈稳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当然干净,丞相的意思是……”

  “也没什么,郦妃的事突然出现在了薛孽的梦里,不过好在只是一段,薛孽还不知晓这件事的事实。我只是有些奇怪,怎么会这样?”冰凝把茶盏放在桌子上。

  “什么?这不可能吧?”陈稳惊讶得张大了嘴吧。

  “我倒希望不可能。”冰凝面无表情地说。

  话说古久老封建,被王政谋整得颜面扫地之后好不甘心,他手下的刘宁、他的儿子古保守、古封建更是对王政谋恨之入骨,这四个家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报复王政谋。

  “刘大人,你说怎么我们一跟王政谋对着干我们就输呢?”古保守晃着脑袋问。

  “让我算一卦。”刘宁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卦书,一大堆蓍草,就“算”了开来,算了半天,总算出了结果,不过应该庆幸他没在街上摆摊算卦,否则以他这速度不知要急死多少顾客。

  “找到原因了!王丞相府里那三科梨树、两棵枣树就是原因!俗话说:‘三梨两枣,人人吃饱。’这王潟父女就是靠了这风水宝地才能这么猖獗的!要是有几个阳气盛的人把这五棵树拔了,我敢说,不出三天,王家必败。”

  古久父子三人听了心花怒放,“太好了,不知何人阳气盛呢?”

  “古王爷一身正气,两位小王爷三复白圭,我刘宁也是堂堂正正。”刘宁得意地说,也不怕那些正人君子们听了因无法忍受把他宰了,“当然是我们四个阳气最盛了。”

  “好!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干!”古久老封建听了跃跃欲试,刘宁连忙搬了梯子,四个人悄悄出了府门,直奔槐安丞相府而来。

  与方绝心分别后的几天里,我依旧在做各种古题,冷不防这天王政谋找上门来。

  “薛兄弟!又用功呢!走,今晚帮为兄抓偷梨偷枣贼去!”王政谋兴高采烈地说,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径直拉着我便走。

  我们一口气跑到了槐安丞相府,我才有机会问一句:“政谋兄,抓贼这样的事是捕快干的,我们来凑什么热闹?”

  “嗳,今天这贼可不同寻常,捕快不一定敢抓。”王政谋笑道,说着带着我躲了起来,我暗自纳闷,还未来得及问便见古久、刘宁四人从墙头上翻进了槐安丞相府,然后到一颗梨树跟下面就开始埋炸药。

  “抓贼啊!”骤然间,一声呼喊,暗处埋伏的卫队蜂拥而出,迅速围住了古久四人,王政谋和我也走了出来。

  王政谋笑容可掬:“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古王爷啊,您什么时候改行了?”

  古久气得古铜脸发青,“小王八崽子,你才改行了呢!”

  “古久老王爷,要怪就怪你不通知我一声,我要是知道你做贼我决不会改行抓贼的。”王政谋笑道。

  “你……”古久气得说不出话。

  “古王爷,这也不是我真想抓你,你说你偷梨偷枣偷点就得了,偏偏贪得无厌连我们家的树也想要。我不抓你们行吗?上次刘宁大老爷就是贪心,抢村姑抢到假扮父女的姚记、付茔二人头上,若不是你差得没法再差了姚记不稀罕,恐怕你早做了人家的标本了。”王政谋耸耸肩。

  刘宁见说出了他的丑事,一张驴脸又青又紫,古久宛如被捉住的王八,团团直转,古保守、古封建见古久、刘宁如此,早就乱了阵脚。

  看着古久四人的丑态,我又好气又好笑,索性再来个火上浇油,“想不到四位斗大字不识一箩筐,还能‘灾’梨‘祸’枣,真是让薛某人刮着眼睛相看啊!”

  “刮目相看。”王政谋为我纠正道。

  “我知道,但我怕他们这四个为国为民都能‘无所不为’,功绩赫然居然能达到‘罄竹难书’的家伙听不懂。”我笑着解释,对于古久那天在正殿上的丑态百出,王政谋并没有瞒我。

  王政谋一闻我言,笑得前仰后合,古久倒是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黑,王政谋瞥了一眼古久,忍不住笑道:“古老王爷啊,您可别变色了,您的变色程度已经远超变色龙五十万倍了。您看看人家刘宁大人,那叫个八风不动啊,脸皮比城墙还厚,放炮都不一定打透,要是犬戎再来攻打,把刘大人的脸推上去挡炮弹,至少能少死三十万军队!”

  我忍俊不禁,放声大笑,而古久、刘宁则脸色发灰,古久一紧张,又犯了错句连篇的老毛病:“大胆!我乃槐安王爷,你们如此对我,就不怕我让你们死无脏(葬)身之地?”

  王政谋无奈:“古老王爷啊,你这是真是几天不见,进步神速,都进步到我无话可说了。不过我说,你还真别急着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你还是先想想明天早朝上怎么向皇上解释你深更半夜私闯丞相府的事吧!来人!带走!明天上朝时带上这四个家伙!”

  “救命啊!放手!放开我!”四人挣扎着,但还是被拖下去了。

  王政谋一回头,看见了还在笑的我,“怎么样,薛兄弟,这次抓贼有意思吧?”

  “太有意思了。”我笑着回答,古久这些人也真是不吸取教训,上次偷进玞湘寺失败了也不总结总结原因,这次又这么干。

  而在槐安国都的另一边,一个普通的人家里,正闹得鸡飞狗跳。

  这家的媳妇辛净洁正抱着个没出满月的孩子,哭得两眼通红。她的丈夫是赌鬼,赌输了钱想把她卖给债主抵债,不料债主以她长相难看为由,硬是不要。丈夫、婆婆便骂不绝口,说她是扫把星。那丈夫说着说着还不住殴打辛净洁和孩子。

  此时的辛净洁多想一死了之,但是,她不能死,她不能忘记母亲临终时的嘱托。

  那还是在她小时候,她即将去世的母亲告诉她:“你外祖父的坟前三尺埋藏着一片金子做的扇子,你一定要把它交给一个同样拥有这种金子做的扇子的人,有这金扇的人一共有五位,你只需交给一位便可,到时候,这个人会带你走,告诉你有关你身世的秘密。”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43.山村客栈
  我正欲告别王政谋离去,忽然间一个太监闯了进来,“皇上手谕,巡游使王政谋接旨!”

  王政谋连忙拉着我跪下,其余众人跪了一地,王政谋高呼:“臣接旨。”

  “令巡游使王政谋速放古久四人,钦此。”手谕很短,太监读完,递给王政谋。王政谋皱着眉捏着手谕思索了一瞬,向手下一挥手:“放人!”

  古久四人被重新拖了上来,向地上一扔,这四个家伙好不容易得了性命,爬起来撒开腿就跑。

  太监见王政谋放了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王大人,既然如此,咱家先告退了。”

  “恭送公公。”王政谋礼貌地打了句官腔。

  看着太监带着人走远,王政谋从地上站起来,笑得从容神秘,“庞雪的情报系统也不差嘛!不错,不错。不可小瞧。”

  他竟然直呼自己皇帝的姓名!这对我来说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豪放如王政谋,想让他规矩诚服确实是件难事。

  “薛兄弟,今晚辛苦你了。”王政谋搓了搓手,礼貌地对我说。

  “都是好兄弟,说这个干什么?太见外了。”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辛苦且值得对方抱歉之事。

  “不错,讲义气,为兄没有看错你!”王政谋大气地一拍我的肩膀。

  我笑笑,告别王政谋,回去休息了。

  正国丞相府。

  冰游还是那副妖冶的打扮,她坐在桌边,双眼盯着王政谋。

  “这么说,以我们之力,难解其中奥秘了?”冰游不知为何在说话时将目光移开了王政谋的双眼。

  “您想一想,以白衣军师之实力,算了近十年毫无结果,微臣算了三天三夜,累得半死一无所获,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王政谋冷静地分析道,她紧紧皱着眉头,但目光中却看不到丝毫的焦虑与烦躁。

  冰游用纤纤玉手拨弄着桌上的茶盏,“那甫獍领主的意思是,叫我放弃?”

  望着冰游眼中溢出的不怿,王政谋毫不在乎地笑笑,“您想放弃啊?下官可不干。到手的鸭子再让它飞了,岂不太过可惜?”

  冰游望了王政谋一眼,“那你的意思是……”

  “您何不去求助于无法圣主?”王政谋反问,“她是三界第一聪明人,这怪题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冰游微微点头,没说什么。

  正国七王府。

  关筱倩本以为郑翊羽会把他带到驿站或者是使馆,但没料到郑翊羽直接把他带到了七王府中。

  对于郑翊羽的心思,敏感聪慧的关筱倩岂能不懂,一路上关筱倩故意将目光转向别处,不去看郑翊羽。

  “可爱的筱倩,我有那么难看吗?你一眼也不看我。”郑翊羽笑得很可爱,“我怎么觉得我长得很英俊呢?”

  关筱倩淡淡笑了,笑得很不好意思。

  郑翊羽一副神秘的样子,指指邻居,“你知道谁在那里吗?”

  “冰凝。”关筱倩有些不屑于这个简单的问题,尽人皆知冰丞相府在七王府的隔壁。

  “不止那老家伙一个,再猜。”郑翊羽笑得更加神秘。

  “冰游?”关筱倩不知郑翊羽的话意味着什么。

  “再猜。”郑翊羽还是笑。

  “难道……”关筱倩诧异地望着郑翊羽。

  “筱倩不愧是冰雪聪明啊!”郑翊羽一副赞赏的样子,他和关筱倩的交流已经达到了可以意会的程度了。“那个粉红的花心大萝卜,还有那个蓝色的臭棋篓子都在那里。”

  “我说,谁是‘臭棋篓子’啊?”郑翊羽话音刚落,一个蓝影便轻盈地飘了过来。

  王政谋。

  “你都意会了,我想我就不用言传了吧?”郑翊羽回以一个巧妙的幽默。

  “抱歉,我意会的内容是这个‘臭棋篓子’是你。你这算承认了对不?”王政谋大笑着回击过去。

  “声明一点,我不是蓝色的。”郑翊羽不愠不怒。

  “没关系,樱草黄色的臭棋篓子也不错。”王政谋毫不示弱。

  我与王政谋分别后与李诺澌一行人又向前行。返回的时候我们并未按之前去时的路径走,这路是诺澌阿姨指定的,多半是为了躲避古久一伙人的纠缠,我猜想我们去时经过的路径可能会有古久的狗腿子事后打听到了而向他汇报,因此再走原来的路很容易引起古久等人的注意。

  这一天我们一直在偏僻的小山村之间穿梭,直到傍晚时才找到一家高挂着酒旗的小客栈。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李诺澌亲切地说,“走了这么久才找到住的地方,辛苦大家了!”

  听了这话,众人的心中在不觉间都涌起了一股暖流。我抬头,望着客栈挂于门楣上的那破旧的匾额。

  这是一块木制的匾额,匾额上罕见地涂了绿色的漆,匾额的正中,是赫然的六个黑字:神玥砼绿客栈。在已蒙上黑纱的乾坤间,在门口已燃起的黄昏灯光的照耀下,这古怪的店名给人以一种诡异的阴森,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扯住观者的脖子,将恐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灌进他们的胃里。

  凝视着这古怪的店名和这古怪的匾额,我的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种无端的恐惧与排斥,我死死盯着那六个黑字,缓缓吐出一个句子:“这是家黑店!”

  “天!孽哥,你也太厉害了吧?这都能一目了然?”乐无垠惊讶地望着我。我们身后的伙计一闻此言忍不住窃窃私语,有惊讶也有质疑。

  刚才的话本是我一时兴起不假思索冲口而出的,听见了无垠的这句话我后悔莫及因为我现在还拿不出这是家黑店的有力证据。

  “怎么了?无垠,这有什么不能一目了然的?这本来就是家黑天开的店,简称黑店嘛!”我以一个幽默蒙混过关。

  乐无垠哭笑不得。众伙计则哈哈哈大笑。李诺澌只是笑笑:“薛孽,别开玩笑了,大家都累了,我们进店去休息吧!”

  此时,门恰到好处地“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粗布衣服打扮的老年人走了出来,他弯着腰,低着头,肩上搭着一条洁白的手巾,“客官们,要住店吗?”他的语气很衰弱,却很热情。

  “不错,请问老伯,此间是什么地方?”李诺澌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老人一番,很有礼貌地问。

  “这里叫骷髅圣岭,一般路过的客人会被这个名字吓着呢!其实这地方就是这名字吓人,这地方的人心好着呢!”老人温和地说,却依旧低着头不肯看我们一眼,“客官们请跟我来!”

  我们跟着老者进入了院中,老者很热情,边走边向我们讲述当地的风俗,从老者的讲述中,依稀可知这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

  “到了。”老者引我们走上二楼,指给我们各自的房间,临末了还说上一句:“客官们一定饿了吧?老朽这就去准备饭菜。”

  望着老者走下楼的背影,星幻阳嘀咕一句:“这老头子不怎么对啊!看也不敢看我们,好像心中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李诺澌微笑着否定了星幻阳的观点:“那老人家是乡村之人,见了人紧张是难免的。幻阳,你就不要怀疑那老人家了。”

  我担忧地望着李诺澌。阿姨,你怎么还是这么善良?这样下去会吃大亏的!但想到诺澌阿姨那颗善良的心,我却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将这句话说出口。

  “好了,大家早一点休息吧!一定都累坏了。”又是一句为大家着想的话,当李诺澌说出这句话时,我百感交集。

  我掩饰着走回自己的房间,待那老者送上饭来之后匆匆吃了两口,躺在床上睡去了。不知为什么,这两天噩梦不再光顾我这里了。

  醒来之时又是半夜,我掩门出去小解。回来时发现院子的正中多了一个人,正是那店中的老者,此时的老者坐在地上,他的前面用白灰就地画了一个圆形,老者正拿着纸钱,一叠一叠地烧,口中念念有词:“纣王、石矶、万执灵、林啸歌、胡闹……来领纸啊!”

  这话让我大吃一惊,我忙走到这老人面前,“老伯,您在干什么?”

  老人抬头看了我一眼,“你想见他们吗?”

  他指的是前面他话中所提的那些人。我因为见惯了怪人,并不以他的话为意,“老伯,他们都已经死了。”

  “不,他们活着。”老者的眼神很无神,目光很呆滞。

  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个人的精神不正常。于是好心地欲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他一下让他清醒,但当我去抓他的肩膀时,我的手竟然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原来这老者只是一个幻影!我的心中蓦然一惊。此时,那老者忽然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我,“你都知道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大为不解。

  “那你回去!”老者忽然说。话音刚落,毫无征兆地,我眼前的一切变成了我房间中的情景,而我,正躺在床上。

  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看了看四周,我皱紧了眉头,走出房间向院子中张望了一番,月光下的院子如积水空明,却不见半个人影。

  我陷入了沉思。我懂了。

  “年轻人,干什么呢?”忽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我转过头,正是刚才的那个老者,他还是低着头。

  我一言不发,向外便走,那老者在我后面追来,“喂!年轻人,黑天半夜的你干什么去?”

  我走入院中,手指一动幻化出令旗,就在我正要继续使用法术的时候,我的意识忽然间发给我一道警兆。

  我右手中的令旗立刻向一个角落斜挥而出,一道铅灰色光线立刻从令旗上飞出,落在那角落中。

  “嘭”地一声,角落发生了爆炸,几道红色火光照亮了角落四周,土花也飞溅了起来。

  “年、年轻人,你、你没疯吧?”老者追了出来,见了我所做的一切吓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一道洁白的身影从角落中飞了出来,安全地落在地上,旁若无人地抖着身上的尘土。

  我握紧了令旗,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白衣卿相。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44.第二片金扇
  这个人居然又出现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老者见又出来一个人,更惊讶了。

  “薛孽,我们又见面了!”白衣卿相小心地理着袖子。

  “你想如何?”我知道见到此人战斗必然难免,“怎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看来,无法教主真该多关你一阵子。”

  老者看着我们,像看两个怪物,“二位……”

  “人家老人家问你这么多话,你怎么一句也不回答?”白衣卿相换了个话题。

  “我觉得我没必要跟幻术阵说话。”我如实答道。根据我的了解,根据我的了解,这个地方并不是什么山村客栈,而是一个人为布下的巨大幻术阵法,这老者也是这阵法的一部分,“他”没有思想意识,只会随声附和,跟他说话等于跟自己说话。

  白衣卿相微笑着看着我,“进步很快,居然连这也看出来了。”

  早在绝望洞天时二叔就教我这些知识了,但我未料到时至今日这些知识才派上用场。

  “这阵法是你布的?”我看着白衣卿相,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漂亮吗?”白衣卿相得意地一扬眉。

  我闻言十分气愤,“你为何总与我过不去?无缘无故欲杀我与我的朋友在先,欲凌辱小彗又放走古久等恶人在后,你心中还有没有点正义感?”

  “薛孽,我知道你一谈起正义助人一类的大道理来无人可及,但我也懒得与你辩难抬杠,我的阵法你破不了也无甚关系,就当我做件好事,送你个养老送终的地方好了。”白衣卿相悠闲地用洁白的手绢擦着雪手。

  我不闻此言则以,一闻之下忍不住目眦尽裂,“岂有此理!白衣卿相,我告诉你,邪不压正!你无缘无故找茬,就注定了被人打败的命运!你不用得意,今天我就破了这个阵法给你看看!”

  不杀杀此人锐气,我枉为十六年男子汉大丈夫!

  “落霞飞渡楚江斓,缠卷难分夜半眠,银海映月水无语,一江思念到南天!”我念动咒语。这法术名为“翩跹舞”,创立者为商末小军阀胡闹,相传有一日他思念他男宠沈静,编写下了这首名为《念静》的诗,此诗被商末军阀林啸歌看见,林啸歌认为第二句太过淫艳,恶心得一顿未吃饭。胡闹听说了此事,反说林啸歌不懂情趣,随手将这首诗编成了法术来气林啸歌,这法术便是“翩跹舞”。

  翩跹舞共有五式,属幻符类法术,攻击力很强,常用于破解幻术阵。在我念动咒语的同时,令旗上升起一道铅灰色光,铅灰色光一直上升到半空中,光色渐渐变亮,由原来的铅灰色变成了白色。

  我趁机抛出一片干涉板,立刻,在干涉板的另一面,白光被分散为了七色彩虹光,七种色光渐渐各自聚拢,形成七个不同颜色的光点。

  “开!”我将令旗一划,七个不同颜色的光点顿时变形,变为七个带有金银花的符文,我一招手取回干涉板,七道符文立即在空中一字排开。

  “去!”我用令旗向天一指,七倒符文立即围成一个圆并渐渐向周围散开,随着“圆”的扩大,符文飞离了我的视线。

  我等待着,但是,过了半天,还是没有一点反应。我诧异之至,怎么回事?是这个阵法的边界太大还是我的法术出了问题?按常理,幻符应该打到阵法的边缘才对!可是,很显然,现在的情况是幻符根本未曾碰到阵法的边缘!

  我丝毫没有因这突然出现的情况而有慌乱,仅是冷静地分析出现这一状况的原因。其一,这是一个无边界的融合大阵,它的阵法边缘与周围的自然世界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幻符无法找到它的边界。其二,这个阵法中含有幻符干扰系统,当幻符出现时它会启动并干扰幻符对于大阵边缘的定位。其三,这个阵法设置了常规幻符类法术破解体系,可以将一部分常规幻符类法术破解掉。

  我揉了揉皱紧的眉头,到底是哪一种可能呢?但是,不管是哪种可能,我必须尽快破阵,因为时间不等人,如果我过分耽误时间,等到天亮了诺澌阿姨他们醒来就麻烦了。

  似乎天无绝人之路,我很快想到了一个能同时应对这三种可能性的万全之策。

  后两种可能中大阵设的防御针对的全是幻符类法术,用攻击类法术就有成功的希望。至于第一种,我可以不攻击它的边缘!

  重新挥动令旗,我脚尖一点凌空飞上三丈,站稳身形后,我改为双手握旗,将所有力量聚集到令旗上之后猛然握住令旗劈向地面。

  顿时,一道铅灰色光在令旗上飞出,直直地劈向大地。

  “轰隆隆!”一声震天般的响动,大地剧烈的晃动起来,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但仅仅是一瞬间,这地上出现的巨大口子便又合拢了起来。

  这震动虽大,却没把诺澌阿姨他们吵醒,不过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腾出右手又发出一道铅灰色光,这倒浅灰色光迅速钻入了口子中。

  现在,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但凡阵法均有阵法的控制区,当阵法受到破坏时,控制区会输出法力给被破坏的区域修复这破坏之处,而这时寻找这股法力的来源便可以找出控制区。如果毁掉这个控制区,大阵也就毁了。

  在口子合拢的片刻,我用令旗的旗尖划破了右手手腕,念了句:“万象幻界!”顿时,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化为了三支血箭,飞射向西北方向。

  “呯”的一声,西北方向冒出了股白眼,紧接着金光一闪。

  凭直觉,我觉得这金光之后必然是个宝贝,于是在看见金光的同时就立刻化道铅灰色光飞向金光闪烁之处。

  与此同时,白衣卿相化道白光,奔向了与我相同的方向。

  我快了一步,当白衣卿相赶到时我已经把“战利品”握到了手里。

  等等!这是……

  一片金扇!

  这片金扇显然与诺澌阿姨的那一片大不相同,只是大小相似。

  姚记曾说过有六片金扇,想必这也是其中之一!

  “把金扇给我!”白衣卿相已一脸寒意地站在我的旁边。

  我向侧面飘开,以便离他远一点,“我明白了,这个阵法根本不是你布的,而是这金扇上的法力自然形成的。你在利用我帮你破解这个阵,对不对?”

  “是又如何?把它给我!”白衣卿相冷冷地说。

  “不给!你真是寿星爷上吊——嫌命长,连这种东西也想要。实话告诉你,这东西我阿姨李诺澌也有一片,因为它险些搭进去好几条人命又凭空惹出了不少纷争。这样的祸害我不能给你,也不可能让它再留在人间!”我义正词严地说。

  “你想干什么?”白衣卿相眼神冰冷。

  “毁了它!”我堂堂正正地回答。

  “你……快还给我!”白衣卿相急了。

  “不给!”我大声说。

  “你给不给?”

  “就是不给!”我紧紧握住金扇。

  白衣卿相闪电一般向我扑了过来,我立刻闪开,竟然没被他碰到,我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白衣卿相,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了,这金扇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生活在这个三界不容易,怎么能只为自己着想而不想想别人?这东西如果继续存在势必殃及无辜,你想没想过那些被殃及的人的感受?大多数人想要的不是什么功名利禄,也不是什么新鲜刺激,而是一个温饱、安稳、幸福的生活,而这金扇的存在,就是对他们这一理想的巨大破坏!”

  “你小子的大道理讲完了没有?”白衣卿相早没了耐性。

  “我讲没讲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悟没悟!”我针锋相对,“做人可不能太自私了!”

  白衣卿相冷冷地摇头,“薛孽,我不想伤你,你不要逼我。凭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即使如此,我也不可能任凭你胡作非为!”我直言道。

  白衣卿相轻轻叹了一声,雪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白光径直向我劈了过来,这白光速度不快,力道也不猛,连高层法术必备的绚烂也没有,只是那么朴素地飞了过来。

  这道白光看样子根本没什么攻击力,白衣卿相身为法术高手,怎么用起了这样的法术?

  我大惑不解,这家伙只是想试探我的实力?

  但兵来将挡,这道白光虽然很弱,但我也不可能让它打到我的身上。我右手一挥,幻化出令旗,挥动令旗发出一道淡淡的铅灰色光应付。

  白光与铅灰色光碰到了一起。

  但结果却令我意想不到,白光一碰到铅灰色光迅速炸开,但它却没有炸成光点,而是炸成了十余个更加细小的光柱继续向我飞来。

  铅灰色光却成为了光点,很显然,我的拦截失败了。

  本能地,我又挥动令旗全力发出一道铅灰色光迎上白光,然而,在铅灰色光碰到白光的一瞬间,白光再度炸开,每一个小光柱又炸成了十余个更细更小的光柱。

  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现在意识到已经有点晚了。几百个细细的白色光柱同时向我飞来,意欲把我变成筛子。

  我迅速取出一个水晶三角扔了过去,念一声“变”,顿时,水晶三角也变为了几百个,每一个都迎上一道白光,我调整角度,让水晶三角把白光全反射回去。

  白光遇上了水晶三角,却并没有被完全反射回去,而是“嘭”的一声发生了爆炸,数百道火光冲天而起,冲击波、气浪如水波纹一样散开,法术劲风吹得我和白衣卿相的衣衫都飘了起来。

  不过,不好!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45.正确答案
  我忘了爆炸处离我比离白衣卿相近,而这次爆炸产生的不是杀伤力小的纯粹光点,而是夹杂了一部分有巨大杀伤力的水晶碎片的光点!

  我迅速退开,双手结印幻化出一个血红色的保护层将我自身罩住。

  “很好啊,我苦练这许久的法术竟然被你破解了。看来,我之前是小看你了。”白衣卿相微微一笑。

  “你这邪门法术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又是三界禁用的?”我不理会白衣卿相的笑。

  “不是。是你后面的那个人教我的。”白衣卿相看了我身后一眼。

  什么?我吃惊不浅。我后面还有一位高手!我立即回头,全神戒备。

  但事实是——我后面什么也没有!

  在我意识到又中了白衣卿相的计策时,白衣卿相已经冲到了我的身边,抓住了我手中的金扇。但是,我的反应也不是太慢,我立即紧紧握住金扇向回拉,同时另一只手蕴起一道铅灰色光准备劈向白衣卿相。

  但白衣卿相也不是傻子,他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我的这只手。以至于我无法将法术进行下去。

  “放开我!”我怒吼。

  “你先放开金扇!”白衣卿相毫不退让。

  “不可能!”我严词拒绝。

  白衣卿相接下来的举动让我哭笑不得,他低下头,一口咬在了我握住金扇的手上。

  “你干什么?”我疼得大叫一声,金扇被对方趁机抢了去,我气急败坏,“你玩阴的!咬人算什么法术!你这样做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白衣卿相早已飘出我身边三尺,冷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薛孽,这人生的课程,你真该好好学学!”说完化道白光飞向天边。

  “站住!”我连忙追去,但由于过分生气,我并没有追上他。

  我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原地。白衣卿相为什么要利用我破阵?他破不了这个阵法吗?他又是什么人,对金扇又知道多少?他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这金扇,目的何在?

  种种疑惑萦绕着我,我再也无心顾及其它,只是低着头边走边思索着一切,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客栈的小楼前。

  但是!哪里还有小楼?哪里还有客栈?所有的人都睡在地上。我转过头,由于我没包扎手上的伤口,我可以通过血迹找到我走向这边的路径。

  这地方是一片山间坟地,血迹的尽头正是金扇出现的地方。那里立着两座低矮的小坟,墓碑上分别写着:辛勤之墓、辛孙氏之墓。

  这两个死去的人与金扇有什么联系?他们与诺澌阿姨又有什么联系?

  诺澌阿姨说过,金扇是她与失散妹妹相认的凭证,那么这两个死人会不会是诺澌阿姨的……

  不,不会的。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连忙包扎好伤口,擦去路上的血迹,躺在众人身边装睡。却未想到因为劳累真的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次日一早醒来,自然是一片不绝于耳的惊讶之声。什么“我怎么在这儿?”“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遇上妖怪了?”不想暴露目标的我也只有随声附和。

  “薛孽,你的手怎么了?”星幻阳又注意到了我的手。

  “不知道,我早晨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了。我就把它包上了。或许我们真的遇上什么鬼怪了吧!”我掩饰一句。

  “记得上些药,这样不上药容易感染。”星幻阳关心地说。

  “我知道了,谢谢。”我走到一边去了。

  由于金扇被白衣卿相抢了去,我整整一日都有些抑郁,我不知道这个白衣卿相抢金扇做什么,更不知道此人又有没有什么更加阴险的目的。

  正国丞相府。

  无法依旧一袭粉色的华冠丽服,她优雅从容地走入冰凝的书房,虽然飘逸如柳,弱不胜衣,却全无闺阁女子的烟视媚行,于朱唇皓齿中隐隐透出一股脱俗的霸气。

  “小宝来了。”冰凝亦不是束带矜庄,一袭棕褐色的便服,神情随意,仿佛花港观鱼的游客,他停下手中批阅奏报的朱笔,叫了一声无法的小名。他身边的冰游也微笑着望着无法。

  “冰叔叔,您找我?”无法礼度委蛇。向冰游一笑。

  “是啊,小宝,有道题麻烦你算一下。”冰凝的目光中含着别有意味的笑,他说着递过那道山洞中的题。

  无法接过去,认真看了一遍。“好简单的题。”这句话说得冰凝和冰游一愣。简单?一道把几乎所有三界顶尖的算术高手都难得晕头转向束手无策的题叫简单?

  说话间,无法的雪手已经提起一支竹笔,从容地写下所有的数据开始运算,她的速度比之我和王政谋要快上好多倍,冰凝、冰游二人仔细地看着,等待着结果。

  时间悄悄流逝,无法的表情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在时间走到快两个时辰的时候,无法手中的笔停了片刻,她凝视着那首诗,似是有所思。

  冰氏父女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难掩些许焦虑。

  时间走到两个时辰时,无法从容地放下了笔。

  “小宝,你算出来了?答案是哪里?”冰凝此刻竟有些亟不可待的失态。

  “龙江。”无法将题、结果与计算过程一起递给冰凝。

  “龙江?王政谋、白衣卿相、薛孽那三个不中用的蠢货!”想到这三个人的错误答案,冰凝再也忍不住生气,“把22和14算成了7和15!”

  “冰叔叔,我想他们也并非蠢货。因为我算出的答案也是7和15。”无法不慌不忙地说。

  这话让冰凝大吃一惊,他低头看了一眼无法递过来的草纸,“怎么会……”

  “冰叔叔不要着急,游儿,”无法说着走到冰游面前,拿过冰凝手中的题递给冰游,“你把整首诗倒过来读,从最后一个字读到第一个字。”

  冰游、冰凝不知无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着无法自信的笑容,冰游读了出来:

  “窗晴斗辗小团龙,

  活火新瓯浅焙红。

  江涨雪融山上日,

  缸倾酒尽落花空。”

  冰游一读完,父女二人恍然大悟。

  无法笑得美若倾城,“这下冰叔叔和游儿明白了吧?这是一首通体回文诗,这道题真正的玄机就在于此,世人往往把注意力集中到冗杂的计算上而忽略了诗歌本身。”

  “无愧为三界第一聪明人!早知请小宝来算,省了多少工夫!”冰凝异常高兴地说。将整个诗倒过来读,7和15所对应的两个字正是龙江啊!

  可是,答案出来了,新的问题也来了。龙江地方大了,谁知道宝藏藏在哪里?又该怎么找?

  看着冰凝皱紧的眉头,无法一个轻笑。“冰叔叔不必着急,金扇一共有六片,我想只要集齐六片金扇,就一定可以找出宝藏。说不定其它五片金扇里藏有更加详细的地址呢!”

  冰凝一惊,想不到对方竟可以将自己所思轻易猜出,以自己对读心术的研究,冰凝可以肯定无法并没有动用任何读心法术。但他随即就换上了凝重的表情,“小宝此言有理,我一定加快速度收集六片金扇。”

  正国七王府。

  “那我们抛开话题。王大人不承认自己是臭棋篓子,那么你敢和我下一盘吗?”郑翊羽微笑。

  王政谋连连摇手,她知道自己不是郑翊羽的对手,“这就免了吧,郑小王爷。再说,即使我是臭棋篓子又怎么了?这边一对‘奸夫’那边一双‘淫妇’岂不比我还过分?”

  关筱倩一闻此言,羞得脸红到了耳根,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说。郑翊羽搂住关筱倩,向王政谋笑道:“你自己是剥了皮的柳树——光棍一条你怎么不说?怎么?不敢在那边搅人家好事到这边来当摆设?”

  “光棍怎么了?吾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好,我也不当摆设了,我去那边看看。”王政谋说完一个鹞子翻身越过高大的院墙径自去了冰丞相府。

  “无法她怎么能这么多情?”关筱倩喃喃地说。

  “自古美人多情,文人无行。”郑翊羽回答了一句俗语。

  “你说谁无行?!”关筱倩瞪着眼。

  “我我我……真没说你啊!”郑翊羽笑着跑开了。

  正国丞相府。

  王政谋很快发现自己来的有点不是时候,她刚一踏入府中,便看见临水的轩榭上无法与冰游正在下棋。

  王政谋却没有躲开的意思,抬头发现不远处同样有一个出现得不合时宜的人——草包李温泽,这家伙拿着扇子,眼睛盯着远处比冰游还漂亮十倍的无法,想入非非。不料一个不留神,一脚踩空,“噗通”一声,正掉到水里。

  “救……命……”李温泽呛了几口水。王政谋这才明白,这草包不会游泳,于是随手找了根木棍将他拉了上来。

  “咳,咳咳,多谢王大人救命之恩。”李温泽拍着胸口,把喝下去的水吐上来几口。

  “小事一桩,应该的,您不必这么客气。”王政谋随和地说。心想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居然有人看见自己妻子和他人通奸是这个表情的。

  那边,无法和冰游见李温泽被救上来了,也权当什么也没发生,继续下棋。

  王政谋知趣地溜之大吉了。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46.说书先生
  不知为什么,或许是我破了那怪异大阵的原因,本来不该下雪的秋天此时忽然漫天飞雪。

  柔软的雪精灵,从天空飞下,直扑向地面,纷纷扬扬如梦似幻。

  “真是怪了,孽哥,这秋天怎么下这么大的雪啊?”乐无垠忍不住好奇。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气候变化了吧!”我不得不这么说。

  又行四十余里,到了一个稍微繁华些的村庄,由于雪越下越大而天也黑了,我们一行人不得不停在一户农家开的客栈里休息。

  农户邻家的孩子只有十一二岁,穿着件破棉衣,此刻匆匆跑了来,一进这农户的门就喊:“二崽!快走!钟先生又要说书了!”

  我对听书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听见这孩子的喊声就决定跟着他去听一听先生说书。此时农户家的孩子名二崽者也跑了出来,我跟上这两个小孩便走向了村子正中。

  村子正中有一间宽敞的大屋,屋中点着炉火,屋子中间放了一张方桌,桌边坐着个姿色平庸的女子,想必这便是说书先生了,只听那女子讲道:“……话说女娲看了商纣运道未尽大为恼怒,当即令童子碧霞驾青鸾直回天界,到了天界坐定,即令另一童子彩云取出‘招妖幡’来,那女娲运足法力将幡一挥,幻化出无数道招妖灵符……”

  又讲殷商旧事呢!我无聊地轻叹,这些我已不知听过多少遍了。但女子接下来的话却令我吃惊不浅。

  “谁知这灵符倒将那林啸歌惊动了,这林啸歌法力高强,三界之事她均有感应,因为这女娲招妖时正是半夜,林啸歌正与周公谈得得意,这灵符将她美梦搅了个尽。林啸歌年纪不大,火气不小,心说这女娲简直是属癞蛤蟆的——不咬人烦人。我林某人一不归你管,二不尊你令,你我风马牛不相及你还来搅我好梦。好,你等着,你不是要招妖吗?我去!”

  “林啸歌摇身一变,一个筋斗云就到了女娲神殿,筋斗云多块,这林啸歌都到了女娲神殿跟前了众妖怪才出发。女娲的两个仙童碧霞彩云正在门外等着群妖前来,忽见一身高丈二之‘妖’立于眼前,此妖着实凶恶:

  皮粗如鳄,眼大如铃,口内流涎,吐气如山,手指粗如擀面杖,腰圆更似柱擎天,形似巨灵丑百倍,貌比夜叉恶万千。

  那碧霞、彩云二人见来了这么一个怪物,唬得一跌,那‘怪物’正是林啸歌,见了二仙童故意道:‘女娲招吾来何干?深更半夜,点心全无,吾腹中着实饥了,汝二人细皮嫩肉,正好当饭,吾且享用来!’说罢抓起碧霞就往口中填,那碧霞唬得魂飞天外,彩云跌跌撞撞跑入里面报与女娲道:‘娘娘,祸事了!母夜叉让您招来也!’”

  众人听到这里,一顿大笑。

  “女娲闻言急整衣出门,见了林啸歌怒道:‘何方妖孽,敢如此造次?’林啸歌道:‘本以为汝只皂白不辨,想不到汝尚且人妖不分!汝要招妖便招妖,扰吾好梦何?死婆,欲寻打乎?’女娲何人,自打出生还未有人同她这么说过话,闻此言只气得三魂尸暴跳,七窍内生烟,大怒道:‘反了反了!汝这胆大妖孽真是反了!’林啸歌可不是吃素的,当即回道:‘汝欺压百姓,妖孽尚且不如,吾愤汝久矣!今便为冤魂讨个公道!’女娲闻之险些气昏过去,正欲动手,忽听一声娇音:‘女娲娘娘何时与幼妇一般见识耶?’观之,乃石矶也。”

  说到关键之处,说书先生忽然一拍抚尺,“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听众见她讲完了,纷纷散去,我沉思片刻,走到了说书先生的面前,“后生敢问先生一件事。”

  “公子有何事要问?”说书先生倒也不惧生人。

  “不远处有座林啸歌庙,先生可知此庙是谁所修?”我提出了问题,这庙多半不是凌若失修的。

  “公子怎么想到了问这个?”说书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我。

  “后生只是好奇,因为林啸歌只是商末的一个平凡的军阀,三界信奉她的人实在是太少,我真的想知道是她的哪个信奉者给她建了这样一座庙。”我据实回答。

  说书先生看了我片刻,“这庙是我修的。”

  我微微吃了一惊,“您怎么对林啸歌感兴趣?”

  “无情无义,一生逍遥,不好吗?留得牲祭奉鬼神,三更残月欲断魂,萝屋方可对剪竹,天悲人笑总伤神。”说书先生悲怆地笑了笑,转身向后走去。

  “先生请留步!先生之诗中含了祭月可笑四个字,请问先生是祭月的什么人?”我立刻反应过来这女子的诗是一首“中间格”的诗谜,每句的第四个字能组成一句话。

  “你小子悟性不浅嘛!有些事躲都来不及,你还问什么?”说完也不等我回言,飘然离开。

  我抑郁地向回走去。

  正国,薛家,一间隐秘的屋内。

  父亲薛岽正与祖父薛笠对坐。

  “如果冰凝欺人太甚,我们就只有亮出郦妃之子这张王牌。”父亲薛岽沉沉地说。

  “岽子,出什么事了?”祖父薛笠有点慌了。

  “我得到消息说,二弟的失踪与冰凝有关。”父亲双手握着茶盏,“但这消息不一定准。”

  “什么?岿子那个不争气的……”祖父说到这里,老泪纵横,“这个败家子!不务正业整天想着什么点金术!这回遭报应了吧!”

  “父亲,您先别急。”父亲薛岽显然很镇定,“三妹还在这里,真有事她也可以帮上忙。只可惜,枭枭这孩子走了,不然……”

  “枭枭不会出事吧?”

  “李诺澌告诉我枭枭在她那里,我想应该没事。”父亲放下茶盏,“我真后悔因为心情不好观点不和就和他吵了一架,把他气得这么久不回来。”

  “惯子如杀子,这个孽啊!”祖父明显持反方观点。

  我回到了客栈,翻开一本《九章算术》,还未等看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谁啊?”我随口问。

  “是我。”是星幻阳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我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既然是星幻阳,还是赶快打发走为妙。

  不料,只听“呯”的一声,星幻阳撞开门进来了。

  “你就那么不愿意见我吗?灯明明亮着,你却说你睡了!”星幻阳眼中含着泪水。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名声不好,另外以后不要直接撞门进来,犯法不说,还要赔偿损失。”我一口气说完了该说的话。

  “薛孽!我只是不想让你走祭月的老路了!”星幻阳突然哭道,“再走下去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祭月的老路?怎么回事?”一提祭月,我来了兴趣。

  “还记得你房间里的那个任务单吗?”星幻阳试了试泪,“那是我放的,我想告诉你一切,可你却无法领会!”

  这星幻阳简直无事生非!好好的向我房间里扔这种东西干什么?我压住怒火,道:“我也在努力查找有关祭月的一切,可谁也不肯告诉我半点,你叫我怎么领会?”

  星幻阳一愣,“我忘了,祭月已经被三界封杀了。”她随即走到门边向门外看了看,又把门关紧,再次走到桌边坐下,“好,那由我告诉你。”

  “祭月是蓝宇国前任圣主许矗的帝号,此人是蓝宇国天祀大帝许忤的女儿,后来继承了皇位。祭月也就是许矗天生好色,有一日邂逅了流氓头目——绝色倾城的无法……”星幻阳话没说完,可怜的门又被“呯”的一声撞开了。门外,一个玫红衣衫的人冲了进来,正是小彗。

  小彗看样子真是急了,文静的她一把抓住星幻阳,“你这个坏女人!你为了自己,不惜把这种三届禁忌告诉鸱枭哥哥!你,你,你滚出去!”

  “你是薛孽的什么人?”星幻阳被突然出现的小彗吓了一跳。

  “鸱枭哥哥是我主人!”毕竟单纯,小彗一开口就是实话。

  星幻阳闻言立即甩开小彗,“你这个蠢家伙!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你主人走祭月的老路?”

  小彗气得大哭,“不用你管!鸱枭哥哥就是喜欢陈卓哥哥!气死你这个妒妇!”

  “你……陈卓爱的是郑美月,他爱薛孽才怪!”星幻阳跟小彗吵了起来。

  我忍无可忍,“星幻阳,陈卓爱不爱我还轮不到你管。现在请你出去,深更半夜,你在这里大吵大闹,你考虑到别人了吗?你不睡觉别人还睡呢,请你不要影响他人。”

  星幻阳听了我的话气得脸一块红一块白,“你……你们……哼!薛孽,你简直是无可救药!”说完便跑了出去。

  见星幻阳跑远了,一个蓝衣汉子在门外走了进来,他拍拍小彗的肩膀,“小彗,表现不错。”

  “政谋兄!”我认出了蓝衣大汉。

  “是啊,薛兄弟,这个女人可真是烦人得很,不是吗?”王政谋指的是星幻阳。

  “政谋兄,刚才你就在外面吧?星幻阳这么可恶,你怎么不自己进来教训她?”我疑惑。

  “呵呵,我一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女孩子吵吵闹闹的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啊!再说,我一出现,那星幻阳把我认成你的情郎可怎么办?她那时候不但要说你爱男人,还要说你品位低了。”王政谋朗笑。

  我则哭笑不得。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47.不幸
  小彗又悲又气地抹眼泪,“这个女人太坏了!鸱枭哥哥,政谋哥哥,我们该狠狠教训她!”

  我取出手帕递给小彗,“小彗,别哭了。天下什么人都有,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还有,政谋兄,小彗,你们为什么执意将祭月的事瞒着我,仅仅因为它是三界禁忌?”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况且,有些心债,我也如何都不愿再提。”王政谋沉沉地说。

  我有些惊讶,心债?王政谋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心债?什么心债啊?”小彗单纯,说话也欠思考,“三界不是因为习惯才遗忘祭月的吗?难道……还有别的原因?政谋哥哥,你是不是认识祭月啊?”

  “好了,小彗,好孩子是不该什么都问的。政谋哥哥不想说,有他不想说的道理。”我制止住小彗,小彗懂事地点点头,不再说下去了。

  就在我们都沉默了下来时,王政谋突然笑了,“怎么,二位都这么够义气,帮我打架,帮我抓贼,还帮我沉默啊?”

  我和小彗忍俊不禁,小彗笑得前仰后合,“政谋哥哥,你太逗笑了!”

  我没想到,这场不合时宜的大雪竟然要了一个人的命。

  这个人就是可怜的辛净洁。由于债主不要她,丈夫和婆婆把她和孩子赶出了家门,此时的她只有沿街乞讨。

  有的人可怜她,扔在她面前一个铜钱,有的则漠然走过,别的乞丐嘲笑她,欺负她,她也只有默默流泪。

  她怀中的那个可怜的孩子冻得嘴唇发紫,饿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辛净洁用红肿的眼睛望望苦命的孩子,她现在都吃不饱,哪里有奶水给孩子呢?

  夜渐渐深沉,风雪交加,雪越下越大,辛净洁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我和诺澌阿姨又一次到达了槐安都城。

  古久父子、刘宁这些日子连连吃亏,老实多了,他手底下的狗腿子们也不怎么敢上街走动,又因为槐安都城是进入正国的必经之路,因此我们在一次选择经过这里,但为了保险起见,诺澌阿姨、星幻阳、乐无垠、我和伙计们都乔装打扮了一番,估计古久即使看见我们,也不一定能认出我们。

  但我们一进城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个墙角议论纷纷,有的人看看就走了,也有的人大发感慨:“可怜啊!”

  “去看看。”诺澌阿姨向我和星幻阳示意,然后叫伙计们在路边休息,我们三个挤到了人群前面。

  “呀!这不是那个可怜的媳妇吗?”星幻阳嘴快,叫了出来,接着又向一位老者打听:“老伯,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老者是个良善之人,闻言忍不住叹气道:“可怜啊!这个媳妇抱着孩子被相公和婆婆撵了出来,到处要饭,谁知道老天不长眼,突然就下了一场大雪,这媳妇和孩子就被冻死了。”

  善良的诺澌阿姨听完这个悲惨的故事流出了眼泪,我则气得浑身像火炭一般,这个媳妇的婆婆和丈夫也太过分了!就算不爱自己的儿媳和妻子,怎能连自己家的骨肉也不爱?这样的人孩子不如禽兽呢!这使我想到了我的生母和后母,看来,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爱的还大有人在。人,有时候还真比不上畜牲。

  “幻阳,你去买两口棺材来,我们把这母子安葬了吧。”李诺澌心情沉痛地说,星幻阳点点头,刚要去买,就见一个浪荡公子挤到人群前面,看了看辛净洁母子的尸体,嗤之以鼻,“呵呵,哎吆,这不是辛勤那家伙的女儿辛氏吗,活该!长得那么难看,当婊子都不够格,不死还等什么?”

  “等等,你说什么?辛勤的女儿?”诺澌阿姨忽然抓住那浪荡公子。

  “放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浪荡公子不耐烦地说,“这婊子是辛勤那个酒鬼的女儿!就是从小就被辛勤不高兴就打的那个!少见多怪的乡巴佬!”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诺澌阿姨愣在了原地。我也皱紧了眉头,辛勤的女儿?那么,这个可怜的媳妇说不定就与金扇有关,甚至可能是诺澌阿姨的甥女。只是,如果这样推算下去,是诺澌阿姨妹妹的必然是那个辛孙氏,能有这个媳妇这么大的孩子,这个女人的年龄怎么说也得超过诺澌阿姨,这根本不合常理。除非,是诺澌阿姨妹妹的是这个姓辛的媳妇,她是被辛勤和辛孙氏领养的。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猛然听到星幻阳一声惊呼:“诺澌姐姐,你怎么了?”

  我暗叫不好,连忙抽回神思扶住即将倒下的诺澌阿姨,诺澌阿姨用手捂着额头,虚弱地说:“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走,我们找个客栈休息。”诺澌阿姨的样子显然吓坏了星幻阳,和我把诺澌阿姨扶出了人群后她还一脸紧张。

  之后的事情也简单,我们等诺澌阿姨休息好后买两口棺材把那个姓辛的媳妇和那个孩子埋了,诺澌阿姨也不知从那里打听到的这媳妇的小名叫净洁,孩子的小名叫福子,于是我们就在墓碑上写了“辛净洁之墓”,“福子之墓”。

  在焚化了些纸钱后,我们离开了槐安,直奔正国。

  夜里,辛净洁墓前。

  一个白衣人久久地站在那里,无言地望着远方。

  “白衣哥哥,你好雅兴啊。想必第二片金扇在你手里吧?”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个宝石绿衣衫的女子,正是付茔。

  “是你,付茔小教主。”那白衣人正是白衣卿相,他神色淡漠,“你有证据吗?”

  “可是我有依据啊!”付茔很不甘心地说,“当年李海汐的六个女儿各带一片金扇逃离,二女儿的贴身婆婆辛孙氏就是辛勤的妻子,这个二女儿就是如今的辛净洁嘛。你最近一直在辛勤墓附近,又认识辛净洁,加上这些天反常的天气,这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依据不是证据。”白衣卿相不急不缓地回答,“你所说的这一切不过只是你的怀疑。”

  “你生气了,白衣哥哥?”付茔有点后悔自己说得太直接了,她其实很不愿意让别人生气。

  “没有。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也不便隐瞒,第二片金扇确实在我这里。”白衣卿相浅浅地说,“等回到正国,我自然会请你们一起帮助我破解金扇上的秘密。”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感喟不置,“这金扇上秘密无限,凭我一个人之力真是什么也别想得到。”

  “听说你把辛净洁的婆婆和丈夫杀了,为什么啊,白衣哥哥?”付茔玩着手中的诛仙神剑。

  “与你无关。”白衣卿相神色冰冷。

  “你又生气了?”付茔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说错话。

  “没有。”白衣卿相恢复了淡漠的表情,“我们走吧。”

  “哦。”付茔不明所以地低下头跟着白衣卿相走了。

  槐安丞相府。

  温暖与王政谋正坐在一起博弈。

  “对了,政谋,古久怎么样了?”温暖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还能怎么样?猪没杀成,梨没偷成,丑倒出成了。”王政谋豪放地笑道,“温暖叔叔不必顾虑此人,这古久老王爷脓包一个,拿个人来就能把他耍得团团转。上次薛兄弟烧了他的陈年流水账簿子,他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是谁干的。”

  温暖长叹一口气,“政谋啊,圣主又和那些女人混在一起了。当初叔叔听信关筱倩之言,也完全是为了阻止圣主因色误国。”

  “温暖叔叔的话我明白。”王政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法圣主好女色已成习性,即使王某人全力阻止,拿出那个所谓的秘密,也不过是徒然给自己找麻烦而无济于事,难道温暖叔叔以为,以无法圣主的能力,是我们想阻止就能阻止的么?”

  温暖一愣,继而连连点头,“此言有理。不过,身为臣子,坐视国君犯错误而不管,岂不是不合本分?”

  “所以说,某些事,要尽力,但不能勉强。”王政谋神秘地一笑。

  办完了辛净洁的事,我们一行人踏入了正国国境。

  原本装满了药材的车,此时已经变成了空车,诺澌阿姨在辗转于槐安、犬戎的过程中做了好多笔生意,但这些事情却几乎没在我脑海中留下什么记忆,现在回忆起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时间久了忘记了,还是当初就没有什么鲜明的印象。一个人不可能记住他一生中发生的所有的事,这是事实,不争的事实。

  但无疑,辛净洁的悲剧对我的影响不小。这使我更加反感男女之间的爱,更加坚信这种爱会使人变得无知、邪恶、贪婪、拜金。这也难怪,在我熟知的人里,几乎没有一个婚姻幸福的。

  我就是带着这种极端的思想和对辛净洁的深深同情踏入正国国境的,夜晚,劳累了一天的我们依旧在客栈休息。

  我睡不着,辛净洁的惨状依然不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又想起了我噩梦中那个火海中的女人和婴儿,这是不是一个什么预兆呢?

  例外地,这次我连书也看不下去了。将一本《梦溪笔谈》放回原处后我开门走了出去。

  我决定到野外找寻些灵感,创编一套新法术。既然不能学习,就创新好了。

  我开门走了出去,月光朦胧,如一方轻盈的白纱,在乾坤之间荡漾,我仰望着明月,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林啸歌的诗:死日生年何所惧,锄櫌棘矝赴沙场。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48.风云变幻
  蓬莱仙都,正国都城。

  陈卓、郑美月、“地里鬼”正聚在一起宴饮。

  “真是的,就剩我们几个人了。诺澌姐姐、薛孽、幻阳都去做生意了,庞王爷在槐安,筱倩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地里鬼”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我们八个人那么要好,现在只剩我们三个了。”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就剩我们三个了?他们五个死了?”郑美月说话不好听的毛病又上来了。

  “我没这个意思啊!”好在“地里鬼”脾气好,“郑郡主,我也是思念朋友,有感而发嘛,不要因为你是美女就往偏离理解啊!”

  陈卓、郑美月好笑,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了。

  “诺澌姐姐他们也快回来了。”陈卓说,“眼看要到冬天了。”

  槐安大殿。

  又是早朝的时间,庞雪,这个年轻的君主似乎有些心事,他凝望了众人片刻,缓缓地问:“众位爱卿,近日来我大槐安国秋日连降大雪,不知众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古久那没脑子的在下面听了,立即出班奏道:“皇上,这都与王政谋有关。女子为官参政那是有逆天理的,这是老天的警告啊!”

  王政谋等他说完,才不急不缓地奏道:“皇上,臣以为,这都与古久老王爷有关。古久老王爷,你最近是不是曾经把一头猪追到田野里?”

  “你不是说我要是个英雄就杀头猪给你看看吗?”古久眼睛一瞪。

  “可我没让你把猪追出闹市又追到田野里啊!古久老王爷,你‘杀猪’的那片田野里可是有一个天帝神庙啊!我看是你冲撞了天帝,人家天帝老人家怪罪下来了吧?”王政谋神色自若。

  古久一听,神色一变,那片田野里确实有个天帝神庙,莫不是自己真的冲撞了天帝?那“鳖池池官”刘宁见古久发愣,连忙帮忙道:“胡说!古久老王爷已经备了祭品写了文书去祭奠赔罪过了!我看是天帝见你戏耍古久老王爷,迁怒于你了吧?”

  王政谋不慌不忙地说:“古久老王爷真的去祭奠过了?”

  “正是!”刘宁王八声王八气地说,加上他那副长相,让人恶心得直想吐。

  “那祭奠的文书可是古久老王爷亲手所写?”王政谋又问。槐安祭奠时文书一般要主祭人亲手写,这样才能表达诚意。

  “不错。”刘宁王八脖子一晃。

  “那刘大人也跟着去了?”王政谋继续问。

  “是啊。”刘宁得意洋洋。

  “完了,那就惨了。”王政谋捶胸顿足,“古久老王爷那书法之‘美’槐安谁人不知,我早就听大伙说过,古老王爷的书法那是:

  弯又颤,颤又弯,

  古久天书不平凡。

  吓跑柳公权,羲之不敢看,

  看一看胆寒,看两看肝颤,

  要是看个三四看,蹬腿上天也不难。

  那天帝看了古老王爷的天书,再看了刘宁大老爷的长相,还不气急败坏,别说下雪,下冰雹都有可能!”

  “你……”古久、刘宁气得半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古久老王爷,你身为槐安王爷,也该注意点自己形象了,你就这么上朝,那岂不是对皇帝的不敬吗?”王政谋又笑着说。

  “我的形象怎么了?”古久不明所以。

  “古老王爷啊,你看看你的头发,都够下官作一首诗的了:古久发型真好看,赛过我家煎鸡蛋,不如这就剔下来,还能给我就顿饭。”

  众臣险些憋不住笑。

  “你……皇上,王政谋无事生非,污蔑微臣,您可要给微臣做主啊!”古久实在无言可答,索性求助于庞雪。

  “皇上,古久老王爷杀猪踩伤百姓在先,‘灾’梨‘祸’枣私闯民宅在后,如今大殿之上又胡言乱语,如此屡教不改,还请皇上重罚,以儆效尤。”王政谋也不示弱。

  “够了!”庞雪生气地一拍桌子,“我没让你们说这些没用的!你们可记得《异史列志·湉令》中的记载?”

  古久读书甚少,一个脑袋两个大,根本不知道庞雪在说什么。王政谋倒是心下一惊,“皇上可是指‘六月飞霜,冤案也,秋月飞霜,桃源也。’一句?”

  “那么,王爱卿可知道这句话里的‘桃源’是什么意思?”庞雪续问。

  “桃源之地!”王政谋冲口而出,“皇上是说这场大雪与桃源之地有关?”

  庞雪点头。

  “皇上。”这时,老谋深算的槐安丞相王政谋之父王潟走了出来,“桃源之地不过是一个传说,很可能根本就是后人杜撰子虚乌有,这场大雪绝对有天气的原因,我们如果凭借古书上的记录就妄言什么桃源之地,那可是太牵强了啊。”

  王潟是王政谋之父,年近五十,中等身材,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庞雪对他也很是看中,见他这么说,庞雪挥挥手,“也罢,可能是我太迷信了。不过突降大雪,百姓们毫无防备,损失一定不小,王潟。”

  “臣在。”王潟应道。

  “你一定要安抚好百姓。”庞雪提到百姓,眼中有一丝柔和。

  “是。”王潟行礼。

  槐安丞相府。

  王政谋与王潟对坐。

  “父亲,我不明白,这大雪分明和桃源之地脱不了干系,您在朝上为什么非说无关呢?”王政谋也有不懂的时候。

  王潟的眼睛深得像无际的海洋,“政儿,你怎么连这也不明白?如果我承认有关,那就等于向三界宣告大槐安国与桃源之地有关,那些爱财之人岂能放过这一机会?到时候槐安就成了三界的焦点,各色人等大批涌入槐安不说,爱财之国也肯定对我们虎视眈眈。”

  “但是,父亲,我认为你这样做于事无补。槐安下大雪这件事根本隐瞒不了,更何况皇上已经在朝上公开提及这件事了。”王政谋持相反观点。

  “唉,我真希望三界统一,有一个三界之主。”王潟感慨,“如果有三界之主,三界就不会这么乱了啊!哪里像现在,鱼龙混杂,似乎哪里都不安全,谁也不能相信。连下场大雪也让人这么忧心。”

  “父亲不必忧心,其实此事皇帝早有打算,皇帝的意思其实是……”王政谋劝道。

  “丞相,小姐,许淑阳求见。”忽然,王政谋的侍女林梓楠来报。

  “许淑阳?这个人是谁?”王政谋一皱眉头。

  “哦,这人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文武状元都让他一个人得了。此人是个人才,不可不交啊!”王潟道,“快快有请。”

  王政谋道:“新科状元?不错,正是这个许淑阳,我都把他忘了。”

  林梓楠应声退下,不久领上一位年轻书生来,这书生一身翡翠色打扮,眉清目秀,恰似傅粉何郎,他的潇洒不是关筱倩的柔艳,也非郑翊羽的清动,而是一种孤傲的清冷,似乎他就是他,别的什么都与他无关。那双眼睛好似两汪冷泉,那股清澈的冷意可以直接从眼中溢出来似的。

  他徐徐走到王潟父女面前,“见过王丞相、王大人。”

  “快快免礼。”王潟微笑着双手相扶,“许大人年轻有为,让老夫敬佩啊。”

  “丞相过奖了。”许淑阳回礼,但他眼中却是毫无波澜的。

  “大人来我府上,有什么事吗?”王潟明白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实不相瞒,下官正是为‘桃源之地’之事而来。”许淑阳直言道。

  “桃源之地?那只是个传说而已,许大人就不要放在心上了。”王政谋企图敷衍过关。

  “王大人此言差矣,您相信这是个传说,可世人未必相信。我想,王丞相在朝上的那番话也是为了把这件事隐瞒过去,但此事真的不是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丞相的做法,无疑是扬汤止沸。”许淑阳正色道。

  王潟眉头微皱,王政谋沉默片刻,开口道:“那许大人有什么高妙的办法吗?”

  “有,方法就是,李代桃僵。”

  正国,丞相府。

  一个太监拿着一卷圣旨,身后跟着一群侍卫,正踏入丞相府。

  “冰凝、冰游接旨!”

  冰凝父女从内室走出来,恭敬地跪下,“臣冰凝接旨。”“民女冰游接旨。”

  “圣上有旨,冰凝操劳国事,颇有功劳,加俸一石,冰游温柔娴淑,封为茗国夫人,钦此。”太监读完,将圣旨交给冰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冰凝、冰游叩头谢恩。

  此时,一个躲在墙后面的丫鬟正看着这一切。

  正国,薛家。

  三姑握着夫君的信,皱了皱眉,向旁边的祖父薛笠和父亲薛岽说:“爹,大哥,槐安秋日降雪,似不祥之兆,我相公要我回去商议,我明天就得走了。”

  祖父有点手足无措,“这……”倒是父亲点了点头,“三妹放心去吧,秋日降雪,必有原因。”

  “老爷,太老爷,三小姐。小翠来了。”一个伙计走进来。

  “让她进来。”父亲挥手。

  小翠正是躲在墙后的那个丫鬟,她走上前,与父亲耳语几句,父亲赏了她一袋珠宝,那丫鬟谢恩而去。

  “岽子,怎么了?”祖父不知怎么回事。

  “冰凝得到了皇帝的赏赐,冰游被封为了国夫人。”父亲脸色铁青。

  “什么?”余下二人大惊。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49.人间自有正义在
  槐安丞相府。

  “李代桃僵?不知许大人想以何李代何桃之僵啊?”王政谋温和地问。

  “在槐安与犬戎边境不断制造异象,逐步将众人的视线引向两国边境再引向犬戎。”许淑阳回答。

  “不错的主意。不过,我想,二位可能都没有领会皇上的意思。”王政谋平和地端起一碗茶给许淑阳,又端起一碗茶给王潟。

  “皇上的意思?”许淑阳一皱眉。

  “是啊,皇帝为什么在朝堂上提及此事?他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把此事向三界挑明,让三界之人任意来找,待一段时间之后找不到他们自然会离开,而那些关于桃源之地的流言则不攻自破了。”王政谋将手中茶碗放在桌上,站起身。

  许淑阳、王潟二人恍然大悟。许淑阳思索片刻后又有些不解,“皇帝此法虽妙,但那‘桃源之地’不存在或者这次的雪只是天气现象倒还罢了。万一不是,让那些人发现‘桃源之地’真的在槐安,槐安不就真成了三界的一块大肥肉,处于危险之中了吗?”

  “许大人,说句老实话,我们槐安的暗探是吃素的吗?如果有人真的找到了什么‘桃源之地’,皇帝难道会让这些人活着?毕竟,这里可是槐安境内啊!”王政谋故作神秘敌对许淑阳说。

  许淑阳一愣,继而对王政谋佩服得五体投地,“王大人有高世之智,许某自愧不如。”

  “许大人过奖了。”王政谋礼度委蛇,“王某也只是侥幸理解罢了。雀鹞小智,不足挂齿。其实真正的豪杰还是许大人这样子的,心怀天下,以苍生为己任。”

  “哪里,哪里。”许淑阳也显得不骄不矜。

  三人又谈一会儿,许淑阳起身告辞。

  望着许淑阳的背影,王潟缓缓点了点头,“后生可畏啊,不过,政儿,我们与这许淑阳并不要好,你为何向他坦白你对皇帝做法的理解?”

  “嘻嘻,父亲不是说此人不可不交吗?既然要同他交往,就应该先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能耐佩服我们啊!”王政谋自得地说。

  “政儿,你也太虚荣太能闯祸了。”王潟责怪道,“上次寒冰地狱的事就是个例子!你只顾得抢寒冰,给国家和家里造成多大麻烦根本不顾,你啊你!”

  “父亲何必杞人忧天?孩儿的事孩儿早有打算,上次寒冰地狱的事神界不就没怎么样嘛!”王政谋不以为意。

  踏入正国之后,我们也未按原路行走。这样一来,邬郁镇倒成了我们的必经之路。

  知道邬郁镇的人就必然知道云泼虎——邬郁镇有名的泼妇,“云”是她的姓,“泼虎”是她的外号,据说是因为这泼妇泼辣至极,直似一只母老虎一般,才有了这样的外号。这泼妇其实也有自己的名字,只不过时间久了让大家给忘记了,面前叫她“云姨”“云婶”,背后就叫她“云泼虎”。

  我们终于到达邬郁镇的时候,迎面正碰上这云泼虎。

  云泼虎长得并不好看,丈二身材,膘肥体壮,腰有水缸粗细,拳头好像钵盂,宽肩膀,肉盘脸,眼如铜铃。打仗、骂街功夫均是一流。年少时无人敢惹,嫁做他人妇后更是家中霸王。据说她过门的第一天就将大嫂打得跪地求饶,丈夫早让她管得不敢有一点脾气。这些传闻我早听过,因此我对这次行经邬郁镇有点反对,云泼虎这样的人还是离远一点为妙。

  但这云泼虎居然没找我们麻烦,她一见李诺澌竟然迎了上去,倒是李诺澌首先开口:“云妹子,最近好吗?”

  “好着呢!李姐,你又做生意去了?”

  “是啊,最近生意很多呢!”二人寒暄了一番,李诺澌带着我们告别云泼虎走了。

  我暗自庆幸,好在没惹麻烦,但我并不知道,麻烦其实才刚刚开始。

  夜间我们照旧住在一家客栈里,我不知为什么,竟然又久久无法入睡。

  我拿出一本《九章算术》,翻到“鸡兔同笼”的那一页,提起笔在旁边写下演算过程,写完后觉得意犹未尽,便又在空白处写了两道新题:

  其一为:时有四池,共计百亩,

  加减乘除,尾数皆四,

  再得亩数,四池相等,

  每池几亩,悉心可知。

  其二为:有十六兵站为前后二队,第一队九人而第二队七人,兵一必与兵二相邻,兵三必在兵四前队,兵三不能与兵六相邻,兵七与兵八之间必隔两人,问几种站法?

  写毕,我合上书,并不急于给出答案。而是又翻开了一本《水经注》看了三页,做了些批注后合上书离开房间到郊外散步去了。

  想起假扮凄鸷太子的那些时光,我忍不住又取出随身的材料化妆成凄鸷太子的模样,之后像得到了一种解脱似的在这乾坤间自由欣赏夜景。

  仰望圆月,我忽然觉得它是一个奉献者,它所做的一切——照亮大地完全不能给它带来丝毫好处,可它依然在这样做,即使耗尽自己也在所不惜。它不为自己,而是为了更多人。相比之下,那些高台之上的人们,那些九天之上的主宰者又在做什么?钱、权、享受,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贪赃枉法,为了自己清闲把多少人的终生梦想置之不理甚至扼杀,这些人,已经不配用可恶两个字形容了。

  想到这里,我对这世道充满了恨和不甘,我无法发泄我的恨意,只好取出一块白绢,咬破手指,在绢上写下一首词:

  丹心不羡弄孙乐,泪眼荆棘铜驼,欲效投笔飞湘洛,锄櫌棘矝,荡尽风尘恶。

  胜雪衣冠送燕客,不辞冰雪为卿热,愿随颍川空骂座,不似昔人乘黄鹤。

  待整首词完成,我写上词牌名:孽子吟。

  “好词啊,凄鸷太子,黄绢幼妇四个字就送给你了。”忽然间,一个柔和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转头一看,原来是郑翊羽、关筱倩和另外两个中年人。

  我苦笑,“只是不满于世道罢了。”

  两个中年人拿过白绢,仔细看了看,也赞不绝口,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道:“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上诗才高卓之人,有幸啊!”

  “父王,您就别感慨了,再过一会那个‘雷公’和那个母虎追上来就麻烦了。”郑翊羽笑着提醒,这时我才顾得看看四人,原来这四人身上都有伤,衣衫也有些凌乱,显然是慌张逃命而来。

  真佩服郑翊羽这个文人,小命难保了还顾得看我写诗。我有点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郑翊羽和关筱倩法力不低,还加上两个貌似也会法术的中年人居然还只有逃命的份,这个他们的对手又是什么人?法力到底有多高?

  还没等我想完,一扇空间之门凭空打开,从中走出两个人,这两个人我都认识,其一是凌若失,其二就是那村子里的说书先生。

  “哼哼,你以为用空间幻术就可以逃脱了?别忘了,空间幻术上我的造诣不比你们低。”那说书先生脸色阴冷。

  “你们这两个疯子!”那年龄稍大的中年人愤怒地站起来,“你们真要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也是活该!我这是为祭月大帝报仇!”凌若失大声说。

  郑翊羽玩味地看着两个人,“报仇?我怎么听说杀死祭月的主谋是无法呢?你们要报仇,也该找她吧?”

  我皱紧了眉头。

  “你……你小子活够了!”凌若失、说书先生二人不闻则以,一闻之下暴跳如雷,险些气得爆炸,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发疯似的冲向了郑翊羽。

  “站住!”我知道不能见死不救,立即移步到郑翊羽前方。

  “小妖怪,快闪开,你是个文人,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年纪稍大的中年人急道。

  “父王,你就不必为他担心了。他的武功法术比他的文才还好呢。”了解我的郑翊羽笑道。

  “你是什么人?”凌若失看着我。

  “魔界凄鸷太子。”我回答,“你们两个人与他们有什么仇啊?为什么非要杀他们而后快?三界条率明文规定杀人犯法,你们念过书没有,连这也不知道吗?”

  “犯法?我要是三界第一我可劲犯法没人敢管我!”凌若失粗暴地说,“小子,别以为你是魔界太子就肆无忌惮,我们还是北君的朋友呢!惹恼了北君,恐怕你的魔界太子也当不成!”

  “嗯,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北君的朋友。”我故意说。

  “你这小兔崽子也知道爷爷是北君的朋友?”凌若失更神气了。

  “那当然,别人的朋友能有你这么嚣张吗?”我笑道。

  凌若失一闻此言,只气得魂飞天外,大叫道:“反了反了,你这小子简直找死!”说着就要往上冲,说书先生一把拉住他,然后冷冷地威胁我道:“小子,我劝你珍惜自己的性命,三界不少你这一个人,想死容易,再想活可就难了。”

  我一闻说书先生之言再也忍不住心头火起,立即回道:“三界不少我这一个人,但也绝不少你们两个!我劝你们管好自己再去说别人!你们这是想干什么?风高放火夜黑杀人?如果他们犯了法,杀了人,也应该由官府和法律裁决,你们这样追杀他们算怎么回事?”

  “这小子简直有神经病!”凌若失鄙夷地看着我,“跟他这种人什么也说不清楚,打吧!”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50.自然之力
  凌若失说着拿出了一把锤子和一个钎子,左手持锤右手使钎幻化出一个雷向我劈来,我这时才明白郑翊羽说的“雷神”是什么意思。但早在他出手之前,我右手一挥幻化出令旗,将旗一甩幻化出一道铅灰色光向他扫去,这道铅灰色光不偏不斜正迎上凌若失的雷,只听“呯”的一声,光雷相碰处闪出了一个巨大的火花,由于铅灰色光力量上占优势,雷被它推了二三丈远后才爆炸,那爆炸点正在凌若失不远处,只听“轰隆”一声,黑烟四起,冲击波、气浪如漩涡一般向四周扩散,铅灰色光点如旋转的星系,接着被有规律地甩向了四周,整个天空顿时云飞霞舞,光飘电走,充满了铅灰色光点。

  浓烟散后,我看了凌若失一眼,忍不住大笑。原来,这凌若失被炸得满脸炭黑,形似包公,头发倒立,直似上场之斗鸡,手中拿着锤子和钎子,不知如何是好。

  “你就别‘怒发冲冠’了,‘怒发冲冠’你也成不了岳飞。”我冷嘲道。

  凌若失火冒三丈,觉得大失了颜面,“老子跟你拼了!”接着就要冲上来拼命。那说书先生相对冷静,连忙制止他:“这个人法力高强,你绝不是对手,让我来。”

  说完,她手中幻化了个奇怪的手印,顿时天空之中五色祥云密集,云蒸霞蔚,说不出地美丽。一条红色的巨龙张牙舞爪地从天边飞了过来。

  “凄鸷太子小心!这妖女在召唤自然之力!”郑翊羽及时地提醒我一句,我心下一沉,“自然之力”?大事不妙!

  相传天地混沌之时,有一人,名盘古,开天辟地,但当时天地不稳,整日爆发自然灾害,盘古对此很是反感,就创造了一种维持三界平衡的力量——自然之力用以维系天地,真别说,自从有这“自然之力”之后,天地之间稳定了不少,大地上竟然渐渐长出了植物。

  后来女娲造人,众神出现,“自然之力”也隐退到宇宙之中,不到万不得已不再出现,把主宰者的位置让给了这些后来者,转而由这些后来者来维系平衡。据说后来魔界发明了一种法术,可以召唤和控制自然之力,但鲜有人练成,不想如今这说书先生竟练成了!

  就在我一愣之间,天空中的龙已经由一条变为了五条。我的心中飞转着念头,不行,不能等了!

  直觉告诉我,再等下去危险!

  自然之力本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若转化为有形体则为十条不同颜色的龙,十龙齐聚则力量聚齐。另外“十”取十全十美之意,意味着圆满。

  《异史列志·自然之力》上说:时有十龙,聚则力现。

  等到十条龙聚齐,那还了得!我忽然想起了子鱼论战的故事,不行,我必须现在下手!如果我在十条龙聚齐之前干掉一条龙,那么自然之力的威力必然大减。

  这时,又飞来了一条蓝龙,与之前的红、橙、黄、绿、青五条龙加起来一共六条。我观察了片刻,青龙行动较慢,灵活性也最差,正是灭掉的最佳目标。

  再次一展令旗,我左手捻诀右手挥旗,念动咒语:“几处晓荷映清涟,神州陆沉玉蟾间,一片臣心归故土,他年遍野红杜鹃。泪洒零丁孽子恨,门前让水空潺潺,纵得精魂向西去,犹留日月照九天。”

  这是胡闹的《题孟津》,当年胡闹孤军抗周,被俘,宁死不降,被押解回周军都城西岐,途经孟津,想到八百诸侯曾经会师于此,百感交集,就做了一首诗,本打算做绝笔诗的,不想当晚胡闹即被林啸歌的军队救出,于是这诗就没能成为胡闹的绝笔,但由于胡闹写诗时抱着必死的决心,因而诗风格外悲壮决绝。以它为口诀编成的法术——风云之泪(胡闹所创)也分外悲壮绝望。因而,我刚念咒语时周围的空气便因为压抑而沉寂了下来。

  一个漆黑的洞凭空出现在空中,洞中,无数怨恨的魂灵涌了出来。“风云之泪”属于召唤、攻击双类法术,法术载体为不甘和怨愤。

  我令旗一挥,一道铅灰色光直劈向青龙,铅灰色光围绕青龙转了一圈,却没有进攻,而是散成了一个铅灰色光球,将青龙裹于其中。涌出的怨恨魂灵一见光球,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纷纷奔向青龙。它们轻易地穿过铅灰色光球,叮在青龙身上猛咬。

  青龙被突然扑上来的一群怨灵咬得头尾乱动,哀嚎不绝。但猛然间,痛苦的青龙化作了一缕青烟,随风飘散在空气中。而转瞬,在绿龙的身畔,青烟汇聚到一起,又形成了一条青龙。

  糟了!我忘记了自然之力是无形的,它是能融入空气之中的!而且它是维持自然平衡的力量,绝对有穿越任何自然阻碍的能力,我法术中所用的铅灰色光也是自然现象之一!

  我手势一换,准备将以光定位换成让怨灵自己确定敌人的位置。然而,我未意识到的是,我耽误了时间,在我攻击青龙的空当,十龙已经聚齐了!

  此刻的天空阴云密布,十条龙腾云驾雾,漫天飞舞。忽然,十龙一齐伸颈,向天冲去,似乎要冲破九天,然而,在上升了一段距离后,十龙竟相互缠绕,形成了一道耀眼的十色光柱。十色光柱渐渐缩短、汇聚,终于形成一个十色光球,光球急转而下,幻化为一道银色的霹雳。

  “轰隆隆!”一道电火花闪过,银色的霹雳以横扫千军之势飞速俯冲,而它的目标正是我。

  我左手一挥,众怨恨魂灵游移而上,为我组成第一重防护。我接着单手扣印,一道铅灰色光墙出现在我的身前,形成了第二重防护。最后我抛出令旗,令旗发出一堆铅灰色的尘土颗粒,排列成了一个阵法,为我形成了第三重防护。

  这该万无一失了吧?就在我思索之间,银色的霹雳已经冲击到了魂灵们的身上,只听魂灵们一声惨叫,身体立刻就被打成飞灰,银色的霹雳接下来迎上了浅灰色光墙,与光墙一起发生了剧烈爆炸。

  “噼啪”的一声,铅灰色光点飞溅。本以为银色的霹雳已经一同被炸毁了,但是,在我这样思索的同时,完好无损的银色的霹雳已经冲击到了令旗的颗粒阵上。

  “轰隆!”又是一声爆炸声,颗粒阵也碎掉了,而完好无损的银色霹雳正好冲向还没反应过来且毫无防备的我。

  “不好!”我暗暗叫苦,惨叫一声,飞出去摔倒在了草丛中,溅了周围花草一身的鲜血。

  我的身体似乎散了架一般,连呼吸的力气也几近失去,我想忍着痛苦站起来,却不料连试的力气也没有。

  “小子!这回尝到厉害了吧?”凌若失哈哈大笑。

  “住手!你们也太过分了!你们如果与我有仇,尽可以来杀我,为什么连这可怜的小妖精也不放过?”年龄稍大的中年男子义愤填膺。

  “哈哈,他活该!谁让他多管闲事!”凌若失得意忘形,“这个世界上,只有拳头是硬道理。你们四个,也受死吧!”

  “等等!参与诛灭祭月的是我和八弟,如果你要杀,杀了我们便是,请不要牵连到羽儿和筱倩!”年龄稍大的中年男子毅然道。

  “呵呵呵,那要看我们的心情了。”凌若失怪笑道。

  他们在对话,而我也没闲着。我伏在那里,意识已接近模糊。

  好累,好困,好想睡一会。

  黑暗,似乎没了尽头,世界,早已是一片沉寂。

  忽然间一个小男孩稚嫩的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很瘦,很小,旁边,是他的母亲。

  “其实,赵婶总找我们麻烦是看不起我们。”他的母亲说。

  “她为什么看不起我们?”小男孩问,他真的很幼稚。

  “因为你爹不会来,因为娘一个人照顾你们姐弟两个,家里没有她家干净。”他的母亲垂泪道。

  “为什么啊?爹不回来,我们的家没她家干净关她什么事啊?”小男孩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

  这是什么?我皱眉,但只觉得胸口剧痛,很是压抑。

  “姚记,你跟他们讲不出道理来!”忽然小男孩和他的母亲不见了,一个陌生的幻影出现在我的眼前。

  “为什么?”姚记不解。

  “在他们那些统治者那里,没有道理,没有正义,只有钱和权,他们是不会为下层人民办任何事的!”陌生的幻影喊道,“他们才不管你正确不正确,他们更不管你可怜不可怜,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你的可怜,你的真心,只会换来别人的嘲笑和欺负!

  你忘了你是怎样苦苦挣扎在制度的禁锢之下却又因为懒惰懦弱妥协了吗?

  你忘了在你需要理解的时候别人是怎样侮辱你拒绝帮助你耻笑你了吗?

  你忘了你的追求被一次次扼杀了吗?

  你忘了你连小小的愿望都得不到实现了吗?

  你难道不恨吗?你有什么理由选择沉默?”

  这些话重重地敲在了我的心上。

  他们才不管你正确不正确,他们更不管你可怜不可怜,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你的可怜,你的真心,只会换来别人的嘲笑和欺负!

  你忘了你是怎样苦苦挣扎在制度的禁锢之下却又因为懒惰懦弱妥协了吗?

  你忘了在你需要理解的时候别人是怎样侮辱你拒绝帮助你耻笑你了吗?

  你忘了你的追求被一次次扼杀了吗?

  你忘了你连小小的愿望都得不到实现了吗?

  你难道不恨吗?你有什么理由选择沉默?

  不错,我没有忘。

  没有忘记社会制度的不公。

  没有忘记人心的极端自私冷漠。

  没有忘记追求,没有忘记抗争。

  我的理智和思想忽然间朦胧了,我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恨意席卷着我,我失去了意识,转而代替意识的是一种熟悉的、高于意识而又低于意识的我也说不上什么的东西。

  血泊中的我一跃而起,睁着血红的眼,张着血红的口,向天大呼:“我没忘!我恨!我恨!!”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51.可怕的法术
  其余六个人见我这个样子,忍不住呆住了。

  我向天狂吼:“我恨!恨你们!恨你们!!”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要在不公的制度面前选择沉默,害人害己?

  为什么?为什么英雄被当成傻子,奉献被当成无知?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有梦想,却无法脱离安乐窝去实现?

  为什么?为什么梦想会被丢掉,信仰会遗失?

  我恨!恨这个时代,恨这个社会,恨那些不抗争却阻碍他人抗争的人!恨所有没有信仰,不去抗争,不思进取的事物!

  “我恨!”我狂吼一声,向那十条龙幻化的银色霹雳逼近。

  每一步都是血,每一步都是泪。

  血和泪在我脚下延伸成一条血线。

  此时的恨,已经由之前对那些害我之人的转变为对不公的社会制度的与不公的时代的。

  这恨,更猛,更强。

  这恨,更深,更浓。

  此心不改,恨已千年。

  此恨,恨到天柱折,地维绝。

  此恨,恨到泪成沧海。

  强大的恨意席卷着我,我再次一跃而起,直飞向天空中的银色的霹雳。银色的霹雳仿佛感觉到了危险,迅速后撤。

  我将双手伸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咬起来。当双手被我吐出来时五根手指只剩骨头和筋,我将只有骨头和筋的手指狠狠地刮向脸上,我的脸顿时皮开肉绽。我向下望了凌若失和说书先生一眼,吓得凌若失脸色惨白,说书先生颤抖不已。

  我的脸早已被我刮得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和血红色的眼珠。

  “这人……是人是鬼啊?”凌若失害怕道。

  “快!离他远点!”郑翊羽沉声提醒,他本来只是想提醒己方三人,却不料也提醒了凌若失和说书先生,六个人一同向远离我的方向退开。

  而我似乎不知道疼痛般,将手、脸上的血珠纷纷甩了出去,血珠一到空气中便浮了起来,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渐渐汇成了一条血色的河。河中,无数死人骷髅出来换气,如鱼一般。

  空气中的温度迅速下降,远远超过了结冰点,可怜的花草树木又一次被冻成了冰花冰草冰树,那六个人连忙施展保护层隔绝自己与外界,以免被过低的温度冻僵。

  “我恨!恨!恨这一切!”我歇斯底里地狂叫着,手胡乱挥动,“轮回千载,我恨依然,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强烈的恨意席卷于天地间,压抑的气息使地面的人也仿佛身处高空,喘不过气来,天空中的乌云迅速聚集,将明月团团遮住,周围的可见度骤降,不一会乾坤间就漆黑一片,人连一寸之外的东西也无法看见。

  我像野兽般吼叫:“我恨!恨啊!恨这一切!”

  那股血河,仿佛听到命令一般,径直冲向银色的霹雳。

  以恨的名义,以怨的名义。

  以所有不公的名义,以所有悲剧的名义。

  自然之力,我恨你,我怨你!

  你执掌宇宙,怎么创造出了这样的时代?

  任瓦釜雷鸣,任黄钟毁弃?

  任千钧为轻,任鸿毛为重?

  任那些统治者剥割元元,任那些老百姓如猪狗一样生活?

  这恨,比之第一次,竟来得猛烈了百倍。

  血河与骷髅以决绝之气对撞银色的霹雳。

  银色霹雳似乎很心虚,不住后退。

  但它避免不了碰撞。

  碰撞终于发生了。

  血河转瞬间变为了滔天巨浪,腥气充溢整个天地,“轰隆隆”的爆炸声传来,血河的血浪飞溅七十余丈高,满天飞舞着血点和大小骷髅,整个天空被血所笼罩。

  那可怜的银色霹雳,早已被淹没在血的海洋中,什么也没留下。

  这哪里是人间了,十八层地狱也没这么可怕!顿时之间山崩地裂,河水倒流,滚滚的岩浆从地底冒出,老鼠和蛇跑出洞外,到处乱窜,见人就咬,兔子犹如疯了一般,与狼厮打起来,似乎还想吃狼。

  “天啊!活见鬼了!”凌若失刚才差点被冻死,现在差点被惊死,多亏那说书先生反应快,拉着他一个土遁法,溜之大吉。

  我疯了一般,双手连连结印,把那些幻化出的幻符不是攻向天空就是打向地面,“我灭了你们!灭了你们!灭了这个社会!灭了这个时代!我要灭了你们!”

  “快走!这个小妖怪疯了!”年龄稍大的中年男子惊呼,拉着其他三人就要离开。

  “不能走!”关键时刻,柔弱的关筱倩坚决反对逃离,这一次,面对比上次还可怕的我,他竟然没有被吓到,我时至如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能这就是潜力,“我们必须阻止他,否则以他现在的情况,真的有让生灵涂炭的可能!”说着竟然径直向我冲了过去。

  “筱倩!危险!”两个中年男子大呼,想要拉回关筱倩,但明显晚了一步。

  郑翊羽见状,立即冲到了关筱倩身边,“我跟你一起去!”说完拉住关筱倩的手,飞身来到了我的身边。

  对于他们的靠近,我毫无感觉,况且我也没有设保护层,关筱倩轻易地一把抓住我的手,“凄鸷太子,住手!”

  不想,他这一拉将我的意识又拉了回来,那奇怪的低于意识而又高于意识的东西瞬间从我的脑海里撤出,我一脚踩空,险些掉落地面,多亏郑翊羽提住我的衣领将我一拎然后使用飞行法术平安降落。

  回到地面后,我的脸和手奇迹般地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也渐渐苏醒了过来,而随着我的复原,那些可怕的现象——山崩地裂、岩浆、疯狂的蛇鼠和兔子也都恢复了原状。

  我睁开双眼,按着额头站起来,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而梦的内容却全被我忘记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我被自然之力打败的时候。以至于敌人已经被我打败了我还在苦苦思索对付银色霹雳的方法。

  “小妖怪,你刚才的那个法术叫什么名字?”见我没了危险性,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走到我面前问道。

  “风云之泪。”大敌当前还有心思问这个,真服你了。我心里说,但当我望向天空时我彻底呆住了,银色的霹雳呢?

  “我是说下一个,你打败自然之力的那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纠正道。

  “什么?我打败自然之力的那个?我打败了自然之力?”不可能,我怎么不记得?

  看着我震惊的目光,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继续问:“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不是,我只记得我被自然之力打败了,但关于我怎么打败自然之力,我毫无记忆。”我如实回答。

  “那么,小妖怪,我劝你立刻停炼你的那个记不得的法术。如果我没猜错,你必然有一种威力极大的血腥法术。”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严肃地说。

  我忽然想起我对付付茔使用的那门我无意间创编出来的法术。难道我又用了那种法术?不,那怎么可能?

  “凄鸷太子,你的那个法术到底有几式啊?你刚才用的是第二式吧?”郑翊羽也凑了过来,凑过来时不忘抱着关筱倩。

  我沉默不语,半式我都不愿意有!我分明已经决定再也不用这种法术了,可怎么会又用了,而且还创编出第二式了呢?这是怎么回事?

  邬郁镇。

  不知为什么,刚才的动静并没有惊扰到这些熟睡的不会法术之人,倒将会法术的全部惊动了。

  星幻阳被剧烈的法术波动从梦中惊醒,她觉得事有蹊跷,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化道橙色光径直奔向波动地点。

  她到的时候,正是我沉默的时候。

  一道橙色光扎向地面,化为星幻阳的样子。

  “凄鸷太子!郑翊羽!”星幻阳看见我和郑翊羽吃惊不小。

  “是你啊!还想打吗?”郑翊羽逗弄星幻阳,话没说完便被关筱倩掐了一把,警告他:“幻阳是我的朋友,你不许欺负她。”

  “好好好,我让着她就是了。”郑翊羽一脸“老实”。

  “对了,你们刚才在这里打架了吗?怎么波动这么大?”星幻阳觉得还是先弄清楚疑问。

  “唉,那也没办法,我又不是三界第一,三界不服我的很多呢。”郑翊羽微笑着耸耸肩。

  星幻阳觉得无趣,只是一场打仗而已,况且还打完了。她转身想回去继续睡觉,但那个年龄稍小的中年人忽然叫住了她,“姑娘,等一下!”

  “什么事啊?大叔。”星幻阳好奇地回过头来。

  “你胸前的玉佩能给我看一下吗?”年纪稍小的中年人竟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好啊!”星幻阳大方地将玉佩递了过去。

  年纪稍小的中年男子仔细端详了玉佩一番,轻轻抚摸着,然后抬起头来,“好玉啊,姑娘,你这玉佩从何处得来?”

  “我也不知道,我是个孤儿,这东西从小就在我身上。”星幻阳回答,眼中似乎含了些许伤悲。

  “哦,对不起。”年纪稍小的中年男子道歉,“我不是故意触及到姑娘的痛楚的。”

  “没关系,这算什么啊!”星幻阳不在乎地笑笑,“比这痛楚的事多着呢!”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年纪稍小的中年男子好像要刨根问底。

  “我叫星幻阳,至于家,我一个孤儿有什么家,只不过是跟着一个药商诺澌姐姐李诺澌四处做生意罢了。”星幻阳叹息道。

  “谁?”忽然间,我发现了远处的草丛有些不对,手一挥一道铅灰色光扫了过去。

  “呯”一声,铅灰色光在草丛中炸开,在此之前,一道白光早已飞向了远处。

  “有人偷听我们谈话!”郑翊羽心中一惊,我追了那白光几步,却没有追上。

  其余之人各个色变,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向我道:“小妖怪,这次谢谢你了。不过以后记得别再练那法术了,后会有期。”又向星幻阳道:“小姑娘,这里危险,你也快回去吧!”说完领着郑翊羽、关筱倩和那年纪稍小的中年男子匆匆离开,那年纪稍小的中年男子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使眼色制止住,“李诺澌我认识,有什么事回蓬莱仙都再说。”

  “保重!”我目送他们离开,然后礼貌地向星幻阳一拱手:“姑娘,那我先回魔界了。”说完不等星幻阳答话,化道铅灰色光消失在了远处。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52.宁阳郡主
  这天晚上我等星幻阳一回客栈便也随后回去了,星幻阳并没有发现什么。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久久地坐在窗前。

  我们一行人第二天便离开了邬郁镇,一直向蓬莱仙都进发,终于在几天之后来到了这个正国的都城。

  “孽哥,你最近怎么了?心事重重的。”乐无垠趁休息时走到我的面前。

  “没什么。”我勉强笑笑,“这段日子又是赶路又是谈生意,有点累。”

  “没事就好。孽哥,你最近看见幻阳姐了没有?一早晨就没看见她。”

  “没有啊。我还真没注意到她。”我对星幻阳丝毫不感兴趣,“也许是诺澌阿姨叫她干什么去了吧。”

  “有可能。”乐无垠赞同。

  我们在蓬莱仙都逗留了三天,这三天里一直没见星幻阳的踪影,我想我可以轻松一下了。但随之而来的几笔药材和棺材生意却又让我有了忙的。

  好容易将一切忙完,我走到诺澌阿姨的住处准备把药材的订单和定金给她,却不料一进门就听见了无垠和一群小伙计议论。

  “知道吗?皇上新封了个宁阳郡主。”一个小伙计说。

  皇上新封个郡主有什么奇怪的?我不以为意,正要走过,只听那个小伙计又说:“你们知道那个宁阳郡主是谁吗?就是我们这儿的幻阳姐!”

  什么?星幻阳成了郡主?我眉头一皱,立刻拉住那小伙计,“小李,你这消息从哪来的?准吗?”

  “是孽哥啊!”那小伙计小李回头看见我,一脸认真地说,“怎能不准呢?前几天我亲眼看见幻阳姐被八王府的人叫走了,以后她一直没回来。后来就得到了她被封为宁阳郡主的消息了。”

  “那就应该很准。”我笑笑,“你们慢慢聊,我把这些东西给诺澌阿姨送去。”

  “那好,孽哥,你去吧,诺澌姐就在里边呢!”伙计小李说。我点点头,走入了里边。

  诺澌阿姨正在屋中提笔记账,我走入里边,“阿姨。”

  “是薛孽啊,有事吗?”李诺澌抬起头和蔼地看着我。

  “阿姨,这是那几笔生意。”我将该交给她的东西交给她,却忍不住问:“阿姨,我听说星幻阳被封为郡主了,这消息你知道吗?”

  李诺澌幸福地笑了,“我昨天就知道了。八王爷说星幻阳是他丢失了多年的女儿,这么多年才找到。特别上书皇帝封了幻阳郡主,幻阳这孩子,从小可怜,如今终于苦尽甘来,得了幸福,我真为她高兴。”

  我心中一震,忽然想起那天那个年纪稍小的中年人看星幻阳玉佩一事,想必那玉佩是个信物,而那年纪稍小的中年人与年纪稍大的中年人相貌相仿,年纪稍大的中年人是郑翊羽的父亲七王爷,那年纪稍小的中年人极有可能是八王爷。

  “怎么了?薛孽,你不为幻阳高兴吗?”李诺澌很奇怪我的反应。

  诺澌阿姨,如果星幻阳像你一样善良,我当然为她高兴。但我依然说:“我也在为她高兴呢,正想着则么祝福她。”

  “过几天我安排一桌宴席,把幻阳也叫来,大家热闹一下。我们好好祝福她。”李诺澌信以为真,高兴地说。

  “那太好了。”看着李诺澌纯真的笑,我的心中五味杂陈,却怎么也不忍心将到嘴边的话说出来。阿姨啊,星幻阳现在已经是郡主了,她还会看得起我们这些人吗?不过,或许也会吧,不要把人想得太坏了。我自我安慰。

  只可惜酒筵没等到,麻烦倒先到了。

  第二天,诺澌阿姨找到我,“幻阳想见你。”

  有什么可见的?我和星幻阳根本无话可说,我一皱眉,“阿姨,你能不能把这件事推却了?”

  “薛孽。”诺澌阿姨微笑着望着我,“你的意思我懂,但你别忘了星幻阳现在是郡主,而你是平民。况且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好,你说是不是呢?你不要过于紧张,阿姨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阿姨,谢谢你。”我握住诺澌阿姨的手,自己也不知说什么好。在权贵与平民面前,选择支持后者的人——就算仅是说说而已也寥若晨星,在这个时代,人们比自己的脑袋在哪里记得更清楚的一个词就是:祸从口出。

  诺澌阿姨,我没有看错你,你也不会让我看错。

  “好了,你去吧!”诺澌阿姨和蔼地对我说,“幻阳是个善良的孩子,可能我们这次都误会了她,说不定她只是想维持她与所有人的友谊,见的不仅仅是你,还有她别的朋友。不要把人都想得那么坏,要记得世上的好人永远占大多数,阿姨真的不希望你想现在一样阴暗、猜忌下去了,阿姨希望你有一颗平常人的心,收获友谊与善良。”

  “阿姨……”我紧紧握着诺澌阿姨的双手,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阿姨,或许,我的性格和爱好所决定的我的人生道路终会让你失望。但是,我一定要谢谢你,并且希望你永远幸福,因为,你是我一生中屈指可数的能关心我的人之一。

  按照诺澌阿姨给的地址,我找到了星幻阳约见我的地方:石矶庙后面。

  星幻阳在石矶庙后摆了一桌酒筵。

  说实话,此刻我有点紧张,因为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群朋友一个个来赴宴,还是……

  我从容走到桌前。

  “听诺澌阿姨说,你找我。”我没有看星幻阳。

  “是啊,以前我向你发出过很多次邀请,你总说没时间。”星幻阳回答,这话不虚,前几天她还要请我吃饭,被我找个理由回绝了,那时她还不是郡主,“所以我只好求助于诺澌姐姐。请坐。你说过你喜欢石矶庙后面的广远,我就在这里请你了。”

  我坐了下来,料她不敢公然在菜里做什么手脚,我如平常赴宴一样对待这这只有两个人的筵席。酒过三巡,见没有别的客人,我开口:“为什么只请我一个?”

  “因为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无与伦比,没人配和你共同接受我的邀请。”星幻阳看着我,认真地说,我立刻意识到这句话决不是玩笑。

  “谢谢。”我短短地一句,“但你应该明白,我爱陈卓。”

  “不,你不爱陈卓!”星幻阳突然坚决地说。

  “你根本不了解我不懂我,才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已经试图找机会离开了,“星幻阳,我和你真的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爱陈卓,你又爱他什么?”星幻阳站了起来,坚定地盯着我。

  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困扰到我,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一眼也没看她,“爱一个人与不爱一个人都有无数的理由,而这些,是很难说出来的,有时候知道你真的爱谁真的不爱谁就足够了。”

  “薛孽,我懂,你爱陈卓,不是因为你爱男人,而是因为你恨女人。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你和陈卓即使最后能在一起,又真的能幸福吗?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只要你能快乐一切足够了。可是,你为什么死都不相信那个会给你幸福的人是我呢?爱一个不爱你的人会很痛苦,薛孽。你又想过没有,即使陈卓爱你,你又能得到世人的祝福吗?你受的伤够多了,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了好吗?”星幻阳的眼中闪着泪光,但我没有看到。

  “星幻阳,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道不同者不相为谋。”我坚毅地回答,这句话斩钉截铁。

  “薛孽!你为什么这样固执地拒绝别人的好意!我不是个坏女人,我也不是想害你!”星幻阳喊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把那根刺再竖起来,扎伤别人也扎伤自己!”

  我的手紧紧握着酒杯。

  “薛孽,你不要再错下去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只是一种伟大的精神而已。我懂,你心里有很多崇高的梦想,可是,你绝不能做得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啊!那样只会害人害己,让自己痛苦不已!”星幻阳带着绝望向我大喊。

  我听不下去了,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顿,“我们不是一路的人,星幻阳。我希望如果做不成朋友我们可以做陌生人,而不是成为仇人拼个你死我活。算我求求你,放弃我,也放过我。”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这让我不自在的地方,回到我该在的地方去。

  星幻阳,你的世界,不属于我。

  我们是天上的行星,轨迹不可能重合,也不可以重合,因为一旦重合只能相撞,炸个支离破碎。

  我们永远是没有相同元素的集合,即使你懂我,更何况你只懂了表面的我。

  清爽的风灵动地越过我的身畔,我抬头看天,竟不知它为什么辽阔了许多。

  “薛孽……”星幻阳看着我的背影消失,痛苦到了极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一位华服中年人走了过来,“还是放不下他?”

  此人正是八王爷,星幻阳看着中年人,哭得更厉害了,“父王,你相信我,他是可以变的。他只不过是被伤得太重了,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可以抚平他心灵上的伤口,一定可以……”

  顿了顿,星幻阳又说得更严肃:“我这一生,非他不嫁,我永远不会放弃他,永远会等他回头,他是我的唯一,他是无可复制的。”

  八王爷淡淡一笑,“我儿,你真的能肯定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就会改变他,你们就会幸福吗?”

  “能!”星幻阳肯定地说,“时间和爱可以改变一切。”

  “做人要知道变通,你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八王爷睿智的目光中闪着明朗,“身为王室成员,我们的使命便是统治别人,他也该是被统治的人之一。在我们宽容的时候,他有选择的自由,如果我们拿来圣旨,他也就只有服从的权利。有些事情,由不得一个人自己做主。”八王爷眺望远方,“如果你喜欢薛孽,他就必须属于你。”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53.薛孽的计策
  正国大殿。

  郑王束带矜庄,凝视着下面的八王爷,“王弟有何事,这么急着见朕?”那良好的伪装丝毫掩盖不了他的草包本色,并非他掩盖得不好,而是他太过无能,并非掩饰就能掩饰过去的。

  八王爷礼度委蛇,“臣为小女选了一个乘龙快婿,请皇兄下旨赐婚。”

  “哦?那好,不知侄女的意中人是谁?”郑王说东就东,说西就西,扯过一个空白的圣旨,懒得自己动手写,交给了一旁的一个御书院学士。

  “他叫薛孽,表字鸱枭。”八王爷秉道。

  “薛孽?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郑王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

  “就是在三界诗会上语出惊人的那个薛孽。”八王爷告诉他。

  “是他啊!”郑王恍然大悟,“不过,他好像是个平民。是还是不是?”郑王说着转过头问那个学士。

  “回皇上的话,应该是。满朝文武无一人姓薛。”学士毕恭毕敬地回答。

  “那……郡主怎么能嫁给一个平民?”郑王不满。

  八王爷叹了口气,“小女说,非他不嫁。我这辈子,欠幻阳的够多的了。所以,这件事,请皇兄一定成全。再者说,平民又如何,以这薛孽的才学,考个状元什么的不成问题,还怕配不上幻阳?”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郑王毫无主见,觉得八王爷的话有理,“那我赶快下旨好了!”

  郊外。

  我踏着轻快的步子前进,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薛兄弟!”

  是王政谋。

  “政谋兄!”我高兴地迎了上去,“你怎么在这?”

  “我怀疑你要大祸临头了。”王政谋没有开玩笑,我却误认为他在拿我开心,笑道:“鄙人不杀人不犯法,哪来的大祸临头?”

  “正因为你不杀人不犯法,所以才可能大祸临头。薛兄弟,如果你认为我是在逗你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王政谋认真地说,我抬头望着他,发现他明亮的双眸中不知何时掺进了大量的复杂与决绝,这些东西让我大吃一惊。

  “你指的是什么?”我半晌又问。

  “自私保守派。”王政谋含着骨头露着肉。

  但我立刻明白了,“星幻阳不足为惧,我一个男子汉会怕她一个女孩子?”

  王政谋笑得冷到极点,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笑过,“她要真的不肯放过你,还真有你受的。”

  我不以为然,“婚姻是个人自愿的,我不愿意,星幻阳又能把我怎么样?有法律限制着又有国家管理着,我就不信星幻阳能只手遮天。”

  王政谋残酷一笑,“你真天真啊,薛兄弟。你知道不知道,在你们正国,有些即使是正当合法的要求,没有金钱和权利做后盾,也休想实现。你没有经历过这种苦痛,我现在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相反,有些违法乱纪违反人权之事,只要有金钱和权利做后盾,也一样能披上美丽的外衣。”

  “那你说怎么办?”我倒想听听他的意见,王政谋的话似乎还有些道理。

  “防人之心不可无。第一,把你们薛家在正国的所有款项转到他国,第二,把薛家的所有商号立刻变卖掉,第三,让你父亲和爷爷立刻离开正国。”王政谋面无表情,那冷峻令人寒彻心肺。

  我皱了皱眉,王政谋的话显然让我有点怀疑和不信任,“政谋兄,恐怕没这么严重吧?你想想,如果真的出事还说得过去,如果什么事也没有,那我父亲和爷爷又怎么想?”

  “星幻阳不是个善良之辈。她将是你可怕的敌人。唉!现在冰游又被封为了茗国夫人……”王政谋的脸灰得可怕,与以往幽默热情的健康肤色截然相反,简直使我怀疑我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王政谋,他的表情更是如临大敌,这在当时还不懂自私保守派的强大实力与可怕程度的我看来是可笑的。

  什么?冰游被封为茗国夫人?有这等事?不过,星幻阳也算敌人?最多不过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要不这样吧。你先回子虚郡的家中。”王政谋严肃地想了片刻,径自对我说,他的语气第一次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商量,“你的三姑已经走了,你大可放心了。”

  “政谋兄,你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啊!这样可不像你的作风啊!”我鼓励王政谋把话直接说出来。

  王政谋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我怀疑星幻阳被你拒绝了以后会狗急跳墙,干出些抢亲逼婚之类的事,更或者会利用自己的郡主身份,强行下旨。你们正国封建,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一你父亲和你爷爷上了星幻阳得当那就惨了。”

  我刚想说至于吗,可一见王政谋那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又将话咽了下去,“好,那我就回子虚郡准备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王政谋露出一个好笑的神情。

  我向诺澌阿姨请了假,回到子虚郡的家中。

  三姑果然已经走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啊!但是,王政谋的话始终萦绕在我的耳际,让我愁眉不展。

  于是,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在父亲和祖父听见我回来的消息高兴地把我迎进后,我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就故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父亲,你能不能跟我来我房间一下?”

  父亲薛岽也察觉到了一丝端倪,点点头跟我走进了我的房间,“枭枭,你有什么事?”

  确定周围无人后,我徐徐开口:“父亲,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姚记牵制冰凝?”这一点是我分析出来的,姚记的多次言语和父亲的一句“不必!我有控制他们的方法,只要你不去考官就没事!”足以说明问题。

  果然,父亲闻言,脸色大变,“谁告诉你的这些?”

  我说出了一个足以让父亲震惊的答案:“姚记。”

  “什么?他……”父亲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不错。冰游被封为茗国夫人这件事您知道吗?”我继续追问。

  父亲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这件事可能就是姚记干的。”我说。

  “姚记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父亲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说,他让我转告你,他如今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不会再与你合作,你也别想再利用他牵制冰凝了,因为他已经投靠了冰凝父女。关于我的一切,他会慢慢告诉我的。”我回答。

  父亲仿佛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往日平和的笑容,“枭枭啊,为父早就跟你说过,姚记是个老疯子,你怎么能听他的胡言乱语呢?以后要务点正业,少跟那样的人接触,跟那样的人接触你能有什么出息?”

  “是,孩儿记下了。只可惜那姚记总是先找我。”我知道计划有希望了。

  “以后躲着他走。”父亲果断地说,我点了点头,父亲又说:“好了,你也累了,快休息吧!”我点点头,父亲走出去了。

  薛家内室。

  父亲薛岽与祖父薛笠对坐。

  “父亲,看样子,那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已经投靠冰凝了。”父亲薛岽说,“我派人四处打探他的踪迹,都没有消息。”

  “什么?那这个家伙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为什么不约见你而直接约枭枭呢?”祖父不明白。

  父亲思索片刻,回答了一句:“冰凝意欲夺权。吐珠于泽,谁能不含?当今皇帝昏庸无能,又无子嗣,冰凝自然有这份野心。”

  “那关我们什么事啊?”祖父不懂。

  “父亲,你怎么还不明白?阻碍冰凝登上皇帝宝座的就是郦妃之子!姚记既然已经投靠了冰凝,而他又不能毁弃与我的协议,那么,对他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们离开正国,再也不问正国之事。他之所以找枭枭而没找我,目的就是给我警告,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将把所有秘密公之于众。让我所做的一切白费!”父亲严肃地说。

  “那……我们怎么办?”祖父傻了。

  “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枭枭。现在我们还斗不过冰凝,不如按姚记说的做。”父亲下定了决心。

  祖父只有赞同。

  这天晚上,父亲来到了我的房间,“枭枭。”

  “什么事啊,父亲?”

  “我们去槐安好不好?你三姑在那里,我们在那里的发展空间会比这里大。”父亲说。

  我心中一喜又一忧,喜的是计划得逞,正合我意,忧的是避坑落井又得与三姑周旋,不过,王政谋也在槐安,到了槐安他还能帮我一把。

  “好啊!”我说,“既然在那里的发展空间比这里大,何不去那里?好男儿志在四方啊!”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父亲说。

  “那我们何时动身?”我问出一句。

  “等我把这个宅子和你我的棺材铺卖了就动身。”父亲回答。我和他又说了几句话,他走出了我的房间。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54.黑夜的沉沦
  月华如砥,心事重重的我行走在月光之下,无心欣赏那些美景。我是出来散心的,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此时,我的心情是抑郁的。

  “小孽。”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

  方绝心。

  “绝心,是你啊!”好久不见他了,我莫名地有些想念他。

  “是啊,你明天就要和星幻阳成亲了,我不该来祝贺吗?”方绝心说着眼睛红了。

  “这是谁说的?”我不闻此言则以,一闻忍不住怒绝地围,难道星幻阳那家伙者的决定强行下旨了?

  “不用谁说,护送圣旨的太监和侍卫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子虚郡了,只不过,天黑了他们懒得走了,歇息在一家客栈里了。”方绝心忿忿地说。

  “什么?”虽然子虚郡和蓬莱仙都很近,但我也没料到他们会这么快!这下可怎么办?看来,只有携父亲和祖父连夜逃走了。

  “逃走?你想逃到哪里去?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莫非王臣。”方绝心又用了读心术。

  我的眉头皱在了一起,“逃出正国就有希望。”

  “一夜的时间,你们即使是逃,又能跑多远?不如争取一下时间。”方绝心看着我说。

  “争取时间?怎么争取?”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让护送圣旨的队伍凭空消失!”方绝心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残酷。

  “这不行!杀人是犯法的!”我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好主意。

  “不错,杀人犯法。不过,是犯法还是葬送掉你的终身幸福,得要你自己来选择。不要告诉我你连杀人的勇气也没有。”方绝心冷冷地说,“本来,我是不该给你出主意的,可是……我不忍心。护送圣旨的队伍明天就到子虚郡了,我不知道你该如何应付。而如果,这队伍消失了,官府查案和重下圣旨至少能争取到五天的时间。”

  “可我不能为了这样就滥杀无辜啊!我虽然法力不低,但从来没有杀过人。”我摇头。

  “这怎么能算无辜?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强人所难,强奸民意,他们还算是人吗?还不如一头畜牲!难道你连畜生也没杀过?”方绝心反问道,见我还在犹豫,他拉着我的手就化作一道光飞离了这我散心的郊外。

  我们来到了一家客栈。

  无巧不成书,我和方绝心到的时候恰逢两个太监被当地的官员请喝酒回来,这二人一见我又惊又喜,“这不是薛郡马吗?”

  “什么薛郡马?”我皱眉。

  “您还不知道吧?皇帝已经下旨封您为宁阳郡主郡马了!您来了正好,快接旨吧!我们回去把圣旨拿出来。”二太监说。

  “等等!皇帝下旨封我为郡马为何不征得我的同意?”我意识到事情有点严重。

  “呵呵,郡马爷,皇帝下旨还用征得您的同意吗?”二太监感到我的话很好笑。

  “要是我不同意娶星幻阳呢?”我忍住怒气。

  “呵呵,郡马爷,您应该是个识时务的人,抗旨不尊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您担待得起吗?”二太监不以为意。

  “是啊,郡马爷,娶郡主那可是无人不想的事啊!当个郡马多好啊!你抗旨不尊不成了傻瓜了吗?再说,我也相信薛郡马是不会这样做的,是吧?”跟在二太监身后的地方官巧言令色,“您要是抗旨,最后该当郡马不还得当吗?您抗得过朝廷吗?”

  我正要跟这些人讲理,冷不防一段对话突然间窜入了我的脑海。

  “姚记,你跟他们讲不出道理来!”

  “为什么?”姚记不解。

  “在他们那些统治者那里,没有道理,没有正义,只有钱和权,他们是不会为下层人民办任何事的!”陌生的幻影喊道,“他们才不管你正确不正确,他们更不管你可怜不可怜,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你的可怜,你的真心,只会换来别人的嘲笑和欺负!

  你忘了你是怎样苦苦挣扎在制度的禁锢之下却又因为懒惰懦弱妥协了吗?

  你忘了在你需要理解的时候别人是怎样侮辱你拒绝帮助你耻笑你了吗?

  你忘了你的追求被一次次扼杀了吗?

  你忘了你连小小的愿望都得不到实现了吗?

  你难道不恨吗?你有什么理由选择沉默?”

  这些话重重地敲在了我的心上。

  我忽然间感觉到自己的理智不知何时退缩到了头脑的一角,一种高于意识而又低于意识的东西抢占了我的头脑,我完全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甚至无法再记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哈哈,谁说我要抗旨了?几位大人,二位公公,您们恐怕误会了我的意思了吧?我没想抗旨。”我说着手中暗暗幻化出令旗。

  “这就对了嘛,我们就知道郡马是个识时务的人。”几个地方官和两个太监挤眉弄眼。

  “是啊,我怎么能抗旨呢?我抗旨也太对不起我的身份了吧?我至少也得……弑君啊!”我笑容可掬,但几个地方官和两个太监的笑容却瞬间僵在了脸上。

  我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右手的令旗划向左手手腕,这一划很深,一股鲜血随之涌出,我喃喃念了句咒语,顿时,鲜血在我右手中化为了一把血色的神剑。而那令旗,已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我的右手里。

  “去死吧!你们这些蠢猪!”我鄙夷地一挥血剑,血剑挽了个剑花直刺入两个太监的咽喉,这个动作太快了,以至于这两个太监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便被刺穿了气管,呜呼哀哉。

  “杀……杀人了!”几个地方官倒有反应的时间,吓得向后便跑,他们身后的那些卫兵战战兢兢地用兵器指着我,但也忍不住步步后退。

  “哦,几个小虾米么?用攻击法术对付你们浪费我的法术了啊!还不如用蜈蚣!”我笑笑,左手单手扣印,“召唤!蜈蚣!”

  瞬间,一道血光冲天而起,不知从何处爬来了成千上万条扁担长的蜈蚣,蜈蚣们见人就咬,被咬的人立刻被毒死,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那几个地方官连同那些卫兵便被包围在了蜈蚣之中。

  方绝心手疾眼快,一道冰紫色丝带迅速飞到几个地方官之间,卷住一个便把他拉离了蜈蚣们的包围,而其余的人则没那么幸运,全被蜈蚣吞噬了。那地方官吓得面如土色,方绝心朝他懒散地一笑,“还不快回蓬莱仙都报信?这里马上要变成一座死城了。”

  那地方官顾不得佩服这个柔弱男子的勇气,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夜幕里,那样子滑稽之至。

  我乏味地看着方绝心,“你想让我把蓬莱仙都也夷为平地吗?要不然为什么让那个狗才去报信?”

  “你先把这里夷为平地再说吧。”方绝心竟没有惧怕我。

  “我才不会亲自动手去杀这些愚民。”我手一松,血剑落在地上,化为了一滩鲜血,“我决定把这个伟大的任务交给我的手下。”说完右手再次幻化出令旗,左手捻诀,喝声:“召唤!妖魔鬼怪!”

  顿时,令旗之上血光大盛,无数的妖怪从令旗中被放出来,见了我纷纷跪下磕头:“主人!”

  “免礼。好久没尝到人血的滋味了吧?今天我开恩,把这整个镇上的居民送给你们,你们随便杀,随便吃,愿意干什么全部随便!”我右手一挥。

  “太好了!谢主人!”众妖怪喜出望外,谢恩后纷纷奔向镇子里,不久,镇上就传来震天的哭喊声。

  “怎么样?还满意吗?”我衣袖一拂,看着镇子。

  “很满意。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你不像薛孽,也不像凄鸷太子。你是附在薛孽身上的吧?”方绝心冷静地看着我。

  “猜对了。不过,我的名号说出来会吓你一跳呢。”我微笑。

  “倒想听听。”方绝心毫不害怕。

  “血漠魔主。”

  “血漠魔主?你没有死?”方绝心多多少少有点吃惊。

  “哈哈,本魔主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呢?相信我,不久之后,这个镇子就会变成一片血红色的荒漠。”我遥望着远方,微笑着。

  方绝心看着我,忽然感到一丝恐惧。

  我恍若不见,手中幻化出一个小瓶拧开了塞子,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主人。还有没有人啊?”众妖怪把镇上的人全部吃光了以后又来找我。

  “暂时没有了。不过你们放心,过几天我会给你们更多的人吃。回来吧!”我说着一挥令旗,众妖怪不情愿地全被收入了令旗之中。

  我转向方绝心,“我说,现在该轮到你了吧?你放走那个狗官,目的何在自己清楚。我是不会让任何威胁到自己的事物存在的。至于那个狗官,武功不会,法术不通,跑得比蜗牛还慢,等我收拾了你再去杀他不迟。”

  “血漠魔主,你真是好天真啊。”方绝心非但不怕,反而在笑,“你别忘了,你是附在薛孽身体内的,他意识的强度可是高于你意识的强度的。你只能在他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出现。”方绝心说完一脸严肃地向我喊:“小孽!快醒醒!有人控制你!”

  “你!你这个奸同鬼蜮,行若狐鼠的家伙!”我忽然呲牙咧嘴,我感觉到自己沉睡的意识忽然间又清醒了过来,有人在叫我:“有人控制你!”

  谁在控制我?不行!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不能让他得逞!我蓦然转醒,身体一歪倒了下去,多亏方绝心一把将我拉住。

  但是,我手中的小瓶子却因此落在了地下,一股血红色的液体在瓶子中被倾倒出来。瞬间,在液体流过的地方,所有花草建筑瞬间融化,土地变成了血色,而那股血红色的液体却无端地增加着,在瞬间化为了滔天的血河,席卷了整个镇子。

  瞬间,天地之间弥漫着的只有血色和腥气。

  瞬间,昔日繁华的镇子变成了一片血色的荒漠。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55.教训
  远处。

  一袭蓝衣的王政谋准确地奔上前去,一把掐住一个正在逃跑的地方官的脖子,“说!你是什么人?跑什么?”

  “鬼!鬼啊!”那地方官正是被方绝心放走的那个,他此时早已经吓得两腿打颤,“好汉饶命!薛郡马是妖怪!是妖怪!”

  见他早已被吓得语无伦次,王政谋脸色一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是还想要小命的话就给我说清楚点!薛郡马是谁?”

  “是薛孽,皇上下令封他为郡马……”那地方官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王政谋听完眉头紧锁,手上一用力,那地方官就断了气,“真是狠啊!好,星幻阳,不,郑幻阳,算你狠!哼,你狠,我就比你更狠!我们就比一比看谁狠!”

  他的怒气还未消,一缕水红色便从远处跑来了,是小彗,“政谋哥哥!你在干什么?”

  王政谋把死人的尸体扔在一边,“星幻阳把薛兄弟逼成了妖怪。都怪我。”

  “什么?星幻阳把鸱枭哥哥逼成了妖怪?”小彗大惊,“这个女人太可恶了!我早晚收拾她!政谋哥哥,现在鸱枭哥哥怎么样了?”

  “不知道。”王政谋沉声道,“我们去看看吧!”

  我此时已经醒了过来,感到自己简直在做一场梦。

  “小孽,你醒了。”我发现我正躺在方绝心的怀里,不由得有些疑惑,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吗?我的记忆停留在我要和两个太监和那些地方官理论的那一刻,现在,这些人哪里去了?不,不只是人,连环境也不对了啊!我刚才在的地方明明是一个镇子,为什么现在我变成了在一片荒漠上?

  “绝心,我怎么了?”我很想知道答案。

  方绝心把我扶了起来,“走吧,回去我慢慢跟你说。”

  因为的确很累,我只得同意了方绝心的提议,在他的搀扶下走入了漫漫夜色。

  王政谋和小彗赶到血色的荒漠时,我和方绝心早已离开。

  “政谋哥哥,错了吧?这里哪有什么镇子啊!哎,这沙子怎么是血色的?好奇怪啊!”小彗说着就要抓起一把看看。

  “住手!有毒!”王政谋厉声喝道,小彗吓得赶忙缩手。

  “子虚郡附近的地形我们很熟,出错的几率相当之小。”王政谋分析道,“况且,血色的荒漠不是到处都有的。只有三百年前……”

  “政谋哥哥是说血漠魔主?他……他不是死了吗?”小彗害怕了。

  “不好,赶快找到薛兄弟,恐怕他有危险!”王政谋忽然一愣,然后飞跑而去。小彗连忙跟上。

  见二人跑远,一扇空间之门凭空出现,两个人撤去了隐身法出现在血色荒漠里。这二人正是凌若失和那个说书先生。

  “呵呵,我们居然没被血漠魔主发现!”凌若失得意极了。

  “这个空间重叠法是无法亲自教我的,血漠魔主会发现吗?”说书先生笑了。

  “招魂使者,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凌若失询问。

  “静观事态发展。”

  薛家,我的房间。

  为了不惊动他人,我和方绝心翻墙而入,来到我的房间内。

  “绝心,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急于想知道答案。

  “其实我也不知道,突然之间我们就都昏过去了,然后,等我醒来时一切就都变成了那个样子,见你还没醒,我就只好叫醒了你。”方绝心一脸无辜。

  “是这样。”我沉思起来,在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绝心见我许久不语,起身告辞了,我送他出门后熄了灯,静静躺在床上思索起来。

  正国丞相府。

  “哦?有这等事?哈哈!”老奸巨猾的冰凝大笑,“若是这样,如果这小子肯帮助我们,那么别说小小正国,就是整个三界也可以收入老夫囊中。”

  “不过,我倒是觉得,把薛孽杀死全镇人的消息捅出去让薛孽走投无路不是什么好主意。对付薛孽,我们必须慢火煎鱼,把他逼急了,说不定就来个毁灭三界连我们也杀。父亲你别忘了,我们在薛孽心中的印象并不好。”冰游提醒。

  “有理,不过,那个报信的官员不知为什么半路被人杀了。这事情倒有点意思了。”冰凝说。

  郊外。

  王政谋和小彗走在原野上。

  “好在薛兄弟没事,但他已经睡了,我们又不好打搅他。”王政谋叹道。

  “嗯。”小彗跟在他后面,心不在焉地点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薛家。

  此刻的我实在烦闷得很,我根本无法确定昨天的那件怪事是否与我有关。吃过早饭,我对父亲说想出去在近处转转,父亲认为我是有点舍不得离开正国,欣然同意。

  凭着对易容术的些许研究,我找些材料化装成了一个相貌普通的平民,又寻了身早年的粗布衣衫穿上,装扮停当后我念动了“空间幻术”的咒语:“梦幻空间,开!”一扇空间之门凭空打开,我走入了其中。

  我决定去蓬莱仙都看看,毕竟我做了离开正国的打算,我要去看看我的朋友们,哪怕是偷偷看看。

  那勇敢正义的陈卓,乐观自信的“地里鬼”,沉着稳重的庞雪,柔弱聪明的关筱倩,老实认真的乐无垠……他们还好吗?庞雪不在蓬莱仙都,不过如果我日后去了槐安,会有很多见他的机会吧?

  蓬莱仙都一个不起眼的胡同中,一扇空间之门打开,我从里面走了出来,本想先偷偷去诺澌阿姨那里看看,但没想到还没迈出两步便看见两个差役驱赶人群:“快闪开!宁阳郡主的车驾要过来了!闪开!闪开!”

  我不闻此言则以,一闻此言怒火中烧,好啊,星幻阳来了!这些仗着权势金钱便不顾他人感受者,今日我一定给她点厉害尝尝!若不是她,昨天晚上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人群向道路两旁散开,我挤到人群前面,听着人们的纷纷议论:“宁阳郡主?不就是那个丢失了多年才被找回的八王爷的独生女儿吗?”

  “唉,如今的皇室啊!子孙越来越少了,皇帝老子妃子无数却无儿无女,六王爷和八王爷各有一个女儿,七王爷只有一个儿子。”

  “我听说啊,是冰凝丞相给皇上下了一种药,让皇上没法有后。当年皇上登基时最宠爱的郦妃倒有一个儿子,可惜啊,不知怎么的母子二人都被烧死了,我看八成也是冰丞相干的。”

  “你找死啊!有几个脑袋说这些!小心被砍了头!”

  “嘘,都小声点!郡主的车驾到了!”

  我一直在盯着街道,果然,星幻阳的车驾来了,最前面是一对开路的卫队,后面是举着朱干玉戚的士兵,士兵的后面是一队侍女,侍女之后才是星幻阳的车舆,车舆四周围着不少保卫的士兵,车舆后面,也就是整个队伍的后面又是一队卫队。

  我取出一个滑袋,滑袋是一种民间流传得很广的东西,捉弄人用的,人一旦踩到它上面便会滑倒,我退到人群的第二排,蹲下身,见星幻阳的车舆靠近,我手一扬,四个滑袋从人们腿的缝隙中飞出,正落在赶车的两名车夫和那匹骏马的脚下。两人一动物脚下一滑,“扑通”地摔倒在地,整个车舆便向外翻出。

  星幻阳正在车舆中想事情,忽然间感到车舆倾斜着要翻出去,好在她反应不慢,立即化道光从车舆中飞出,落在地下。

  不想她刚一落地,一盆脏水便从天而降,泼了她一身。星幻阳气急败坏,抬头望向水泼下的地方,只见一缕水红色快速地闪进了二楼的室内。

  星幻阳立即认出了那缕水红色——小彗,因为小彗上次见她的时候穿的也是水红色衣服。“来人!围住那座楼,抓住那个水红色衣服的女孩,这个人是薛孽的手下!”

  我一听星幻阳的话大吃一惊。水红色?那必是小彗无疑。小彗怎么会在这儿?更重要的是,小彗的实力我始终不是太了解,如今又有这么多人要抓她,她是对手吗?

  就在我一迟疑间,几个小鬼早已越到星幻阳的队伍附近,他们每人手持一个巨大的果筐,里面全是苹果,见时机成熟,几个小鬼将苹果向地上一倒,然后飞快地混入了人群。

  无数的苹果滚落满地,星幻阳的那些手下可倒了霉,他们踩到了滚动的苹果上,站立不稳,纷纷跌倒于地,那些侍女不会法术,吓得呜哇乱叫,那街道两旁的老百姓看热闹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趁火打劫在人群中小偷小摸者有之,场面顿时十分混乱。

  见那些手下狼狈不堪,根本不可能去抓小彗了,星幻阳气得一跺脚,向几个得力的将官一挥手,几个人顿时与星幻阳同时化光直奔小彗所在的二楼。

  见势不妙,我立即化道铅灰色光紧随其后。星幻阳等人的几道光落入了二楼,我在接近二楼时意识突然发给我一道警兆:二楼有埋伏!

  于是我立即转换方向,返回了人群。既然小彗等人早有防备,那就放开手吧。

  星幻阳几人一进入二楼便触发了机关,无数暗器、符咒铺天盖地袭来,星幻阳几人措手不及,连忙举兵器抵挡。

  我返回人群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找到小彗,二楼有机关,小彗应该已经从二楼下来了吧!小彗她虽然聪明,但单纯得过分,跟星幻阳这样的人斗明显经验不足,我可不能坐视我的朋友身处阽危之域而坐视不理。

  但问题随之而来了,我怎样才能找到小彗?以前都是小彗找到我,我从来未主动找过她!而如果小彗下来了,她混入了人群的话,这里这么多人,我上哪去找?

  但是,我没料到这次的猜测错了。小彗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教训星幻阳一下,因此她并没有离开二楼。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56.委蛇
  二楼。

  小彗看着暗器、符咒发射完毕,闪身冲到星幻阳面前,一掌拍去,顿时只见一道水红色光直扑星幻阳而去。见对方实力不弱,星幻阳不敢怠慢,立即手一挥发出一道橙色光相迎。不料趁此机会,小彗的另一只手一扬,一股白色粉末直扑向星幻阳。

  “不好!”星幻阳毫无防备,已将一部分被粉末吸入了肺中,她只觉得头一晕,“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橙色光与水红色光相碰,一声巨响纷纷破碎。

  那几个得力将官见星幻阳昏倒大惊,急于上前救护主子。可小彗早有防备,她左手捻诀,念声:“光墙,变换!”就在每个将官的身前幻化出一道水红色光墙,趁他们破开光墙的机会,小彗提着星幻阳化道水红色光迅速飞离了二楼。

  “看!天上有道光!”一个老百姓惊呼。我一抬头就看见了那道水红色光,知道是小彗所化,立即化道铅灰色光跟了上去。

  “呀!又有一道光!”

  远处,陈卓、郑美月、“地里鬼”三人正在街上走,忽见前面一片混乱,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郑美月性急,忍不住挤到前面去看个究竟。哪料到竟见到了星幻阳的车驾仪仗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不由得惊讶不已。此时,星幻阳的那几个得力将官也从二楼跳了下来,见了郑美月匆匆忙忙地行礼:“郡主。”

  “幻阳妹妹呢?”郑美月急问。

  “我家郡主她……她被一个水红色衣服的妖女抓走了。”几个将官满面羞愧。

  “什么?那他们去了哪里?”郑美月又急又气。

  “这个……小人们也不知道。刚才我们被那妖女困住了,所以……”

  “刚才我看见一道水红色的光从二楼飞出飞向东北方向了。”星幻阳的一个侍女忽然说。

  “什么?追!”郑美月望了随后赶来的陈卓和“地里鬼”一眼,三人并化三道关直奔东北方向。

  郊外,一间小茅屋内。

  星幻阳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小彗正狠狠踢打她,“你这个坏女人!你为什么害鸱枭哥哥!我打死你!”

  此时,我化的光正好到达小屋附近,见屋外有几个小鬼守着,我不敢造次,念动咒语化成了一只小蚊子,从窗户飞入了屋中。

  “哎,我刚才好像看见远处有一道灰色光!”其中一个小鬼对另一个小鬼说。

  “我怎么没看见?你眼花了吧?”另一个小鬼不以为意。

  屋内,已经醒了的星幻阳看着愤怒的小彗,“薛孽还好吧?他接到圣旨后是什么反应?”

  小彗不闻此言则以,一闻之下只气得发指眦裂,“你还有脸问!鸱枭哥哥被你给逼成了妖怪!”说着大哭了起来。

  “什么?薛孽被我逼成了妖怪?”星幻阳心中一沉,“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仅星幻阳,连我也是心情沉重,什么?我成了妖怪?难道……

  “不知道!他要是有危险,我跟你没完!”小彗大喊道。

  “都是你们!”星幻阳忽然斥责小彗,“若是你们这些人离他远点,不支持他爱什么陈卓,他会有今天吗?”

  “你要是不逼婚,他更不会有今天!”小彗愤愤不平地大喊道。

  “我只是为了他幸福!”

  “你这样使他幸福,根本就是以狸饵鼠,以冰致蝇,缘木求鱼,挑雪填井!”小彗争辩道,“你真是个执迷不悟的蠢货!”

  屋外。

  郑美月、陈卓、“地里鬼”所化的三道光出现在了小屋的不远处,正被刚才说没看见灰色光的小鬼看见,他一见之下吃惊不浅,忍不住责怪那说看见灰色光的小鬼:“我看你真是眼花了!这哪里是一道光!分明是三道光!”

  “你笨啊!都三道光了还不快去报告大人!”那个说没看见灰色光的小鬼说。二人慌忙跑入小茅屋中,“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门外来了三道光!”

  星幻阳闻此言心中一喜,小彗则眉头一皱,“三道光?好快啊!小勇,把水晶盒给我。待会我告诉你们怎么办!”

  那个叫小勇的小鬼忙递过来一个水晶制成的盒子。小彗拿过盒子,将星幻阳从柱子上解下,念声咒语,叫:“收!”便把星幻阳收入了盒子中。星幻阳见事不好,大喊道:“救命啊!”但还是未能避免被收入盒子中的命运。

  “本想打她一顿出气再逼她放过鸱枭哥哥然后放了她,所以才选了这么近的地方。现在看来,是我失策。”小彗喃喃自语,然后把几个小鬼叫过来,耳语一番。

  小屋外。

  陈卓、郑美月、“地里鬼”早已化为人形。“地里鬼”四周看看,“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座小屋。”

  “说不定那些人就在屋里。”郑美月推测说完手提北月神剑就向前走去。冷不防只听屋内传出一声大喊:“救命啊!”

  “有问题!”郑美月立即抽出北月神剑,陈卓与“地里鬼”也均拔出紫卓剑和刀,三个人一齐向小茅屋冲去。

  然而,一冲到茅屋跟前眼前之景便令他们大跌眼镜。只见一个泼妇正举着捣衣杵追打着一个年轻女孩,“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你和大憨还没定亲呢!你就敢收他送的簪子!”

  “救命啊!救人啊!娘要打死女儿了!”年轻女孩抱头鼠窜。

  门口,一个男子和一个老妇正站在那里。男子叹道:“门风不正!”老妇则说:“我怎么有这样一个孙女!快让她娘好好管管她!”

  陈卓三人见此情景哭笑不得,连忙收起兵器悄悄溜走了,待溜到看不见屋中人的地方,“地里鬼”才埋怨道:“岂有此理!陈兄弟,你的追踪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点也不灵啊?”

  “是啊,卓弟,是不是幻阳妹妹那个侍女弄错方向了?”郑美月也说。

  陈卓不语,只是沉思。忽然间他停下脚步,“不好,中计了!快回去!”说着便提剑化道绿光飞向小茅屋的方向。郑美月、“地里鬼”二人大惑不解,也只得化光紧随其后。

  待他们来到小茅屋前就明白了一切——茅屋早已人去屋空。

  此时,小彗与那些小鬼已在飞往不知何处的路上了。

  当小鬼报告有人靠近时,见逃跑会暴漏目标且会引得对方追赶的小彗果断地将星幻阳装入隔音的水晶盒中,隔音水晶盒的一个好处便是里面的人怎么喊外面都不会听见,因此能有效防止星幻阳被发现。而她和小鬼们则利用幻术变成了年轻女孩、泼妇、男子、老妇和捣衣杵等一些用具,演了一出好戏,待陈卓三人一走远,小彗与小鬼们则迅速撤离。

  看来,小彗绝不仅仅是过于单纯,她也有计谋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此时已经变为小蚊子落在一个小鬼衣领上的我忍不住想。

  “小勇,你真行,滑袋扔得那么准,一下子就让星幻阳摔了个人仰马翻。”小彗赞道。

  “啊?这……大人,其实是那星幻阳等人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我还没等仍滑袋呢,她的车舆就先倒了。”

  “活该,恶有恶报!”小彗并没有多想。

  远处。

  说书先生和凌若失在一扇空间之门中走出来。

  “好玩,真好玩!钟先生,你说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凌若失得意之至。

  “怎么办?薛孽那小子留血漠魔主在体内简直是厝火积薪,既然他自己要当釜底游鱼,我们也只好泼油救火了。”说书先生冷笑着说,“以血漠魔主的实力和性格,他必然会毁灭三界。正是我们利用的好对象。等这血漠魔主一闹起来,我们就趁机夺取神界,到那时我就是神界之主,你就是神界的上将军,我就不会被我的女人日日欺负了。”

  “哈哈,到那时候,我凌若失想打谁就打谁!”凌若失一提打字,两眼放光,“不过,钟先生,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或者告诉我你的身份也可以。我一开始就觉得你奇怪,说你是人吧,你没有血液,心脏也不跳,还不用吃东西。说你是鬼吧,还看得见摸得着,又不怕阳光。还有,你居然还认识无法,还能让她教给你法术。”

  “那你不妨认为我是神。”说书先生微笑着说。

  “你倒像神。”凌若失沉思着点了点头,“那么,钟老神仙,我们怎么泼油救火啊?”

  “要想‘泼油救火’首先得‘引狼入室’。”说书先生回答,“引狼入室,才能直攻狼群啊!”

  “明白了,钟老神仙,你是想关门打狗啊!”凌若失恍然大悟。

  小茅屋外。

  “这些人一定是看我们靠近,他们跑不了了,为了不暴露目标,才故意演的这么一出戏。”陈卓沉声道。

  “卓弟,你怎么看出问题的?”郑美月问。

  “人都是社会的产物,哪有一家人住在离村落这么远的郊外的?况且这茅屋四周连块地也没有,他们吃什么?”陈卓回答。

  “你这么一说我也看出不对了。这屋子怎么看怎么像许多年无人住的样子。”“地里鬼”看了看屋子说,“可是,陈兄弟,现在怎么办?”

  “这里还残留了他们的气息,我们继续用追踪术追!”陈卓说完拿出一道符文,喃喃念了几句咒语,符文如听到命令一般,自动飞起,围绕着茅屋飞了一圈后向前飞去。

  “跟上它!”陈卓说,三人又化为三道光跟在符文身后。

  “大人,不好了,那三个人又追上来了!”飞着飞着,一个持镜子的小鬼向小彗禀报。

  “什么?那怎么办啊?我们下去躲躲吧!”小彗皱紧了眉头,向众小鬼一挥手。

  “是。不过,大人,以我们的法力,对付这三个人绰绰有余,您为什么一躲再躲呢?”持镜子的小鬼不解。

  小彗忧郁地望望天空,“你知道吗?后面追我们的三个人中有一个是鸱枭哥哥喜欢的陈卓哥哥。朋友妻,不可欺。我们要是和陈卓哥哥打起来,鸱枭哥哥该多尴尬。”

  我听了小彗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转眼间,小彗一行人已落在地面上。此时的大地颇有些烟雨迷蒙的味道,一层轻烟似的雾气笼罩着空濛的山色,使人极易想起西湖。我举目四望,居然真看见了一池湖水,虽说规模比西湖小得多。

  不过,不对!

  现在已经是秋天,为何这里还是柳烟花雾,一派春意正浓?

  “这里好奇怪啊!”小彗显然也觉察出了不对。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57.幻象
  “大人,会不会有诈?”一个小鬼多疑地四处望望。

  “不一定,也可能是气候的问题。你没听说过‘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一句诗吗?”小彗很渊博地说,“不过,现在后有追兵,无论是否有诈,我们也只得躲进这里面了。要是真有诈,我们也只好打坏人。”

  “大人,前面有座楼!”叫小勇的小鬼眼尖。

  小彗向后看了一眼,“太好了,我们去避一避!免得他们追上来动起刀兵。”说罢领着众小鬼就往那有楼的地方跑去。

  楼也是隐于雾中的,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座三层小楼,外面涂了银粉,整座楼通体银色,楼门口摆了两个石狮子,门两旁贴了一副对联:缥缈馥郁归碧海,静幻仙香绕九天。门楣上高悬一块匾额:馦凐草社。

  原来这是个卖香草、香料的地方。

  近观这隐于雾气之中的楼,竟不知为何有种几欲飞升之感。这楼的优雅似是童话中的仙境,神秘得又像世外桃源中的圣居。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绝望洞天中那蓝色的城堡,清澈的小溪,想起了那个夜晚在月下快乐修炼法术的无忧孩童,那被流萤点亮的夜,那月下若隐若现的丛林与蓝色的夜空,那梦一般的意境。

  我记得每当夜里,城堡中燃起蜡烛的时候,从外面望去,那是怎样的一派灯火辉煌啊!蓝色的纱帘将灯光弄得迷离,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的质朴与温馨,城堡附近路上的磷光灯也被机关点亮,映在小河里一片明亮的光影,走在这些景致之间,就仿佛整个自然此刻只属于自己,有一种温暖的饱满感。

  那景致之美,我的拙笔写不出十分之一二,也许至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于是才有后人感慨君王枉杀了毛延寿。

  但是,如今,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就连回忆也已经成了一个没有画的画册,失去了真正的内涵。二叔的利用与抛弃,世事的艰辛与磨砺让我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无法回到从前的那个绝望洞天,无法回到从前那个五六岁的无忧孩童,无法回到从前的那个与二叔促膝长谈的那个知识渴望者。

  一切都变了,有信仰的人注定会成为恒久的孤独者。他们是过河的小卒,向着与世事抗争的毁灭的彼岸,一去不返。或许,在许多年以后,我也同样会感慨回不到现在吧?更或许,我根本就不会再回忆,再怀念。

  在我感慨的当口,小彗已经敲门了,“有人吗?”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门中走出一位银衣女子。这女子一身银色长衣,外罩银纱棋盘斗篷,杏脸桃腮,柳眉凤目,额前一串透明水晶流苏,一副柳弱花娇之态。她的皮肤很白,但却是一种凄凉的惨白色,若仔细看,她的目光也是那么的迷离、绝望,眼珠仿佛一个死去的人一样一动不动,让那水润的眼睛也失去了颜色,她的眼睛很怪,很像付茔的眼睛,浅得像水又深得像海,她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的哀怨、彷徨,仿佛经历过什么不堪回首的伤。

  “对不起,客官们,小店今日不营业。”听这女子的口气,显然她是这家店的店主。她的声音有些轻,但很清晰,仿佛一枝即将枯萎的伫立于阴沉夜空之下的百合。

  “不,不,这位姐姐,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小彗听了对方的话连连摇手,“后面有一伙坏人追我们,你能不能救救我们,让我们到里边躲一躲?”

  银衣女子神色平静,“坏人追你们?那你们快进来吧!”说着将小彗等人放了进去,“追着人打的坏人好对付,但骗人的坏人就难对付了。”

  不知为何,一阵阵晕沉沉的感觉突然袭击着我,我的身体顿时十分不适。之前和自然之力作战时受的伤还没有好,此时这些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有时我也在思索,为了别人一次次出头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是否值得,但每次遇到了不平之事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出手。

  平凡的日子总让人觉得空虚,柴米油盐酱醋茶让人不由得有些厌烦。有时我竟然渴望自然之力那样强大的对手。仿佛是深谙生命的短暂,所以总想挖掘出自己的所有潜力。

  但不得不说,那种我创的、我还未予之命名的法术的反噬力是相当大的。大到不仅仅让人受伤那么简单,我感到它正一步步逼近我的那些美好的记忆,正逐步将它们吞噬。我努力地回忆着那些温暖的日子,但原来记得很清楚的一些事情的细节却再也回忆不起。而且它亦不放过我的性格,它钻入我的意识,强迫我去好战、寻衅,我每每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将它压下。它甚至为了扰乱我,还在我疗伤时化作一股怪力阻碍我伤口的愈合,以便让疼痛帮助暴躁淹没我的理智。

  在我思考的时间里,银衣女子已将小彗等人引入了一间隐秘的小屋。这座三层小楼后面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排单层房间。这间隐秘的小屋便隐于这些单层房间之中。

  小屋中的陈设古朴典雅,架子上摆着各种珍奇的古玩,书架上罗列着各种兵书战策,墙角是一个放兵器的架子,架上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堂前贴了一张一位将军坐于大树之下的画,画的两侧为一副对联,上联为:柳营春试马,下联为:虎将夜谈兵。

  变成小蚊子的我看了这小屋的布置不禁有些纳罕,这怎么也不像一个女子的房间,倒像一位儒将的营帐。

  “姐姐,这房间是令尊住过的吗?”小彗太好奇了,这里抓抓,那里看看,她手下的小鬼见她这个样子,也东瞧西看开了。

  “不要动,小妹妹。这是我夫君的书房。”银衣女子神色淡漠。

  “啊?哦,对不起。”小彗忙放下拿在手中的器物,乖乖坐在那里。小鬼们也安静了下来。

  “小妹妹,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被坏人追吗?”银衣女子为小彗和小鬼们倒上茶。

  小彗还是太单纯,开口便是实话,“其实也不算是被坏人追,是我抓住了个坏人。我的主人兼朋友鸱枭哥哥他爱陈卓哥哥,可这个叫星幻阳的坏女人非逼着鸱枭哥哥跟她成亲。把鸱枭哥哥逼成了妖怪,我气不过,把这星幻阳抓来给鸱枭哥哥出气,想让她放弃鸱枭哥哥。可没想到事情没那么顺利,那星幻阳执迷不悟,星幻阳的姐姐郑美月和郑美月的两个朋友陈卓哥哥、‘地里鬼’也追了上来,我只好跑了。”

  银衣女子浅浅饮了一口茶,“这么说来,那个星幻阳还真是可恶呢!你把她关在哪里了?小心她跑了。”

  “跑?哼!她才跑不了!我把她装到水晶盒里了,这盒子没有我的咒语是打不开的。”小彗不以为意,我却越听越心经,小彗如今已经不是单纯得可爱,而是单纯得可怕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随口就告诉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这银衣女子若是个善人倒也罢了,可万一是个恶人……

  “装到水晶盒里?那要多大的水晶盒才能装得开?”银衣女子起身拿了两只粉红色的玫瑰插入桌上的花瓶中。

  “不要多大,这么大就可以了。”小彗说着拿出水晶盒。我心里一紧,刚要阻止,不料一阵眩晕,一下子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我仿佛在做梦,梦中,我行走在一片血红色的荒漠上,天阴沉沉地,没有一丝阳光。

  忽然间,我的面前出现了一群妖魔鬼怪,他们齐齐地跪在地上:“参见魔主。”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些家伙认错人了,我确实假扮过魔界的凄鸷太子,但太子和魔主恐怕不是一回事。

  毫无征兆地,一团黑雾出现在了我的身边,里面传来一个很好听的男子的声音,“他们在拜你,你快叫他们起来吧!”

  “可我不是什么魔主!”我辩驳。

  “但你不妨就当一回魔主。”黑雾说。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我怎么能冒充人家?”我义正词严地拒绝道,“我是薛孽,我是我,而不是别人。我没有权利冒充别人。”

  “呵呵,好一个毛头小子。你不想摆脱星幻阳吗?你难道不懂权利和金钱的可贵吗?你忘了你受的伤,你的苦,你的血,你的泪了吗?这个世界,根本就是金钱和权势和实力的天下,缺一不可,缺了一样你也别想活!”黑雾冷冷说。

  “你给我闭嘴!”这句话彻底惹恼了我。

  “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其实你在内心里早就承认了这一点,只不过是没勇气说出罢了。什么亲情,不过是利用老子的地位胡作非为的工具,什么爱情,不过是攀龙附凤趋炎附势的钱权色的交易,什么友情,不过是虚与委蛇给社会看你有多圆滑,办事多好办。什么正义,只不过是那些伪君子统治者的华丽外衣和愚民工具。”黑雾冷笑道,“每一个生活在世间的人都会走到这一步,早晚而已。”

  “够了!你是谁!这里是哪?放我出去!”我感到神智混乱,我眼前的黑雾实在太过可怕,凭直觉,我感到它的可怕程度超过了我以往的任何一个对手,白衣卿相、姚记、付茔、自然之力……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出去?哼哼,我可以放你,但世人可以放你吗?”黑雾冷峻无比,“不把你逼上绝路,不让你猪狗一样的活着,为他们谋福利,被他们欺负,他们能放过你吗?”

  “不要再说了!”我受不了了,右手狠狠一掌劈向黑雾,顿时只见一道铅灰色光直袭黑雾而去,那黑雾竟然不躲,任凭铅灰色光劈在它身上。

  但受伤的不是它,而是我。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了我的身上,痛苦使我跪了下去。

  “哈哈,其实我就是你。打我等于打你自己。”黑雾狂笑不已,“这么多年,你在江湖商场摸爬滚打,我说的那些你早就明白了。只不过你不愿意记忆,不愿意承认。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那里,你的经历经验就是明证。有一些记忆你根本不愿意再翻,你愿意选择尘封,可是,我今天就要帮你打开它,我们还是从你生母弃你和你父亲如敝履开始吧!”

  “住手!你这个王八蛋!”我大惊,再也顾不得别的,我深深地明白,如果把那些记忆全翻一遍,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全翻一遍的话,这些东西足以毁掉我的人格。我的心里有一个盛放经验的黑盒,那里面存留着我十六年间所有的苦痛,我珍惜着它,不是因为我爱痛苦,而是为了不让自己再犯错,再摔跤。但是,我虽然心里有它,却没有在短时间内把它翻一遍的承受能力!

  我感觉到我快疯了,不,不行,我必须阻止它!我不能让它把我毁了!情急之下我双手一叩法诀,凭着一种直觉念起了咒语:“轮回千载,我恨依然;

  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此怨不消,此恨不灭;

  以我仇恨,灭地毁天。

  轮回千载,泪血成川;……”

  “住手!”这次喊住手的换成了黑雾,它震惊无比,“你……你竟然偷我的‘血之咒语’!还要与我同归于尽!好,好,你不是要走吗?滚!滚啊!”

  我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血红色的荒漠,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再无知觉。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58.血漠魔主
  “就这么大?我才不信呢!小妹妹,你就别骗我了,这么小的盒子那里装得下人?”银衣女子笑了。

  “怎么装不下?星幻阳就在这里边呢!”小彗说,着晃了晃盒子,“你要是不信,我把她放出来给你看。”说着念动咒语,“开!出!”

  水晶盒立即打开,星幻阳从里面一个筋斗跌了出来。之前她被小彗绑了两道绳子,其一绑住手脚,其二绑在柱子上,小彗将星幻阳解下收入盒中时只解了第二道绳子,因此从盒子里出来的星幻阳还是被绑住手脚的。

  “笨女人!你把我带到了哪里?快放开我!我警告你,我可是八王爷的女儿,你若是伤到了我,你全家都不得好死!”星幻阳事到如今还在叫嚣。

  “呸!坏女人!你还不知悔改!”小彗又恨又气,说着便踢了星幻阳两脚,“你还我鸱枭哥哥!你还我鸱枭哥哥!你还我鸱枭哥哥!”忽然间她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那些小鬼不知为何,也纷纷跌倒于地,仿佛昏过去了一般,一动不动。星幻阳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打了几个呵欠睡了过去。

  此刻,凌若失从门外走进来,见了这倒了一地的人险些蹦起来,“钟老神仙,你可真行!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些家伙一到了这里不但说了实话,还睡得像死猪一样。”

  银衣女子悠然一笑,“其实是我在这里布了个阵法,设法叫这些家伙撞进了我的这个阵法里。这个阵法有让人说实话的功效,那个粉色的玫瑰还能把人迷晕。”

  “不错啊,钟老神仙。不过我还是不懂,你抓他们干什么,血漠魔主难道在他们之中?”凌若失不解。

  “这是原因之一,之二就是,我要顺路收拾两个祭月大帝的仇人。”银衣女子回答,“有了这个星幻阳,不愁那两个家伙不来。”

  凌若失也不是太笨,他思索片刻,“可是,要是那个凄鸷太子再来帮忙怎么办啊?”

  “那就只有看血漠魔主的了。”银衣女子耸耸肩,“不过,我建议你换个样子去见血漠魔主。”

  小彗的突然降落使陈卓三人险些跟丢了目标,幸亏在小彗降落后那跟踪的符文也飘向了地面。

  三人随之从空中落在了地上,“地里鬼”看了看周围,挠挠头,“怎么地上这么大的雾?这是哪儿啊?这么反常,都秋天了还像春天一样!”

  陈卓仔细观察着大雾,“我怀疑这里有埋伏。”

  “有埋伏也没事啊!我们都派了五万军队了,随后就到。”忽然只听一个清泠的声音说。陈卓三人一惊之下回过头,见郑翊羽、庞雪、关筱倩、七王爷、八王爷正站于他们身后。原来,星幻阳的手下见星幻阳被捉、陈卓三人去追自知帮不上忙就去报告八王爷,恰逢庞雪去看望关筱倩,七王爷见他来到一时兴起带他、郑翊羽、关筱倩三人去拜访八王爷,五个人聚于一处时适逢那些星幻阳的手下来报告,于是郑翊羽立即用“追踪术”探测到了陈卓三人在这里,并在赶来的同时调兵五万赶赴此处。

  “是你们?”陈卓三人大为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是小羽这孩子用追踪术探测到你们停在这里我们才来的。”七王爷不想多言这些无用的事,“幻阳那孩子呢?”

  “幻阳妹妹被一个妖女抓走了,我们追那妖女到这里那妖女忽然不见了。”郑美月急得不得了,“她肯定进到这里面去了,我们也快进去吧!”

  庞雪一听郑美月之言吃惊不浅,“郑郡主,万万进不得!这大雾之中是两个大阵,这两个阵我们一个也破不了!”

  “两个阵?什么阵啊?我怎么没看见?”“地里鬼”揉揉眼睛,向里面看看。

  “这是两个巨大的幻术阵。至于名字,我……我不敢肯定。”庞雪看着大雾之内,渊博的他第一次说出了这种不确定的话来,可见这大阵非同寻常。

  “庞王爷,你但说无妨,错了我们也不会怪你。你怀疑这是什么阵?”七王爷和蔼地看着庞雪。

  “这……可能是馦凐神阵和灵璈尸阵。”庞雪神色严肃,三思后才将这句话说出。

  “馦凐神阵?灵璈尸阵?”陈卓、郑美月、关筱倩、“地里鬼”四人如坐云雾,显然这两个阵名他们从未听说过,连七王爷和八王爷也疑惑地互望一眼,相互摇了摇头。

  “我说,庞雪,你吓唬谁呢?”郑翊羽明显不信,“祭月大帝和血漠魔主都死了多久了?况且即使他们变了鬼也不会凑到一块去。这两个阵要是真如你所说,是什么馦凐神阵和灵璈尸阵,那岂不是白日见鬼了?”

  “或许是我错了。”庞雪沉重地叹口气。

  “怎么回事?怎么又扯出祭月大帝和血漠魔主来了?”郑美月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郑郡主,实不相瞒,这馦凐神阵的创始人正是祭月大帝,而这灵璈尸阵的创始人正是血漠魔主,这两个阵他们均只用过一次,且未留下图谱也未将其传授与其他人。如果我们面前的阵是这两个阵,那么,这布阵之人必是祭月大帝与血漠魔主。”庞雪沉声道。

  “若果真如你所说,那可真是活见鬼了。”郑翊羽无奈地一摊双手。

  “等等!祭月大帝是谁?血漠魔主又是谁?他们厉害吗?”郑美月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祭月大帝是个大色狼,法力比我们高多了还见了女人就想要。王姐,待会儿你可离这两个阵远点,不然小心清白不保。”郑翊羽故意笑道。

  郑美月闻言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却又不服输地矫情自饰:“我才不怕呢!色狼怎么了?姑奶奶我是降龙伏虎的女英雄,还怕只狼?”

  “不怕就好。至于血漠魔主,就是个疯子老光棍,成天只爱杀生。”郑翊羽接着说。

  “那也没什么可怕的。不如我们这就冲进去吧!”郑美月鲁莽,说着提了北月神剑就要往里冲。

  “万万不可!”庞雪生气地看了郑翊羽一眼,这郑翊羽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此二人法力高强,尤其是血漠魔主,他乃是千万人法力的聚集体,当年北君、天帝、如来三人联手与他对抗都险些落个铩羽而归的下场,如果他真的在里面,我们硬往里冲与他硬碰硬绝对是送死。”

  “什么?血漠魔主如此厉害?”陈卓、郑美月不免一惊。

  “那当然。”“地里鬼”得意洋洋地拿出一本书,“血漠魔主的法力绝对是前无古人,别看北君、天帝、如来三人联手敢与他对抗,要是这三人中的一个人碰上他,还不得撒腿就跑?”

  “得了吧你!”郑美月不以为然,“说吧,又是哪本野史上看来的?”

  “什么野史不野史的。就是上次帮我们走出付茔之墓的那本《璇玑之恋》。”“地里鬼”得意地说,话未说完郑美月便一把把他手中的书抢了去,“地里鬼”哭笑不得,“哎,我的书……”

  “对了,‘地里鬼’兄弟,你带第二本了吗?”庞雪突然问。

  “啊?第二本我都看完了。所以就没带。庞王爷,你问第二本干什么?”“地里鬼”不解。

  “大坏蛋姚记为什么要告诉白恋儿正确的咒语这件事我们还没弄清楚呢!”庞雪忽然间想起了一事,“我几乎都把这件事忘了。”

  “哦,你说这事啊。据说是什么姚记一直在等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在期待着一个能唤醒付茔的人,没有这个人付茔就醒不了。而一伙一直跟踪陆璇玑和白恋儿并与之为敌的人中的一个正是这个姚记要找的人,而他误认为这个人是白恋儿,就了告诉白恋儿,想让白恋儿唤醒付茔。”“地里鬼”挠挠头说,“然后这个关于付茔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就是血漠魔主的故事了。”

  “我要是白衣卿相,我得被你气死。”郑翊羽调侃道,“付茔的故事并没有告一段落,而这个跟踪白恋儿和陆璇玑的人的头领正是血漠魔主,付茔随即与血漠魔主暗中为敌,而血漠魔主也随即由暗处转为明处,公开与白恋儿、陆璇玑二人作对。”

  “按我看来,你们二人所说的还真是野史。”庞雪摇摇头。

  陈卓知道郑翊羽好开玩笑,就将问题抛给稳重的庞雪:“庞王爷,祭月大帝与血漠魔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雪皱了皱眉,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才徐徐地说:“祭月大帝是被三界封杀的人物,我也不能多提,只能告诉你她是蓝宇国的前任圣主,馦凐神阵是她临死前创出的与无法对抗的阵法。至于血漠魔主,那还得从殷商旧事说起。”

  郑美月、“地里鬼”都爱听故事,一闻庞雪又要讲殷商故事,兴致顿起,不住往庞雪身边凑。

  “当年,武王伐纣,纣王战败自杀,他手下的国师申公豹被捉了去填东海海眼。申公豹是通天教主最得意的弟子,哪里受得了这份委屈,在海眼里昼夜悲啼,不想他这一哭不要紧,竟将那些死去的商朝旧部的冤魂与魂飞魄散的商朝旧部的残余力量哭了来。这些冤魂与力量围绕在他身边,见他实在可怜,就将他从海眼里救了上来。”庞雪接着说。

  “啊?这么说,那个申公豹还活着?”“地里鬼”闻言大惊,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放下心来,“你讲的这个故事白衣卿相的《应悦奇录注疏》上面也有,只不过写到申公豹将那些冤魂与力量哭了来便戛然而止了,并没有提到那些冤魂与力量把他救了啊!而且,白衣卿相的《璇玑之恋》中只讲了血漠魔主身世悲惨,法力高强,被北君三人消灭在了荒漠神山上,这些都只是一笔带过,我觉得血漠魔主和申公豹应该什么关系也没有。庞王爷,你讲申公豹干什么?还有,你说的这些都是从哪儿看来的?”

  “我讲申公豹干什么你听下去自然明白。我的这些都是从一本秘密的书——这本书也是白衣卿相的,叫《三界秘史》——上看来的。”庞雪说,接着又讲了下去:“申公豹见这些冤魂与力量简直是一盘散沙,颇为可惜,便运用自身法力将其融为了一体,不想着融为一体后的冤魂与力量的法力虽被完好保存,但意识却统统被磨灭了。这个‘一体’成为了一个无意识的人,这个人便是日后的血漠魔主。”

  “好啊!原来血漠魔主是申公豹造出来的!这个申公豹,简直该死!要是没有他,今天这里就少了一个阵!”郑美月气得伸拳撸袖,估计要是申公豹在这,她早就冲上去与其拼命了。

  “申公豹已经死了很久了。”庞雪看了郑美月一眼,“为了让这个千万人聚在一起的力量体获得意识,申公豹将其送下去投胎,这力量体投生于一个农妇腹中,变为了一个男孩。但是,由于他父亲的不务正业,不堪受辱的他的姐姐、母亲相继自杀。愤怒的他被魔性侵蚀,成功吸取了大地深处的一股强大的黑暗力量——万魔之力。化身为魔,誓要毁灭三界。他率领一伙妖魔鬼怪四处杀人放火,在他走过的地方,不但人和动物无法存活,连植物昆虫土壤也不会被放过,他侵略过的地方,全部变成了一片血色的荒漠,没有任何生命存在。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由于他的力量太过强大,三界之中谁也奈何不了他。最终,北君、天帝、如来三个三界法力最高的神不得不联手对付他。可是,他太强了,纵使三高手联手,人神界共三百多个国家联合起来对付他依然未能遏制他的攻势。”

  “这血漠魔主也太太太太可怕了!”“地里鬼”听得心惊胆战,头上冒汗,双腿发抖。

  “有什么可怕的?要是无法生在那个时代,只需三招便可打败血漠魔主。”一直没说话的关筱倩此时出言安慰“地里鬼”。

  “地里鬼”看了庞雪一眼,“庞王爷,你的故事讲得太可怕了。”

  庞雪没有理他,“眼见三界就要沦陷。此时,玉虚宫宫主元始天尊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他通过情报系统打探到,造出血漠魔主的正是申公豹,因此只要找到申公豹,便可以想出打败血漠魔主的办法。”

  “妙啊!”郑美月双手一拍,一跃而起,“于是他就找到了申公豹,然后拿到了打败血漠魔主的办法,最后把血漠魔主给灭了?”

  “哪里有那么简单!”庞雪严肃地摇了摇头,“那元始天尊在幻玥圣域找到了申公豹,逼他交出打败血漠魔主的办法。可那申公豹抵死不交,并扬言他造出血漠魔主就是为了毁灭三界,三界之人不让他好,他也不会让三界之人好,索性他和三界就来个犬兔俱毙。”

  “这人怎么这样!”郑美月义愤填膺。

  “是啊,元始天尊的心情和此刻郑郡主的心情是一样的。他闻言大怒,和申公豹打了起来,申公豹为造血漠魔主消耗了大量法力,自然不是元始天尊的对手,二人打了一百多个回合申公豹便被元始天尊活捉了。”

  “好!”郑美月喜形于色,击掌赞叹不已。

  “好什么?郑郡主,你应该把‘好’改成‘糟’才对。”庞雪叹道,“那申公豹见逃脱无望,竟抓住元始天尊的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并说他宁死也不会去阻止血漠魔主。”

  “啊?那三界怎么办啊?”“地里鬼”又在替古人担忧了。

  “不要急,听我说完。”庞雪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元始天尊好歹是申公豹师伯,见申公豹自寻死路心中不忍,抱住其尸体痛苦不已,其实他对申公豹这个师侄还是相当欣赏的。垂死的申公豹被他的真诚和对三界的爱感动了,临终时良心发现告诉元始天尊,荒漠神山是血漠魔主的克星,只要将血漠魔主引至荒漠神山,其必败。”

  “这申公豹还有点良心。”郑美月怒气稍平。

  “荒漠神山为什么是血漠魔主的克星?申公豹又是怎么知道的?”陈卓不解。

  “申公豹最终怎么样了?死了吗?”“地里鬼”则问。

  “荒漠神山之下是万魔之力的克星——自然之力的源头,在荒漠神山处,自然之力必会与血漠魔主体内的万魔之力对抗,使血漠魔主的力量骤减,因而它是血漠魔主的克星。血漠魔主是申公豹送下去投胎的,申公豹自然会关注他,当然也知道他吸取了万魔之力一事,至于别人,在血漠魔主还未成气候的时候谁去关注他一个普通小孩,自然对他吸取了万魔之力这件事一无所知。至于申公豹,他伤得太重死在了元始天尊的怀里,元始天尊将他葬在幻玥圣域后直奔神界联军总部。”庞雪认真回答了陈卓和“地里鬼”的问题。

  “这样一来太好了,三界有救了!”郑美月喜形于色。

  “是啊。北君、天帝、如来三人得到元始天尊的信息后立即设法将血漠魔主困在了荒漠神山上。果然,昔日有万夫不当之勇、射石饮羽的血漠魔主竟屡战屡败,在最后关头,他先后用了两套最厉害的法术,其先是灵璈尸阵,其后是血之咒语。灵璈尸阵只将三位高手打成了轻伤,随后的血之咒语虽然打败了三位高手,也使血漠魔主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血漠魔主死了?”“地里鬼”高兴不已。

  “是啊,算是被三位高手消灭了。”庞雪点头。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59.沉年
  “好,好,好!北君、天帝、如来都是大英雄、人之楷模!”郑美月乐得一蹦三尺高。

  “王姐,我说,你先别急着大英雄人之楷模的。”郑翊羽用箫管指了指两个阵,“你先把这两个阵破了再大英雄人之楷模的不迟。”

  “这……当年北君、天帝、如来三高手联手对付灵璈尸阵尚且轻伤,如今我们实力远在三高手之下,又加上个什么祭月大帝的馦凐神阵,要我们去破这两个阵,岂不是挟山超海,钻火得冰?”郑美月灰心丧气。

  “郑郡主说得对啊。这两个阵都是两个创始人临死时才使用第一次的,不要说图谱没留下,就是见过的人也极为少。我们怎么破?那不是闭着眼睛捉麻雀吗?”“地里鬼”赞成。

  “只是,等等,幻阳并没有得罪祭月大帝和血漠魔主,他们抓幻阳做什么?”陈卓忽然提出了个有价值的问题。

  “所以说,他们二人很可能是受人教唆利用,他们抓幻阳郡主是为了某种目的,一时半会还不敢对幻阳郡主如何。”庞雪解释。

  “地里鬼”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不急着救人反而有给我们讲故事的闲心。原来你早分析到这一点了!”

  郑翊羽听了之后一笑,显然他也提前想到了这点。

  “那么,庞王爷,我们如今该如何救幻阳?”八王爷问。

  “很简单,和他们谈判。”话音未落,忽然间远处飞奔而来一名女子,这女子一直跑到庞雪等人面前,却又似无视这些人的存在径直要冲入大阵。

  “危险!”关键时刻,郑美月一把将那女子拉住,可那女子疯了一般,兀自不肯罢休,依然欲冲入里面,“你们放开我!这里面一定有灵璈尸阵!一定有!”

  其余众人闻言互望了一眼,庞雪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这女子三十余岁年纪,饱经沧桑的脸上依然留有艳丽的余光。

  “不错,这里的确有灵璈尸阵。”庞雪开言道,“可是,正因为有灵璈尸阵,所以这里才危险无比,你为何要冒险冲入这之中呢?看你的样子,不像会法术,我劝你赶快离这个阵远点,免得有危险。”

  “不,我一定要找到灵璈尸阵的阵主,我有事求他!”女子坚定地说。

  “求他?你想求他什么?”郑美月大为好奇。

  “求他改变历史。”女子一语石破天惊,“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

  “改变历史?”“地里鬼”闻言立即凑了上来,“改变什么历史?你怎么对历史也不满了?”

  那女子望着大阵,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我叫安妡,是亦国的二公主。”

  “亦国?亦国不是在十年前便被我们正国灭掉了吗?”郑美月嘴快,不假思索地开口就说。

  “是啊,亦国已经不存在了。”安妡喃喃地说,“是我害了亦国。”

  “你害了亦国?你把亦国灭了?”郑美月忍不住问。

  “我没有。可是,亦国却是因为我而灭亡。”安妡说到这里,忍不住失声痛哭。

  郑翊羽看了郑美月一眼,“我说,王姐,你就不能少问两句吗?你看你把人家弄哭了吧!”

  “关我什么事?怎么会是我弄的?我只是想问清楚而已。”郑美月辩解道。

  “这位姑娘,亦国为何因为你而灭亡?”七王爷似乎对一切也很好奇。

  “因为我嫁了一个毁灭亦国的人——楚顜。十八年前,我正值瓜字初分,因为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所以他早早便为我准备婚事。”安妡拭干了眼泪,望着大阵中。

  十九年前的亦国中,安妡是安皇最疼爱的女儿。四月的一天,她随其父微服私访,忽然间,一队卫兵横冲直撞而来,“闪开!闪开!”

  他们碰到了状元游街的队伍,于是混在百姓中躲到了一旁。

  “听说今年的文武状元是同一个人!真是神了!”道边的百姓们议论着,这些话使十六岁的安妡忍不住好奇,她很想看一看今年这个奇怪的状元。

  转眼间,状元游街的队伍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安妡抬头望着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在那一瞬,她不禁神为之夺。

  那是一个英俊的、能给人以安全感的男子,清秀却不妖冶,帅气却不蛮横,一举一动中都透出踏实和热情。

  他向父老们微笑点头,只向安妡这边扫了一眼,可他却不知道,在人群中,尤为情窦初开的少女已为他怦然心动。

  这个状元便是楚顜,安妡久久凝望着楚顜离去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

  安皇看着女儿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朝上,安皇宣布要将安妡公主嫁给新科状元楚顜。不料,楚顜以已有未婚妻为由,不从。

  朝议不欢而散,安皇回到寝宫后大怒,“嫁予他公主他竟然不从!好,我还不把女儿嫁他了呢!让他日后后悔去吧!”

  “父皇,女儿非他不嫁。他如果有未婚妻。他可以再娶那个女人做妾啊!”安妡早已深深爱上了楚顜,她跪在安皇面前苦苦哀求。安皇最终禁不住她的哀求,决定强行下旨。

  毕竟是官场中人,楚顜没有我那样抗旨的勇气,他被迫娶了安妡。

  楚顜的未婚妻叫华璀,华璀是个美丽的女子,但却见异思迁,恰巧在楚顜考中状元的时候亦国的丞相看上了她,她贪羡丞相的权利金钱,却又不敢得罪了楚顜,正在两难之际适逢安皇强行下旨,她便以此为由嫁给了那个丞相做了续弦。

  然而,不了解且深爱华璀的楚顜不知道,他认为是安妡逼着华璀嫁给了丞相。在洞房之夜,他便去妓院喝了个烂醉如泥,倒在妓院门首被人抬回。

  况且,楚顜不爱安妡,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摆脱不了安妡,于是只好用放纵的方法减轻痛苦。他不务正业,成天吃喝嫖赌,经常深夜带着三四个妓女回家鬼混,对安妡从来都是冷言冷语。在安妡生第一个孩子的那天晚上,他整夜不见踪影,第二天回来时却又对母子二人不闻不问。

  即便如此,深爱他的安妡还是不死心。她关心着他,为他做衣衫,为他做各种小点心,温言劝慰着他,向他解释误会。可楚顜似乎油盐不入一样,不穿她做的衣衫,不吃她做的东西,对她理也不理。

  其实楚顜做的这一切很好解释,不爱。不爱,一切都是枉然。感情可以培养,但爱情却是培养不出来的。

  终于,安妡在苦苦付出了六年却只换来他将家财挥霍殆尽、纳了五房小妾的结果之后,对他失望了。她奔回皇宫,把一直苦苦隐瞒的一切告诉了安皇。

  安皇闻言大怒,他没料到爱女竟受了六年的苦。他将楚顜叫来,狠狠斥责一番,又将他关入大牢呆了半个月。

  奇怪的是,安皇的这一番修理还真让楚顜大变。他回家后立刻向安妡跪下认错,然后休了五房小妾,戒了嫖赌,重置家业。对安妡也是好上加好。女人总是心软的,安妡见他如此,也渐渐忘了这六年的伤痛。

  但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三年后,正国出兵攻打亦国,亦军屡战屡败。朝堂上,深受安皇器重的驸马楚顜主动请缨,与大将军赵天率倾尽全国的二十万兵力迎敌。

  临行前,楚顜对安妡说:“等我回来,我回来后会给你一个惊喜。”

  正亦两国军队战于随郡,亦国军队很英勇,但由于叛徒的出卖,最终败给了正国,赵天战死,亦国二十万军队覆灭,正国部队直逼近亦国都城,而楚顜则下落不明。

  正国军队攻入了亦国都城,安皇自杀。正国丞相冰凝手下的大将秦蓁闯入驸马府,将一纸文书扔在了安妡的面前。

  那是楚顜亲笔写的一封卖妻书,内容正是将安妡卖给秦蓁为妾,将儿女卖给正国为奴。

  安妡从秦蓁口中得知,这次的叛徒和挑起这场战争的是同一个人——楚顜,早在三年前他就里通外国,给正国做了内应,他极力撺掇正国攻打亦国,终于取得成功。而在这次战争中,如果不是他将亦国的阵图献给冰凝,亦国在这场战役中将胜而不是败。

  “楚顜,我恨你!”得知真相的安妡双手紧紧握着文书,欲哭无泪,“楚顜在哪里?我要见他!”

  她要见他,问他为什么恩将仇报,问他为什么出卖国家,问他那三年对她的爱是不是虚情假意。

  “楚顜?那个你们的叛徒?死了。”秦蓁轻描淡写地说,“他给我们做向导进攻陵郡时,正巧一发神机大炮的炮弹落在他面前,把他炸飞了。对了,你一提他我倒想起来了,他还有一封信给你呢!”

  安妡颤抖着接过信,看了上面的第一句她就昏了过去。

  那上面写的是:

  这就是我给你的惊喜,这三年的虚与委蛇让我受够了,一想到你我就恶心得不得了,今日我终于报仇了,这便是你当年逼婚应得的下场……

  九年的付出,她立志做一个贤妻良母。而结果,不过如此。

  之后的事情是,安妡被秦蓁霸占,玩够之后卖入了妓院,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与楚顜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那两个男孩被抓去做长工,两个女孩被没为官婢。

  她在妓院呆了六年,终于有一日逃了出来,这时她得到了四个孩子的消息,那是一个善良的旧时驸马府的丫鬟告诉她的:她的长子为给官家修府邸而被楼上坠下的石头砸死,次子未死,在给一个地主放羊,三女不堪主人的蹂躏跳湖自杀,四女被主子卖入下等妓院,被一群恶少玩死了。

  她设法见到了次子,母子二人在旧时友人的帮助下顺利逃出了地主的魔爪,四处流浪,后来终于在一个小山村安了家。这时她才开始审视自己的爱情,正是当初的一厢情愿,造成了如今的鱼死网破,家破人亡。

  本来,她只想着就这样和次子一辈子过平民的生活,将来给次子娶一房媳妇,她能抱个孙子,可天不遂人愿,在一场大瘟疫中,次子染病死去。

  她终于变得一无所有了,只能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陷入了颓废之中,直到有一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的一本书,书上说遥远的北方有个血漠魔主,他的灵璈尸阵可以为留下遗憾的人改变结局,而那灵璈尸阵出现时,上方会有九色霞光。

  她开始四处寻找象征希望的霞光。终于,四年之后,四处流浪的她看到了九色霞光,找到了灵璈尸阵。

  她要改变历史,她要回到过去。她要在楚顜在大殿上拒婚的那一刻停止逼婚,不会再执着着要嫁给他,不再让悲剧重演。她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血漠魔主会不会管她的请求,她一定要试一试,哪怕没有希望,哪怕是失败。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60.来者
  郑美月听完安妡的叙述,早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喊声比山还响:“楚顜这个王八蛋!没良心的家伙!他该庆幸他死得早!不然姑奶奶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天下哪有这种无情无义,狗彘不食的坏男人!”

  “就是!不爱就不爱吧!干嘛这么疯狂报复啊?这人真是有病!”“地里鬼”双手叉腰,忿忿地说。

  “岂止有病,简直变态!”庞雪也忍不住了,“他可以不爱自己的妻子,可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爱?那可是他的亲骨肉啊!”

  “不爱自己的孩子已是不该,投敌叛国毁掉自己的国家那更是不该!这人不但不仁不义,而且不忠不孝,真是个人渣!”八王爷气得胡须直抖。

  郑美月古道热肠,忍不住拉住七王爷和八王爷求道:“七王叔,八王叔,我们帮帮她吧!她太可怜了!等一下我们与祭月大帝和血漠魔主谈判时把这个条件也加上好不好?”

  “这个……”七王爷与八王爷面面相觑额,郑美月真是助人为乐也不挑时候,祭月大帝和血漠魔主能否同意放星幻阳还是个未知数,郑美月可倒好,又加上一个条件。

  “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吧!”安妡见对方犹豫,苦苦哀求。郑美月看不惯安妡的可怜样子,连忙来到她身边:“安妡,你不用担心,这个条件我一定会加上的。”

  “谢谢你,姑娘!”安妡激动得倒头便拜。郑美月忙将她扶起,“谢什么,一点小事,应该的。”

  小屋中。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只知道醒来时屋中一片乱七八糟。小彗和众小鬼倒在地上,水晶盒被扔到了一旁,盒中已空,但是星幻阳却依旧倒在地上,睡得死猪一般。那银衣女子却不知踪影。

  我此刻对星幻阳已经鄙夷之至,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于是念动咒语化为人形,来到小彗身边,摇晃着她:“小彗,小彗!你醒醒!”

  小彗睡得香极了,任凭我又喊又叫就是不醒。我急得一跺脚,这一切必是那银衣女子所为无疑,只是,这个银衣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看来,现在只有找到银衣女子,才能让小彗醒来,也才能找到一切问题的答案。

  我打开门走出小屋,走入了院中,院子里一片寂静。

  为了安全,我又重新化为小蚊子。在院中飞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后我飞到了那三层小楼上。

  从窗户飞入楼中后检查了一遍,我还是一无所获。

  我只好飞出了这座小楼。

  远处,银衣女子和凌若失正站在湖边。

  “这次我用了一个不该用的、很容易让人误会的阵法。但是,非这个阵法不能把血漠魔主迷惑住,也不能激发出血漠魔主体内的魔性。”银衣女子叹道。

  “钟老神仙,您用了神界的法术了吧?不必担心,神仙多了,会神界法术的人更多了,那些家伙,包括血漠魔主根本不能以此来确定这件事是谁干的。”凌若失不以为然。

  “有理。不过,如果这个阵法会的人少呢?”银衣女子问。

  “嗯,那也没什么。到时候我们夺得了神界,他们即使知道是我们干的又敢奈我们何?”凌若失这次是不以为意了。

  “说得好。”

  “钟老神仙,那我问你,如果我们夺得了神界,是不是就可以给祭月大帝报仇了?”凌若失对这个问题很关心。

  “不错。到时候我们想杀谁就是一句话的事。”银衣女子淡漠一笑。

  “太好了!报仇指日可待了!”凌若失跃跃欲试,几乎等不及了,好像报仇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一样。

  两个大阵之外。

  “不过,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是单方面的想法,祭月大帝和血漠魔主的身份非同寻常,他们可以同我们谈判吗?甚至可以同我们见面吗?”关筱倩担忧。

  “嗯,这个只好试试了。”郑翊羽也不敢确定,“其实把祭月大帝叫出来容易,把血漠魔主叫出来困难一些,不过说不定把祭月大帝叫出来了血漠魔主也就跟着出来了。”

  “郑小王爷,你有办法把祭月大帝叫出来?”“地里鬼”好奇。

  “那当然,我早就说过,祭月大帝是个大色狼,只要将我王姐拱手献上,我就不信她不出来!”郑翊羽得意地说,话音未落便见郑美月杏眼圆睁,柳眉倒竖,“郑翊羽,你敢!姑奶奶我剥了你的皮!”

  “唉,王姐,即使我敢献,人家祭月大帝不一定敢要。祭月大帝是那么温柔的一个女孩子,哪里降服得了你这头母老虎。王姐,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呢就是就是找个尼姑庵安排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免得到老了都嫁不出去还要叫我六王叔养你到老。”郑翊羽大笑,他和郑美月情同同父同母的亲姐弟,时不时地要开些玩笑。

  “你!你小子欠打了!”郑美月气得提起北月神剑就追打郑翊羽。郑翊羽连忙躲开,“筱倩救命!快快立起家威,管管你大姑子!”

  关筱倩送给他一个淡漠的白眼,“你活该!”

  “不过,郑小王爷所言也不无道理。如果要叫祭月大帝出来,还要郑郡主去叫。”庞雪稳重踏实,想了片刻正色道。

  “为什么要我去叫?”郑美月停止了追打郑翊羽,不解地问。

  “祭月大帝自从被杀之后对男子戒心极大,如果我们去叫,她是否敢出来都是个未知数。即使敢出来,对我们也会心存戒虑。”庞雪分析道。

  郑翊羽不满,“杀死她的又不是我们男人,她防备男人做什么?真是个黎丘丈人。不过我们这样叫也许她就会乖乖出来了。我们就叫:‘祭月皇帝,郑美月郡主要跟你上床呢!’”

  “我打死你!”郑美月闻言大怒。

  庞雪不开这种玩笑,“祭月大帝自从见了无法,对别的女人根本没兴趣了。我们这么叫她更不出来了。”

  由于不熟悉地形,我只好四处乱撞,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但可惜的是一个人也没有。

  在转了很久一无所获后,我无奈地化为了人形站在小桥边,垂杨把柔软的新枝浸在水里,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拂堤杨柳醉春烟”一句诗。

  只是,杨柳依依故人情,却少了那份风景。

  想到还没找到那个银衣女子,我连忙收起思绪,继续四处寻找,这一次我没有化为小蚊子,保持着人形。

  但很快我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当我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正看见郑翊羽一伙人。

  显然,他们也看见了我。

  “你们看!大阵里面出来一个人,好像是个平民!”眼尖的“地里鬼”首先喊道。

  “男的女的?不会是血漠魔主和祭月大帝出来了吧?”郑美月好奇地向前看。

  “喂!你是什么人?”见到他们也是个意料之外的事,陈卓、“地里鬼”和郑美月在这里正常,怎么其他人也跑来了?我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庞雪已经向我发问了。

  现在的情况是想躲也躲不开了,更何况我也没有多的意思。我从容走上去,深施一礼,“几位,你们有什么事吗?”

  “你是血漠魔主的仆人吧?我们有事要见你主人。烦为通秉。”陈卓打量了我一番,礼度委蛇地说。

  血漠魔主?这个词让我想到了我的梦境里那群妖怪叫我魔主这件事,不由得有些武断的反感,但不知为什么,我冲口而出的却是:“几位弄错了吧?如今海不扬波,重熙累洽,正是涂歌邑诵之盛世,哪来的什么魔主?几位难道是对这时代不满吗所以指猪骂狗吗?”

  “胡说!没有血漠魔主,哪里来的灵璈尸阵?”郑美月撮盐入火的性子又表现了出来。

  “这位姑娘,请你不要乱说。这里只是一片再平常不过的土地,哪里有什么灵璈尸阵?”我淡漠而笑,“再说,说这里有什么灵璈尸阵,您也得拿出证据才能让人心悦诚服啊!”

  “那大雾里的不是吗?哼,你居然包庇血漠魔主,看来你也和他有关!”郑美月忿忿地说,话未说完便被七王爷拉住。

  “姑娘,你这是詈夷为跖,蛤蟆夜哭。而且我是在和你讲道理,不是在和你吵架。我真不知是用解衣磅礴来形容姑娘合适,还是用豕交兽畜来形容姑娘合适。”我微笑着回击过去,等说完了我才感到有一丝不对,等等,这些话好像不是出自我的本心!

  郑美月闻我言忍不住心头火起,多亏七王爷手疾眼快,再次一把将她拉住。

  “侄女不懂事。还请萧兄弟见谅。不知这位兄弟尊姓大名?”七王爷忽然转问我的名字了。

  “在下萧螭。”我回答,我把我的表字鸱枭倒过来了。

  “原来是萧兄弟,失敬了。敢问萧兄弟看见一个橙色衣衫的女子了没有?”七王爷转移了话题。

  我看了七王爷一眼,“看见了怎样,没看见又能怎样?”

  “如果萧兄弟看见了,麻烦你告诉我们她在哪里,我们定有重谢。”

  “那如果我没看见呢?”一提星幻阳我就有气。

  “如果萧兄弟没看见,就不会说出刚才的那句话。”

  “况且,萧兄弟是否知道,这个橙色衣衫的女子是个郡主,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恐怕萧兄弟你担待不起。相反,如果你为救郡主立下了功劳,那皇帝可是要赏赐你的,孰轻孰重,还请萧兄弟自己思量。”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知道了。”

  殊不知,我的这副表情和这句话险些没把郑美月气死。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61.谈判
  更何况,我说完了就无视众人地向大阵内走去。

  “站住!”郑美月和八王爷几乎同时喊出了这句话。七王爷连忙一个眼神制止住他们,我回过头来,看着七王爷微笑的脸。

  “萧兄弟请便。”七王爷向我笑着点头。

  “谢谢,不过,你们也只能让我‘请便’。”我回过头来看着这些人,笑笑说,“我布了两个大阵,你们一个都破不了。”

  一语石破天惊,众人险些呆若木鸡。

  “你……你是血漠魔主?”半晌,“地里鬼”惊问。

  “不,他死了,我是他的副将和祭月大帝的秘密亲传弟子。”我回答。此时的我心急如焚,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不是我内心所想的,我的意识还在,却忽然间控制不了自己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操纵。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太危险了!若是我连自己也控制不了了,我成了什么?废人吗?我越想越怕,但深知此时慌不得,只有运用理智和清醒才能想出解决办法。

  我仔细地思考着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头突然痛得很厉害,以至于我想抱住头蹲下来,手却不听使唤。

  终于,在巨大的痛苦下,我的眼前再次一片漆黑。

  “天!居然还有人会这两种阵法!”“地里鬼”惊叹。

  “厚积才能薄发。你以为这两个阵法真的算是他们临死前创出来的吗?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时候是可以拼命的,但拼命的时候人是没有理智的,更别说创出这种逻辑严谨的阵法了。有时候杀手锏是保命的招数,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用的。所以会有误会。”我轻描淡写地说,“你别忘了历史是由谁来书写的,是胜利者。但是,胜利者不一定是理智者和公平者。”

  “萧兄弟的话,倒是很有道理。”七王爷点头。

  “过奖了。”我继续说,“说吧,你们来这想干什么?我不喜欢把弯子绕下去了。”

  “既然这两个阵是您布的,我们想问您一句,我说的那个橙衣女子是否在您手上?”

  “星幻阳吗?她确实在我手上。”操纵我的那股力量回答。

  “那么,我们想和您谈判。”我提到星幻阳的名字时七王爷并没有惊讶,倒是郑美月和“地里鬼”窃窃私语,谈论着我是怎么知道的。

  “接受谈判。”我说,“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放了幻阳妹妹,还有,用你的那个灵璈尸阵逆转时空帮助安妡改变一下结局。”郑美月抢着说。

  “这两件事,都很难办。”我坦言。

  “你尽管开出你的条件好了。”八王爷似乎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我也没什么条件。黄金三十万两,白银三十万两,珠宝三十箱,歌童美女各八佾。”我说。

  “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八王爷看着我,“如果取消第二个条件呢?”

  “八王叔!”郑美月一听急了,“我们不能……”

  “那也是一分不能少。”我打断了郑美月的话,“因为第二个条件不值钱。”

  一直在一旁的安妡的眼中凄凉无比。

  “好,我可以答应你。”犹豫片刻,七王爷答应了下来,“但是,萧螭,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骗我们?”

  “那我还要问,我凭什么会相信你们不会骗我呢?”我反问,“信不信由你们,我是个亡命之徒,最多身首异处罢了。可是,我如果拉上星幻阳陪葬,八王爷你未必就输得起了。”

  “好一张利嘴!”八王爷愤愤然。

  “过奖。要不然这样吧!既然我们都无法相互信任,我就做个妥协好了。”我坦然到,“你们把我要的东西拿来,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样?”

  竟是这样的一个做妥协!郑美月怒发冲冠,这也叫妥协?

  七王爷思索片刻,“可以。我们立刻派人回蓬莱仙都。不过,你得向我们保证幻阳还活着。”

  “好啊。这也不算个过分的要求。”我点点头。身形化作一道血色光飞回银色的三层小楼。只一瞬间,我又返回,手里提着昏迷不醒的星幻阳。“你们的人在这儿呢!”

  “幻阳!”“女儿!”所有人的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样了?”“她要是死了,我跟你没完!”陈卓和郑美月更是趁此机会抢上前来,意欲硬抢。

  我不觉好笑,右手一挥,一道血色光幕瞬间横在他二人面前,二人尚未接触到光幕便被震飞,好容易才站稳身形。

  所有人对我的法力立即色变。

  “放心,她死不了。不过是昏过去了而已。”我说着狠狠一掌砸向星幻阳颈部,星幻阳疼痛之下转醒,“不过,你们要是再自不量力,我说不定真会杀了她。”

  “我……我这是……父王,月姐姐?你们怎么在这?”星幻阳看着众人,一脸茫然,发生了什么吗?但不等她反应过来,我就拿出顺手从小屋中取出的水晶盒来,径直把星幻阳装入了里面,低声自言自语:“设这么简单的咒语,谁破解不了?这盒子的主人真不是什么有经验的人。”

  “幻阳!”众人的担心此时表露无疑。

  “这下你们放心了?快派人去蓬莱仙都吧!”我摇了摇水晶盒。

  七王爷向关筱倩一使眼色,关筱倩会意,转身离开,化光向蓬莱仙都的方向飞去。

  再次睁开眼时,我眼前的情景全变了。所有人都早已不再,我也并非处于大阵之外,而是伫立在一处烟雨迷蒙的水乡。

  狭长的桥跨过笼罩在烟雨之中的静水,长长的桥洞在水面留下一缕轻灵。一只轻鸢掠过天空,望了一眼水面上自己的掠影,留下一声悠远的长鸣。

  我的身后,水墨画一般的建筑伫立着,时而有撑着油纸伞的姑娘的木屐踏起一片水花,木屐的清脆声夹杂着嘀嗒的水韵,一切更显得如水般迷蒙。

  戴着箬笠的渔翁兀自不肯休息,有一篙没一篙地撑着船在湖面上徐行,似是要返回却也不曾心急。

  这景色,真美啊!可是,不知为何,我的心情却是压抑无比。

  这一切,根本不是我配得到的。这里,不是我应该存在的地方!

  我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残酷的苦笑。

  我是在做梦?或者,无意间闯入了什么前人设置于此的机关?一提到机关我猛然一惊,那盛夏的景色又跃进了我的脑海里,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词:馦凐神阵。馦者,香也;凐者,冷也。馦凐之意,无非香冷。馦凐神阵这个名字是二叔告诉我的,当时他一笔带过,我时至如今也不知道它的创始人是谁,它是干什么用的。只知道它一出现便会伴随着夏日景象。

  一只小动物踏着烟雨雀跃而来。说实话,我认不出它是什么,有些像犬,又有些像虎,但毛色却是血色的。

  “呵呵!”想不到这小动物居然能口吐人言!我吓得后退了一步,忽听它又说:“别害怕。害怕我便是害怕你自己。”

  我根本听不懂它的话。我和它又能扯上什么关系?于是我会以一个否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里漂亮吗?”小动物问,我忽然感觉到它在笑。

  “这馦凐神阵是不是你布的?又是不是你把我引到了这里?”我觉得有必要言归正传。

  “居然知道馦凐神阵!本以为你小子晋惠闻蛙,斗筲之才,没想到居然有些见识。”小动物用前爪理了理耳朵,嘲讽地看着我。

  凭直觉,我感到这个小动物不是什么好“人”,于是立刻质问:“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哦,我嘛,就是你,这里,是你心里。”小动物懒懒地躺在地上,斜眼看了我一眼。

  我料定它在耍花招,“一派胡言!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你,你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小动物无所谓地说。

  我再也忍不住气愤,想一把抓住它问个明白,不想它身形一闪,凭空消失了。

  “出来!你给我出来!”我四处寻找它的踪影。但是,它却如蒸发了一般。

  “可恶!”我一跺脚,决定逼它出来。我右手连挥,一道铅灰色光顿时在我手中形成,我变换手势,向着原来小动物所在的地方一掌劈了下来。

  “轰”的一声,铅灰色光打到了地上,大地剧烈颤动。在颤动中它又裂开一个大缝,从大缝中涌出了无数的泡沫,每一个泡沫上都有一幅美丽的画面。

  我在繁花盛开的近乎疯狂的季节离开学堂时朋友相送。

  我在绝望洞天炼成一套法术后的欣喜。

  我做成第一笔生意后的满足……

  “不要拿这些来迷惑我!我不会上你的当的!你给我出来!”我再次挥动右手,又是一道灰光劈向地面。

  再次是“轰”的一声,大地再次裂开,涌出来的还是类似的泡沫,只是泡沫上面的场景发生了改变。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那个小动物又是什么东西?它究竟有什么阴谋,把我引到此处目的又何在?

  不行!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必须走!我沿着如诗如画的水乡风景行走。但不知为何,我越走,路越长,周围的景物不断的变换,而路却没有尽头。

  所有的行人都走得那么快,以至于我想问一句路却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不行。这样下去怎么行?我决定启用方向探测法术测出方位。手一挥,我正准备念动咒语时却发现了一个让我震惊得不能再震惊的事实——我的法术居然不能用了!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啊!带着不相信,我又试了五遍,但结果无一不指向那个我不想要的答案。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又该怎么办?没有了法力,我或许只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不,不能这样!我受不了这样!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当口。我眼前的景色突然变了,这里不再是什么水乡美景,而变成了一间破旧的茅屋,一个荆钗布裙的妇女被一根白绫吊在梁上,外面盛传着河中打捞上来了一具女子的尸体。

  这情景,怎么有些熟悉?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62.逆转
  大阵外。

  “上门皆是客。几位既然来了,我也不能失了礼数。请到小舍一坐,等到那个去取金银的人回来了,我们正好人财两清。”我慢悠悠地说。

  “也好。”七王爷点点头。

  我引着他们走向大阵外的一间破旧小屋,这间小屋离众人不过十步距离,但绝对不在大雾笼罩之中,也就是说不在大阵的范围内,小屋旧得很,像是许多年前被人遗弃的,“寒舍简陋,不要笑话。”

  郑翊羽饶有兴味地打量了这小屋一眼。

  所幸小屋虽旧,却还十分整洁,众人很快就找到了座位,在进屋之前,七王爷吩咐陈卓和“地里鬼”:“你们在外面看着点,筱倩来了就领他到这里来。”

  “好。”二人点点头,到小屋的院子外面去了。

  我看见七王爷的举动,陷入了思索。

  “不知萧兄弟是哪里人?你的故乡可在我们正国吗?”七王爷的问话把沉思中的我吓了一跳。

  但我反应不慢,立即回答:“如果是,你们还能活到现在?好一个故乡啊!就是我的故乡……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忽然转为了警惕,“在那个离开者到来之前,你们做好不要太好奇了,否则说不准我就会大开杀戒。”

  说完我就走到了院子里,背对着所有人,手指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捻了个诀。

  这一下气氛变得沉默了。

  良久,我又走回屋子里,抓起一本法术书阅读。

  该来了吧?望着窗外,我淡淡地叹了口气。

  大阵之外,关筱倩领着一伙仆人,抬着许多箱子匆匆而来。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抬箱子的人都是极力掩饰着自己身上的煞气。

  “萧螭!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关筱倩喊道,但是,没有人应,所有人都不知去了何处。

  “走!去那小屋中看看!”关筱倩看了一眼小茅屋,向手下一使眼色,几个仆人立即放下箱子,在他的带领下直奔小茅屋。

  小茅屋的院门紧紧关着,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关筱倩不敢贸然闯入,他向一个手下一挥手,那个手下立刻翻过院墙进入院中。不久,院门被打开了,那个手下失望地对关筱倩摇摇头:“启禀关教主,这院子正常得很,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近期更没有任何人类留下的痕迹。”

  “怪了!那他们去了哪里了?”关筱倩的黛眉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况且,如果他们离开了,应该告诉我们或者给我们留下标记才对。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出事了!”

  小屋中。

  “地里鬼”匆匆忙忙跑了来,“筱倩来了!”随后,陈卓和关筱倩以及一些仆人也走了进来,仆人们都抬着沉重的箱子。

  关筱倩进来后走到七王爷身边,俯下身在七王爷耳边说了些什么,七王爷皱了皱眉,继而微微点头,站起身对我说:“萧兄弟,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现在请你兑现你的承诺吧!”

  我起身,仔细检查了一下箱子里的东西,微微点头:“好。”说完手指一动,水晶盒瞬间打开。五花大绑的星幻阳再次被倒了出来。

  “女儿!”八王爷首先奔了上去,把星幻阳身上的绳子解开。

  “父王,我这是……”星幻阳看看身边的这些人,不免不解,“那个水红色衣衫的妖女呢?”

  “死了。”我回答一句,“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自投。私闯我的地盘,能有她的好吗?”

  星幻阳一听死了二字,沉吟片刻,还是有些不忍,“这个妖女虽然坏,但罪不该死,这样死了真是冤了点。”

  “生死有命,福祸在天。何必多操心这些没意思的事?你们都走吧!安妡跟我来!”

  “等等,萧螭!”郑美月忽然间打断了我的话,“我要和安妡一起去!”

  “你和安妡一起去干什么?”我不解。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如果骗她不为她扭转时空她又能奈你何?我要去监督!”郑美月说起话向来不顾一切。

  “我虽然算不上一言九鼎,但也绝对不可能言而无信。不过,你若是愿意去监督,随便你!”我无所谓地说。

  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郑美月倒是一愣。

  “萧螭,我想和美月一起进入之前的时空,你不会不同意吧?”陈卓刻意用了一个反问句,仿佛我若给他一个否定的回答便显得我不讲理了。

  “随便,多几个人进去还能推动情节发展呢!不过,我们约法三章,到了那个时空一切都是真的,你们不许乱闹,尤其不许闹出人命来。”我一口答应下来。

  “哦,知道了。不过,萧螭,既然你这么热情,多几个人去也不在乎,那我、庞王爷、筱倩、‘地里鬼’还有我父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郑翊羽手中箫管一转,向我笑笑。

  我并不介意他们钻空子,“还有要去的吗?如果没有,我们出发吧!”

  “八王叔,你先送幻阳妹妹回家吧!我们走了!”郑翊羽说完又向我说:“没有了。幻阳妹妹身体虚弱,我八王叔和她就先回去了。”

  “好。那出发吧!”我说。

  八王爷递给郑翊羽一个“小心”的眼神,郑翊羽自信地点头笑笑,随着我和其余六人走出了小屋。

  看了一眼大雾,我悄然进入大雾之中,其余七人紧紧跟在我的后面,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手一挥,一道血光在我手中出现,灵璈尸阵的边缘迅速扩大,渐渐覆盖住了整个大地。

  “开!”我手势一变,无数血色的符文从我手中飞出,周围的景色一闪而逝,随后渐渐变成了另一派景象。

  这是一条繁华的街,而安妡,也变成了那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她的父皇安皇正站在她的身边。

  “父皇!”安妡一下子扑进了安皇的怀中,她简直不敢相信,死去的安皇竟又复活了。

  “怎么了,妡儿?”安皇的记忆还停留在安妡十六岁那年。

  “没、没什么。”安妡掩饰着,他看了一眼四周,我、郑翊羽等人就在不远处。

  “有意思,萧螭,你的实力蛮不错。”郑翊羽说,“不知你的法术比之血漠魔主差多少?”

  “不知道,我没比过。”我一句话就做了个无可挑剔的回应。俗语云: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

  话未说完,只见一队卫兵横冲直撞而来,“闪开!闪开!”

  人群闪到了街道两旁,状元游街的队伍过来了。

  “听说今年的文武状元是同一个人!真是神了!”道边的百姓议论着,只是安妡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那份好奇。

  状元游街的队伍缓缓而来,楚顜骑在高头大马上,频频向父老点头微笑。

  “这个薄情寡义的人中渣滓!”郑美月一见楚顜那得意的样子,气涌如山,切齿拊心,再也忍不住一跃而起,脚尖点着人头飞到楚顜上方,向着他的脸便是狠狠一脚。

  人群之中爆发出“啊”的一声惊呼,楚顜向后一闪,上身贴在马背上,右手拔出刀砍向郑美月脚踝。

  郑美月丝毫不惧,右手幻化出北月神剑反守为攻,楚顜也一跃跃到了空中,二人刀来剑往,打得好不热闹。

  地上护送状元游街得卫兵见此情景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有一个兵想起可以用箭射死郑美月,于是众兵慌忙付诸行动。

  安妡刚要阻拦,就见一袭绿影径直飞到众卫兵群中,紫剑一挥便将众卫兵打倒一片,其余未倒者慌里慌张迎敌,再也顾不上郑美月了。

  “陈卓也出场了,这下有好戏看了。”郑翊羽笑着对众人挤了挤眼。

  “恐怕好戏没有,闯祸倒有了。”庞雪眉头紧皱。

  “庞王爷,你就别担忧了,就这些人这点武艺,根本就不是我王姐和这陈卓的对手。再说,人家萧螭也没说什么啊,说明是默许了。”话音未落,就见空中的郑美月一套连环轮踢将楚顜逼得步步后退,那楚顜一个不慎,被郑美月一脚踢中,“啊”的一声尖叫,从人群头上飞出,飞出几丈远后禁不住重力的作用掉落下来,“噗通”一声掉入了他下面的一个水塘。

  郑美月得意地从空中落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呸!就这么不禁打还当武状元?他要是武状元,我就是武圣武神了!”

  “救……命……我不会……游泳……”楚顜掉入水中后拼命呼救,在水中上下沉浮,眼见就要被淹死了。

  “这种貌是情非之人,死了活该!谁也别去救他!”郑美月总算出了气,双手抱在胸前大声说。

  水乡小镇中的我看着眼前那些似曾相识的情景,在内心里对自己大喊:这一切都是迷惑我的!决不能上当!

  就在我挣扎的当口,我发现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朦胧,似乎有一种未知的东西正向我逼近,对于这个东西,我毫不了解。

  它的逼近,导致我的头忽然间疼得厉害,疼到无法忍受的我愤然将头用尽全力撞向地面,“啊!你究竟要怎样?”

  但奇怪的是,这个举动反而使我从那水乡小镇中走了出来。

  我的眼前出现了另一番情景,楚顜在水中挣扎,郑美月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得意,陈卓和一群卫兵打斗,而其他人则在看热闹。

  救人的本能使我不假思索地将手一挥,一道铅灰色光带应手而出,将楚顜从水塘中一下卷了上来,扔到了马背上。

  “萧螭!你为什么救他?要不是他这个人渣,安妡会有今天吗?”郑美月见此情景怒声质问。

  我一阵茫然,这是演的那出戏?然而,忽然间一段记忆闯入了我的脑海,我敢肯定,这不是我的记忆,绝对不是,这时有人给我强加上去的。

  “他也是受害者!你不该把一切怪到他的头上!”我不由自主地辩驳道。“快走吧!过一会官兵会来抓你们的。”说完化作一道铅灰色光飞向了远处。郑美月跑过去一拉陈卓,二人也分别化作红绿二光紧随我飞去。

  其余的郑翊羽、庞雪等人见我们离开,也都跟了上来,只留下那些官兵和老百姓目瞪口呆。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63.游戏
  郊外。

  “萧螭!你也太过分了!”郑美月愤愤不平,“楚顜怎么会是受害者?他是悲剧的制造者!如果他死了,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你错了!有几个人是天生的坏人?楚顜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被逼着娶了一个他不爱的人,他在报复。其实,他的痛苦并不比安妡少。”我解释说。

  “他为什么要痛苦?安妡对他那么好!”郑美月根本无法理解。

  “他当然要痛苦,因为他不爱安妡,即使安妡对他好,也只是在增加他的精神负担。”我站出来反对郑美月的观点,“爱情是两个人的事,爱情不是感情,靠时间、付出、感动就可以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只有根本不懂爱的人,才会说出那些武断的话来。爱情是心灵的融合,这种融合不是交易,不是靠时间、付出、感动就可以换来的。”

  郑美月听完我的话立刻反驳:“那么一个人为另一个人付出那么多,却换不来另一个人哪怕一点爱,这对那个人公平吗?那另一个人是不是很没良心?”

  “付出,不是逼迫,付出,更不是强婚。”我只用了十二个字就推翻了郑美月的观点,“郑美月,假设我喜欢你,我为你付出了很多,就强迫你嫁给我,你同意吗?”

  “我不会嫁给你的!我心里有人……”郑美月急道,说到最后她忽然没了声音,只是看着陈卓,二人的脸都红了。

  看到这些,我的心中酸酸涩涩,很不好受。

  “哎,你怎么知道她叫郑美月?”“地里鬼”看着我。

  “该被人知道的是瞒不住的。”我敷衍了一句,“郑美月郡主很出名,在正国鲜有人不知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地里鬼”信以为真,凑到了我的身边,“哎,我说,别看你小子其貌不扬,看刚才说的那番话思想倒是很深刻啊。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才这么一会儿我居然把你的名字给忘了。”

  “萧螭。”我回答。

  “萧螭,萧螭。萧螭,你笑谁痴呢?”“地里鬼”忽然说。

  “这名字是我父母起的,恐怕当时他们也没注意到这个谐音。”我答道。

  “唉,也拿你父母没办法。不过笑人痴总比笑人笨好听点。”“地里鬼”说,“李诣有句诗不是说:‘一片痴心何所以,五月怎及六月香。’吗?这里的痴心就是褒义的。”

  “你说起这句诗我倒想起了个李诣玩过的游戏。”我慢慢地说,“反正安妡这次记得之后的事,不会重蹈覆着了。我们在这等好消息也等得无趣,不如玩玩。”

  “玩玩?好啊!怎么玩?”郑翊羽也来了兴趣。

  “从我开始,每个人说出一个成语,每个成语要与前一个成语形成顶真接龙的形式。如果谁说不出,则要以名字中含有前一个成语的首字的一个名人为题,作一首诗。”我说道。

  “是这种文字游戏啊!不过也可以玩玩。好吧,萧螭,你说吧。”“地里鬼”表示可以接受我的游戏。

  见其余六人也没有异议,我说出了第一个成语:“竭泽焚薮。”

  “你这人,开头就拔高为难我们。”“地里鬼”不满。

  “那我换一个?”我说。

  “不用了,下一个是:薮中荆曲。”郑翊羽毕竟渊博,他回绝了我的提议。

  “曲学诐行。”关筱倩接着说。

  “行易知难。”“地里鬼”也来了兴致。

  “难于上天。”郑美月这个过于简单了。

  “天上石麟。”陈卓接了过来。

  “麟龙龟凤。”七王爷随口说。

  “凤臆龙鬐。”庞雪这句一出,郑美月和“地里鬼”都乐了。

  “认输。”下一个正好轮到我。

  “庞王爷干得好!萧螭,看你还为难我们吧?”郑美月得意极了。

  “我可没有为难你们。刚才你们的那位朋友都承认了,我只是拔高。”我微微笑道。

  “休管拔高还是为难,快写诗来。”“地里鬼”笑着催促。

  “好,你们的成语是凤臆龙鬐,首字是凤,我就以归彩凤为题。”我一听写诗,丝毫不惧。

  “归彩凤?林啸歌之母?”“地里鬼”野史没少看,“传说她并不是林啸歌的母亲,林啸歌把她的女儿杀了,她悲痛之下失去了记忆。后来林啸歌主动照顾她,她就把林啸歌错认做了自己的女儿。后来武王伐纣,林啸歌身死,她臆断林啸歌去了蓬莱仙山,竟然终日在海边遥望。”

  “这位朋友,你很渊博啊!”我向“地里鬼”赞许地一点头。

  “彼此彼此。”“地里鬼”嬉笑道。

  “哎,我说萧螭,你先把诗写完再拍马屁也不迟啊!”郑美月对我不依不饶。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倚闾难见华毂车,风卷叠雪惊雷和。”

  “首句不错。”庞雪点头。

  “弄玉舞箫归彩凤,竹中七贤林啸歌。”

  “这句有点意思,人名都带上了。”“地里鬼”评道。

  “文字游戏而已。”郑美月不屑。

  我不管他们,继续道:“海澨亦趋邯郸步,指天谁斩沛公蛇。”

  “可怕的现状。”“地里鬼”感慨。

  “早生冯唐数千载,何用悲观逐逝波。”

  “有意思。我说,萧螭,看来你在两个古文人身边还真没白呆,写的诗也像那么回事似的。估计你去三界诗会,不比薛孽差。”七王爷点头。

  “也不过是像那么回事而已。”郑翊羽居然有些嫉妒,“殷商之人喜欢诗乐,在那个时代呆久了的人都会写诗。”

  “萧螭,还没完呢!你的题目呢?”郑美月紧盯不放。

  “归夫人祠。”

  “归彩凤的祠堂不在这儿吧?”郑美月有异议。

  “那有什么?一定要归彩凤的祠堂在这儿才能写归夫人祠吗?”

  “倒也是。”郑美月自知没这规定。

  “好了,萧螭的诗也写完了,我们继续来吧!”郑翊羽对这种文字游戏很感兴趣,“不如这回来个倒序的,从我开始,到筱倩结束,怎么样?”

  “可以。”我没意见。

  “雕蚶镂蛤。”郑翊羽开始了。

  “蛤蟆夜哭。”我随口说。

  “太勉强。”庞雪评论一句,“哭笑不得。”

  “得心应手。”七王爷接上一句。

  “手不应心。”陈卓这句有照抄七王爷之嫌。

  “心灵手巧。”郑美月照抄的嫌疑更大了。

  “巧发奇中。”“地里鬼”忙不迭地说。

  “中原逐鹿。”关筱倩紧接着回答。

  “鹿皮苍璧。”又轮到了郑翊羽。

  “璧坐玑驰。”我说完这句后挥手示意大家停下来,我忽然感到,我现在的意识只能控制我的一少部分思维,而另一大部分思维是被说不上什么东西的玩意控制着,我要做的大部分就是如何在和那说不上什么东西的争夺中抢得主动权,否则我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这也是我提出玩我最喜爱的文字游戏的原因,因为在玩这个游戏时我兴致高涨,这样就不容易让对方侵入。但现在,主动权不知为何又被它抢到了,“先别玩了,安妡那边出了点事,我们最好去看看。”

  “什么?出了点事?她已经不再想嫁给楚顜那个畜生了,还能有什么事啊?”郑美月性急,忍不住一跃而起。

  我取出一张血红色符文,喝声:“起!”符文便腾空飞起。

  “跟上它就行了!”我提醒众人,然后化道血色光飞离。众人点头,然后分化各色光跟在我的身后。

  亦国皇宫后花园。

  安妡双手在胸前合十,默默祈祷着。冷不防八道光径直落在她的面前,将她吓得“啊”的一声。

  不远处的侍卫们听见她喊叫,立即跑过来拔刀对准刚刚化为人形的八道光,“什么人?”

  见是我们,安妡连忙制止住侍卫,“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们下去吧!”

  “是。”侍卫们退下了。

  “安妡,怎么了?谁又为难你了?”郑美月亟不可待地问。

  安妡哭了起来,“父皇说新科状元很优秀,叫我嫁给他,我死活不同意,父皇本来已经答应不让我嫁他,可是那个该死的丞相不住苦谏,父皇被他说动了心,要强行下旨,我毫无办法,找你们又联络不到。”

  “这丞相真是个小人!”郑美月的火爆脾气又来了,“哼!那个丞相活够了吧?卓弟,走,我们二人把那个该死的丞相打死了去!”

  “岂有此理!你去把他打死了,你也犯了杀人的罪成了罪犯,成了坏人,你不与他划等号了吗?”我觉得郑美月简直不可理喻。

  “萧螭!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打死他是为民除害!怎么可能与他划等号?”郑美月大怒。

  “好了,各退一步。”我不想和郑美月吵下去了,“其实你的办法也不失为良策,但是,你把他打死,并不能解决安妡要嫁楚顜的问题。现在安皇即将下旨,最切实际的是先阻住圣旨再处理丞相。”

  “是啊!”郑美月恍然大悟,“你小子的话还有几分道理,不能让皇帝赐婚啊!否则安妡又要嫁给楚顜,一切都白费了!”

  “不过也怪了,丞相好端端的非要安妡嫁给楚顜干嘛?”郑翊羽皱眉。

  “因为华璀。你别忘了丞相和楚顜是情敌,倘若楚顜娶了别人,华璀就是丞相的了。”我冷静地说。

  “原来如此!”郑美月一听火冒三丈,一拉安妡,“走!我们去你父皇面前拆穿丞相的阴谋!”

  “这……这也太急了吧?商量商量再去也不迟啊!”“地里鬼”觉得郑美月太鲁莽了。

  “商量什么啊?叫那丞相停留长智怎么办?”郑美月风风火火说走就走。

  “等一下,去也可以。安妡,说清楚事情之后你务必尽最大努力请求皇帝给楚顜和华璀赐婚,断了丞相的念头也绝了你的后患。另外,这个红衣服的姑娘……”

  “我叫郑美月!”郑美月插了一句话。

  “好,郑姑娘,你刚刚与新科状元楚顜打了一架,这次去要分外注意,防止别人借此事发挥。”说完又塞给安妡一张符文,“拿着这个,你后你想找我们对着这个符文呼喊即可。”

  “美月,我和你一起去。”陈卓看着郑美月,露出担心的目光。郑美月脸一红,羞怯地笑了。

  “行啊!你小子考虑得怪周全的!”郑翊羽鬼笑。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64.老虎来了
  其实在这个时候,王政谋是最应该赶到的,但是,由于些小意外,他耽搁在了槐安。

  这个小意外便是日后人们津津乐道的“老虎来了”。

  “鳖池池官”刘宁原来也有一个不务正业的老婆,后来这老婆死了,留下了一双儿女,长子叫刘落后,次女叫刘私利。这刘落后人如其名,生来就爱落后的事物,加之日日在刘宁这样的保守派面前,更加思想封闭、偷狗戏鸡。此人不学无术,非嫖即赌,霸占良田,强抢民女,槐安人民疾之如仇。

  槐安都城附近有个镇子叫清琪镇,这里最近不知怎么了,常常闹鬼。清琪镇的里长是古久手下的一个草包,这其实也难怪,在古久手下做事还不是草包的人简直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这里长无能又迷信,一听说闹鬼二字,立刻就土地爷扑蚂蚱——慌了神。谁知他这一慌不要紧,整个镇子可是以他为主心骨呢,见他慌了立刻就乱了套。里长无奈,只得上报,恰巧那时古久不在古府,这里长碰上了刘宁的儿子刘落后,刘落后见里长慌慌张张而来十分好奇,一问之下得知了一切。

  “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会请神,等我帮你驱鬼!”刘落后拍着胸脯说。这种人从来不知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那里长千恩万谢,这二人就把驱鬼的日子定在了今日上午。

  上午,刘落后一早就到了清琪镇,这家伙装模作样地摆了个香案,拿了口宝剑,在那里乱叨念不知是哪位神灵创立的咒语,清琪镇的百姓看了好奇,都跑过来看一看是怎么回事,清琪镇的里长见了故意大加宣传:“这是刘落后仙师,他帮我们驱鬼来了,这下子我们镇便不会再闹鬼了!”

  刘落后一听里长这话更来了力气,又念了一会便又蹦又跳,说什么神仙附体了。老百姓见状,连忙跪在地上便拜。

  刘落后得意不已,但他今日运气不好,此时正逢王政谋牵着他的雪虎王黛娜路过清琪镇,王政谋实在看不惯刘落后这装神弄鬼的样子,一时兴起拍了拍王黛娜的头,“去吧!”

  王黛娜心领神会,向着刘落后就冲了过去。多亏刘落后虽然草包一个但还有一个优点——眼尖。他老远便看见一个庞然大物跑了来,只唬得魂飞魄散,神也不装了,大叫一声:“老虎来了!救命啊!”撒腿便跑。

  清琪镇的老百姓都认识王黛娜,也知道它极通人性,况且古刘二家与王政谋的矛盾槐安人人一清二楚。今见王黛娜来追刘落后知是王政谋要给刘落后好看,于是也不怕也不跑,站起来立在一旁看热闹。

  “我的妈呀!救我啊!”刘落后鬼哭狼嚎,围着村里的磨盘转了三圈又围着碌碡跑了三个来回,无奈王黛娜追住不放,他又没了力气,只得抱住一棵树就往上爬。

  可怜也!这等草包有甚爬树技巧,只爬到一半便爬不上去了。下又不敢下来,只得抓着树一动不动。那王黛娜在树下转了几圈,后退几步向树上一窜一咬,不偏不斜正将刘落后的裤子扒了下来。

  “哈哈哈!”众老百姓捧腹大笑。

  刘落后一辈子没脸红过,偏偏此时忍受不得了,大声叫里长:“你还死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把裤子给我抢回来!”

  里长不敢不从,于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向王黛娜靠近。王黛娜开始不予理会,等他靠得足够近了才怒吼一声,这吼声震得树也晃了晃。

  “妈呀!”里长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双腿也不好使了,“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也顾不上刘落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刘落后被这吼声吓得手一松,从树上掉了下来,王黛娜抓住机会,又吼一声,接着追刘落后。刘落后不知道王黛娜只是吓唬他,还以为真的要吃他,况且王政谋当南柯郡太守的时候的那些铁腕手段他也不是没听说,杀人对她来说绝对不算一回事。他越想越怕,也顾不得裤子,光着下身便跑。

  王黛娜也很够意思,一直将他“送”到家门口不远处。一路上引来无数惊讶、好笑的目光。

  刘落后跑回了刘府,险些没累死。一回到府中便躺在院中不起来,刘府的仆人们见自家大少爷躺在院子里不起来了,各个大惊失色。恰巧“鳖池池官”刘宁这天在家,见儿子这个样子大丢了他的驴脸就大怒,怒问:“不争气的!你还知道羞耻吧?光着身子躺在这干什么?”

  刘落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唉,爹啊,我能回来就……不错了!”接着将事情添油加醋地“报告”给了刘宁。

  刘宁听了险些气歪了他那地环鼻子,“好啊!这王政谋如此大胆!走!到古王爷处告她去!”

  于是父子二人跑到古府,找到了古久,将此事添枝加叶地向古久说了一遍,古久大恼,领了刘宁父子便到王潟府上问罪。

  山林小亭中。

  温暖正与付茔对弈,温暖持白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有趣。不过,暖叔叔,你也太行不由径了,做人是,下棋也是。”付茔摇摇头,“啪”的一下,在棋盘上落下了一枚黑子。

  “好棋!”温暖乍一看失声道,细看不由得皱眉,“丫头啊,你这样一来虽然堵死了我的退路,却也使你的西北一角成了死棋。你这是与我玉石俱焚。丫头,这可不是正道!”

  “哪有那么多正道可走?我还觉得走邪路好玩呢!”付茔不以为然。

  温暖一听吓得不轻,“切莫如此!古人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岂可因为好玩就走了邪道?哎,这不是……”远处一团雪白的到来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一个白色的庞然巨物,它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奔到了温暖的面前。

  一只雌性的雪虎。

  “王黛娜?黛娜,快过来,有什么事吗?”温暖急急地呼唤着雪虎的名字,那雪虎王黛娜甚通人性,跑过来将口中的一张纸放到温暖的手里。温暖连忙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温暖叔叔:

  薛兄弟可能有危险,我在槐安走不开,望您带我去看一看,如他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都麻烦您了。

  政谋急草

  怒猊渴骥般的书法略显潦草,很显然,写信的人很着急。

  “丫头,这盘棋我们以后再下吧!老夫有点急事。”温暖说着又拍拍王黛娜的头,“黛娜,您回去告诉政谋这孩子,说我马上去了,哦,你不会说话。”温暖说着想起了什么,手中幻化出纸笔写下一行字:

  已往。

  温暖

  “等等!”忽然间,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的付茔说话了,“暖叔叔,您真的想去吗?”

  “这是什么话?朋友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本该义不容辞。”温暖义正词严地说。

  付茔冷笑,那张艳丽的容颜上此时几乎结了冰,“暖叔叔你太天真了吧?你认为你还走得了吗?”

  “你说什么?”温暖一时没明白过来。

  付茔右手一挥,一道宝石绿色的光芒横在温暖的脖子上,与此同时,暗处伏兵齐出,迅速控制住王黛娜。

  “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冰清玉粹的正人君子温暖哪会料到对方有这一招。

  “自己的事应该自己处理,不是吗?暖叔叔,圣主说了,你们不能帮薛孽一辈子,也不可能帮他一辈子。”付茔淡淡说道。

  槐安丞相府。

  古久、刘宁、刘落后三人领了一帮狗腿子,气势汹汹地就冲到王潟府的大门外,却只见正门大开,门内一个人也无。古久好生不解,“人都哪去了?”

  刘宁角瓜脑袋一晃,地环鼻子一耸,孕妇肚子一挺,出足了洋相之后才道:“王爷,我看八成是他们怕王爷的神威,全家搬了吧?”

  “走!进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古久神气活现地对手下颐指气使,他手下的狗腿子连连答应,跟在古久后面耀武扬威地朝院子里走去。

  但古久马上就不神气活现了,因为一进大门,一桶大粪便迎头浇下来,淋得古久、刘宁、刘落后三人浑身都是,一群苍蝇立刻飞到这三人身边与他们“套近乎”。

  古久、刘宁、刘落后三人暴跳如雷,刘宁大叫:“王潟!王政谋!你们简直反了!快快出来束手就擒饶……”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只听“嗖嗖嗖”之声不绝,不知从何处射来无数桃核,尽打在古久等人身上,桃核虽然打不死人,但打在身上疼痛难忍,古久最先受不了了“快跑!”

  一群人匆匆向外跑,好不容易跑了出来。由于领头三人满身污秽,他们也不敢继续往丞相府里冲了,古久一挥手,“先回府再说!”

  一行人铩羽而归,垂头丧气地跑回古府,不料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连古府的台阶也没踏上便扑通一声一起掉入了门口的一个陷阱之内。

  “我的妈呀!”“哎吆!”惨呼之声不绝,街上的老百姓都被吸引了来,一看是古久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个大坑古久等人还掉入其中爬不上来了,一个个掩嘴偷笑不已。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65.真假
  亦国皇宫后花园。

  此时的我更加心急,小彗不知醒来了没有,王政谋也不知现在何处,方绝心、诺澌阿姨这些朋友是否知道我在这里还是个未知数,而现在虽然郑翊羽、关筱倩、七王爷等人都在,但我毕竟有顾忌,况且我一想到求救脑中那种说不上什么东西的力量就会阻止我说话,我该怎么办呢?

  此时我的脑中飞转着念头,这股力量太过可怕,而其他人又都无法帮上我的忙,那么,我只能靠自己了。

  只是,这力量已经钻入了我的意识,我虽然会不少法术,但能在意识中进行的法术却几乎为零,在自己的意识中,我仅仅能用以光为载体的基本攻击法术,而这种最基本的攻击法术连稍强一点的敌人都伤不了,更不要说强大到这敌人一般的力量了。

  “哎,我说,萧螭,你又皱着眉想些什么呢?”“地里鬼”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发现你挺像我一个朋友薛孽的,你们两个都是这样,好像重来没有真正高兴过。”

  我沉沉地叹了口气,“有什么可高兴的?有的人的一生注定是一部悲剧,甚至来生,再来生……”

  “几位,你们到屋里等吧,公主他们一会儿就会回来了!”见郑美月和安妡如此要好,安妡手下的小宫女也对我们客气了起来。

  “好啊!反正在这站着挺累的!”郑翊羽笑道,“哎,萧螭,走了!”

  所有人都向客房走去,只有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你干什么呢?在这儿发什么呆?”郑翊羽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我望着远方,头脑中出现的却是另一番情景。

  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从一扇门中走了出来,这时,两个守门人拦住了她。

  “把包袱打开!”二人喝道,一把抢过了她的包袱,“我们倒要看看,你偷了什么东西没有。”

  “我没偷东西,不信你们看。呀,你们干什么?”

  两个人从自己身上掏出两个大元宝塞入了她的包袱里,“好啊!还说没偷!”

  “不是!你们陷害人!……”

  “王八蛋!”我不知为何勃然大怒,手掌猛地排在栏杆上,可怜那栏杆顿时成了粉末。

  “喂!萧螭!”郑翊羽大惊失色,几个侍卫见状也奔了上来。

  “滚!都别过来!离我远点!”我歇斯底里地大吼着,“敢对付我,我便对付他!我就是为报仇活着的!”

  “喂,你疯了啊?”郑翊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

  几个侍卫为了安全,拔刀围住了我。

  此时,我的头脑一片混乱,,乱到理智已经无法找到思路的头绪,胸中的气血翻腾不已,压抑已久的情绪仿佛被堵住的洪水,疯狂冲击着理智的大堤。

  是不是我错了,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正义?

  敢做好事的人,都已经成了森森白骨,不是吗?

  谁还敢行善?谁还敢助人?谁又还敢救人?

  是不是帮助别人本来就错了,是不是遵守法律本来就错了,是不是不去杀人本来就错了?

  是不是呢?

  或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见死不救,落井下石就对了吧?

  可是,可是……这是错的,这是错的啊!

  一滴泪水在我的眼中滑落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正确的东西变成了错的,错的东西又变成了对的?

  我还是会去坚持正义,即使到最后弄得全天下排挤我;

  我还是会去救助他人,及时到最后只是换来被救助者诬赖我;

  我还是会去坚守道德,及时到最后别人都骂我有病;

  我还是会去……

  可是,我不能容忍的是那个错,那个我错了,因为那是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排挤、诬赖、辱骂只能代表社会风气,可错,便是根本的否定。

  但是,又是不是,在创世之初,便无对错呢?

  我的泪水滑下,打在土地上,刹那,那土地上的泥土湿了一小块。

  与此同时,一道警兆传入我的脑海里,我的右手迅速向土中一抓,一把抓出了一条蜈蚣。

  这蜈蚣通体黑色,有两个半手掌那么长,但它惊人的地方是它的宽度,不算腿便有手掌那样宽!

  “嗨,你抓我干什么?小心我咬你。”蜈蚣口吐人言。这下不但那些侍卫。连郑翊羽也有些惊讶。

  “我不怕你咬。你藏在这里这么久干什么?”

  “听说吃人可以增强法力,但我又听说吃人很损德行,就在这儿考虑着要不要吃。”蜈蚣想了一下说。

  听见这话,几个侍卫纷纷后退,他们哪里是蜈蚣精的对手,不要被当了美餐。

  “我看你本来就想吃吧?藏得这么隐秘,我拍碎栏杆又吓唬了几句你都不出来,非得要我能把你抓出来。”我把刚才的失态很好地掩饰了一下,“不过,我说,我倒听说了一件事,那边是吃了人的蜈蚣肉味极鲜,三界人人得而吃之,你想吃人嘛也可以,不过到时候麻烦你也做我的盘中餐好不好?”

  “啊?不不不,那我这辈子都不吃人了!”蜈蚣精一听吓得半死,摇头不已。

  “别这样啊,你快吃几个人得了,这样我也有好吃的了。”我故意说。

  “打死我也不吃!”蜈蚣精发誓。

  “唉,吃不成你了,你走吧!”我一脸惋惜地将它放在地上,蜈蚣精忙不迭地爬走了。

  看着蜈蚣精爬远,郑翊羽走到我身边,“就这么个小东西你就这么大动干戈,还叫我们别过来。”

  “正因为它是个小东西我才叫你们别过来。”我接过话茬,“早听说你们正国人口味独特,苍蝇蚊子成佳肴,这小家伙这么肥,法力又这么低,你要是看中了捉了来吃可怎么办?”

  郑翊羽半天无话,良久才说:“我我我……我至于吃这种东西吗我?”

  刚才这么大的动静早将七王爷、“地里鬼”、庞雪、关筱倩四人惊动,他们在屋中奔了出来,见没什么事,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等吧!”我笑笑,同四人一同进入了屋中。

  这间客房装饰华丽,桌子上放着一本闲书,书名为《圣仙教转》。

  “呵呵,缃翎圣人玉惊世真是名望不减啊!到现在还有他的追随者!”郑翊羽笑了。

  他口中的玉惊世我并不陌生,他是商末圣仙教的教主,借传教的名义反商,曾经组织一支军队打下过商超许多土地,后来因与部下不和引发内讧,被林啸歌、申公豹、胡闹三个军阀联合剿灭。

  “唉!玉惊世真是可怜啊!本来是为民请命,力挽狂澜,最后却落了这么个下场!”“地里鬼”叹道,“不过,我前两天看白衣卿相的野史,那上面说玉惊世并不是战死的,而是被胡闹捉了去玩死的。”

  “白衣卿相是个写闲书的,他的话有准?”我摇头。

  “怎么没准?政事上都载胡闹此人用情太滥,‘老少皆宜’,是个男人他就想玩,元始天尊他都敢追,当众调戏天帝的事他都敢干,你说他还有什么不敢的?玩死个玉惊世还在话下?”郑翊羽觉得我孤陋寡闻。

  “唉!可怜玉惊世那样一个起义领袖,竟然这样受辱地死去,难道好人真没什么好下场吗?”“地里鬼”为玉惊世哀叹不已。

  “其实玉惊世也不算什么好人。他少时读书,却屡试不第,他本来想加入社会体制,去这个社会的上层,哪想到愿望未能达成。他便转而由制度的拥护者变为了破坏者。想是他那最后一次应试发挥得不好,出来时又遇上了一场大雨,把他淋得发了高烧,说了胡话,说什么‘吾乃神之使者’,看那纣王、申公豹、林啸歌之流皆成了妖怪,于是又说神与之神剑,要他除了这些妖怪,维护天下安宁,就打着个‘人人平等’的旗号创立了个邪教,谋划了场起义,不想他运气甚好,打下了一些地盘,于是他成了气候,建了都城。不过等到他当了诸侯,后宫佳丽三千之时,他也不平等什么的了。”我随手拿起那本《圣仙教转》放回书架,“玉惊世其实没什么,不过是后代周朝的统治者为自身需要把他无限拔高了,他和胡闹其实是一类人,他们维护的不过是自己的利益,但却要披上一层华美的或者平等或者报国的外衣,他们没有法制家那种看透本质的目光,也没有革命家那种超前的思想,他们的世界很小,目光很短,但他们的才能却很大,仅此而已。如果有机会选择,玉惊世会选择做一个惬意的小官僚而不是教主,胡闹也愿意做那个躺在男宠怀里的淫逸富人而不是著名军阀。”

  “都说志大才疏可怕,我看志疏才大更加可怕!”“地里鬼”吐舌。

  “我就不信没有志大才大,眼光开阔,思想超前之人!”郑翊羽不服。

  我轻轻一叹,“这么多年的历史过去,怎么会连个这样的人也找不出来?不过思想超前可以,但远远超前就麻烦了。举个例子,那个帮助纣王变法的林啸歌,此人的思想超前了四千年不止,殷商晚期就提出什么投票选举君主立宪,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你说这样的人有好吗?你不妨去看看姚记预言书里比林啸歌晚了千年的的商鞅和和几千年的康梁,那时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一个人的思想超前五年,他会成为大商人,一个人的思想超前二十年,他会成为富商巨贾,一个人的思想超前一百年,他会成为思想家,一个人的思想要是超前了一千年以上,那他没个好,要是超前了两千年以上,连历史都不会记住他!那个林啸歌纯属侥幸才在历史上留下一页。在一个傻子眼里,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在一群傻子眼里,清醒的人就是疯子!”

  “唉,我还是当傻子好了。”郑翊羽认了。

  “其实历史就是一个循环。一个新王朝建立时,它懂得开疆之不易,分田到户而政治清明。渐渐地后代统治者忘了祖先之训,吏治渐渐腐败,土地被大量回收、集中,农人流离,沦为乞者。到了末代,官吏越来越腐败,流民越来越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全天下的老百姓都难以生存,就造反了呗,于是一个新的王朝建立,又一轮循环开始。”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66.破解
  “啊?那不成了恶性循环了吗?”“地里鬼”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什么改变的方法没有?”

  “有啊!激薄停浇,改变制度体制,但你做得到吗?”我回以一个反问,“你能不屈服于体制就很不错了。其实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是完全可以没有的,一是痛苦,一是战争。”

  “那还是让它循环去吧!”“地里鬼”听了我的第一句话吐舌,“反正现在还没打起来,我们又都活得下去,等活不下去了再说。”

  “萧螭,你还真别假清高。你自己跟着血漠魔主制造了多少场战争?还在这里空谈大道理!”郑翊羽半开玩笑地说。

  “其实血漠魔主也是看不惯这世道才要毁天灭地的。一群不是疯子的疯子里有一个清醒的人那是很糟糕的事。”我回答,“况且,各为其主,有些事是行易知难,有些事正相反,行难知易。”

  “太高深了。不过想起胡闹我还是觉得有你这么个对手还不错,至少不用为自己的清白担心。”“地里鬼”笑道。

  “那你应该谢谢血漠魔主。俗话说:上行下效。胡闹的军中龙阳断袖者多矣,殷冰冰手下女子相恋者众也。有设么样的首领就有什么样的臣子。”我答道。

  “要我说,选对手最好还是选林啸歌和申公豹这样的,一身正气,三复白圭,军纪严明。”“地里鬼”转移了话题。

  “战场上可不是你挑选对手的地方。”我觉得“地里鬼”未免单纯,“在战场上碰到哪支部队、上方下令让你与哪支部队作战完全是根据战场形势来的。”

  话音未落,忽见郑美月、陈卓、安妡三人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郑美月一进来便向我们宣布胜利:“这下这个丞相没话说了!安皇已经答应给楚顜和华璀赐婚了!”

  “这下好了!悲剧不会重演了!”“地里鬼”乐不可支,“下一步怎么办啊?”

  “你笨啊!下一步当然是给安妡找一个可以依靠终身的好男人啊!”郑美月敲了一下“地里鬼”的头。

  安妡羞得满脸通红,悄悄拉了一下郑美月的衣角,“美月姐……”

  我微笑,“不必害羞,郑姑娘说的也在理,我们既然要改变结局,就不仅仅要让楚顜远离你,还要让你找到自己的幸福。这样才是一个真正圆满的结局。”

  “地里鬼”听得头大,“啊?这么说我们的任务还没完,还要做一回红娘?”

  “也可以这么说。”我回答,“不过我们这个红娘并不好当,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真心爱安妡、能为安妡不惜一切并且有能力让安妡一生富足的人。”

  “你得了吧!这样的人哪里找去?”“地里鬼”认定我强人所难,“萧螭,你做白日梦呢?要我说,你的这个要求再加上两条都能凑成我们永远不知道的三件事了,第一件,盘古的寿命,第二件,人心的复杂程度,第三件,你说的那样的男人在哪里。”

  “不必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实在不行我们重新逆转时空。安妡,你能不能拿到亦国所有没成亲的大臣和地主的名单?”我不理会“地里鬼”的挖苦。

  “我说,萧螭,这样的事你可是急不得的,缘分天定,不是你着急就有用的。要我说,我们先回去,等一阵子再联络安妡,萧螭,你不是给了安妡一个联络符文吗?安妡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络你,你要是解决不了再叫我们帮忙。”郑翊羽反对我的观点。

  我苦笑不已,“回去?这位,你想回哪儿去啊?一切都已经重来了,现在是二十年前,你要想回去我只能再次倒转时空。”

  “不会吧?如果是那样,我们不是应该在牙牙学语呢吗?”“地里鬼”大惑不解。

  “我们从原来的时空跳跃到了现在的时空。”我浅浅叹道,“其实,我们已经违背了时空法则了。”

  “没事儿!北君天帝那两个老头子知道了由你顶着。萧螭,我相信你。”郑翊羽笑眯眯地对我说。

  我顿时哭笑不得。

  “哎,反正你也逆转一次时空了,再逆转第二次何妨?赶快把我们都送回去吧,当然,安妡除外。”郑翊羽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这本来是一个平常的动作,但不巧的是他抓在了我对付自然之力留下的还没好的的伤口上。

  我惊叫了一声,本能地向旁边一跃跳开,“干什么?”

  “你怎么了?”郑翊羽大为奇怪。

  “哦,没什么。我在想事情,你吓了我一跳。”我掩饰,“逆转时空不是一件易事。要我说,你们倒可以留在现在,将一切后悔的事改变一下,让人生完美一些。”

  “哎,萧螭,人不能总为过去活着。还有,让我再等十四年再和筱倩发展到现在的程度我可等不及!你还是把我们送回去吧!不然小心我们大闹啊。再说,你逆转时空违背时空法则。我们这么多人长时间呆在另一个时空里目标多大!到时候北君天帝那两个老小子说不定就会知道了然后找你麻烦。你打不过他们还得找我们帮忙。”郑翊羽否定了我的提议。

  “是啊,我可不想见识北君的‘神龙摆尾’和天帝的‘朝暾豪云’的厉害,因为我不想当肉酱!”“地里鬼”也吵着要回去。

  我思索了一下,“也好。不过,说实话,这有难度。”

  “你又有什么条件?”郑翊羽误解了我。

  我连忙解释:“我不是想提条件,逆转时空是逆时间流,正转时空是正时间流。谁都知道下坡比上坡更难停。我怕以我的法力会一个不小把你们送到未来去。”

  “那你小心点不就得了。”郑翊羽玩味地看着我。

  “小心的前提是能力。我们的人数毕竟太多了,人数越多难度越大。”我皱紧眉头。

  “那你把我们一个一个地送过去不就完事了?只要你不嫌麻烦。”郑翊羽依旧在笑。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如果你们真执意要回去的话我还只能这么办了。说实话,我对你们这些淘气鬼可不放心,真怕你们一个不高兴把这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我就有事干了。”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们,就快送我们回去吧!”郑翊羽很为自己的一切得意。

  我无奈,“好吧!谁第一个跟我回去?”

  “自然是我了!”郑翊羽窜到我的面前。

  “好。”我右手一挥,一道血光应手而出,我随即左手叩印,幻化出一道血色符咒。但就在此时,我得意时突然发给我一道警兆,有人意欲偷袭!我来不及细想,凭着一种本能向右一偏,同时右手的那道血光迅速向后袭击。

  但我还是慢了一步,一只箫管贯穿了我的身体,而那道血光也即将打在这个袭击者头上,他根本避无可避。如果这一幕发生,那么结果可想而知——我受重伤,这个袭击者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是,也就是在那么一个瞬间,我忽然右手一转,拼着再次重伤的危险将所有的法力收了回去。

  “筱倩,危险!”郑翊羽拉住身前的关筱倩便向侧面飞开。不错,他便是这个袭击者,正是因为刚才血光即将触及到他的一瞬间关筱倩不顾一切抵挡在了他的身前才致使我没有下手。

  我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摔倒在了草丛中,反手拔出我身体里的箫管,看着血流如注的伤口,我居然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我不知道是否是那股怪力在起作用。

  “郑翊羽!你神经病发作了吗?打我做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简直就像疯牛误闯疯人院!真该找个兽医好好治治!”

  “筱倩,你没事吧?”郑翊羽紧张地检查者关筱倩的身上,“受伤了没有?”

  关筱倩轻轻摇了摇头。

  脾气火爆的郑美月不等郑翊羽答话便上前一步,义正词严地指着我跺脚大骂:“你才是疯牛!你把我们打散想干什么?想打分割包围歼灭战?你别以为姑奶奶不会用兵!”

  我一声冷哼,铅灰色光芒一闪,已经起身站在了几人面前,“郑美月,你也发昏了吗?”

  “你才发昏了!姑奶奶让你尝尝北月神剑的厉害!”郑美月哪里忍耐得了,抽出北月神剑一副要把我剁成肉酱的样子便往前冲。

  “住手!美月,你不是此人的对手!”七王爷连忙喝住。

  就在此时,周围的景色瞬间变幻,亦国皇宫的一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破旧但干净的茅屋和木质的桌椅。

  “这……这不可能!上!杀了这些混蛋!”我手一挥,准备使出杀手锏。

  “是!”郑美月、关筱倩、陈卓三人立即行动,抽出兵器径直向我袭来。

  “叮!”一道铅灰色光一闪,我手中一件散发这铅灰色光的法宝已然抵住了三个人的进攻,我接着反手一推,铅灰色光一亮,将三个人逼退三步。而我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几乎是同时就向后推了出去,顿时,一道血色光芒与一道橙色光和一道石黄色光相碰,一声巨响,三光爆炸解体,化为光点纷纷陨落,冲击波和气浪蔓延开来,整个小茅屋被撼得动了几下,摇摇欲坠。

  “好!萧螭,你真是个法术天才啊!只可惜了!”我的身后传来一声大笑,凭声音,我听出了是八王爷。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67.秘密
  果然,八王爷和星幻阳转瞬间就来到了我的后面。

  “什么?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说,你们真的把灵璈尸阵破了?”

  郑美月看到我的样子,得意极了。不过她还是好奇多于得意,“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又回来了,是一开始就在这里。”一直没说话的庞雪沉沉地回答。

  “一开始就在这里?那么我们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象?”“地里鬼”又惊又怒,继而向我面前就冲,“萧螭,你小子耍我们!”郑翊羽手疾眼快,在他靠近我之前就一把拉住了他。

  “小心,这个人太危险了!”庞雪沉声提醒。

  “你是怎么看出破绽的?”我向郑翊羽提问,这才是我关心的问题。

  “关公面前耍大刀能不出破绽吗?第一,你说你是血漠魔主的副将,这没破绽,可你说你是祭月大帝的弟子就太不了解祭月大帝了,祭月大帝对男子戒心很大,她可能重用男子帮她治理江山,却绝不可能收一个男徒弟。”

  “看来没有常识是可怕的。”我随手找了个椅子坐下。

  “第二,你劫走我王妹的目的。”

  “我已经提出了对你们来说很高的要求了,为什么你还是起疑了呢?”我盯着郑翊羽。

  “血漠魔主死了,你末路穷途只好绑票,这本来很是天衣无缝。可是你好歹也是血漠魔主的副将啊,你抓住了郡主,难道只是要钱那么简单?要完了钱就放人。还有,既然是要钱,你应该在为安妡逆转时空完毕之后就趁机逃离,可我发现我给了你好几个机会你居然不跑,这能不叫人起疑吗?”郑翊羽一翻白眼。

  “是我失算。我只是想着你们世人爱财如命,一提钱财便会失去理智,而且安全感倍增,所以想借此来迷乱你们,让你们放松警惕。”我疲惫地伏在桌子上把玩一个小茶盏,与此同时向身后丢了一根银针,银针正好设在意欲再次偷袭的星幻阳脚下,“岂有此理,明人不做暗事,你们堂堂君子家为何想出偷袭这种损主意?”

  星幻阳早吓得花容失色,八王爷也对我的实力吃惊不浅。

  “可你万没料到,碰到了我这样一个不贪财的正人君子,一下子看出了你的破绽,使你完美的计划毁于一旦。”郑翊羽好笑。

  “这么多破绽,还叫完美?”我自嘲,“郑小王爷也太抬举萧某了吧?”

  “抬举算不上,你这样的人不抬举还是了不起。第三处,便是书上的胡说。”

  “你说安妡看的那本书?”我猜到了郑翊羽想说什么。

  “你真不笨,你想想看,如果灵璈尸阵能够逆转时空,那么当年血漠魔主为什么不用它逆转时空改变命运反而以死亡的代价去用血之咒语?”郑翊羽反问,“灵璈尸阵其实就是一个幻术阵,人到了那里面便会产生幻觉。”

  “原来我们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好你个萧螭,你这个骗子!你不但骗我们,还骗善良的安妡,你简直……”郑美月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安妡压抑的哭声也随之传来。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萧螭,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想杀我们?”郑翊羽打断了郑美月的话。

  “我不知道。”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说完了就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和我抢夺说话的权利,但我硬是将它压了下来,我现在几乎辨不清敌我了,我感到我和这种怪异的力量正在慢慢融合,“或许是一念,就做了。”

  “岂有此理!因为一时兴起想杀人就杀,你的正义感和理智哪去了?”郑美月怒声质问我。我苦笑,这些话本来是我平时对别人说的,不想这次我沦为了听众。

  “你想利用幻术阵把我们弄个敌我不分再杀了我们。看来你找各种理由分开我们然后再在我们身边制造一个个的幻影便是这个目的——杀了我们。”郑翊羽若有所思。

  “抱歉,我在杀人上面一贯比较懒。”

  “是你比较懒呢,还是你比较没胜算呢?”郑翊羽看着我,“你怕打不过我们,于是想办法将我们引入阵中,然后把我们分散开,在每一个人的身边都幻化出一群他的朋友的幻影,到时候这些幻影会在这个人不注意时对他们发起进攻,这样你就可以以最小的代价解决了我们,因为谁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生死之交会突然间对自己动起杀心。其实你连八王叔和王妹也没打算放过,因为在筱倩离开而你借故到院子里的时候你就已经用‘空间幻术’将这小茅屋移到了灵璈尸阵之中。按照你的计划,在这一行动中换掉筱倩,即后来到来的那个筱倩其实是你的幻影,然后再以丞相阻止安妡的事换掉王姐、安妡、陈卓,使他们进入另一个幻境而你又幻化出三个他们的幻影。再后来你借口回去只能带一个人也是要把我们分送入不同的幻境中分开,再在我们身边弄出一大批幻影来。到最后,我们便全被你分成单个的人分送入不同的空间,而在那个空间里除了自己别人都是假的,都是幻影,到时候你就可以下手了,对不对?”

  我警惕地盯着郑翊羽,“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分明做了很好的掩饰!”

  “掩饰?你掩饰得了别人,掩饰得了我吗?不过,据我所知,灵璈尸阵不是血漠魔主创立的吧?”郑翊羽一语石破天惊,“那老文贼真是厉害,连你也骗了过去。”

  我神色复杂,“是谁创立的不要紧,能用得更好的才是人才。如果只是创立了一个法术而这个法术毫无用途,那又有什么意思?”

  “说得也有理,虽然是强词夺理。”郑翊羽笑得可爱,“在小茅屋外的时候你一用空间幻术把我们带到灵璈尸阵里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来到了大阵里面了。”

  “你居然发现我用了空间幻术?”事情有点意思了。

  “说实话,本来我是发现不了的,可你在用空间幻术的时候身上带着很重的伤,要不是你法力高强你现在早死了,你在运用法术的时候法力中断了两次,你不得不分三步来完成本来一步就可以完成的法术,鬼才发现不了你在用空间幻术!”郑翊羽一副“无奈”的样子,刚说完这话便发现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他的意思是说他是奇才而你们是鬼才,奇才发现了,鬼才没有发现。”我随口替郑翊羽打了个圆场。

  “用得着你说!”郑美月白了我一眼。但气氛明显缓和多了。

  “哎,萧螭,我说,也怪了。以你这么高的法力谁还伤得了你?你被谁打成这个样子?”郑翊羽的好奇心又来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顿了顿,我又问:“那你是如何破解我的灵璈尸阵的?”

  “简单啊,从小茅屋的院中看出了你的意图之后我便悄悄观察你的动向,我一看你要把其他人遣走便暗暗用意识跟踪他们,看他们被你送到了哪里然后定位。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再用空间幻术把他们接到我的身边。毕竟你不能总注意我,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郑翊羽说得云淡风轻。

  “能瞒着我在我身边使用法术,你真的很不简单。”

  “还不是多亏了灵璈尸阵?要是不在这个阵里,你就是伤得再重我都瞒不了你。”郑翊羽有些得意,“另外,找到了机会,我还向大家透露了一下你的计划。最后,我趁你不注意将大家从被你分散到的幻境中接回到你所在的幻境中,然后趁你不备,给了你一个突然袭击。”

  “可惜,你的突然袭击是徒劳的,你也知道灵璈尸阵是一个幻术阵。在那里受的一切伤都是假的,只要离开大阵,伤便不存在了。”我把玩着桌上的茶盅。

  “那你还攥着拳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干什么?”郑翊羽嘲弄我。

  “注意你的用词!”

  “好了,我知道血漠魔主的手下都是‘君子’。你以为我袭击你的时候我们还在大阵里吗?那时候我们早就在这里了。我在最后时刻趁你不备再用了个空间幻术,把我们移出灵璈尸阵之后又幻化出于之前相同的景致不令你察觉,最后才发动了袭击。”郑翊羽解释道。

  “你的法术真的不慢。”我感慨。

  “其实你要是用法术比我快多了。但你对你的灵璈尸阵太自信了。”郑翊羽浅浅地说。

  “这一局算我输了。”我垂下眼帘,“不过,下一局可就不一定了。”

  “什么?你还想玩?你当这是下棋啊?”郑翊羽一听我的话险些跳起来。

  “抱歉,我也有不能说的苦衷。”我沉郁地说,“想这样结束,已经不可能了。你们在不经意间已经把我逼上了绝路,这无关于灵璈尸阵。我言尽于此。”

  “萧螭,你什么意思啊?我们把你逼上了绝路?!”郑美月不懂,刚想斥责我,却忽然发现我的手中汇聚了一道血色与铅灰色相结合的双色光。

  “接招!”

  “等等!萧螭,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七王爷忽然喝止住了我。

  “何必问呢?其实,其实,你们也是无罪的,对不起了。”我想继续发动进攻,“如果我死在你们手里,请你们……还是不用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郑翊羽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着急不已,“你倒是说出来啊!这样不怕憋死闷死吗?”

  “算了,你们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接招!”我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能说我就是薛孽吗?难道能说如果我死了要他们带话给我的父亲、王政谋、小彗和方绝心吗?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68.沉忆
  “萧螭,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若执迷不悟,悔之晚矣!”八王爷又在打着仁人志士的官腔说话了。

  “这位老先生,这话我已经听过三千七百八十二次了,您就这么介意换几个句子吗?”我一个冷嘲回了过去。

  “你……”八王爷气极,却也说不出什么。

  “郑翊羽,你的箫管是女娲那丫头片子的什么圣品对不对?”我手一翻,手中幻化出郑翊羽的箫管,“不如我用它献一献丑,给诸位吹奏一曲如何?”

  “有种你用你自己的武器。堂堂血漠魔主的副将拿别人的东西炫耀不怕传到三界丢了人吗?”郑翊羽一撇嘴。

  “我再三界的人早就丢光了。”我满不在乎地一笑,“不过,你不愧为后起之秀,竟然在这箫管上下了蛮厉害的毒,也不怕把自己药死。”

  众人吃惊不小,看看我又看看郑翊羽。

  郑翊羽行若无事,“我有解药我怕什么,那毒是对付你的,不过你才知道啊!现在束手就擒,我给你解药,怎么样?”

  “用不着,第一,怕死的人就不是血漠魔主的手下,第二,你根本毒不死我,若是那么容易被毒死,我早就死了一万次了。”我冷笑道,“郑翊羽,我知道你在音乐上的造诣不低,能以一曲压百音令万籁俱寂。但是,我如今告诉你,音乐真正的最高造诣不是万籁俱静,而是——万物俱灭!”

  众人看着我,当我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所有的人的眼中都露出了些恐惧。

  “想不到,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把音乐理解的偏到这个程度。”郑翊羽很快恢复了常态,嘲笑似的看了我一眼。

  “理解而已,无所谓偏与不偏。”我倒是不怎么在乎,顺手抓起箫管缓缓吹奏起来。

  声音宛如昆山玉碎,凤凰低鸣,庞雪点头道:“这个萧螭的音乐造诣不必郑小王爷差多少。”

  “庞王爷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怎么听不出来哪好,不就是好听点吗?”郑美月一万个不服。

  “郑郡主啊,你除了法术还会哪样,上次你一弹琴,六王府周围的两只公狗跑得老远。”“地里鬼”嘴快,忍不住道。

  郑美月闻言大怒:“你小子欠打了是不是?你……”

  “地里鬼”知道失言,连忙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死嘴,看你还胡说!”

  “你们别闹了!大家都小心!”郑翊羽听出了我的音乐里另有玄机,沉声提醒众人。

  “晚了!”我一曲已毕,收起了箫管。天上的乌云飞速地聚集起来,竟然在我的面前缓缓形成了一条铅色的长蛇。长蛇双目如电,毒牙紧咬,蛇尾盘起,上身直立,挑衅般地吐着巨大的芯子。

  “开!”我右手箫管一挥,长蛇的双目立刻增亮了三倍,它“咝”地吐了一下芯子,直扑向郑翊羽八人。

  “休得放肆!”八人毫不示弱,立刻举兵器相迎,不想长蛇在冲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忽然一闪而逝,凭空消失了。

  八个人均是一惊。

  但随即他们便叫苦不迭,因为长蛇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一条一条的小蛇,这些小蛇在八人身边爬来爬去,见人就咬,因为数量太多,往往赶了这边的那边的又来,叫人应接不暇,叫苦不迭。

  “变!”郑翊羽见事不好,立即挥手幻化出一大群老鹰。老鹰见了蛇这种美味自是不肯放过,盘旋了一下便掉头冲向众小蛇。小蛇见老鹰来了,纷纷将头一甩,转而化作一头头大象,扬起长长的象鼻,向天一声长吼。空中的老鹰见了那些大象,本欲俯冲的姿势几乎全停在了那里。

  “咦?”八个人无一不对这变幻面露奇色,但更令他们惊奇的还在后面,只见众象不约而同地一跺前脚,瞬间又消失了。

  “这……”八个人谁也没见过这种法术,不由得表现出些不安。这一丝不安被我尽收眼底,我的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铅灰色光一闪,八个人的身边出现了一滴滴铅灰色的水滴,水滴们刚一出现便不约而同地向八个人攻了过去。

  八个人也非等闲之辈,见水滴攻来立刻全力迎上,顿时只见八道不同颜色的光直奔铅灰色水滴而去,二者瞬间碰撞,发生了剧烈爆炸。

  “小心身后!”几乎是同时,郑翊羽反手打出一道樱草黄色光直袭八个人身后的一道袭击而来的血色光。

  “呯!嗙!”水滴与八道光、樱草黄色光与血色光同时相撞,发出了两声闷响。光与水滴纷纷破碎,一时间满天空流光溢彩,光怪陆离,各色光点绚烂如流星坠落,令人目不暇接,细如春雨的水滴点缀其间,将各种光反射、折射和发散,使天空更加绚烂多彩,纷飞的光雨与被折射的光线艳丽得几乎夺去了天空的轮廓。

  早在光与水滴破碎之前,冲击波、气浪便已压了过来,掀得我们九个人的衣袍不住飞舞。

  我虽然脸色白得可怕但却没有动,那八个人忍不住后退三步,脸上都露出惊异的神情,实力较弱的八王爷、“地里鬼”、星幻阳的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丝。

  “哎,我说,萧螭,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伤成什么样子了,你要再不去疗伤小心性命啊!三界培养出你这么一个人才容易吗?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三界的心血呢!”郑翊羽向我说道,“另外,你最好把那箫管还给我,就算不还给我你也少吹为妙。这东西我都吹了无数次了,你如果吹的话等于是跟我间接接吻,我可不想对不起筱倩!”

  “不要脸!”大概是我身体里的那股力量生前是个十足的君子,听见郑翊羽这话它毫不犹豫地控制着我回了这么一句。

  “真正不要脸的是你才对!”郑美月愤声斥责我,“像你这样的邪人,没一个要脸的!”

  我并没有注意到郑美月的话,此时我的头脑中忽然有一道灵光如电光石火一样闪现了出来。这神秘的力量能够进入我的意识,并能巧妙地融合在我的意识之中,那么,根据我的经验,它的意识与我的意识必然是平行相通的!

  如果那样,事情好办多了。

  既然是平行相通,它能进入我的意识,我同样也能进入它的意识!

  与其让它控制我,倒不如我来控制它!

  慢慢地凝聚意识力,我心无杂念,深深呼吸,闭上双眼,任由意识的强度无限增加,并以理智控制意识流向我头脑中的未知领域。

  大约是由于平衡相通,我的意识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闯入了那神秘力量的意识之中。

  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的记忆仿佛被通上了一道电流。

  那一直隐藏的神秘力量,那些破碎的记忆……竟然,竟然是……我的前三世!

  我的记忆仿佛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将所有尘封的东西一并震开。

  最初的记忆,便是在那东海之滨,我渐渐成型,看着昏暗的天空和站在我面前的一袭媚茶色衣衫的人。

  “你是谁?”我茫然地看着对方。

  “那么你又是谁呢?你还记得吗?”对方被我的问话问得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我已经没有了任何记忆。

  对方似乎在沉思,时间渐渐过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去投胎。”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对方的话。

  “去了就知道了。”对方将手一挥,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劲风吹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前,落了下去。

  时间回溯到我的第三个前世,这是我投胎的第一世,那一世,我是一个自私的男人的儿子,这是个不务正业的男人,只知道吸花散、喝酒、嫖娼,而他的老婆为此整日哭哭啼啼。

  他有一儿一女,也就是说,那一世的我还有一个姐姐。

  男人同妓院的妓女翠花打得火热,几乎天天呆在妓院里,家里的老婆呼天抢地,只余下我怯怯地蹲在墙角,那个姐姐面无表情。

  终于忍不住,男人的老婆跑到妓院去求男人回来,却被男人和妓院的龟奴打了一顿,拎着头发扔在了妓院的门口。

  男人的老婆终于回来了,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她满脸是血,目光呆滞。我吓坏了,哭着,颤抖着问:“娘,您怎么了?”

  “别怕,去抱梱柴来,娘给你做饭。”男人的老婆说。我只能克服着恐惧去后院抱些柴来。然而,当我回到屋中的时候,却看到房梁上一根白布吊着仿佛一只腊鸭的男人的老婆。

  我吓坏了,柴全掉到地上,跑到院外哭喊姐姐,哭喊邻居。

  邻居来了,姐姐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听见邻居们的叹惋:“可怜的孩子,他才四岁啊!”“唉,这女人多老实,命不好啊!”

  男人的老婆死了,男人却像没事人一样。

  男人把翠花接到家里,喝酒,吃肉,吸花散,他不在乎我的存在,只要我不去打搅他就行。

  我独自在院外徘徊,踩到了一只猫的尾巴,猫叫了一声,想逃走,却被我一把按在了地上。

  猫露出尖尖的牙齿,我不在乎,把它当垫子坐了上去,去看远在山外的夕阳。

  猫什么时候死的,我并不知道,只知道最终泼妇王婶提着死猫来找男人。

  男人就把我吊在梁上,用树条打,打断了三十多根树条。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男人从来不会为我想哪怕一丝一毫,我曾经在外面受了气向他诉说,他没听完就是两个耳光。如果别的孩子因为和我的争执而找上门来,他从不管我是对是错,是输是赢,一定得打我。

  而他的老婆,只会哭哭啼啼,小心翼翼地赔礼。

  两年后,翠花走后的一个深夜,我持刀割下了男人的头。

  我并不知道,那时,六岁的我已因为强烈的怨气而产生了巨大的变异,我通过体内的邪恶力量在不知不觉间与万魔之力相连。

  里长来了,要把我抓去送入官府。我没有让他还有和他同来的三个人走出院子,用的还是那把菜刀。

  之后的一个夜里,这个村子永远地荒无人烟了。

  清晨,只有我站在村口,手中提着沾了新鲜血液的菜刀,看着升起的太阳。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69.冷泪
  再后来,在遥远的东方,出现了一个魔神,众人称之为血漠魔主,传说他法力无边,知识渊博,可以流利抵用任何语言与任何人交流,可以一目十行地读懂各种冗长乏味的深奥书籍,他在各个方面的成就都异常突出,大到武功法术天文地理政治军事,小到各种小技巧小窍门。

  但是,没人不怕他,他每天靠着杀人生活,手下都是怨灵恶鬼,在他经过的地方,不但任何人、畜无法幸免,所有有生命的东西——甚至花草、昆虫都被赶尽杀绝。为了防止后患,他将旷野、村落浇上一种毒水,将原本肥沃的土地变成一片片血色的荒漠。

  他的名字,也由此而得。

  他就是三世之前的我,那时的我才明白,之所以找不到那个姐姐,是因为她自知不会有前途,早在男人的老婆上吊之前就选择了跳河自尽。

  好吧,从小就没人管我,现在就谁也别想管我了。

  三世之前的我开始四处杀戮,毁灭掉一个又一个国家,随着血色荒漠的不断扩张,三界对我的态度由震惊到恐惧,我常常单人独马闯入神界杀死几个神仙后大笑而去,于是神界的一些国家在三界通缉我,向三界大发通缉令。

  但如今,那些贴通缉令的地方,早已变成了血色的荒漠,那些发通缉令的人,也早已成了森森白骨。

  但我从未停止过杀戮、吞并,不少妖魔鬼怪也赶来加入我的大军,他们用尽甜言蜜语来赞美我,说我才是三界之主,他们会帮我从神界的手中夺回三界的统治权。

  多么好笑的事啊,在四岁那年,我拼命求着别人的帮助的时候,人们有的摇头叹气,无奈地走开,有的干脆冷冷地一句:“我凭什么帮你?”现在,在我几乎不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每天有无数的人赶来帮我,还像是有求于我地请求我允许他们的帮助。

  但我只是微笑,封予那些来者官位、赐予他们土地、金银、美人和美酒,我只能用无尽的物质与鲜血浇灌我的军队,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选择?

  没有人知道,我并不想当三界之主,我只想不停地杀人、杀神。

  终于,神界受不了了,他们在大骂我“疯子”、“变态”、“杀人狂”之后采取了武力行动,东西方神界以及东西方人界共三百多个国家的部队联合到一起对我宣战。

  想必研究神界史的人都清楚,这就是有名的“魔主之战”,史称“第四次三界大战”。

  《三界通史·神界卷》记载:时神界一百零七国与人界二百三十国歃血为盟,共讨邪魔,与魔部遇于荒漠神山,遂战七日夜,败之,灭血漠魔主。时神历三十二年也。

  后击魔部于徉山,败之,追之于千魔岭,复大败之。

  那时的我过于自私和自信,盲目地认为这些人神界联军是送上门的肥羊,虽然“分割包围再歼灭”的大战略没有失误,但在真正的战术应用上我却吃了亏。

  北君、天帝两位神仙自不必说,如来却也不该小觑,我在一次战役中被困在了荒漠神山上,恰巧,围攻我的部队里那三位高手都在。

  我们苦战七日夜,我仍未能够突围,眼见他们即将攻上山顶,愤怒与仇恨交加的我站于山顶,在使用“灵璈尸阵”未能阻止住这些人的情况下愤然划破了自己的动脉。

  我使用了“血之咒语”。以我当时的力量,这个咒语足以毁天灭地。

  但代价,却是我的生命。

  顿时,乾坤间充溢了我的鲜血,神界的军队被我的法术赶回了老家,那三个高手各个重伤。人皆的军队则彻底覆灭。

  终于结束了。

  我死之后,我的部队依然在与神界作战,直到神历四十五年他们才将魔界的军队彻底击败。

  但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们将我引上荒漠神山,是有意的。我被在史书上一笔带过,有些人希望,后人再也不要知道我。

  “血之咒语”要了我的命,也封存了我的一部分法力和所有的记忆,我开始了第二世。

  第二世,我出生于一个法术世家,名叫黯灵,我是个听话的孩子,父母也相当爱我,但他们却在我三岁那年被仇家双双杀害。

  仇恨与怨愤再次把我变成了魔鬼,我杀了仇家,然后到处杀人。不想一日遇到了一个叫姚记的神仙,他打败了我,却没有杀我,而是将我带回神界做了他的助手。

  他那时正在进行一项用人血和妖怪元神创造伟大人类的实验,他还有一个助手,叫子任。

  他无限地崇拜神界的主神北君和天帝,但我知道那两个主神根本是两个人渣,于是我找了个机会让他见识到了北君这个人渣的卑鄙。

  姚记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愤怒之下带我和子任反出神界。

  北君自然不会任他逃走,立刻派杀手追杀我们三人。

  我们三人在一个小树林中与派来的杀手狭路相逢。

  没有多余的话语,双方立刻打了起来,因为大部分法力还被封住,我不是那些杀手的对手,同子任一样惨死在他们手里,只余姚记一人受重伤逃脱。

  第三世,我同样被抹掉了一、二世的记忆,这一次我降生于皇宫,我的母亲是一个异姓王的爱女,被封为郦妃,然而,在我出生后不久,一场大火将昏睡的她和刚出生的我活活烧死。

  而如今,我活在第四世。

  第四世,那些坏人们,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任我的痛苦无限扩大,任我的泪水一次次由温热变为冰冷?

  我的仇恨与愤怒在一瞬间升腾到了极点,好,你们不放过我,我也不放过你们!

  最多,不过再毁天灭地一次!

  然而,我忘了,我以意识侵入这神秘力量的意识之时,我的身体便已失去了意识,这无疑是给了那股神秘力量完全控制我的机会!

  失去意识的我忽然睁开眼,一声冷笑,身形一动幻化出八个分身分别向八个人冲去。由于安妡不会武功法术,我在第一次进攻之时便忽略了她,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见此情景早已软瘫在地。

  八个人谁也没有料到我的速度会这么快,等反应过来时我早已冲到跟前,被法术对抗吓呆了刚刚才回过神来安妡见我忽然一分为八大吃一惊,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小心啊!”

  郑美月听见她大叫,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但于我的速度来说,这一眼便足以让郑美月参惨败了。

  郑美月在反应过来之前被我一把抓住双手,夺下北月神剑并点了穴道,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以至于郑美月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呢便当了阶下囚。

  而其余七人则比较幸运,成功地用法术破掉了我的分身术,但也就在那一瞬间我返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只手里提着半死不活的郑美月。

  “怎么样?谁赢了?”我看着八个人,笑容可掬,由于我的手正掐着郑美月的脖子,我手上一用力,郑美月便“咳咳”地咳嗽起来。

  “住手!放了美月!”众人大吃一惊。

  “放了她?哈哈,你以为我傻吗?我要是放了这个保护伞我还能活着离开吗?”我微笑道。

  “放了她,我们放你走!”陈卓担心无比,生怕我一个不小心伤到郑美月。

  “呵呵,”我又提着郑美月晃了晃,引得郑美月咳嗽不已,“你们也知道,我伤得不轻,想必你们是想前脚放我走,后脚再偷袭吧?我可是不会上当的。”

  “美月!”看着郑美月的可怜样子,陈卓忍不住心碎,他不顾一切地大喊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了她?”

  “要怎样?其实我也不要怎样。只要你们肯自己把法力全废了,我就放过你们还有这个郑美月离开,我们从此各不相欠,怎么样?”我看着七个人。

  七个人先是有点愣住,随后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之中,郑美月与他们的关系都非同寻常,他们就是拼出性命也是要救郑美月的,但是,条件却是要他们废除自己的法力。废除了法力就等于任人宰割,到时候如果对方反悔或者想杀他们,他们将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萧螭,你钓的一手好鱼。”忽然间,郑翊羽说话了,“你太高估这个王姐在我们心中的位置也太高估你自己的智力了。我们会救这王姐不假,但是废除法力这样大的代价我们却是不会付的,况且你屡次爽约,我们可不敢信你了,你若是在我们废除法力之后把我们八个杀了我们后悔都来不及啊!我劝你赶紧放了王姐,你要是敢杀了她,我们可是会叫你偿命的。”

  “没意思。既然你们并不看重这郑美月,那也罢了。我的那些兄弟们那么久没吃肉了,我就把郑美月送给他们吃好了。你们若是有兴趣呢就看个热闹,没兴趣我也不勉强。这样行不行?”我说完手一挥,一道血色光凭空出现,刺得众人睁不开眼。我趁机幻化出令旗,放出了两个妖怪。

  “二位,这小丫头送你们了。”我说着右手向郑美月身上印了一道封印住法力的幻符,然后将郑美月扔给二妖。

  此时的郑美月就如同一个不会武功法术的弱女子,眼看着二妖逼近却什么法术也使不出,只急的大哭着拼命后退,“别……别过来!不要吃我!”

  两个妖怪一个红发一个绿发,此时红发的对绿发的道:“兄弟,今天逢主人开恩把我们放出来又给我们食物,真是天上掉馅饼。不过这小丫头这么美,你我二人又这么多年没玩女人了,不如今天一起开荤,先完后吃吧!”

  “大哥好主意。”绿发的点头同意,二人立即扑向郑美月,郑美月惊不自胜,她本是郡主,又法力高强,何时有过这种窘境,急切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大哭了出来,“滚!滚开!”

  血色光早已黯淡了下去,众人看到这幅情景,各个大吃一惊,拼命地要往前冲。尤其是陈卓,他刚一看见就急了,举起紫卓剑便抢上前来,“放了她!”

  我右手一挥发出一道血色光,一举将陈卓隔在我身前两丈之外,“看戏就好好看戏嘛,干什么非要搅局?”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70.斗法
  陈卓拼命地用剑砍着血光,用各种法术攻击着血光,可血光像一个可怕的黑洞,剑砍不透,光一打到它身上便被它吸收。

  “卓弟……”被两个妖怪轻易就抓住的郑美月拼命撕咬,被两个妖怪打了一顿,此时她绝望地伸出手去。

  “美月,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来了!”看着郑美月的样子,陈卓更猛烈地攻击着血光。

  “萧螭,你这样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劝你收手我们谈谈。”郑翊羽看着战况,对我说。

  “你在拖延时间等待你的军队?别做梦了,灵璈尸阵是个幻境,被你破了,但现在这里又被我重新设置了一个幻境,你的军队休想找到这里。”我慢吞吞地说,看见众人急于救郑美月纷纷冲向了我,我毫不惊惶地发出一道道血色光拦截。

  “梦幻空间。开!”郑翊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念动了空间幻术的咒语,但不知为什么,空间之门并没有在他念动咒语之后打开。

  我冷冷看着郑翊羽,“没用的,你打不开空间之门,你是个渊博的人,应该知道空间幻术的高手可以封闭空间吧?”

  “什么?封闭空间?”这话却被正在对抗血色光的庞雪听见了,他诧异地转过头来,“萧螭,你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我是血漠魔主的副将吗?”我神色淡漠地说。

  “恐怕没那没简单吧,《绝望史册》上明确记载,练到这种能封闭空间的境界的人全三界只有一个,那就是——空间幻术的创始人血漠魔主!其余的连北君天帝都不可能。”庞雪严肃地说。

  “所以说,史书是不能相信的。”我以子之矛,陷子之盾。

  在我们对话的时候,郑翊羽也没有闲着,他悄悄化道光从我的身前绕到了两个妖怪的后面,趁两个妖怪不注意右手一道樱草黄色光直袭二妖后背。

  “转换咒语!”我轻轻地念了一句。

  转瞬间,樱草黄色光打在了二妖的后背上。

  “啊!”一声惨叫传来,可惜的是不是来自二妖,而是来自郑美月,郑翊羽运用法术的郑美月哪里承受得了这么大的攻击力,被打出一丈多远,险些当场就昏了过去。

  “转换咒语”是一门很有意思的法术,它可以转移对方攻击的目标,让本该打到甲身上的法术打到乙身上,但转换咒语不是对所有法术都适用,对于特别厉害的大型法术和所有的幻术阵都不起作用。

  “王姐!”郑翊羽没料到是这么一个后果,急忙抢上前去想要将郑美月救回。我见此情景毫不犹豫地身形一晃挡在了他的面前。

  “萧螭,闪开!”郑翊羽有些急了。

  “你的武器还在我手里,你还有资格叫我闪开吗?”我倒是不愠不怒,“况且,若是我没了灵璈尸阵的羁绊,你们几个加起来再乘十也不是我的对手吧?”

  “那我们也不会任你胡作非为!”郑翊羽一挥袍袖。

  “不会认我胡作非为?那就是想打?想打也可以啊。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今天就拿你们这些人练练手好了。不过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衫,我那个时代的法术我不用,免得你们说我吃老本又欺负你们。可惜现在三界的新法术没有一个像样的,只有凄鸷太子那个没名的法术还能将就着用,我用一用试试。”说着手一挥,那些血色光瞬间消失了。

  失去了血色光束缚的人们立刻向我冲了上来,陈卓疯了一般,大喊着:“放了美月,不然把你碎尸万段!”

  我权当没有听见,左手幻符右手封印,做好了使用法术的准备,周围的空气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立刻变得压抑起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樱草黄光和一道珍珠白光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袭来。

  “趁我还没使用法术就偷袭。”我笑笑,意念一动,两道光的前面忽然出现了两个黑洞,将两道光完全吸收。

  “轮回千载,我恨依然;时过境迁,我怨未变!”我看了一眼七个人,他们的动作也不慢,几乎在偷袭的同时就调动队形将我围在核心。

  周围的温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降低,“地里鬼”被冻得瑟瑟发抖,连忙念动咒语施展出一个保护层将自己保护于其中。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周围的可见度也在迅速下降。

  一股强烈的恨与毁灭的气息在天地间肆虐,如同一只只无形的大手,提起人们的脖子,把死亡的气息一点一点灌进人们的胃里。

  但奇怪的是,我和七个人面前是一片漆黑,阴冷无比,聊个妖怪和郑美月周围却是艳阳高照,那两个妖怪几乎没受什么影响,依旧在剥郑美月的衣服。

  郑翊羽皱紧了眉头,他是两个两次目睹我用这种血腥法术的人之一,他明显感觉到,我的这一次法术的力量比以往两次都强。

  我第一次用这种法术打败了诛仙剑诀第十式,第二次用这种法术打败了自然之力,以上两个被我打败的任意拿一个来就够他们七个人受的,如今我又用了比前两次威力更大的法术,他们起个还有好吗?

  郑翊羽决定用智取的方法拖延一下时间,他开口想向我说些什么,却发现——周围的空气已经失去了传播声音的能力,他的话可以说出口,但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远处,两个妖怪正剥郑美月的衣服剥得起劲,郑美月泣涕如雨,由恐惧威胁变为了苦苦哀求,“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吧!”两个妖怪不管她哭泣、威胁、挣扎、哀求还是许愿都不理不睬,只是做自己的事。

  “哎吆!”忽然间两个妖怪两声惨叫飞了出去,他们每人都挨了重重的一脚。

  一个华服妇人正站在二妖的身后,她一袭牡丹色绸衣,一双杏目,似娇似嗔,鼻梁高耸,如峰巧立,红唇如水,柔情万种,身材妖娆,仿佛嫦娥临凡,举止高贵,又似瑶池王母,她三十余岁年纪,但却给人以老成持重之感,那股妖媚裹挟着干练的气质让人难以将她忽视掉。

  “娘!”郑美月一见这个人顿时扑了上去,扑到这女子怀里泣不成声。

  “月儿,你没事吧?伤到了哪里没有?”女子紧张地检查着郑美月,见后者身无寸缕,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没有,娘,我要杀了这两个邪魔!”郑美月接过女子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泪水。

  两个妖怪在毫无防备之下倒飞出去,只气得哇哇怪叫,见郑美月身边多了一个女子,知道刚才之事是这女子所为,红发的妖怪忍不住道:“兄弟,我们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啊,又有一个送上门来了。喂,那个后来的,你是不是看着眼馋也来找我们享受一番啊?”

  女子右手一挥,一张牡丹色的蜘蛛网迎面罩下,二妖慌忙躲开。就在这个空挡,女子左手幻化出一道牡丹色符文推向郑美月,符文印在郑美月身上,只听一声脆响,一缕血色一闪而逝。

  “好了,月儿,你现在的法力应该恢复了……”女子说。

  话未说完郑美月便把话抢了过去,“娘,那我去杀了这两个妖魔,不亲手杀了他们我难解心头之恨!”说完也不等女子同意,右手幻化出北月神剑便冲向两个妖怪,“你们这两个邪物,拿命来!”

  两妖怪见她来了,丝毫不惧,大笑不已,“哈哈,娘子,别这样啊,杀了我们你就成寡妇了。再说,你和我们还未曾洞房花烛,我们还没让你尝尝当女人的滋味呢,你舍得杀了我们吗?”

  郑美月怒发冲冠,那女子更是拧眉立目,郑美月北月神剑一挥,一道红光径直向两个妖怪扫来,“不要脸的妖邪,看招!”

  两个妖怪相互看了一眼,嘻嘻哈哈地幻化出兵器发出一道黑光直迎向红光,同时向我大喊:“主人!这小丫头发威了,你管不管啊?”

  “当然管,这个送你们!”我在施展法术的同时竟还可以用一只手抛给两个妖怪一块阻止红光通过的偏振板。

  “哈哈,这东西好玩!”两个妖怪接过偏振板,立即抛向红光,红光瞬间被偏振板阻住,而黑光则径直袭向郑美月,“娘子,还不快向为夫投降!”

  那女子见黑光袭向郑美月,右手一挥,一道牡丹色光腾空飞起直击黑光,“砰”的一声,黑光与牡丹色光相碰,碰处被撞出一团巨大的火花,紧接着发生了剧烈爆炸,又一声响,二光纷纷解体,光点被冲击波、气浪甩得四处乱飞。光是有能量的,此时带了巨大能量飞动的光点竟能给人以一种力量的强大感。

  “呵呵,这位夫人,你等不及了?”两个妖怪仗着我在,继续嬉皮笑脸。

  这边,我念完咒语,骤然间大吼了一声,我的脸顿时变为脓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白森森的骷髅头和血红色的眼珠。

  我将手腕伸到口中,用力一咬,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我又将鲜血甩到空中,血珠一到空气中便浮了起来,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渐渐汇成了一条血色的河。一道血光一亮,血河中无数的血珠又全部变为小骷髅头,我张开双手向前一抓,又一道血色洪流凭空出现。小骷髅头在一股由血凝聚出的血色洪流中如鱼儿一样游动。不时有小骷髅头出来换气,那样子虽然很是吸引人却无人敢看。

  空气中的温度迅速下降,远远超过了结冰点,可怜的花草树木第三次被冻成了冰花冰草冰树。

  只是,这次我却相当冷静,并没有撕心裂肺地狂吼,而是镇定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只可惜那恨意的强大程度却是有增无减。

  强烈的恨意席卷于天地间,压抑的气息使地面的人也仿佛身处高空,喘不过气来,天空中的乌云迅速聚集,将太阳团团遮住,周围的可见度骤降,不一会乾坤间就漆黑一片,人连一寸之外的东西也无法看见,天地间就仿佛是修罗场,处处流溢着令人恶性的血腥味,时刻在庆祝这毁灭与死亡的来临。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71.高人
  不仅温度,气压也在一步步降低,空气越来越稀薄,郑翊羽七人仿佛被网住了的脱水的鱼,呼吸都有些困难。

  郑翊羽看了看关筱倩,见关筱倩紧张地看着自己,他淡淡一笑,摇摇头示意不要害怕。

  见时机成熟,我右手一招,血河调整方向,直扑向郑翊羽七人。

  但也就是在那一瞬,忽然间一道粉光亮了起来,迅速照亮了昏暗的天地,一缕玫瑰的清香将血腥味巧妙掩盖,周围的温度也在迅速回升,原本黑得没有一丝光芒的世界此刻变作了美丽的粉色,仿佛童话中的圣境。

  那冲过去的血河在冲到郑翊羽等人身前的时候忽然粉光一闪,化作了无数的粉红色玫瑰花瓣,在天空中翩翩落下,仿佛下了一场玫瑰花雨。

  “什么人?”我知道遇上高人了,右手幻化出一道血光蓄势待发。

  一个粉红色的柔媚影子飘到了我的跟前,她的相貌可倾三界,但气质中却隐隐有一种王者的霸气,不是无法还是谁?

  “在下无法,久闻血漠魔主法力无边,特来领教。”无法浅浅笑道,那笑容销魂蚀骨,说不出的诱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血漠魔主?”我不清楚这个人的实力,却清楚一点——此人的法力绝对不比我低。

  “你的这个法术的咒语,正是你的成名法术——血之咒语的前四句。”无法一语石破天惊,“后八句是此怨不消,此恨不灭;以我仇恨,灭地毁天。轮回千载,泪血成川;……”

  “什么?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咒语?”我忽然有些慌乱了,眼前的这个人很是可怕。

  “因为呢,我也练成了啊。”无法笑嘻嘻地说。

  “一派胡言!”我恼了,“这是我创始的法术,我从没有教过任何人,你怎么可能会练成?再敢一句实话也没有,小心我手下无情!”

  “你真想和我切磋啊,好啊,不过点到为止,可别打出人命来。”无法笑眯眯地。

  “那得看情况了,接招!”事到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右手一动,血河再次出现,无数的小骷髅头浮上血面,发出一阵一阵令人恐惧的声音,温度和气压再一次降低,暗黑色的光芒出现在天空中并迅速扩张。见时机成熟,我再次挥手,血河由原来的丝带形迅速转化为了正方形,四个稍大一点的骷髅头分别占据了正方形的四个角。

  “开!”我沉声喝道,四个稍大一点的骷髅头渐渐从血面上升高,在升到离血面八尺的地方骤然停下,黑色光在它们身上一闪,这四个骷髅头变成了四个死人骨架,也就是完整的骷髅。

  四个完整的骷髅同时仰天长啸一声,接着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顿时,它们的腹部打开,又有无数小骷髅头从他们腹腔之内飞了出来。

  “去吧!”我再次命令,血河顿时又恢复了丝带状,一分为四,而那些从四个完整的骷髅中出来的小骷髅头则分为八队,十二个攻击队伍从不同的方向向无法包抄了过去。

  无法笑笑,似乎并不把这一切放在心上,她只是在我发动法术的同时念起了一段好听的咒语:“清清冷月对小窗,竹篱之下自芳香,怎得一现无人问,空留多情更哀伤。”一道蓝色的逝水图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那水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却暗藏了汹涌激流,在十二个攻击队伍向她飞来的同时,她右手一挥,一道淡淡的蓝色光幕在她手上发出,速度很慢地迎了上去。

  这道蓝色光幕的目标只是四条血河中的一条,对其他的十一支攻击队伍似乎并没有阻挡的能力,然而,就在蓝色光幕快要碰到血河的一刹那,前者忽然产生变异,一分为十二,速度猛然加快,分别与十二个攻击队伍准确相遇。

  “嘭!”对撞和爆炸是在所难免的,双方相碰,顿时炸得光点纷飞,围绕无法,一个蓝色、血色、黑色三色的巨大光圈在大地上升腾起来,冲击波和气浪夹杂着爆炸的碎片如飙风一样席卷而来,吹得沙石滚动,震得大地颤抖不已。

  “砰砰!”又是两声响动,在无法脚下土中和头顶上方意欲偷袭的四个完整骷髅被四道粉光准确无误地打飞了出去,摔在地下,顿时残缺不全。

  然而我却没有像无法一样成功躲过对方的偷袭,一道粉光在我的背后冲向了我,打在了毫无防备的我的背上。

  “呀!”我向前冲了三步才稳住身形,只可惜的是我的小骷髅头和血河再与蓝色光幕的交战中也是大占了下风,剧烈的气流和偷袭的粉光正好对我两面夹击,我虽然向前冲了三步之后坚持着没有再动,可是筋脉上受到的波动反而更大了。

  “可恶!”见根本不是对手,我扔出一枚会爆炸的暗器,勉强化道铅灰色光向着天空直冲而去。然而,在我上升了不到一丈的距离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路可退,因为一道粉色的光幕正横在我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这招万试万灵的逃跑方法难道不管用了?这是什么情况?

  我无奈之下只得重新化为人形,立在空中,这时我才看见我的对面站着微笑的无法。

  “不错,能在重伤之下还发挥到这种程度,很了不起了。”无法赞许地看着我。

  “得了吧,接了你两招败了两次。”我苦笑不已。

  “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这两招不是谁都能接下的,而且接下了还有逃跑的能力,这样的人在三界绝不超过四个。怎么,你还想走?”无法打量着我。

  “打不过你不跑干什么?难道等死?”我不服气地说。

  “有意思,败了还不服。”无法也不生气,“谁让你这大文贼抄袭灵璈尸阵还自以为是,灵璈尸阵对所有同性相爱的人是不起作用的,你不知道吗?”

  “我对感情的事没兴趣……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我吃惊不浅。

  “否则你以为以郑翊羽等人的能力怎么会破了灵璈尸阵还把你伤成这样?”无法反问,我一时默然。

  “我看你是跟神界那帮无情无爱的人打仗打多了。”见我呆若木鸡,无法叹气。

  片刻,我垂头丧气地转身就走。

  “站住。”无法身形一晃,挡在了我的面前。

  “怎么了,我败了,走你还不让?”占据我身体的血漠魔主的性格也不是那么太好的,此时一生气更有点不讲理了。

  “呵呵,当初我的分教教主败了,你放他一条生路了吗?你失败了,让不让你走可是我的事啊。”无法依旧笑咪咪地。

  “那你要如何?”我此时有点不惊不慌。

  “也不如何。不知血漠魔主可否有兴趣同我到战天神教喝杯茶?”无法的笑容很神秘,但神秘之后往往藏着阴谋。

  “好啊,反正我也走不了了。”我不在乎地说,“请。”说完右手一挥,幻化出令旗,将地面上的两个妖怪收入其中。

  那两个妖怪正被郑美月和那个牡丹色衣衫的女子打得够呛,此时慌忙进入令旗之中。见我准备完毕,无法与我同化一道粉光,消失在了远处。

  地上的九个人都愣了片刻,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我和无法早已走远了。

  郑翊羽看着关筱倩,忽然笑了,“可爱的筱倩,是不是你把无法叫来的?看来你是很担心我,害怕我不是对手,所以不惜连总教主都惊动。”

  “我是担心大家。”关筱倩辩解道,脸不知不觉红了。

  “美月,你没事吧?”陈卓一回过神来便想到了郑美月,他立即奔到了郑美月的面前。

  “啊?我,我没事。”看着陈卓关切的目光,郑美月的脸有些红,她忽然又担心地检查陈卓的身上,“卓弟,你没受伤吧?”

  “没有。对不起,刚才……”陈卓想说什么,想起那两个妖怪,他又是后悔又是自责,但看牡丹色衣衫的女子在旁边,没有好意思说下去。

  “这不是小卓吗。”牡丹色衣衫的女子一笑,“我知道,你也是尽力帮助月儿的。”

  “阿姨,我……”陈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卓弟!”想起刚才的那一幕,郑美月扑进陈卓的怀里,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勇敢女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说什么随口就说,此时她发泄似的大哭,“卓弟,我不会轻易饶了萧螭还有那两个妖邪的!”

  “美月,你放心,我定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陈卓抱紧了郑美月,同时也握紧了紫卓剑。

  星幻阳看着四个人,一时沉默,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好了,孩子们,我们快回蓬莱仙都吧!此处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七王爷看出了星幻阳的尴尬,出言提醒。

  “说的是。”庞雪点头,众人纷纷同意。

  “等等!”郑美月突然停止了哭泣说,问那牡丹色衣衫的女子:“娘,安妡无处可去,如果她愿意,我想让她到六王府来,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了。”女子温和地微笑,“你也知道,娘最爱收留那些可怜人了。”

  “安妡,你愿意同屋们一起去六王府吗?”郑美月转而问安妡。

  “如果六王府可以收留我,小妇人感激不尽。”安妡喜出望外,看来,这次真的是遇上好人了。

  “太好了,那我们走吧!”郑美月又高兴了起来,拉着牡丹色衣衫的女子和安妡准备离开。

  战天神教地下总坛。

  “能得到教主大人的盛情款待,我这个败军之将真是受宠若惊。”我微笑着端着茶盏,“想必教主大人也是有想要我帮忙的事吧?请说,我对超过自己的人可是钦佩有加愿意为之帮忙的。”

  “血漠魔主果然是聪明。”无法浅笑,“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麻烦你帮我找到六片金扇。”

  “六片金扇?难道教主大人是想要……桃源之地?”我轻轻皱着眉思索,“不过,以教主大人的能力,您为什么不亲自找呢?”

  “因为不是法力高强就能办成一切。你应该知道桃源之地的来历。”无法坦言。

  “万执灵?我明白了,我身体内的灵魂有万执灵的一份,所以我更容易找到六片金扇。”我点点头,“那么,我找到六片金扇的交换条件呢?”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72.趁机
  “我会救你一次。”无法徐徐说出交换条件。

  “成交。”我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其实我是别无选择,“不过,我去过桃源之地。金扇我有把握找到,那门上的三个问题我却无能为力。唉,可怜万执灵身为桃源之地的创始人,自己设置了这三个问题,却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多么悲哀!”

  “他只是在询问而已。”无法微笑,笑得胸有成竹。

  我思索片刻,只是将手中的箫管递给无法,“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吗?把这个还给郑翊羽。”

  “当然可以。”无法依旧在笑。

  馦凐神阵之内。

  银衣女子沉默不语,倒是凌若失在那里大发感慨:“今天真是开了眼了,钟老神仙啊,本来我以为你就是三界里最厉害的了,想不到那个薛孽还有那个后来的美女比你还了不起啊。他们用的法术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像我这样的,就算擦那法术一个边也得魂飞魄散。”

  “够了!”银衣女子不耐烦了,“你只知道说这两个人法力高强,难道就没发现因为那个女人的搅局我们的计划全部失败了吗?”

  “啊?那怎么办?钟老神仙,你不是说你是地府的招魂使者吗?要不你招来一群鬼咬他们去?”凌若失有的是馊主意。

  “没那么便宜!我奈何不了薛孽和那个女人,我还奈何不了郑翊羽这些混蛋吗?现在我们就亲手解决掉他们十个混蛋去!”银衣女子怒冲冲地说。

  “好,钟老神仙,您不愧为老神仙啊!”凌若失拍手,显然得意至极,“更好的是又能打架了,妙哉!”看他的样子,显然已将暴力奉若神明。

  银衣女子手中银光一闪,一瞬间幻化出七道银色的符咒,七道符咒迅速从她手中飞出,飞到馦凐神阵的边缘加固阵法。

  “好了。”做完这一切,银衣女子满意地点点头,“该行动了。”

  “走?你们还走得了吗?”就在郑美月刚刚说完那句“那我们走吧”的时候,凌若失与幻化为说书先生的银衣女子从馦凐神阵中缓缓走出。

  “是你们!”七王爷、八王爷、郑翊羽、关筱倩四个人大吃一惊。

  “怎么样?意外吧。”凌若失得意洋洋,双手抱在胸前。

  “这么说,那个萧螭……”郑翊羽看着这二人,若有所思。

  “呵呵,他是我们的贵客啊!怎么,吃惊是吧?”凌若失不可一世地看着十个人,“别紧张,今天我们就是来取一样东西,取完了就回去了。”

  “你们想取什么?”八王爷不信任地看着对方。

  “你们的人头!”凌若失猖狂至极。

  “你是什么人?为何想杀我们?”陈卓此刻十分冷静,一个质问直抓重点。

  “别问了,这只不过是几个想做没本买卖的人。”郑翊羽制止陈卓,又扬声向说书先生和凌若失说:“怎么,上次凄鸷太子没把你们打老实,以至于你们如今又来了?”

  “哼!但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们了!”说书先生语气极其恶毒地说,“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现在我们这边这么多人,要打起来还不一定是谁受死呢!”郑翊羽耸耸肩道。

  “你以为我不看三界法术排行表么?你们那边多的那几个人和没有又有什么两样?”说书先生傲慢地说。

  “你一提三界法术排行表我倒想起来了,我一直看到前五千位,就是没看到阁下的排名。”郑翊羽笑道。

  “我要那些虚名做什么?那种东西还不如你们的人头有意思。”说书先生冷笑,“怎么样,说说吧,你想怎么死?是砍头还是剁碎?”

  “这样死的恐怕是你吧?凄鸷太子,动手!”郑翊羽忽然看着说书先生二人身后。

  凌若失闻言大惊,就要向后看,却被说书先生一把拉住,“别上当!”

  那说书先生鄙夷地看了郑翊羽一眼,“想不到那还在用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哼,别说这个人没有来,就是来了我也不怕!”

  “唉,你越来越聪明了。”郑翊羽无奈地叹口气,“只可惜你这副长相,不然你就是个美才女了。”

  说书先生大怒,“你以为我……”话未说完她忽然一怔,右手全力向后拍出,顿时,一道银光在她手中飞起,直袭向她扑来的一道樱草黄色符文。

  几乎是同时,郑翊羽向众人一使眼色,众人会意,立即化光向远处飞去。

  凌若失见有符文袭击说书先生,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同样有一道樱草黄色符文打向自己,他大惊失色,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发出一道光迎击。

  但意外的是,他的和说书先生的两道光同时打空了,那樱草黄色的符文似乎只是一个影子,并不具备真正的攻击力。

  “可恶,中计了!”说书先生气得一跺脚,向郑翊羽等人原来站的方向望去,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了?

  我告别无法匆匆离开,其实这个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此刻正沉浸在痛苦和绝望中无法自拔,蜷缩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不愿意出来面对现实。

  此时的我坐在海边的一处巨石上,有意无意地随手乱画符咒创编简单的法术,这对我来说俨然已经成了一种乐趣。

  “来了就请出来吧,藏头露尾的可不是英雄所为。”我向着身后的空气说,头也没有回,“你一个法术大家还怕我一个重伤之人吗?还是非要我请你你才出来?”我说完手一挥,四道血色符文凭空出现,飞到空中准确地围住了一片区域。

  “哈哈,血漠魔主果然不凡,连老夫的‘隐身法’你也能看破。”空中,一个人影现身,正是冰凝,他缓缓落下来,我也一招手收回四道血色符文。

  “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很客气地问。

  “血漠魔主的伤势不要紧吧?”冰凝一副关切的样子,“魔主乃是魔界的中流砥柱,要注意自己才是。”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不认为你来是为了说这些。”我转身跃下礁石,“冰丞相,你有话不妨直说,毕竟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说话也方便些。”

  “这个……让魔主见笑了。”冰凝可能觉得我太直接了,“血漠魔主此次复出,可否是对三界有意?”

  “不错。”我昂然答道。

  “那么,老夫不才,想提醒血漠魔主一句,千万小心薛孽那小子,此人嫉恶如仇,而你又占据着他的身体,说不定那日被他抓住机会,就会反咬你一口。”冰凝说到这里,神色严肃。

  “那么冰丞相有什么高见?”我思索片刻,问道。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薛孽那小子的魂魄毁灭掉。”冰凝说着做了个“杀”的手势,“这样便能永绝后患。”

  “知道了,冰丞相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的。”我点点头。

  “如此便不打搅血漠魔主了,老夫告辞了。”冰凝虽然有点不放心,但并未表达出来。

  “不送了。”我敷衍一句,看着冰凝走远。目光转为了狡黠,“这老头所言真是有理,我的转世怎么会成为这样一个废物。看来,这种废物灵魂,是非除掉不可了。”

  就在说书先生与凌若失离开的那一瞬,一个身影轻盈地飞入了馦凐神阵之中,不露丝毫破绽。

  这个身影准确地到达了那银色的小楼前,翻墙而入,在院中一番寻找后打开了一扇房间的门。

  门内,正是昏迷的小彗和小鬼们。

  那个身影看了看他们,眉头微皱,之后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小彗的口中。

  “唔……”这药丸似乎有神奇的功效,小彗立刻睁开了眼睛,“政谋哥哥……”

  这身影正是王政谋,他看了一眼小彗,急急地问:“薛兄弟呢?”

  “鸱枭哥哥?我不知道啊!政谋哥哥,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小彗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

  “别问了,这是一个上古神阵,很危险,我们必须立刻出去,因为我也不懂这个阵法,多拖延一会儿就多一会儿危险。”王政谋将手中小瓶递给小彗,“这是解毒丹,能解百毒,喂他们一人一粒,他们就会醒了。”

  “嗯。”小彗用力地点了点头,连忙接过小瓶给小鬼们吃药。

  恍然间王政谋长叹,“这是梦吗?馦凐神阵?呵呵,我疯了吧?”

  “钟老神仙,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凌若失看着说书先生。

  “回大阵。”说书先生沉吟片刻,一挥手。

  二人化作两道光飞回了大阵之中,但刚刚进入大阵便发觉不对,凌若失惊叫:“咦?我们最开始抓的那个女子和那些小鬼呢?”

  说书先生走入银色小楼的后院,检查了一番之后冷笑不已,“这个人真是运气好,馦凐神阵与我气机相连,有人闯入阵中我一般是能知道的,可是老天助他,他有几次差点被发现却都躲过去了。”

  远处,小山上。

  “政谋哥哥,你真厉害,居然能在那个上古阵法中救出我们。”小彗佩服地看着王政谋。

  “唉,厉害什么啊,我也是冒着极大的危险进去的,说实话,我对那个东西根本一窍不通。”王政谋苦笑,眼睛直直地盯着远处已经看不见的馦凐神阵“想当年,创造这阵法的人当真是超轶绝尘,可如今不还是成了黄土?哈哈,或许那并不是什么上古神阵,不过是我的幻觉,我疯了吧?”他似乎一瞬间就苍老了好几岁的样子,不住摇头,脸上溢满了苦涩。

  “政谋哥哥……”王政谋的样子让小彗害怕。

  “哈哈!又怎么样?小彗,如果你信任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伙同你的女人杀了你,你会怎么想?”王政谋忽然转身,一脸决绝地望着小会,“你是会怨,会恨,会痛,还是会……报复?报应!真是报应!不,那根本不是什么上古神阵,那只是我们的幻想罢了。是不是,小彗,是不是?”

  “政谋哥哥,古久老混蛋又骂我们神界了没有?”小彗见王政谋这个样子,及时岔开了话题。

  而这个新话题也让王政谋回过神来,“古久?你问的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直接去审问古久。”

  “审问古久?”

  “对,他就在他家门口的大坑中,我趁他找我麻烦时在府内设了机关拖住他同时用‘遁地术’在他门前挖了个大坑,他和他那帮狗腿子一回府便掉了下去。”王政谋回答。

  “活该!”小彗呸的一声,“政谋哥哥,我们去槐安看一看古久怎么样了好不好?”

  王政谋摇了摇头,“你先去吧,我还有点私事。”

  “什么私事啊?”小彗又好奇了。

  “要是和谁都能说那还叫私事?好了,小彗,我走了。”王政谋神色复杂地告别小彗,化道蓝光消失在了天边。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73.罪有应得
  却说古久那草包,掉入坑中怎么也上不来了,连忙大喊家中的狗腿子前来帮忙,那些守门的狗腿子见状连忙跑上去找了根绳子放入坑中便往上拽,只可惜古久、刘宁、刘落后等人自私又无能,都想先上去,致使坑上面的狗腿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断了两根绳子才把他们拉上来。

  不过他们今日的运气实在不好,好不容易上来迎面正遇上化了装的小彗和小鬼们,小彗等人一见古久一伙人不由分说便拳打脚踢,半点法术没用便将古久等人打倒在地。小彗伸手打出一道水红色光将古府封住,使里面的狗腿子们无法出来。

  小勇甚是顽皮,他将古久刘宁、刘落后等人的手脚扭在一起,制成了一个巨大的座椅。

  “请!”小勇一伸手,小彗与其他小鬼忙不迭地坐了上去,只坐得古久等人连连惨呼。

  “说!近日又干了什么坏事?”小彗愤愤地问。

  “女……女侠,我们没干什么坏事啊!”刘宁狡辩。

  “那好,吃一只三色蝎子吧!”小彗对付这种人有的是办法,她说着拿出一只活蹦乱跳的蝎子来,这蝎子由红、黄、绿三种颜色构成,这三种颜色在蝎背上呈条状均匀分布,使这只蝎子看上去有点象一只三叶虫,它的双钳一红一绿,尾巴也是三色的,每种颜色各占尾巴的三分之一。

  傻子都知道这种东西有毒。

  “不,不,女侠饶命!我说,我说!”刘宁虽是个草包但还不至于达到傻子的程度,一惊之下连忙求饶。

  “快说!”小彗催促。

  “是,其实,是这样的……”刘宁吓得屎尿齐流,将刘落后干的好事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王政谋站在郊外,眉头紧锁。

  “奇怪,每次都能根据寻踪术找到他,这次怎么找不到了?这个薛孽,去哪里了?”他摇着头,缓步走到了我家的门口,敲响了门。

  “谁呀?”一个伙计打开了门。

  “你家公子薛孽在家吗?”王政谋问。

  “哦,他出去很长时间了。”伙计答,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王政谋又问。

  “这个,他没说。”伙计摇头。

  “好了,麻烦你了。”王政谋心情沉重地离开了。

  小彗等人听完刘宁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又是对古久刘宁一伙人拳打脚踢。这些草包被这么打早受不了了,于是不得已就求开了饶:“几位大侠、女侠,你们就饶了小人吧!”

  “哼,老实说,以后还敢不敢再愚弄老百姓了?”小彗愤愤地指着刘落后问。

  “不、不敢了。”刘落后哭丧着一张角瓜脸。

  “那好,现在就去给乡亲们赔礼道歉!”小槥不依不饶。

  “是,是,小人这就去,不过请几位大侠高抬贵口,小人好去啊!”刘落后哀求道,原来,几个小鬼正对他一段乱咬。

  “好了,你们松开他吧,把他们解开让他们去赔礼道歉改过自新。”小彗说。

  “便宜了这帮狗才。”小勇等人略有不甘地住了口,把古久等人扭在一起的胳膊和腿解开,“还不快去!”

  不想古久等人的腿与手扭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都麻了,此时走起路来很是不听使唤,加之一群人见小勇等人解开他们又叫他们快去立即忙不迭地跑去没注意脚下,跑在最后的狗腿子突然脚下一滑,“妈呀”一声跌了出去,这帮狗才相距都不远那狗腿子一跌出去正好撞倒了他前面的人,他前面的人又撞倒了他前面的前面的人,这样一来起了连锁效应,这群狗才立刻跌倒一大片,可怜的是他们中为首的古久、刘宁正在大坑边上,更可怜的是这群狗才都离大坑不远,于是——

  “咕咚!”“咕咚!”一群狗才再一次掉入了大坑中,那古久、刘宁二人离坑最近,最先掉下,自然也就被压在了最下边。

  “我的妈呀!”“砸死我了!”古久、刘宁、刘落后以及三人手下的狗腿子惨叫不止。

  小勇到坑边看了一眼,忍不住连连摇头,“唉,自作孽,不可活啊!我们饶了这帮狗才,老天却不饶他们,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活该!真是罪有应得!”小彗看了古久等人一眼,忿忿地说。

  “真是丑态万端!”“好!”路人见了这一幕议论纷纷,平时收到刘宁父子欺压的老百姓更是觉得出了口气,更有好事者不知从何处寻了几筐烂菜来,不住往古久、刘宁、刘落后等人身上扔,弄的一群狗才好似游街的罪大恶极的死刑犯一般,丢尽了丑。

  蓬莱仙都,一家卖花散的烟馆门前。

  “掌柜的,行行好,再给兄弟我……抽一口吧!”一个骨瘦如柴的烟鬼被从门内轰了出来,倒在台阶下,有气无力地哀求。

  “滚!少在这捣乱!”一个肥头大耳,一口黄牙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大声呵斥,他的身后,跟着三个身材高大、坦胸露腹的打手。

  “掌柜的,行行好……”烟鬼兀自在哀求。此刻,一个美貌妇人一脸泪痕,哭着将烟鬼扶了起来。

  “夫君,你快回家吧!”妇人边哭边道。

  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见这妇人眼前一亮,快步走到烟鬼身前,“我说,于五啊,不是我不给你抽,实在是我们这儿也是小本经营,没那么多钱,不好赊账啊!”

  “掌柜的,求求你了……”烟鬼见有了希望,挣脱了妇人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只要你给我一口抽,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要不,这样,你让你老婆陪我一个晚上,我就给你抽一晚上,怎么样啊?”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色迷迷地盯着那美貌妇人。

  “好,好。”烟瘾发作,这个叫于五的烟鬼感到骨头中像有一万只毒虫在噬咬,时痒时疼,生不如死,神智早已不清。

  肥头大耳的男人得意地一笑,向着手下一挥手,三个打手立刻跑过去拉那妇人。那妇人见三个打手凶神一般扑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呜呜大哭,拼命挣扎。烟鬼于五见妇人不听话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不识抬举的贱人,你要害死我吗?”那妇人呼天抢地,哭得更厉害了。三个打手很快就制服了妇人,将她拖走了。

  “放开我!救命啊!救人啊!”妇人泣涕如雨,呜咽不已,但根本无济于事。

  “住手!”猛然间,宛如平地一声雷,一声娇叱吓了三个打手一跳,这声音出奇地有力,以致于三个打手被吓得险些放下那妇人。

  其实不仅三个打手,其他人也是一惊,一齐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一个红衣如火的女子站在那里,她的衣衫无风自动,手中火焰一样的神剑更是给人以一种威慑力,使得整个人不怒自威,气势如虹。

  郑美月!

  原来,这一日郑美月正同陈卓再接上闲逛,二人谈得投机,不觉时已中午,遂决定找家饭馆吃饭,不想刚刚拐入一条小巷便遇见了这种事,郑美月焉能袖手旁观,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干什么,小妞,我告诉你,是她的丈夫把她给我的,你在这儿管什么闲事?”肥头大耳的男人在惊讶中回过神来,狡猾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大口黄牙。

  “住口!她不同意,她丈夫岂能代她做决定?”郑美月恼火不已,右手几乎抽出北月神剑。

  “哈哈,小妞,你连‘三从四德’也不知吗?女自既嫁,便已是丈夫的人了,怎么处置由丈夫说了算!你这小妞还没嫁出去吧?这么不懂规矩!”肥头大耳的男人嘲笑道。

  “滚你的‘三从四德’!”郑美月大骂道,“你这头死猪放不放人?”

  “这是我的人,我放什么?”肥头大耳的男人瞄了一眼郑美月手中的北月神剑,“怎么?想动武?我可告诉你,打人是犯法的。况且我在官府里也有几个兄弟,不要说你动手,就算是不动手,我都可以告你恐吓。当中恐吓大正国人民,小妞,你说说,这事怎么办吧?”

  郑美月身为郡主,从小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说一不二,谁敢不捧着她?又哪里有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如今她一闻此等无赖言语眦裂嚼齿,北月神剑一挥一道红光便扫向那肥头大耳的男人,“就这么解决吧!”

  那肥头大耳的男人是个茹柔吐刚的主子,根本不学无术,此时见红光扫来不知所措,一下子被打飞三丈,挂到了一棵树上,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昏了过去。

  那三个打手见此情景深知不是郑美月的对手,吓得将那妇人一丢,跑入烟馆之中关紧了大门,死活不出来了。

  郑美月哪里肯善罢甘休,走上前“扑”的打破门扇,闯了进去,烟馆里顿时人声混乱,叫嚷成一团,中间夹杂着“嘭嘭嘭”三声,只见三个人影从门中跌了出来,紧接着众烟鬼夺门而出,四散奔逃,那烟鬼于五见烟馆混乱,爬过去就要闯入其中,陈卓见众人蜂拥而出怕他被踩踏而死,一掌击在他脖子处将他击昏。

  见众烟鬼走完,郑美月意气风发地从烟馆里走出来,将两扇门一关,随手拿出身边的封条贴在门上,“自己找死!这家烟馆查封!”见三个打手还倒在地下挣扎,正要上前继续教训,却被陈卓一把拉住。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74.浑水
  “好了,美月,再打怕是要把他们打死了。”陈卓提醒。

  “便宜了他们。”郑美月恨恨地收起北月神剑,走上前去扶起那妇人,“大嫂,你没事吧?”

  “多谢仙子救命之恩!”那妇人倒头便拜。

  “什么仙子,叫我美月就是了。”郑美月大大咧咧地扶起那妇人,“走,我们送你回家。”

  “可我夫君……”那妇人似乎不放心于五。

  “哪有出卖妻子的夫君!”郑美月愤然,“这还叫夫君吗?走,别管他!”

  那妇人还在犹豫。

  陈卓看了一眼于五,走上前将后者扛在了肩上,“好了,大嫂,你家在哪儿?”

  妇人说出了地址。

  三人向妇人的家中走去,路上不免谈起闲话,郑美月好奇,忍不住问:“大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夫人苦着脸叹气,“唉,姑娘有所不知,我夫君可叫花散害苦了!这东西,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啊!造孽啊!”说着便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这于五本是蓬莱仙都附近的一个富农,家境小康,勤劳能干又孝敬父母,本是一个好人,他二十一岁时娶了这妇人为妻,不久妻子为他生了个儿子,一家人和和美美,人人羡慕,可不想天有不测风云,于五不知为何吸上了花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仅将积蓄全部花光,还将家中房屋、田地甚至粮食衣物也典当了进去,于五之父被他气死了,买棺材的钱还是这妇人从娘家借来的,如今于五的妻、子、母三人住在山里的一座临时搭建的小茅屋中,没有粮食,只能靠吃这妇人挖的野菜度日,不想这于五烟瘾不改,昨天偷了几个本家亲戚的钱又去了烟馆,亲戚寻来,这妇人只好四处寻找于五。

  郑美月古道热肠,听了妇人的话忍不住取出一锭金子递到妇人手中,“大嫂,这钱你拿着,回家快还给你那亲戚。”

  “姑娘,这怎么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快拿着!”郑美月硬塞给那妇人。

  “姑娘,你真是救命的活菩萨啊,小妇人来生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那妇人说着又要拜,郑美月连忙一把扶住。

  “小事一桩,既然遇上了,有困难怎好不帮!”郑美月不认为这是什么应该被感谢的举动,“不过,你让你丈夫把花散戒了不就没事了?”

  “唉,姑娘你是不知这东西的厉害,要是吸上一口的话这辈子就别想戒掉了。”妇人苦着脸叹气。

  “啊?这么可怕?”郑美月望了陈卓一眼,面色发白,陈卓则沉吟不语。

  “可不是嘛!”妇人说着哭了起来,“这东西太损了,多少人被他害了个家破人亡啊!我们的邻居周二,就是因为吸上了这东西,从一个好人变为了一个抢劫犯。这花散贵极了,一般人哪里吸得起,可是吸上了又戒不掉,不吸比死还难受。周二吸上了这东西,变卖了田地、房屋,最后连两个女儿也卖掉了!他媳妇一气之下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他花光了钱,不吸又忍不住,只得拦路抢劫,不想那个被抢之人会些武艺,将他抓住送交了官府。这周二进了监狱,后来听说他在狱中烟瘾发作,生不如死又吸不上,撞墙自杀了。唉,多好的一个人,被这花散害死了!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夫君竟然也吸上了这种东西,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简直可恶!”郑美月闻言大怒,“走,卓弟,打死那个开烟馆的肥猪去!这样祸国殃民的人留他作甚?”

  “姑娘啊,这城中的烟馆数不胜数,你打死了一家的掌柜的,那千千万万家不还是照常开吗?”妇人接过郑美月递过来的手帕,拭着泪说。

  “那好办,把全正国所有的烟馆都砸了不就完了!”郑美月不以为意,“不过更好的办法就是把整个正国制造花散的地点全毁了,再把所有制花散的人抓起来。哼!也不知是哪个混蛋弄出了这种东西,害人不浅,等我见到这个人非一顿好打不可!”

  “岂止是好打,这种人应该交给人民,让被他害惨的人都来报仇才对。”陈卓愤愤道。

  “制这种东西,这人也不怕遭报应!”那妇人痛骂道。

  三个人边骂边走远了。

  “魔主,这三个贱民如此侮辱您,您怎么还忍着啊?”一道铅灰色光一闪,我和三个妖怪的身影凭空出现,一个紫毛妖怪看样子已经气急败坏。

  “不知者不为罪,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谁还知道当初第一个从罂粟花中提炼出花散的人是我呢?”我满不在乎地莞尔,“注意,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要夺取这个郑美月身上的那片金扇,我不希望大家关注些没用的东西。”

  “魔主,小的有一事不明。”另一个橙毛妖怪询问。

  “请讲。”我表示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以魔主的法力,三界之中还能怕谁?为什么要给那个什么无法找金扇?”橙毛妖怪问。

  “第一,这个无法可怕得很,我并不是她的对手,第二,当初我被她抓回去的时候她逼我喝下了带有毒药的茶,我不得不寻找金扇换取解药。”我也不隐瞒。

  三个妖怪觉得他们表现自己忠心的时候到了,“臣愿竭尽全力帮魔主找回金扇,拿到解药。”

  “好了,平身,我相信你们的忠心。”我微笑。

  八王府。

  “幻阳,那水红色衣衫的女孩是怎么一回事?”八王爷与星幻阳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八王爷端起一杯茶问道。

  “她是薛孽的手下,说什么要给薛孽出气,还说我把薛孽逼成了妖怪。”星幻阳郁郁地说。

  “妖怪?这么说,薛孽应该接到圣旨了?”八王爷眉毛一扬。

  “这个……我也不知道。”星幻阳摇头。

  “妖怪?”八王爷咀嚼着这个词,“嘉镇的事会不会与他有关?”

  “不,父王,这根本不可能,薛孽他连武功法术都不会。”星幻阳连忙辩解。

  八王爷冷笑,意味深长地说:“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要会武功会法术才能办到。薛孽这小子,有意思啊!”

  “有意思?政谋哥哥,什么有意思啊?”槐安丞相府中王政谋的房间内,教训完古久、刘宁一伙人回来的小彗正坐在桌边,小勇等人都回了神界了。

  “郑幻阳有意思!”王政谋愤然一拍桌子,“若不是这个贱人,薛兄弟怎么会有今天?只是如今可怎么办,根本找不到他。”

  “对不起,政谋哥哥,都是我无能,我本来想抓星幻阳叫她放弃逼婚,可是没有成功不说,现在连鸱枭哥哥都找不到了。”小彗自责地低下头,“我真怀疑那次鸱枭哥哥用那种可怕的法术跟这个星幻阳有很大的关系,说不定就是她这个贱人逼的。这个贱人,我说她把鸱枭哥哥逼成了妖怪,她还假惺惺地装作无知,太气人了!”

  王政谋拍了拍小彗的肩膀,“小彗,这不关你的事,这件事变数太大。不少我们不了解的、在暗处的势力也都争先恐后地来趟这趟浑水,导致如今正国的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浑。”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水浑了更好,浑水方能摸鱼。”

  “摸鱼?”小彗不懂。

  “对,摸鱼。”王政谋只是重复了一遍。

  “魔主,这是地图。”紫毛妖怪将一幅地图递给我,我仔细看了看,用手在图上一处山区一划,那里顿时出现了一个发光的圆。

  “在这个位置伏击,到时候你们拖住这个郑美月的暗中保护者,其他的交给我。”我思索了片刻,下达了命令。

  “是,魔主。”三个妖怪齐声领令。

  郑美月和陈卓将于五夫妇二人送回了家,于五的家十分破旧,若是平时还可将就,若是下雨天则必漏雨无疑。那家中的院墙也根本不像样,仅仅是临时拼凑的柴扉。

  刚一进院子,便听见一个老妇的哭声和一群人的责问声,郑美月知道这必然是被于五偷了的本家亲戚还在这里吵闹,她忍耐不住,一马当先冲入茅屋里,看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老妇人讨说法,那老妇人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干什么呢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她儿子偷了你们的钱是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应该找她儿子去,找她一个老人算什么本事?再说了,你们都是她的亲人,她儿子吸上了花散你们应该帮忙的,为什么还这么计较落井下石?这叫亲戚吗?她儿子偷了你们多少钱,我还给你们!”说着取出钱袋向桌子上一丢,那些人见了钱都分外好说话了,你争我抢拿了钱纷纷离开了。

  “这次的事就这么结了,日后你这儿子再偷,我决不轻饶!”

  “就是,生了这么个儿子!怎么教子的?”

  “走,我们走,便宜她了!”

  “我呸!”郑美月鄙夷地看着这些人的背影,“一群小人!”

  “仙女啊,老婆子我谢谢你了!”老妇人看到这一幕惊了片刻又跪了下去,“菩萨保佑,仙女下凡来救我们家了。”

  “老奶奶快起来,我不是仙女,我叫郑美月。”郑美月连忙扶起老妇人。

  “娘,不孝儿媳把夫君找回来了,多亏了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不然……”那妇人和陈卓也走了进来。

  “唉,多亏了这位小仙女,不然我都叫那群畜牲逼死了!”老妇人哭道。婆媳二人抱头痛哭,一齐跪下谢恩,弄得郑美月和陈卓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感人呢!”忽然间,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把屋内的几人都吓了一跳。郑美月和陈卓立刻幻化出北月神剑与紫卓神剑,严阵以待。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75.夺取
我拍着手进来,迎面正遇上郑美月和陈卓那惊异的目光。

  “萧螭,是你!你又来干什么?”陈卓一见到我多多少少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向前跨出一步将郑美月保护在身后。

  我看着陈卓的样子微感好笑,“就你这个样子还英雄救美?不过放心,我此来并不是想要找你们麻烦,而是向你们贺喜。”

  “鬼才会相信你的话!”陈卓死死盯着我,但难掩心中的恐惧。

  “就算有喜事也用不着你这个家伙贺!”郑美月对我早已切齿拊心,恨得牙根痒痒。

  “不用我贺?不是吧?郑美月郡主,我的那两个兄弟看上了你,要娶你为妻,请我前来当个媒人,这喜怎么不用我贺啊?”我淡然而笑。

  郑美月、陈卓二人一听此言又怕又恼又气。而那烟鬼于五一家见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早已吓得不知所措。

  趁他们还没回过神来,我右手一挥,一道血光直奔郑美月而去。郑美月、陈卓二人见事不好立刻发出一大红色一若绿色两道光拦截,但可惜的是血光并没有和他们发出的两道光硬碰硬,而是在三道光仅仅相距三寸的一瞬间炸开。

  “轰”的一声,血光炸得四分五裂,光点纷纷飞溅出去,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那无数的血色光点宛如听到命令一般,一同聚拢到郑美月与陈卓的身边,将二者紧紧围住,与此同时大红色光和若绿色光也冲到了我的面前,我心念一动,二光前面顿时出现了两个黑洞,将两道光完全吸收。

  “放开我!”郑美月防不胜防,大声呼喊。原来,那些血色光点围住她和陈卓之后竟然自动幻化为了血色冰渣并紧紧结合在一起,将二人冻在了两块血色的厚冰中动弹不得。起初郑美月想用蛮力或者法术打破冰的束缚但不知为何她一接触血冰便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几乎没有,想用法术就更加不可能了,她连动都不能动,更不可能幻化符咒或者使用施法手势。陈卓的情况也比她好不到何处去。

  “动不了了吧?”我走上去,敲了敲冻住郑美月的冰,“对不起了,二位,跟我走一趟吧!梦幻空间!开!”

  一扇空间之门凭空出现,我右手一动,又出现了一道血色龙卷风,这龙卷风很是强烈,绕房间一周后将郑美月、陈卓和于五一家人都卷入了其中,最后一头扎进空间之门中。

  见龙卷风完全进入门中,我右手幻化出令旗,顿时之间三道光从远处径直飞入了令旗之中,我立刻进入空间之门,空间之门在我进入之后迅速关闭,只留下追随而来的十几道光追悔莫及。

  我在我的前世记忆中将一切看毕之后几乎痛苦、绝望得无法自拔,但我很清楚,我必须出来面对现实,就算这面对现实是实施报复。用最快的时间让自己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我准备再次占据我的身体,然而此时我却发现我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权!我的意识被困在了前三世的记忆中,我出不去了,甚至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这可怎么办?我几乎急死了。在意识中我连最基本的法术都一时能用一时不能用,我可怎么去打败我的对手?

  不过!我好像忘了我来这股强大力量意识中的目的——我要控制它!控制了它便是夺回了主动权。但想法终究比现实美好,一进入它的意识我才发现,我仿佛猢狲入袋,处处受限制不说,且仅能看到它的记忆,并且还都是很久以前的记忆。

  情况的不妙反而使我冷静了下来,我仔细思索着对策,既然这里是那股神秘力量意识的所在之处,那么,我身为这股力量的转世,我的想法说不准就会影响它的想法,一旦这种影响产生,便可以将我的意识与它的意识融合,融合之后,即使不能以我的意识压制它的意识,也能对它的意识进行干预,从而夺回一部分主动权。但这种做法也是有风险的,万一融合之后它的意识太强完全控制了我的意识我可就一点回旋余地也没有了。不过,倘若只影响它而不与它融合的话不就万无一失了吗?能影响到它逼得它心智大乱我趁机进攻固然很好,即使不能影响到它我也毫无损失。

  主意已定,我不在试图以硬碰硬,而是闭上双眼,凝神思考我处理目前我所知道的这些事情的办法。

  我现在绝不该出现在任何人面前,我应该躲起来,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如果这股力量继续在我体内作乱,我不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处地下山洞里。

  我坐在宽敞洞穴的石头椅子上,看着小妖怪们围住冻住陈卓和郑美月的冰块啧啧称赞。我起身走到郑美月身后,抬手把一道符咒贴在了郑美月的后脑,那符咒转瞬消失了。

  “萧螭!你对美月做了什么?”陈卓愤怒已极,向我怒喊道。

  “有你什么事?”我呵斥他。

  “卓弟,不要怕,这个恶人他早晚不得好死!”郑美月视死如归。

  “真是卤煮的寒鸭!好了,郑郡主,我不啰嗦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们两个,还不快把新娘子领回去?”我递眼色给那个红毛妖怪和那个绿毛妖怪,同时一挥手打碎了冻住郑美月的冰块。只是不知为什么,郑美月虽然离开了血色厚冰却像全身瘫痪一般,动弹不得。

  二妖怪一听大喜,上去便抓郑美月,郑美月想要反抗,却发现根本动不了分毫。

  “滚!放开我!”郑美月无法挣扎,只能大喊。

  “放了美月!”陈卓看样子快急得疯了。

  “你们现在恐怕没资格对我说这些吧?”我扫了一眼两人。

  “放了美月,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陈卓生怕郑美月有事,急切地对我说。

  我也不绕弯子了,“我也没什么恶意,我有个朋友,总是不肯与我合作,他又喜欢这个郑美月,我只好把郑郡主抓来好让他别再找我麻烦了。来人,搜搜郑郡主的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她和我朋友的定情信物。”

  “不要!”“住手!”郑美月和陈卓都大惊失色,但他们谁也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郑美月的全身被几个妖怪搜查一遍。郑美月泣不成声,她从小娇生惯养,第一次受到这种侮辱,她想死,却又死不成。而陈卓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受辱却又无能为力,简直心如刀绞,他转过脸去,不忍再看,泪流满面,心中发誓一定杀了这个萧螭。

  “魔主,这是郑美月身上的所有东西。”妖怪们把搜出来的东西递给我。

  我翻了一下,有一个精致的紫玉佩,一叠银票,一些散碎银两,一包首饰和胭脂,还有就是我想要的金扇。

  我收起这些东西,“不错,相信定情信物就在这之中,好了,先把这两个家伙关起来看好,不要让他们跑了!”

  “等等,萧螭,你的朋友是不是白衣卿相?”陈卓忽然问。

  我一怔,然后笑笑,“这个,恕不奉告。”然后径自走出了山洞。

  战天神教地下总坛。

  无法正在看一本书,看到尽兴处她端起琉璃盏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好书!不过血漠魔主,你如贼一般不累吗?”无法瞥了一眼远处的角落。

  我无奈,只得走了出来,“无教主好法术,我刚刚来到,你就发觉了。”

  “不敢,你来一定是为了金扇的事吧?金扇得到了?”无法看了我一眼。

  “侥幸得到一片。”我把金扇递给她,“我听说桃源之地的出现并不规律,倘若得到这六片金扇就可以寻得它每次的下一个出现点,从而完全掌握桃源之地的位置。”

  “你对桃源之地不感兴趣?”无法一挑眉。

  “我只对杀戮感兴趣。”我满不在乎地一笑。

  无法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其实,世间比杀戮更值得追求的东西有很多呢。至少,我这样认为。”

  我对这种话题显然不感兴趣,我更喜欢譬如是用砍头的方法杀人好还是用毒药的方法杀人好这样的谈话,“教主大人这次可以给我解药了?”

  无法手指一动,一道粉光闪过,我的手上多出了一个小纸包,这只是解药的三分之一,其他的两份得等你找到其他两片金扇才能给你。”
  “多谢教主大人了。”我礼节性地说一句,“自然也谢谢你的提醒。”

  “血漠魔主,有件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无法微笑着站起来。

  “那要看什么事了,有的事情即使我身为血漠魔主也一无所知。”我不骄不矜地说。

  “比如?”无法看样子很有兴趣问问。

  “比如教主大人的法力为什么比我高,比如为什么我一个邪派从不用毒用暗器而一直选用光明正大的手法杀人。”我说。

  “法力的高低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而且用什么方法杀人都是杀人。”无法一语中的。

  “有道理,不过教主大人想要问我的是什么事呢?”我一笑。

  “你应该知道六片金扇片片相连。现在我方手中有了第一片、第二片、第六片金扇,加上你如今的到的第四片共有四片,可是这四片除了一二片之外相互脱离,根本连不起来……”无法握着第四片金扇说。

  “所以你想让我加紧寻找另外两片金扇。”我接过话来说。

  “不错。”无法点头。

  “我已经有了第五片金扇的下落,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得到,第三片金扇我不知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关于它在哪里的可靠消息,我只能尽力了。”我想着金扇的事。

  “血漠魔主是抓了郑美月和陈卓二人吗?”无法突然问。

  对无法的能力已经有一些了解的我并不惊讶,“不错。”

  “可以麻烦你把这两个人放了吗?”无法微笑。

  “为何?”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我只能告诉你你如果不放我的游儿手下的人可就会和你打起来了。”无法并不多说,“到时候我又要插手了。”

  我思索片刻,“那好,我放了就是了,不要为了几个庸才伤了和气。”

  “你要是真的不想惹事就必须保证将他们完好无损地放回来。”无法提醒我一句。

  我看了她一眼,“这个你放心,没有我的命令我手下的人什么也不敢做。教主大人没什么事了吧?我先告辞了。”

  “不送。”无法点了点头,示意告别。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76.绝处
  出了战天神教地下总坛,我神色阴冷地捂住胸口,“怎么?还不服输?跟我斗,你还嫩点吧?”但我似乎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妙,右手幻化出一道封印,却又停在了那里,眉头紧皱,好像不知道应该怎么用。

  与此同时,真正的我正凝神思索下一步我的身体该怎么办,我几乎是孤注一掷地一遍又一遍地思索我已经制定好的计划,殊不知这给控制我身体的这股力量造成了极大的干扰。

  渐渐地,我仿佛又找回了自己的感觉,我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所在的位置,可以看见眼前的事物,可以听到耳边的声音。

  “可恶!”控制我的力量几乎是气急败坏,它放出好几段痛苦的记忆干扰我,试图让我分心。但这一次我的状态相当好,我一直闭着眼睛,只是感觉着自己的身体并且心无杂念地一遍又一遍想着自己的计划。

  眼见主动权就要被我夺得,控制我的力量忽然眼露凶光,“看来不消灭你是不可能了!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一道铅灰色光一闪,我的身体倒了下来,而那道光径直进入了我的体内。

  我正在设法夺取主动权,然而在即将成功之时意识忽然向我发出一道警兆,我慌忙睁开眼睛,查看周围。

  我的周围不知何时站了一名男子,这个男子身材修长,一身铅灰色的衣服,脸上带了一个古怪的面具。

  “你是什么人?”我立刻警觉起来,这个人居然进入了我的意识里,那么无论他是好是坏我都要多个心眼。

  不料这个男子一句话也不说,手指一动,一道凌厉的铅灰色光就向我打来了。

  我挥手发出一道铅灰色光相迎,但也就是发出这道铅灰色光的同时,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我的意识里,我能用的法术少之又少,长久打下去定不是办法。

  果不其然,就在我的铅色光即将与那男子的铅色光相碰的时候,那个男子忽然一捏法诀,用很好听的声音说了一句:“转换咒语!”

  我立刻意识到事情麻烦了,在男子使用了转换咒语之后,我的那道铅色光非但不去拦截对方的铅色光反而掉头与对手的铅色光一起打向了我!

  我立刻化光避开,见对方又要出手,我连忙喊道:“在这里打算什么本事?有种你离开我的身体!我们真刀真枪地好好打一场!”

  不料对方仿佛一个哑巴一般,对我的话根本置若罔闻,只是再一次发动了一个攻击法术。就在这一瞬间,男子的身上爆发出耀眼的血光,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地狱里的修罗,模糊而可怕。

  我皱紧了眉头,看样子对方要下狠手了,而我又没有对付对手的有效方法,现在面临的简直就是一个绝境!

  只可惜,在我十六岁那血气方刚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过绝境这个词!

  纵然有失败,纵然坎坷不断,又如何?我还有一腔热血!

  但是,现在只有见机行事了!我死死盯着对方,严阵以待。

  而在对方的身上,血光正慢慢凝聚,密度层层增加,笼罩着那个如修罗一般的人,密度小一些的血光被排挤到最外侧,如血色的烟雾一般向外飘散。

  看这样子,这个法术的威力绝不会小!在这种情况下对阵这样的法术,我绝对是九死一生!

  然而也就在这时,我忽然意识到了我也有优势。当法术对抗达到白热化的时候,双方往往不用任何高级法术而是直接把自身的全部法力凝聚于一道光中直接比拼法力,现在在这里我虽然没有高级法术能用,但我的法力却是依然存在的。我完全可以将自身所有法力集中于一道铅色光中,或许这种方法真的可以扭转现在的局面。

  不敢再犹豫,我立刻将自身全部法力迅速集中到右手,顿时,一道铅色光在我的右手中亮了起来,我不敢犹豫,立即抬手打向对方,铅色光在离开我手心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直径一尺的铅色光柱,携带着强大的法力以无坚不摧的气势直接向对方打去。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如若想避开十分困难,当然,对方也没有避开这种想法,他仅仅是再次幻化一个法诀,顿时,他全身的血色光全部冲了出来,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个血色的激流漩涡。

  实际情况比叙述快了成千上万倍,也就在一瞬间我的铅色光柱和对方的血色漩涡撞在了一起。

  但是并没有发生爆炸。

  血色漩涡吸住了铅色光柱,一点一点地吞噬着铅色光柱的力量,妄图把铅色光柱彻底吞噬掉!在我一愣神间,铅色光柱就短了足足一尺的长度!

  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的结局只能是血色漩涡将铅色光柱全部吞噬之后打到我的身上!

  然而,以现在这种情况,我能用的法术又寥寥无几,我几乎是没有再次扭转局面的方式!

  但几乎没有并不是根本没有,因为还有一种方法是可以用的——让铅色光柱自我爆炸。

  这样既能阻止血色漩涡对铅色光柱的吞噬,也能炸毁血色漩涡。但是这样做相当于和敌人同归于尽,结局必然是两败俱伤。敌人得不到好处,自己得会受到重创。当年二叔告诉我这个办法的时候曾经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以使用。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已经万不得已了!

  我将另一股法力灌注到铅色光柱之上,死死地盯着我面前的血色身影。

  我绝不会向恶势力妥协!

  铅色光柱上闪现出一道诡异的死铅色光,紧接着只见铅色光柱与血色漩涡相碰处发出了一道极亮的白光,“轰”的一声巨响,血色漩涡紧随着铅色光柱炸裂,强大的冲击力、气浪顿时入海啸一般席卷而来,铺天盖地,气势逼人。

  铅色光柱与血色漩涡的碎片带着极高的温度四处乱飞,那铅色和血色配合起来虽然美丽却压抑,双色碎片做着各种不规则的运动,蹁跹潇洒,却又让人于无形之中生出一种压抑和悲凉,仿佛走投无路的凡人绝望的叹息。

  本来就消耗了太多的法力,又加上我在这个地方无法施展保护层进行自我保护,那些法术爆炸带来的冲击力和气浪就足够对我造成巨大伤害了。

  强大的冲击力、气浪冲击到我的身体上的一瞬间,我的眼前漆黑一片,意识彻底停顿了。

  倒在地上的我忽然间睁开眼爬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可怕,但嘴角挂着一丝阴阴的笑容,“想不到这个废物也会垂死挣扎。”说完这句话,我步伐不稳地向远处走去。

  地下山洞里。

  “参见魔主。”我一回来,众妖怪就来跪迎。

  “不必多礼,把那个郑美月和陈卓都放了吧。”我做了个“免礼”的手势。

  红毛妖怪和绿毛妖怪相互看了一眼,一起跪下,“魔主,小人兄弟二人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我点点头,示意他们说出来。

  “魔主你也知道,我们兄弟二人喜爱酒色,我们被关了那么多年,受尽了苦头,好不容易碰到郑美月这么漂亮的女子,放过了太可惜了,可否请魔主开恩,让这郑美月陪我们一个晚上,我们保证不伤她性命。”两个妖怪恳求道。

  “你要是真的不想惹事就必须保证将他们完好无损地放回来。”无法的提醒被我忽然想起,我的眉头皱得很紧。

  “我保证,以后给你们找一群漂亮的女子。但是这次,我不能答应你们的要求。”冷冷地回绝之后,我转身走向了郑美月和陈卓被关押的地方。

  两个妖怪的眼中是深深的失落,但他们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只得沉默着下去了。

  “你!你又想干什么?”郑美月见我来了立刻对我怒目而视,倘若不是她动不了,估计早就冲上来和我拼个你死我活了。

  “你们对我已经毫无用处了,我就做件好事……”我故意拉长音调,吊着面前二人的胃口。

  陈卓听见我的这话心中猛然一沉,难道这个萧螭想杀他们灭口?

  “放了你们。”我说出了后半句话。

  陈卓松了口气却又惊讶不已,这个萧螭居然要放了他们!不会又是什么花招吧?

  郑美月没想陈卓这么多,她只是无比仇恨地看着我,“萧螭!废话少说!快把紫玉佩和金扇还给我!否则我不会走的!”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紫玉佩和金扇都很值钱啊,我为什么要还你?它们对你很重要吗?”

  “关你什么事?”郑美月对我怒目而视。

  “既然不关我事,你也休想要回。”我紧握藏在宽大袖子里的令旗,顿时,所有的妖怪都回到了令旗之内。我一挥手,打碎了冻住陈卓的冰块顺便解开了封印郑美月力量的法术,在他们一愣之间立刻化光离开。

  “站住!”反应过来的郑美月立刻就要追。

  “美月!我们不是他的对手!”陈卓连忙把她拉住。

  “卓弟!我们的东西还在他手里啊!”郑美月急道。

  “那你也不能去冒险啊!”陈卓苦苦劝道。

  “那个金扇,是我娘救助的一个人送给她的,我一直带在身上。我要是丢了,我娘一定不开心了。更重要的是那个紫玉佩,那可是你的传家之宝啊!你给了我,我却……却保护不了它!”郑美月不想就这么算了。

  陈卓认真地说:“不,美月,在我心里,你比那个什么传家之宝贵重一千倍一万倍。传家之宝我可以不要,但是,你不可以有事。”

  “卓弟!”郑美月扑进了陈卓的怀里,二人紧紧相拥。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77.装鬼之人
  就在我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我那停顿的意识又恢复了,我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星空,现在正是夜晚,夜阑人静,只有虫声啾啾。

  我站起身来,我赢了?随即我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对手那么强大,除非奇迹出现,否则我注定不可能胜利,但是奇迹不是每次都可以出现,而且奇迹的背后往往是有原因的,就比如说我的几次“超常发挥”都源自于我是血漠魔主的转世。

  但是现在,我的对手变成了包括血漠魔主的那股奇怪的力量,这种情况下还会出现奇迹吗?答案大多数都是否定的。

  我向前走去,这么晚了不回家,父亲多半会埋怨我夜不归宿,还是赶紧赶回去向父亲解释清楚为妙。可是我刚刚一抬脚步,却忽然发现我的身体向前飘了出去。

  我大吃一惊,进而发现一件几乎让我绝望的事——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灵魂,我的身体已经被那股奇怪的力量完全侵占了!

  这还了得!我必须赶快夺回我的身体!否则这股奇怪的力量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然后跑了,这个责任不是还要我付?

  不敢再迟疑,我立刻向家中跑去,灵魂都有飞的能力,而且这种能力几乎不用消耗法力,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飞行,我必须留着法力去对付那股怪力。

  然而就在我飞了不到一丈的距离之时,忽然间一黑衣一白衣两个年轻男子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二人身后跟着四具骷髅,见无法硬闯,我立刻选择降落,而这六个人也随着我降落到地面上。

  “敢问几位尊姓大名,为何截住我的去路?”我微微皱眉,这些人不会是那股怪力派来的吧?

  “请你跟我们走吧。”两个男子面无表情地说。

  我认真地回答:“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你们必须把话说清楚。你们要我跟你们去哪里?你们又是何人派来的?”

  “少废话!我们当然是领你去阴曹地府了!你已经死了,不能在阳间停留了!”黑衣男子严肃地说。

  “阴曹地府?你们不会说你们二人就是黑白无常吧?哈哈,你们听书听多了还是话本看多了?二位,我看你们也是会法术之人,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装神弄鬼,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助人为乐,让自己也让自己身边的人更好地生活下去的,绝不是无事生非吓唬他人以供自己取乐的。你们如果实在无事可做了,可以试着帮助别人,如果真是精神上的问题,赶紧找个大夫开副药方。你们这么胡闹一点也不好笑,而且没有人会相信你们的,况且如果闹出事来,还要遭到法律法规的惩处。”我从来不相信有鬼,见到装神弄鬼者从来不吝教育之。

  “不错,我二人就是黑白无常。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但是你今天必须跟我们走。”黑衣男子直言道,“你若是执意不走,我们也只好把你抓回去。”

  我觉得这些人根本就是那股怪力派来的,于是冷冷看着他们,“岂有此理!朗朗乾坤之下居然要干些强行抓人的事,你们还把国法放在眼中吗?”

  “看来你是不想跟我们走了?”两名男子露出一丝冷笑。

  “我有急事要办,不可能跟你们走,我劝你们赶快让开,况且我跟不跟你们走是我的自由,你们又非正国官府的人,正国哪条法律规定我必须跟你们走了?我警告你们,你们若是敢抓我,就是蓄意绑架,到时候我就会出手,若是打伤了你们,也算正当防卫!”由于害怕那股怪力会控制着没有魂魄的我做些违法的事,我急于脱身,语气也急促了起来。

  可惜这两个男子根本不让我走,二人对身后的四个骷髅一使眼色,“把他抓起来。”

  “简直无法无天!如今我就为被你们这帮地痞恶霸欺负的老百姓讨个公道!”这帮人如此放肆,平时肯定没少鱼肉乡里。

  四个骷髅立即向我扑了过来。

  我立即后退,同时双手捻诀念起咒语:“纷纷扬扬自天落,潇潇洒洒我奈何,只叹淇河之中水,平平淡淡不扬波。”顿时一道铅色光在我周围亮起,我停止后退的脚步,站在地上等着四个骷髅扑过来。

  我现在能用的法术不多了,现在用的这个“雨玲珑”是这能用的为数不多的法术之一。该法术是北君所创,创编的时间大约正是他和血漠魔主做决战之前,那时神界军队打了几次败仗,北君心情不佳,那一日他泛舟淇水散心,想起血漠魔主造反,天下大乱,更加惆怅,而此时天上飘起了细雨,他遂有感而发,当即写下这首名为《细雨歌》的诗,后来又以此诗为咒语,编写了一套偏攻击类的法术——雨玲珑。这套法术的最大特点就是不仅可以攻击敌人,而且可以在打败敌人之后禁锢敌人。

  我一停住后退的脚步,四个骷髅就立刻奔上前围住了我,我将手势改成左手捻诀右手叩印,在四个骷髅围住我的一瞬间我右手向他们一指,“开!”

  顿时只见四道铅色光从地底飞出,直扑他们四个而去。

  这四个骷髅显然没什么战斗力,铅色光径直冲击到他们的身上,径直把他们打得飞出足足两丈远,两个挂在了树上,另外两个摔倒在地。

  趁他们还没站起来,我再次一换手势,在这四具骷髅的脚下忽然钻出了四根铅色的绳子,牢牢绑住了四个骷髅,四个骷髅嗷嗷直叫,但无论如何就是站不起来,因为绑住他们的绳子被固定在地上或者树上,这四个家伙绝对动不了了。

  “大胆!竟敢殴打幽冥鬼使!”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大怒。

  “你们平日里装神弄鬼吓唬老百姓,如今我就把你们打服了让你们给大家道歉去!”我义正词严地说。

  “你这个无知的家伙!”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更加生气,向着我就冲了上来。

  我右手一挥,两个男子的前面忽然发生了一次爆炸,炸得尘土飞扬,两个男子不得不停止进攻。

  “袅袅婷婷二月初,翠若碧荫有若无,身自娇柔意如虎,从来只向国门哭。”趁着他们观望的机会,我迅速念动了咒语,一团铅色的火焰出现在我的手中。

  这个法术叫“天涯恨”,是商末大军阀林啸歌创编的,所用咒语是她自己的一首《咏柳》,当年纣王在御花园中大宴群臣,席间出题让大家作诗,作不上者罚酒一坛。林啸歌本来就是文人,作诗乃是小菜一碟,结果纣王出的题目是柳树,这个意向并不适合林啸歌的豪放文风,但是林啸歌凭借高超的文学功底依然巧妙升华了柳树的“外柔”为“内刚”,写出了这首《咏柳》。诗成之后纣王很是赞赏,但林啸歌自己对这首诗歌却不是很满意,因此只将它用做了一个威力不怎么大的法术的咒语。

  但是威力大不大也要分对谁来说,对于北君天帝,血之咒语那样的绝顶法术也只能把他们打成重伤,而对于一个重症病人,发道光吓唬他一下就很可能要了他的命。

  两个男子在我念咒语的同时也念动了咒语,一黑一白两道光在他们念完咒语的一瞬间飞出,在他们身前形成一头黑虎和一条白龙。

  我将铅色火焰向前抛出,铅色火焰一落地就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铅色的火墙,一头体型巨大的貔貅在火焰中摇头晃脑地钻了出来。

  两位男子手势一换,黑虎和白龙立刻向我冲来。我心念一动,貔貅带着火焰迎向黑虎白龙。

  三兽撞在一起,一顿撕咬,黑虎一跃跳上貔貅的背,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白龙则张嘴就向貔貅吐出一口水流。

  貔貅被水流喷得睁不开眼睛,又无法摆脱背上的黑虎,明显处于下风,再这样下去非败不可,我皱紧了眉头,抬起手腕想割开它将自己的鲜血加进法术里,但我一抬手却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我现在是灵魂,一滴血也没有!

  这怎么办?既然无法把血液加进法术里,那么我只有选择更巧妙的战斗方法了。

  林啸歌在其《战术略·绝地》之中曾经提到过:凡战者,若无胜,则求平。尽者亦平也。

  也就是说,倘若无法消灭敌人,不如不惜一切代价拼光敌人的兵力,因为这样也是打平局的一种方法。

  时间容不得我犹豫,在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我果断地选择好了作战方法,只等待机会的出现。

  白龙见貔貅还在挣扎狠狠一尾巴扫向貔貅的双眼,想打瞎貔貅的眼睛,然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貔貅忽然睁开了闭着的双眼,准确地一口咬住了白龙的尾巴。

  白龙疼痛难忍,拼命挣扎。这边,我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貔貅之上白光一闪,“轰”的一声,貔貅自我爆炸,躲闪不及的黑虎和白龙也被炸成了碎片,顿时之间一股黑白铅三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冲击力、气浪如水般漫开,吹得我们三人的衣衫都飞了起来。三兽都变成光点坠落,在这夜空的背景下显得沉重而又梦幻,仿佛一场结局并不美好的幻梦,又似对生命无可奈何的叹息。

  趁着这两个人还没有完全恢复,我迅速发出两道铅色光打向二人,二人立即化光避开,两道铅色光打空了。

  这一次,我们三人打了个平手。若是在我的全盛时期,我必然能一招拿下这两个人,可惜现在的我连全盛的一半都不到,而且能用的法术极为有限,仅仅是三四套。

  但对于这种情况,我只能苦笑自作孽不可活。

  按照储存形式,法术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只可以储存在体内的,第二种是只可以储存在灵魂内的,第三种是储存于体内和灵魂内均可的。其中,存储在身体内的法术是随身体走的,无论是谁,只要占了这身体,便可以使用这法术。而储存于灵魂内的法术跟着灵魂走,这个灵魂使用哪个身体,哪个身体就能发挥此法术。而我在修炼法术时最大的失误就是将大部分法术储存在了身体里,以至于现在我的灵魂里仅有三四套法术。这不是自作孽还是什么?

  我心情沉重,这两个装神弄鬼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法力可谓不低,可怕的是我仅有的法术快用光了,如果不能在两套法术之内拿下他们,事情势必会很麻烦。

  我再次果断决定,立刻使用我现在最厉害的法术——鸱枭灵咒。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78.鸱枭灵咒
  我再次双手幻化封印,顿时一道铅色光在我手中升腾起来。

  这道铅色光的颜色并不深,亮度也不强,尤其是在这种黑夜的背景下,缥缈的的铅色光宛如烟雾,久聚不散,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孤独旅人的寂寥。

  我一边拉开我与两个男子之间的距离,一边准备念动咒语,这样可以有效地防止对手偷袭,其实在平时我是不用这样子的,因为即使对方使用不念咒语的快捷法术,我也可以幻化出一个黑洞将其迅速吸收。但是现在,我怀疑我根本没有幻化黑洞的能力了,必须分外主意。自然,一种能力的有无必须试一试才知道,但是我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闲庭信步小园中,秋风未语枣先红,斜阳微倚蔷薇架,翠竹欲染落花空。”我迅速念完了咒语,鸱枭灵咒是我自创的法术,用的咒语是我的一首诗——《秋日小园即兴》,写这首诗的时候刚刚离开绝望洞天不久,一秋日父亲带我到自家院子里游玩,我看到园中景色就写下了这首小诗。后来觉得就这样把它扔在我的诗集里有点可惜,于是将它拿出来用作咒语创编了一套法术,那时候我还不太会起法术的名字,干脆就把我的表字拿来后面加一个灵咒当做这个法术的名字。

  这个法术的唯一特点就是它是通过爆炸来进行攻击的,也正是由于这一点,这个法术的威力比同级别的法术大了好几倍。

  两个男子在我念完咒语的一瞬间就围了上来,我看了一眼这二人,来得正好!

  要的就是你们现在靠近,你们若是离我远了我攻击就吃力了。

  我将手中幻化的符咒向外一撒,顿时只听两声爆炸产生的巨响,两位男子的脚下瞬间发生了两次剧烈爆炸,顿时火光四溅,浓烟滚滚,尘土飞扬。这二人的反应还算快,在爆炸的瞬间就尽最大努力避开爆炸点,但爆炸的余威还是擦了他们一个边,黑衣男子受了轻伤,白衣男子也狼狈不堪,可怜这二人还没来得及向我进攻就被包围在了爆炸的烟尘之中。见事不好,这二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向上冲。

  倘若冲到天上,我将对他们毫无办法。当然,这是他们的想法。

  由于情况紧急,这二人选择了径直向上飞,殊不知我早有防备,在这二人起飞的瞬间四道幻符径直冲向二人,分别在他们的头顶和胸前炸响。

  “轰隆!”一声,四道符文准确地同时爆炸,这场景和四个爆竹同时炸响几乎没什么两样,但是威力却比四个爆竹大得多。

  黑衣男子险险避开,但也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被炸得破破烂烂。而那白衣男子的情况更为不好,他成功躲过了头顶上爆炸的幻符却没能躲过胸前爆炸的幻符,胸口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显然伤得不轻。

  “小白,你没事吧?”黑衣男子上前扶住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摇摇头。

  我一听黑衣男子的话险些笑出来,小白?这名字也太……只是不知道他姓什么。不过无论姓什么叫这种名字终归不太合适。

  “小白,他猖狂不了多久了,我立刻召唤阎罗王。”黑衣男子恶狠狠地看着我。

  “你看书看多了吧?”我看着黑衣男子好笑,“还阎罗王,那都是故事中的人物。不过你尽管召唤,我看你能召唤出什么来。”

  黑衣男子捻了个诀,只可惜他的召唤并没有发出去。

  早在他召唤之前,我就使用了我的最后一套可用法术——召唤屏蔽,这个法术没有咒语,也不需要捻诀,仅仅从意念中发出指令即可。

  “你……”黑衣男子愤怒地看着我,显然他猜到了是我搞的鬼。

  “好了,现在跟我去给老百姓赔礼道歉。”我走到二人面前。

  “为什么要赔礼道歉?我们哪里错了?”黑衣男子不解。

  “装神弄鬼,吓唬平民。”我义正词严地说,“看你们这轻车熟路的样子,恐怕不是第一次了吧?”

  “你你你……”黑衣男子觉得和我说不清楚,向我扔了一枚会爆炸的暗器,暗器在我面前“嘭”的一声炸出一大股白烟,两个男子趁机逃脱。

  待白烟散去,早已不见两个男子的踪影。我看着地上的血迹,微微一笑。

  远处,小树林里。

  黑衣男子拉着白衣男子踉踉跄跄地走着。

  走了片刻,白衣男子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

  “小白!”黑衣男子大惊,连忙将他扶起来,白衣男子紧紧闭着双眼,脸色白得可怕。

  “小白,你醒醒啊!”黑衣男子神色中透着很大的担心,几乎要哭出来了,但让他更担心的还在后头,他抬头四处张望,似乎想看一下地形,却在无意间看见了追踪着血迹赶来的我。

  “你要干什么?你想对我们赶尽杀绝吗?”黑衣男子立刻戒备起来。

  我摇头,“我长这么大从没杀过人。还有,你再不救你那同伴他就会死了。”

  黑衣男子看了一眼白衣男子的面庞,急道:“小白要是有事,我跟你没完!”

  我叹了口气,“罢了,你们虽然吓唬百姓,但是罪不至死。你闪开,我救他一下。”

  “我凭什么相信你是要救小白而不是要对他下手?”黑衣男子对我的戒心极大。

  “因为你们不该死。”我回答,说罢径自右手蕴起一团铅色光,铅色光携带着我的法力一点一点靠近白衣男子并进入他的体内,他的伤口也渐渐开始愈合。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白衣男子胸前的伤口完全愈合了,他的伤都是皮外伤,虽然严重却未曾伤及筋脉,治愈起来也相对容易。我收回法力,白衣男子也睁开了眼睛。

  “小白你醒了!”黑衣男子欣喜若狂。

  “你不会叫小黑吧?”我问黑衣男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黑衣男子奇道。

  我:“……”

  半晌我又说:“二位,我劝你们以后不要像今天一样吓唬人了。要是遇到我这么个不信鬼不信神的倒也罢了,若是遇上个迷信的把人家吓死了闹出人命案子来你们可就不好收场了。还有,你们的那几个骷髅道具被我放了,它们找不到你们都在原地等着呢。我今天的话,你们还是好好想想吧。”说完我就欲离开。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黑衣男子忽然问。

  “我就是个无名小卒。”我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我没见过你这么强大的无名小卒。我和小黑虽然只是两个小鬼,但是我们是有神位的,能这么轻易地把我们打成这样,你的实力绝对不一般。”白衣男子并不相信我的话。

  我沉默不语,低着头向远处走去,不一般?我还有说这三个字的资格吗?

  直到看不见两个男子,我忽然发疯一样向前跑去,试图通过这种方法来缓解我强大的痛苦,我想哭,却没有泪水。

  我的身份,我练的绝大部分法术在内的我的一切现在都成了别人的!我一无所有,无家可归。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因为我恨天所以天要惩罚我吗?可是,老天,你所做的一切,不该让我恨吗?

  什么东西给你三界也不交换?

  什么是三界最痛苦的事?

  什么地方是每个人最想去的,而又是每个人最不想去的?

  这三个问题忽然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此刻对于第二个问题我又有了崭新的答案,现在我所经历的就是全三界最痛苦的事!

  难道,是上天故意刁难我,想让我屈服于它,所以才有意安排了那股怪异的力量对付我?

  我冷笑,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么,天就错了。

  在困境中屈服的,只是庸人。天越是用困境折磨我,我就越要跟它抗争到底!

  不知跑了多远,筋疲力尽的我停了下来,此时东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

  我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的我不宜这样出现在人们面前,更不宜就这么出现在阳光下。阳光会对灵魂造成一定的损伤,虽然对于我这种会法术之人的生魂(所属身体未出现任何致命性问题的灵魂)伤害并不是很大,但是我现在必须能保存实力就保存实力,因为我还要留着力量与我的敌人周旋。

  那么我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先躲起来,躲到一个没有阳光的地方,夜里再出来。第二,暂时找一具尸体“寄居”。

  就在我犹豫着选择哪条路的时候,一棵大树边的一个乞丐的尸体吸引了我的主意。这个乞丐刚刚死了不久,尸体还有余温。

  我决定借这乞丐的尸体用一下。我刚刚把两个装神弄鬼的打了,他们若是请救兵来对付我以我现在的实力注定会吃亏,不如先“寄居”于这乞丐的尸身内,一则免了别人来寻仇的麻烦,二则不用昼伏夜出,三则无人去注意一个乞丐,这样我的行动也方便多了。

  主意已定,我立刻附身于这个乞丐的尸身上。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79.自作孽
  但仿佛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附体到这个乞丐的身上时才发现诸多不对,首先就是我在读取他储存在身体中的记忆时竟然发现他脑中一片空白,也就是说,这个乞丐没有任何的记忆。只有一种情况会造成这个结果——此人是个白痴,根本记不住任何事。

  接下来的事情更不乐观了,在检查了一遍这个乞丐的身体后,如我所预料的一样,这个乞丐的身体内并无法力,可是我发现这个乞丐似乎有先天的疾病,以至于我灵魂内的法力无论如何都无法在他身上发挥出来。这倒没什么,如果这个乞丐有武力有头脑也可以,可我竟然又发现这人的头脑级别太低了,我灵魂上的智力与这头脑无法同步,通俗地讲,灵魂上的一切都是程序,而身体才是这个程序的执行者,仅仅是灵魂厉害而身体不行整体还是会不行,就像一个运算工具,你给它再好的程序,再简洁的算法,它的运算速度上不去,还是会算得和蜗牛爬一样,更何况这种高级的程序根本装不到这种烂到家的计算工具里去,纯属白费。这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一个道理,再好的程序也无法让一个已经废掉的织布机织出布来。

  也就是说,附身到这样一个傻子身上,我也会成为傻子!这也太可怕了!但眼见天就要亮了,我以一个灵魂的形式四处游荡太危险了,而且这附近又无隐蔽性好的建筑物,只能先这样将就。实在不行,今天晚上再自杀离开这具身体,去找一个好点的。

  但将我的思维在这个乞丐的头脑中运行的时候我发现情况还没有悲观到我想象的程度,这乞丐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话语,可以走路,可能由于我的灵魂也比他原来的灵魂高级,他现在还能记住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了。

  此时天已经亮了,我控制着乞丐的身体向前走去,乞丐的左手拿了一根油亮发黑的破木棍,右手拿了一个缺了一块的破碗。走到一处水沟边时我特意让他(我没法说这是我)低头照了一下自己的面容,结果令我苦笑不得,这人本来就长得下中等,又加上长期不洗澡,脏得要命,形象真好不到何处去。

  乞丐走在路上,伸出破碗向众人乞讨,可也许是我控制这身体的熟练程度不够,一个没控制好乞丐的破碗竟然擦了一位贵公子衣衫的一个边。不想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贵公子大怒:“死叫花子,敢来惹老子!”一脚把乞丐踢翻在地,转头叫手下:“给我打死这不知死活的臭叫花子!”他手下人一闻此言立刻涌了上来,围住这个乞丐拳打脚踢。但可怜的是我正控制着这身体,疼的是我!若在平时,这几个武功不懂法术不通的人根本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可如今的情况是我的法力一点也发挥不出来,反抗成了天方夜谭,只有挨打的份!这公子手下的人下手也不知道轻重,我明显感到乞丐的肋骨已经断了一根。

  可怜的乞丐早已奄奄一息,可那公子指挥手下人又打了许久才离开,我痛得几次昏过去,好不容易醒来了看见这伙人走了想操纵这身体爬起来这身体却被一只脚踩住了右手。

  我操纵这乞丐抬头一看,竟然是四个强壮的乞丐。

  “娘的!你小子活够了吧?到大爷我们的地盘上抢我们的饭碗!”

  “打他!”四个乞丐横眉立目,对这半死的乞丐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自然,倒霉的又是我。

  待他们打够了,我早已昏了过去。几个乞丐相互换了一下眼色,“搜!看他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把这可怜乞丐身上仅有的一个铜钱搜刮了去之后,这些人“呸”“呸”地朝着乞丐的身上吐了几口痰之后扬长而去。

  转眼间已经过了中午,这个时候我才转醒,但刚一醒来便感到后背被重重地一压,原来有个青年踩着这乞丐的背走过去了,我操纵着这乞丐的身体站起来。这乞丐很饿,现在又受了伤,非吃点东西不可了。

  我操纵着他举目四望,发现路边食摊旁有一个装剩饭剩菜的桶,这乞丐实在太饿了,奔过去抓起剩菜剩饭便吃,不料一个老板模样的人一脚将他踢开,“死叫花子!快滚!这是给猪吃的!”

  这乞丐被踢得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爬起来时流下了浑浊的泪,不想这泪水正被另一个过路的乞丐看见,后者开口就是讽刺:“哎吆,真是当婊子立牌坊,你自己是多么下贱的人你自己不知道?还哭!你当你是贵公子吗?哭就有人心疼你了?真是下贱!”

  我对这另一个乞丐的态度和语言极为悲愤,忍不住操纵我操纵的乞丐回击过去:“猪……口……鹅……有……裤……得……”只可惜这乞丐一开口就把我气死了,好更好的一句“住口,我有哭的权利”被他说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

  另一个乞丐听了老大不高兴,“我呸!傻种!滚吧你!”说完,扭头走开了。

  这天下午,这乞丐到处找吃的,却到处挨打,最后连一身破衣也被打坏了大半,到了晚上,他总算找到了一块发了霉长了绿毛的饼吃了下去,

  我这一天跟着乞丐倒了大霉,他的每一种感受都传递到了我的灵魂上,我终于明白了乞丐为什么会被饿死,也尝到了快被饿死的感觉。

  入夜,我想休息一会儿,可这乞丐却闹了肚子,搞得我一夜不得安宁。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乞讨中度过,我并没有去用自杀的方法摆脱这具身体,因为我还需要它,需要利用它来为我探听情况。或许也是因为这个需要,我投靠了一个小的乞丐团伙,为他们当牛做马,充当他们赚钱的工具。

  这段经历我不想多写,也不愿意多写,我每每提笔写到这里时都要走火入魔,不是要去杀人就是要毁坏物品,那些苦与恨不是笔能写出的,一个人从高峰跌倒深渊的痛苦是一种最无法忍受的苦。

  我一边乞讨一边打探家中的情况,这时我才明白我跨郡了,我家在子虚郡,而我所在的地方是缥缈郡,距子虚郡足足两千里。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既后悔当初跑了那么远,又后悔为了生存加入了那个乞丐团伙,那团伙能进不能出,这下麻烦了,我还的计划着逃跑,我必须回到子虚郡。

  然而,我很明白,凭我现在的头脑思维能力和身体行动能力,逃跑成功的几率太小了,更可怕的是我现在联络不上任何可以帮助我的人!

  正国,蓬莱仙都,八王府。

  星幻阳郁郁不乐地坐在桌子旁,低头想着心事。

  “女儿,想什么呢?”八王爷徐徐走了过来,含笑问道。

  “父王。”星幻阳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

  “是不是在想薛孽那小子?”八王爷胸有成竹。

  “父王,你说什么呢?”星幻阳脸一红,嗔怪到。

  八王爷笑着拍了拍星幻阳的肩膀,“薛孽早晚是宁阳郡主郡马,他跑不了。至于圣旨,我再请皇上补充一道就可以了。不过,这个人似乎有些城府,我已经派人去查他的资料了。”

  “父王,这样做……”星幻阳有点紧张了。

  “别担心,父王也是为了了解他嘛。你想想,他屡次拒绝你,是否也是因为你不了解他呢?”八王爷和蔼地说,“两个人只有相互了解,才能更好地一起生活。”

  子虚郡,薛家。

  “我”回到家中的时候,一眼便看见父亲薛岽急得半死的样子。

  “孽儿,你到哪里去了?在这种时候几天都不回家还不跟家里联系,家里人找你都快找疯了!你以前可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啊!你给父亲说清楚,出什么事了?”父亲薛岽严肃地问。

  “我”连忙道:“父亲,我也不想不回来,可是谁想几天前我在去蓬莱仙都的路上居然遇见了姚记,这个家伙把我抓了起来,关了好几天,我今日才跑出来!你说这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真搞不懂他为什么平白无故就抓我。”

  父亲薛岽的脸色沉了下来,半晌才到:“好了,孽儿,这姚记疯了没事找事呢。我们不和一个疯子一般见识。你先回房间吧。”

  “好。”“我”退下了,转身的一瞬间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笑。

  我的房间内。

  “这地方真舒服,就像为本魔主布置的一般。”“我”坐在桌子前,翻看着桌子上的书籍,居然发现每一本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看了一会儿书,“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望着窗外的天空,轻语了一句,“桃源之地。”

  一个伙计匆匆跑了过来,“公子,外面有一个叫王政谋的大汉找你。”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挥挥手,转身站起走进了父亲薛岽的房间。

  “孽儿?”父亲对我突然进来很意外。

  “父亲,儿子我有一事相求。”“我”故意郑重地说。

  父亲停下翻弄手中的账本,“什么事啊?”

  “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以前我和这个人关系不错,但是最近他有点不务正业,总是想拉着我去吃喝嫖赌,我不想去,可是父亲你也知道,小人得罪不得,所以我想请父亲帮忙挡一挡。”“我”故作恳切地说。

  父亲信以为真,“是这样,那好,我帮你挡一挡。”

  我点点头,“谢过父亲。”

  父亲转身走出房门,走向了院子之外,“我”则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扯过一张铅色的纸,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政谋兄:

  我有事走不开,今晚子时子虚郡外乱坟岗见。

  兄弟:鸱枭

  写完,我叫来伙计,吩咐道:“把这个送给门外找我的那个人,注意不要让老爷看见。”

  “是。”伙计转身出去了。

  薛家侧门外。

  父亲薛岽走到侧门外,正看见等在那里的王政谋。

  “这位公子,是你要找薛孽吗?我是薛孽的父亲。”父亲礼度委蛇地说。

  “原来是伯父,失敬失敬。”王政谋连忙道。

  “实不相瞒,我这儿子如今犯了家规,我罚他闭门思过十天哪里都不能去,谁都不可以见。你是他的朋友吧?抱歉你得十天后再来找他了,这混小子,现在还不知道悔改,我得好好让他尝尝家法的厉害,免得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整天胡作非为。”父亲薛岽故作对我十分气愤。

  “既然如此,那我就十天后再来好了。伯父,打搅了。”王政谋知趣地拱手离开了。

  “慢走啊。”父亲客套一句,见王政谋的身影转过墙角消失不见才向院中走去。

  王政谋一边走一边皱眉思索着什么,一个伙计在他后面追了上来,“这位公子,等一等!”

  “什么事?”王政谋转过身来。

  “这时我们家少爷要我给你的。”伙计把字条递到王政谋的手中,转身离开了。

  王政谋打开字条看了看,沉吟不语。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80.真实度
  槐安丞相府。

  “我觉得不能去。”王政谋把纸条铺在桌子上,很认真地说。

  “为什么?”小彗不解。

  “直觉。”王政谋坦言。

  “直觉?”小彗有点不理解。

  “是啊。”王政谋走到窗边,“我总觉得,薛兄弟有些不对。按常理,他跟他父亲吵了一架他就离家出走了,他父亲要是让他闭门思过十天他还不得跟他父亲大吵一架立刻再次离家?可是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这正常吗?”

  “说不定他叫你晚上去乱坟岗就是要告诉你离家的事情呢。”小彗不同意,“鸱枭哥哥很喜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再说,他要是明着离家出走,他父亲能允许吗?我估计他闭门思过什么的都是麻痹他父亲的。”

  “也有道理。”王政谋点点头,心里有些犹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不对。”

  “政谋哥哥,你觉得不对不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试探他一下吗?”小彗说。

  王政谋思考半晌,“说得也是,若果真有问题,我不去反而打草惊蛇。”

  薛家,我的房间内。

  “我”见四周无人,右手幻化出令旗将旗一挥,六个奇形怪状的妖怪被放了出来,“参见魔主。”

  “免礼。”“我”挥挥手,“你们还记得我带着你们练的那个诡异阵法吗?”

  “属下记得。”六个妖怪恭恭敬敬地说。

  “好,今晚子时我要去见一个人,倘若他未发现我是假薛孽就没有你们的事了,一旦他发现了,我就把你们还有你们的弟兄们放出来,你们立刻布阵,配合我杀掉这个家伙,明白了吗?”“我”部署道。

  “是。”六个妖怪领命,“我”又把他们收回了令旗里。

  夜晚,子虚郡外坟地。

  “我”站在那里,目光中透着平和。

  一个蓝衣女子飘然而来,这个女子相貌平平,很平凡的样子。

  “政谋兄,你今天怎么如此打扮啊?”“我”故作惊奇地问,“你以前见我,可都是一个粗犷的汉子。”

  王政谋一愣,继而恢复了那副豪放,“哎,人不能总一个打扮,那样多没意思。”

  “有道理。”“我”笑着说,“政谋兄,你今天白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情,星幻阳那边你要更进一步防范。”王政谋严肃地说。

  “星幻阳又有什么异动吗?”“我”询问。

  “第一道封你为郡马的圣旨已经下达了,但是由于某些原因未能到你手里。这件事星幻阳他们必然已经知道了,他们很可能下第二道圣旨。”王政谋眉头紧锁。

  “什么?他们已经下旨了?”“我”故作大惊。

  “是啊,我想你应该考虑一下我上次给你的建议。”王政谋说。

  “我”沉吟片刻,抬起头来问:“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王政谋摇头。

  “好,那我立即设法把薛家在正国的所有款项转到他国,把薛家的所有商号变卖掉,然后让父亲和爷爷立刻离开正国。”“我”装作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样子。

  王政谋点了点头,“你要小心。”

  六王府。

  丢了紫玉佩和金扇的郑美月情绪低落,回到府中一直闷闷不乐,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半个月了,陈卓几次去看她,不是说些开导的话就是帮她散心。

  得知郑美月情绪不佳,“地里鬼”这次也来看望,巧的是陈卓也在,三人客气一番便说些家常。

  “地里鬼”拿了一大堆闲书来给郑美月解闷,陈卓对这些书颇感兴趣,趁着“地里鬼”对郑美月大谈人生的时候拿把这些书过来翻看。

  但是一看不要紧,“‘地里鬼’,《璇玑之恋》都有第五本了?”

  “有啊,越来越精彩了,凄鸷太子都出现在书里了。”“地里鬼”得意洋洋地说,“还有那个神秘的血漠魔主。”

  一听这两个个名字陈卓和郑美月立刻同时一把抓住《璇玑之恋》。

  “我说,你们别着急啊,书里没有你们。”“地里鬼”连忙劝道,“倒是有馦凐神阵和灵璈尸阵。”

  “你这么一说我也没那心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快说,第五本讲的是什么。”郑美月立刻问。

  “姑奶奶你别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怕被老虎吃啊!”“地里鬼”故作害怕地说,“我说还不行吗,那血漠魔主本来已经死了,谁料到阴魂不散,躲进了凄鸷太子的身体里蛰伏,陆璇玑和白恋儿从付茔之墓出来以后凄鸷太子想要封印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付茔,却因此和付茔大战一场,谁料凄鸷太子这家伙非但没能成功把付茔封印了还在无意间让体内血漠魔主的魂魄苏醒,致使血漠魔主抢了凄鸷太子的身体。血漠魔主为了夺取宝物拼命追杀陆璇玑和白恋儿,为了躲避追杀,陆璇玑和白恋儿二人无奈之下闯进了神秘人的一个阵法馦凐神阵,血漠魔主跟着也进了这个阵法,并且布下了一个灵璈尸阵来对付陆璇玑二人,不想神秘人见陆璇玑二人无辜就把他们放了,血漠魔主白白布置了这个阵法。血漠魔主十分生气,他发誓要找到宝物,于是准备派出手下妖魔鬼怪四处打探宝物的下落。然后第五本就结束了。”

  “对了,‘地里鬼’,书上说血漠魔主要找的宝物是什么了没有?”陈卓问。

  “好像是什么……六片金扇?”“地里鬼”想了想说。

  “什么?金扇?我说萧螭为什么会把美月抓去……”陈卓皱紧了眉头。

  “这么说来血漠魔主附身于凄鸷太子身上了?这怎么行!我得立刻找到凄鸷太子,帮他除掉血漠魔主。”郑美月说着抓起北月神剑就要出门。

  “地里鬼”哭笑不得,连忙拉住,“我说,二位,人家写本书,你们干嘛总当真啊!那个什么血漠魔主早就死了,只是他的副将萧螭还侥幸活着。”

  “你忘了付茔之墓了?”陈卓觉得“地里鬼”说得不对。

  “地里鬼”还是反对,“你们看看那个萧螭多么厉害,要是血漠魔主还活着那一定比萧螭厉害一千倍一万倍,我们惹了他的副将,他的副将回去添油加醋地给我们加上几句坏话血漠魔主还能让我们活到现在?再说,闲书就是闲书,这书里从头至尾都没提过萧螭这个人,但萧螭却是真实存在的。所以说闲书信不得。”

  “你有没有发现《璇玑之恋》第五本的故事很像我们的经历?”陈卓忽然问。

  “地里鬼”想了想,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发现确实很像。”

  陈卓认真地说:“说不定这些都是上天给我们的提示,血漠魔主已死也好,活着也罢。但我觉得很可能确实有人在找什么金扇,因为我和美月这次的遭遇就是明证。这些家伙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不好,诺澌姐姐手里不是还有一片金扇呢吗?”郑美月忽然叫道。

  “哎,说起这件事我想起来了,诺澌姐的那片金扇上个月忽然不翼而飞了,到现在还在找呢,那可是她的传家之宝,她为了这件事险些急死。”“地里鬼”拍拍脑袋。

  陈卓的脸色变得阴郁严肃了,“这件事情可能麻烦了。”

  “卓弟,怎么办?”郑美月来到陈卓身边,一副你快说我们好采取措施的样子。

  陈卓思索片刻,忽然问:“美月,山洞中的那道题你算出来了没有?”

  郑美月面露难色,“这个太难了,我根本算不出来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算出这道题,得出藏宝地点,就相当于取得了一部分主动权。到那时即使那个心怀叵测之人得到了宝藏的秘密,我们也可以守在藏宝地点以逸待劳。”陈卓回答。

  “卓弟,这太难了,我们做不到!换个方法得了!”郑美月不同意。

  “那就只有找凄鸷太子或者金扇了。”陈卓叹道。

  比较闲的“地里鬼”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你们要找凄鸷太子和金扇?我陪你们去吧!多个人多份力量。”

  “那太好了。不过我觉得我们的朋友庞雪、筱倩、幻阳甚至郑翊羽对于这件事也有知情的权利。”陈卓深思熟虑后说。

  槐安丞相府。

  “政谋哥哥,你回来了,怎么样?”小彗见王政谋回来,立刻跑过去问。

  王政谋心情沉重,“我没发现薛兄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的言语举动均无异常。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一靠近他就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小彗不解地听着。

  “看来我得去问问她了。”王政谋自言自语,随后对小彗道:“我再出去一趟。”说完也不等小彗回答,径自出门。

  战天神教地下总坛。

  王政谋走进去的时候,正逢白衣卿相迎面而来。

  “白衣军师,你好啊,谋反未遂的滋味如何?”不愧是王政谋,开口就是嬉皮笑脸的挑衅。

  白衣卿相的语气还是那么淡淡的,“与你无关。”

  “我说白衣军师,你找无法圣主什么事啊?”王政谋故意问道。

  “教主让我在这里等你。”白衣卿相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不会吧?我王某人这么有面子?嗯,等一下我得把这件事宣传宣传,这样我在三界就会声望倍增了。”王政谋笑眯眯地说。

  白衣卿相显然听不惯王政谋的玩笑,“你找教主想问薛孽的事?”

  “不错啊,这都能猜到。”王政谋点头。

  “猜到你目的的是教主。教主让我告诉你,你不要再找去薛孽了,薛孽很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白衣卿相冷冰冰地说。

  “你说什么?”王政谋的目光顿时凌厉了起来。

  “现在占据薛孽体内的是他的第一世灵魂,现在的这个薛孽也间接属于战天神教的人,你还是尽量避免找他,不要干预他的行动了,否则,教主一生气,没有你的好下场。”白衣卿相依旧冷冰冰地说。

  王政谋死死盯着白衣卿相,眼神中的寒光仿佛万丈寒冰,“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无法圣主做的?”

  白衣卿相神色淡漠,“不是,因为薛孽的第一世是——血漠魔主。”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81.再遇冰凝
  王政谋彻底呆住了,幽默风趣、沉着自若的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良久,他失魂落魄地转身走出总坛,连道别也没有向白衣卿相说。

  第二天夜里,郊外。

  王政谋一言不发地赶来,看到等候在那里的白衣卿相,勉强一笑,“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从没这么失落过。”白衣卿相带着嘲讽说。

  王政谋并不理会对方的讽刺,“说说你找我的目的。”

  “我觉得薛孽没死。”白衣卿相看着王政谋,“我想你应该找找他,还有,他没有死,你答应我的事就不能作废。”

  “我答应你的事,永远不会作废。”王政谋一字一句地说,“不过,我该怎么找呢?”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白衣卿相淡漠道。

  “当局者迷。”王政谋似乎觉得计穷力竭了,“你就不能给个提示什么的,军师大人?”

  “他最怕什么?”白衣卿相想了想说,“不过这可是一剂猛药,你得慎用。”

  王政谋绝顶聪明,立刻就领悟了这话中的含义,“我明白了。”

  我一直在等机会,转眼间将近一个月过去了,这天我乞讨回来,就见团伙内的两个乞丐坐在一起议论,“哎,你听说没?宁阳郡主要出嫁了,郡马就是三界诗会上那个一语惊人的小子薛孽。”

  我闻此言大吃一惊,事情已经不妙了!那股奇怪的力量用我的身体干了些什么?

  “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准吗?他们什么时间成亲?”其中一个乞丐问。

  “后天就成亲了!这么大的事举国皆知了你还不知道?”第一个乞丐白了他一眼。

  我心中一沉,这下完了!不行,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必须赶紧阻止!否则即使我日后可以回到那个身体里去,可顶着郡马的帽子身边还有星幻阳我又怎能生活得下去?

  我再也顾不得别的,用足力气一头向墙上撞去,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从我的头顶传来,有那么一瞬我失去了知觉。而知觉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以灵魂的形式站在那乞丐的身体之外了。

  这是一间破屋,是这乞丐团伙的居住地,他们被那乞丐的举动吓呆了,随后又被我惊呆了。

  “你你你,你从哪儿来的?是人是鬼?”

  “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可别杀我们啊!”

  我不想跟他们多言,“你们有没有纸伞什么的?”虽然现在是夜晚,但如果可以找到油纸伞一类的东西,连白天也不用怕了。

  “没有啊!我们穷叫花子哪有那种东西。”几个乞丐惊恐地摇摇头,“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算了,难为你们了。”我抬腿离开了,留下乞丐们惊恐未定。

  为了加快速度,我一出破屋的门就化道铅色光飞回了子虚郡,可是到了郡门我又犹豫了,我该怎么办?凭我的实力我根本就打不过那股奇怪的力量啊!更何况它现在占据着我的身体,它如果一口咬定它就是我我还真是没有办法。

  我忽然觉得这一刻谁也指望不上了,没人会相信我,更没人会相信我所经历过的一切,因为即使是亲身经历过这些的我本人也想想就觉得这一切离奇。

  这夜的月亮正圆,点点的清辉洒落于苍茫的大地,有一份孤寂的凄凉。

  我很清楚,现在我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在后天的婚礼上揭露假的我的身份,若能成功自然是万幸,若成功不了我也只能与那股奇怪的力量玉石俱焚。

  拜堂的地点必然是在丈夫的家中,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但是时间我还要进一步打探。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准备去皇宫或者八王府抓一个下人问问,不知不觉间却又走到了石矶庙前,看着这夜色中的庙宇,想起过去的种种,我忽然有了一种人生如梦之感。

  我此刻忽然想去做一次最后的拜祭,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石矶并非我的信仰。

  然而,就在我即将走进的一瞬间,一个警兆忽然传入了我的脑海之中。

  有情况!

  这石矶庙不知何时被人设了七八道保护层,隔音的、监控的、保护的……应有尽有,而且这些保护层各个透明,均不宜被发现。而我能够发现纯属运气好。只是我这一次从那乞丐的身体中出来之后不知为何却能隐约感应到一些并不属于我自己的灵魂的法术,似乎还能使用它们。

  那么,情况应该不一样了。而且凭直觉,我认为这里有更准确地知道我想要的信息的人,反正时间还来得及,不如悄悄进入石矶庙。

  右手一挥,一道透明光凭空出现在我的手中,再次一挥手,我将这道与第一个保护层——监控保护层频率相同的光打向处于最外层的监控保护层。

  透明光飞到监控保护层外,却不进攻,只是围着后者绕了一圈之后缓缓靠近,最终竟融入了后者之中,在融合的那一刻,保护层微微亮了一下,随即,我的头脑中清晰地出现了保护层中的一切信息。

  现在,这个保护层已经成了“我的人”,它不会再向它的主人传递任何信息了。

  出手得卢,我又一连打出七道光,层层深入将另外的七个保护层全部控制了起来。此时,石矶庙内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微一皱眉,立刻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冰凝!

  深更半夜,此人来这里又想干什么?我心中一震,会不会是他又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而这件事会不会与我有关?

  “哈哈,”另一个声音也随之传来,“薛岿那蠢材连浩然法诀也练不会,枉我把桃源之地交给他!”

  薛岿?二叔!

  桃源之地?绝望洞天!

  我只觉得头脑中轰地一声,下意识地幻化出一张面巾蒙住面。

  “你这次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冰凝阴冷的声音传来。

  “好的,那么我提出我的条件,你要修习会‘浩然法诀’,然后将凌王的思想发扬光大。”另一个声音缓缓地说。

  “这很好办,我答应你便是。”冰凝郑重地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桃源之地在哪里了吧?”

  “好。不过,为了你不背叛,我们先……啊!你要干什么?”忽然间那另一个声音凄厉地叫了起来。

  “干什么?我当然是用三昧真火烧死你了。”冰凝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石矶庙里也亮起了一团火光。

  “不,不要,我好难受啊!呜呜!你杀了我,你就永远别想知道桃源之地在何方!”那个声音哭喊着。

  “用不着!我女儿的恋人早已摸清了它出现的规律,也解开了它的开门咒语!哼!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你死了,桃源之地就永远姓冰了!”冰凝得意地狂笑道。

  我不听则以,一听早已气涌如山。好个冰凝,不但想霸占我二叔的家,还想杀人灭口!这还了得!我再也忍不住沸腾的热血,化道铅色光径直飞入石矶庙中。

  由于冰凝背对着我而我的速度又非常快致使在我到达他背后时他丝毫未发现我,为了出其不意,我选择了直接攻击,右手一挥一道铅色光直袭冰凝而去。

  “啊!”冰凝正在应对前方,丝毫未料到会有人越过他的保护层对他动手,这一招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身上,他不由得向前冲了三步才稳住身形。

  “什么人?”冰凝不愧为法术高手,他在停住之后立即转身。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并不把他放在心上,对付还打不过我小时候的冰凝,我还是有把握的。

  “我嘛,我本是个过路之人,姓倪,名祖父,听见这里面闹得怪热闹的,就来看一看。”我浅笑。

  “哈哈,冰凝,你祖父来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此刻还在三昧真火中苦苦支撑着,但听了我的话还是忍不住大笑。

  我看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一眼,它竟然是一枚紫色的书签,材质像玉又有些像水晶,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磨砂质感,此时在火光中又多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朦胧之美。

  “你坚持一下,我救你出来!”我对书签说,随后又怒斥冰凝:“你也太过分了,杀人不说,连一个书签也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么允许你这样的刽子手存在于世间!‘桃源之地’即使喂狗也不该给你!”说着打出一道铅灰色的光直逼冰凝,同时左手捻诀,沉沉念起:

  “神圣的水元素,

  让我为你歌唱,

  为你疯狂,

  为你追逐汹涌的海浪,

  在篝火旁欢舞,

  在夕晖下徜徉,

  在梦境的黄昏中沉聆你的乐章。”

  顿时,一道蔚蓝色的水圈出现在我的手中,我将手一挥,水圈迅速扩大,脱离了我的手径直飞刀紫色书签的上方。

  在我幻化铅灰色光袭向他的那一刻,冰凝也快速后退,同时右手绿光一闪,幻化出万恶圣剑。

  一道绿光从万恶圣剑上飞出,稳稳迎住铅灰色光,二光相碰,一声山崩之音,而后纷纷碎落。但铅灰色光点并没有向绿色光点一样了无生机地掉落下来,而是在一闪之下又重新拼接,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铅灰色骷髅头。

  骷髅头一声鬼啼,张开血盆大口,“呼”地一声,吐出一口黑气,黑气的目标正是冰凝。

  冰凝大吃一惊,连忙挥剑再次发出一道绿光相拦,绿光从万恶圣剑上飞出之后立刻延展为一个绿色的光幕挡在冰凝身前。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82.书签
  几乎与此同时,蓝色水圈之上蓝光一闪,随即从它之中落下了一颗颗的水珠,那三昧真火一遇到这水珠便立即熄灭。不多时,围攻蓝色书签的火便消失殆尽,而那水圈也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在火全部消失的时候仅剩下薄薄的雪纱带一般的蓝色一层。它完成了灭火的任务后飘到了紫色书签的身上,用剩下的法力为书签疗伤。

  蓝光一闪,水圈与书签融为了一体。那紫色书签脱离了危险后高兴不已,毫无顾忌地扑进了我的怀里,用它凉凉的身体摩擦着我,“谢谢你救了我!你真是个好人!那个冰凝是个大恶魔,你帮我教训他好不好?”

  “这种丧尽天良之人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我愤然望了一眼冰凝。书签趁机滑进了我的袖子里,只露一个“脑袋”——它的最上面一段在外面。

  黑气装在光幕上,又是“轰”的一声,二者纷纷破碎开来。然而,在绿光坠落下的同时,黑气又重新聚集,形成了一条黑色的蛟龙。骷髅与黑色蛟龙此时又同时吐出一铅灰一黑色两道光向冰凝发动了袭击。

  “恨倾城?!你是什么人?敢连用两样三界禁忌的法术?”冰凝一边咬牙切齿地再次幻化出一道绿色光墙挡在身前一边怒声质问我。

  我的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知道是两样?”

  “你救那紫冰书签用的是域外法术水梦音,此法术在三界法术禁用谱上排名第十七,载体为伪善,你对付我的法术叫恨倾城,在三界法术禁用谱上排名第十,载体为恨。”冰凝怒气冲冲地说,他现在几乎被我逼得方寸大乱了。

  “你漏掉了一样,那便是我破除你在石矶庙外设的八个保护层用的那个法术——寂灭千乘,它在三界法术禁用谱上排名第九,无载体。”我补充了一句。

  “你是什么人?公然修习这么多三界禁修的法术,还把三界条款放在眼里吗?”冰凝怒问,此时铅灰色光、黑色光和绿色光幕相碰,又多了一只虎与一只豹。

  这些法术没有一个是我修的,只不过我能隐约感应到它们,还能使用它们罢了。不过三界禁用的法术又如何?反正不是我的,能拿来用就尽量拿来用吧!但不服冰凝的我依旧愤然回道:“那些为你们这些恶人服务的三界条款,凭什么让我把它们放在眼里?冰凝,你不要再伪装君子了,你满口的仁义道德,三界条款,而你又在做什么?杀害一个无辜的生灵!对于这些三界条款,你恐怕只会在打压别人时才拿来用,你自己根本从未遵守过!”

  “哼哼,小子,你不也是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心里念着杀人放火吗?”冰凝忽然大笑不止,“说吧,你来想干什么?有什么条件。老夫不想同你废话了!”

  “放了这个书签,然后改邪归正,以后不许再做坏事、再杀生。”我的要求很简单。

  冰凝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罢了,老夫也不想再做坏事了,提心吊胆的,整日心神不宁。老夫答应你便是。”

  “那便好。”我手一挥将骷髅、蛟龙、虎、豹收入手中,“以后再让我见到你伤害生灵,坚决不饶!”

  “你放心好了。”冰凝点头。

  “不要饶了他,他是个大坏……”紫色书签紧紧贴在我袖中大声抗议,被我一把按回了袖子里。

  “希望你信守承诺,做个好人,告辞了。”我向冰凝一拱手,回身走出庙门,化道铅色光飞向远方。

  冰凝沉沉地看了我消失的方向一眼,化道绿光径直飞向蓬莱仙都。

  蓬莱仙都,丞相府。

  冰凝正与女儿冰游坐于室内。

  “父亲为何不趁他转身之时偷袭于他?”冰游不解地玩弄着茶盏。

  “以此人的法力和速度,我若偷袭他必会发现,而且一定可以躲开,我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冰凝冷笑,“不过,这家伙可真是头脑简单,像极了十一年前遇见的那几个假扮佣兵的家伙,他们打扮成雇佣兵,身上还带着纸条,也不想想哪有佣兵把写任务的纸条不当场毁了还带在身边的。最终这些家伙之一被一个叫枭枭的小孩教训了一顿。那个小孩,唉,我真是低估了他啊……”说到这里,他又陷入了沉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父亲,现在皇上那边我们不还……”冰游开始了一个新话题。

  冰凝听了冰游之言略略高兴了一些,“是啊,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不尽人意。不过,书签落到了这家伙手中,桃源之地的秘密怕是要泄露了。”

  冰游低头沉思了一会,“父亲,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说说看。”冰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你说这个抢书签之人会不会是血漠魔主?”

  我带着书签一路飞行,飞到子虚郡外的小凉亭时停下来休息。

  “哼!”书签一脱离我的衣袖就气呼呼地往石桌上一站,转过正面将背面对着我,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

  “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气我放走了冰凝?”我用手拨弄了一下它。

  “别碰我!”书签立刻跳开。

  “好了。”我不与它一般见识,“你以为我是个善人想放过冰凝?他的存在对我的威胁比对你的威胁还大,我比你更想杀他,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怎么不能死?是从你的利益角度上讲不能死吧?”书签啐道。

  “那又如何?若没有我,你今天还能在这儿吗?”我不以为意。

  书签沉默不语。

  “好了,现在该我问你了,书签,我二叔薛岿你应该认识吧?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谁知道他去哪里了,我要他在七年之内练成浩然法诀,可等了七年他什么也没练成。我只好拿回浩然法诀,不再让他进入桃源之地。”书签叹了口气,“后来,他就失踪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继续问。

  “五年前,龙江的客栈里。”书签回答。

  我皱着眉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继而又问:“你知道那三个问题的答案?”

  “哪三个?门上的那三个?”书签转头问我。

  “对。”

  “不知道。”书签摇了摇身体。

  我对这一答案表示怀疑,“那你是如何打开门的?或者说你根本打不开绝望洞天的门?”

  “我可以打开,如何打开的你就不要问了,回答问题再开门是常规方法,而我用的是非常规方法。”书签说,“哎,你想不想去桃源之地弄点宝贝回来?”

  “我想去,但也只是想去看一看,而不是贪图什么宝贝。”我看着夜空,“还有,我后天就可能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要宝贝没有用了。好了,我也该去打探我应该打探的消息去了,你跟我一起去吗?”

  “你要打探什么消息?或许我还可以帮你,就算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书签说。

  “你知道薛孽吗?后天就是他和宁阳郡主大婚的日子。”我看了一眼书签,现在隐瞒什么没有任何意义,“我必须搞清楚他们拜天地的时间和出席婚礼的人物,然后再确认一下地点。你也许奇怪我搞清楚这些干什么,我也可以毫不隐瞒地告诉你,那个薛孽是假的,真的是我。”

  书签听完,惊讶地问:“后天就是薛孽和宁阳郡主大婚的日子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我听别人说的。

  “这绝对是个谣言,外面都这么疯传,其实我根本就没得到这个消息过。我整天跟冰凝打交道,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知道,当初正国皇帝却是下了一道招薛孽为郡马的圣旨,但是传旨的队伍还没到子虚郡就离奇失踪了。后来朝廷一直在追查这件事,据说八王爷准备请皇上重新下旨,但是这第二道圣旨还没有下来呢。”书签认真地说。

  “我该如何相信你说的不是假的?”我对书签的话抱有怀疑态度。

  “爱信不信!你就没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你去找他们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书签有点生气了,“我估计,这多半是有人想要引蛇出洞,放出这个消息引你上钩呢!”

  我沉吟不语,书签的话也不无道理。很有可能是那股奇怪的力量发现我没有死欲置我于死地而设下的圈套。

  我该怎么办呢?我绝不能离那股奇怪的力量太近了,否则以我现在的实力注定被它灭了。但是,倘若我潜伏在八王府里,被发现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因为无论成亲的地点在哪里,星幻阳肯定都要从八王府之内出来。

  主意已定,我站起身来,准备去八王府。

  “我总觉得你身体里有股不是邪气的邪气,和你的气质很相悖,你是不是代理了什么大魔头的法术啊?”书签见我站起来,蹦到了我的肩上。

  书签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代理了什么大魔头的法术?代理法术这件事我只从书上听说过。它指的是练成法术的人(被代理者)将部分或者全部法术法力借给代理者使用,但是这个被代理者拥有优先使用法术的权利,代理者只有在被代理者不用的时候才有权使用。而且代理法术这种东西很不靠谱,被代理者想给代理者代理就给,不想给了随时就能取消,导致这种方法随着历史而式微,到现在失传很久了。

  这么说来,我感应到的那些不是我的法术极有可能是别人代理给我的,可这个代理给我的人又是谁呢?

  “你总靠代理别人的法术也不行,求人不如求自己。要不然我把浩然法诀给你,你练成它,就可以增强你自己的实力了。”书签在我的肩膀上说。

  我微微一笑,“我不一定能练成,你先把它拿来我看一看。”虽然不知道那些我能感应到的法术是不是别人代理给我的,但我可以肯定有了这些法术我绝对能和那股奇怪的力量支撑一段时间,当然,如果有能够曾倩自己实力的机会,我也不想放过。

  “不行!你必须答应我修炼浩然法诀,我才能给你。”书签坚持。

  我见它的样子故意逗它,“你给不给?不给我也用三昧真火烧你,把你烤成熟书签,撒上作料一边读书一边吃。”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83.决定
  书签惊恐地看着我,然后——“呜呜呜,救命啊!欺负书签了!”

  “唉!”我无奈地叹口气,“好了,你不给就不给吧,我不练什么浩然法诀也没什么,而且我现在忽然又不想去绝望洞天了。以前,绝望洞天是我心中的最后一片净土,但现在,我不再需要这片净土了。”

  “绝望洞天?哦,我记起来了,那是薛岿给桃源之地起的新名字,当初他还大言不惭地说那里将永远属于他呢!”书签从我的肩上越到我的手上,“要不我领你去桃源之地吧?就算是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好不好?”

  “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也不能去。”我一口回绝。

  “为什么?”书签不解地望着我。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世外桃源。桃源之地,永远只是绝望的洞天。”我沉重地说。

  书签一时语塞,也不知说什么好。

  蓬莱仙都,八王府。

  八王爷捏着一根草茎逗弄笼子里的蛐蛐,此时,一个小厮跑上前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将一本东西递给了他。

  “知道了,下去吧!”八王爷赏了小厮模样的人一袋金银,那人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这是什么?”星幻阳看着那本东西,很好奇。

  八王爷丢了草,缓缓翻开,“薛孽的资料。薛孽,字鸱枭,正国子虚郡人……咦?有意思。”

  “父王,什么有意思?”星幻阳更好奇了。

  “这个薛孽的二叔叫薛岿,是个会法术和武功的人,他小时候常与其二叔在一起……幻阳,你确定薛孽不会武功法术?”八王爷越看越皱眉,“而且,据说槐安的一场题诗赞扬蓝宇国并制服几个文人的事极有可能是他干的。”

  “制服几个文人?难道,那次他还和那几个文人打了起来?”星幻阳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还有,一个叫王政谋的蓝衣大汉几次去他家找他,而这个王政谋的身份又万分神秘。”八王爷看到这里放下了资料,“这个薛孽不简单啊!幻阳,不如我们找个机会试探他一下吧!”

  “可……父王,不管这一切是不是误会,我们都不要伤了他。”星幻阳恳求道。

  “唉,其实,父王是怕你受伤害啊!”八王爷感慨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我有这个分寸。”

  槐安丞相府。

  王政谋与小彗正翻看着资料,“这个星幻阳来历不明,她的资料全是从她在李诺澌手下做伙计的时候开始的,那时她对李诺澌说她是个孤儿。”

  “我看这个人有问题。”小彗说,“此人之前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往。”

  “来人!”王政谋一挥手,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到,“给我严密监视星幻阳及其身边的人,一有情况,马上报告!”

  “是!”黑衣人领令而去。

  小彗看了看还在翻资料的王政谋,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嫉妒,“政谋哥哥,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鸱枭哥哥?每次都尽全力帮他,即使他不知道。”

  王政谋听了小彗的话愣了一下,随即又缓缓低下头去,“好兄弟理应肝胆相照。小彗,倘若薛兄弟这次没事倒还罢了,如若有事,我一定给他报仇。”

  我看着黑魆魆的夜空,知道该去八王府了,于是将书签放入袖子里,“我们走。”

  “去哪?”书签在我的袖子里探出“头”——它的最上面一段来。

  “八王府。”我给出一个答案,然后化光飞去。

  经过丞相府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望着灯火通明的相府,我苦苦一笑。

  “小孽?”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我转头,看向那个声源。

  方绝心?!

  “小孽,你怎么在这儿?”方绝心奇怪地看着我。

  我想走开,却又挪不动脚步,“绝心,你还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了,出了什么事了?”方绝心问我。

  “现在薛家的那个薛孽是假的。”我已经做好了被方绝心怀疑的准备,但我依然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我相信你。不过,你是灵魂?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呢!”方绝心抓住我的手。

  我很不好意思,向脚下一看,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和普通的人一模一样了。我的脚不再飘离地面,而我也可以触摸到其他的人。

  “星幻阳并没有在后天准备和你成亲,这一点我可以用生命担保。”方绝心严肃地说。

  “你不用这样说,我相信你。”我打断了他的话。

  “但是这很可能是哪个假薛孽放出来的假消息,想引你出来对付你。”方绝心很是担忧,“你现在最好不要在这里乱转了,这样太危险,叫那个假薛孽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我躲起来?”我犹豫着。

  “你跟我来。”方绝心拉着我并化一道冰紫色光飞向了蓬莱仙都的郊外。

  郊外还有一个很小的村子,但是房屋基本无人居住,居民似乎在很久以前就搬走了,我二人降落到这里化为了人形,方绝心把我带进了一户院子里。

  院门锁着,方绝心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带着我走进院子,在我还在看院子里摆设的时候他早已把屋门也打开了。

  “进来吧!”他说,我跟着进去。这间屋子很朴素,但收拾得十分干净,书架上还摆满了各类的书,有很多居然也是我喜欢的,“你先住在这里好了,这里地处偏僻,没人能发现你。对了,你饿了没有?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我现在是灵魂,不用吃东西的。”我苦笑。

  “我忘了。”方绝心抱歉地笑笑,“我不打扰你了,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我点点头,方绝心离开了。

  而此时的薛家房顶上却站着五个黑衣人。

  “这个薛孽居然不在家!”五个人都有些纳罕,明明没见着此人出去啊!

  “你们找我家薛公子?”忽然间一个一袭紫水晶衣衫的蒙面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五人立刻严阵以待。

  “不错,薛孽在哪儿?”五个黑衣人相互看看,其中一个问。

  “薛公子早知道你们会来,让我在此处等你们。你们若想找他,跟我来吧!”冰紫色的身影飞向薛家之外,五个人相互看看,连忙跟上。

  见方绝心走了,我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书看,可惜看了一会我感兴趣的书籍之后我的心情反而不怎么好了,我的头脑中总是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以至于我将一本《九章算术》放回书架的时候,随手取出一本《梦溪笔谈》拍在桌子上,“强者若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弱者又如何?”

  陪我读书的紫冰书签惊了一下,“你怎么了?没事吧?”

  “只是忽然想起了点什么,有感而发罢了。”我翻开《梦溪笔谈》,却没有再看,而是将它压在了一本《秘术志异》下面。

  紫冰书签不禁大惊失色。

  《秘术志异》是三界禁书,其上均是三界禁用的法术。此书由林啸歌编成,付茔、血漠魔主都曾为它做过校注。

  “你,你……你想死呀?”紫冰书签吓得一跃到了桌子上。

  “我是不想让不该死的人同我一起死!”我冷静地将《秘术志异》翻开,翻到第一页,“这本书一直是姚记保管,据说早已失传,想知道我是如何得到的吗?”

  紫冰书签的一句“不会是偷的吧”硬是没说出来,它只是一脸害怕地看着我。

  “这是一本神书,内中含有法力,有一次姚记制作活人标本,拿着这本书作参照,后来他逃了出去,不知为何丢掉了这本书,这本书就自己跑来了我这里。”我抚摸着书,“我不敢练上面的法术,看它主动来投靠我又不忍心将其抛弃,为了保证它的安全,我把它藏在了灵魂里,但是如今,我却想修习它上面记载的这些法术了。还有,紫冰紫冰书签,把《绝望咒语》给我。”

  “什……你……”紫冰书签此时已经惊恐万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

  “你联合冰凝做什么?”见它被吓了个半死,我缓和了语气。

  “我,我……我想把凌王的思想发扬光大。”紫冰书签壮着胆子说。

  “把你的那本所谓的《浩然法诀》实际是《绝望咒语》的法术书给我。”我的这一句话可以说是石破天惊了。

  “你,你要这个干什么?”紫冰书签一直后退,退到了窗边。

  “我答应你,将它练成。”我沉吟了片刻答道。

  “你,你是谁啊?”紫冰书签实在不解,只是看着我。

  我没有丝毫沉吟,“我原本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千千万万个苦难之人的。除了薛孽和黯灵的快乐记忆,我的头脑中没有任何快乐的片段。可是,现在,我只有连薛孽的快乐片段了。”

  紫冰书签走得离我近了一些,“你很像一个人呢,那个人叫血漠魔主。”

  最后的四个字使我一震,但我立刻又恢复了平静,“是吗?其实,以恶对待一切是错的,但以善对待一切又何尝不是呢?”

  “付茔说得对,对待恶,也只能以暴制暴,以杀去杀。”

  “否则,失去的,只是更多的好人,遭殃的,也只是更多的弱者。”

  “如果他不择手段,那么,我就更不择手段吧!”

  我忽然用手握紧了《秘术志异》,然而也就是在这一瞬,一道警兆传入了我的脑海。

  “谁?”紫冰书签也发现了,先我一步喊了出来,随即身体一跃跃出窗外。我随后化道铅灰色光飞出,准确地落在屋檐上。

  那里,站着一个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我与紫冰书签一前一后地围住了他。

  “深更半夜,私闯民宅,是何道理?”我冷冷地质问道。

  黑衣人见避无可避,手中砍刀发出一道酱色光径直向我砍来,“就是这个道理!”

  我右手一扬,发出一道铅色光全力迎上他的进攻。然而,在二光相碰的一瞬,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爆炸产生,酱色、铅灰二光一相碰便化作万千泡沫,在空中四散开来。

  “咦?原来你小子会法术!”来人很诧异地盯着我,“原以为你小子细皮嫩肉的只会些粗浅功夫呢!”

  “谁派你来的?”我确定我并不认识这个人,那么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搞清楚两点,一,我是否在不经意间得罪了他,二,他是否是受了与我有过节之人的指使。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84.凄鸷花苑
  “哈哈,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已经活不过今晚了!”来人大笑,手中砍刀在空中轻轻一点,顿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五光十色的太极图。

  “封闭空间!”我右手象征性地一挥,一道铅色光飞了出去,只可惜它的目标并不是那个来人,或许会叫全力准备防御的来人大失所望了。

  但接下来那来人便不是大失所望而是大惊失色了,因为他刚刚幻化出的太极图忽然不见了,而他无论怎样催动法力就是使不出任何法术。

  “你……”来人看着我,眼神转为了惊恐,“你做了什么?”

  “空间封闭法,将某一个空间封闭起来,除了这个封闭者和这个封闭者允许使用法术的人之外谁也无法在这一空间内使用法术,我说的对吧?”紫冰书签在我回答之前抢了一句。

  我没想到它竟然这么渊博,只得点点头,“不错,完全都对。”

  来人听了我们的对话,忽然作出了一个将刀向颈上一抹的动作,我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这个举动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前,右手一把将他的刀夺下,左手迅速拧掉了他的下巴。后一举动是为了防止他的牙齿里藏有毒药。

  见没了武器,那来人拼命挣扎,却被我趁机点了几处大穴,顿时动弹不得。

  “你还要试探我什么?”我冷冷地问,假装自杀,看我能否把刀夺下来,但是做得太幼稚了点。

  紫冰书签看着我,“这个,他不能回答你的话了……”

  我点点头,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圆,顿时一个巨大的铅色光环在四周形成,四个有气无力的人被抛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你的同伙?”明知道那来人无法回答我,我还是问。

  “谁叫你们来的?”我这次问的对象是这五个人,“你们可以选择不说,但是我有办法让你们说实话。”

  果然,人多了总有心理素质差的,其中一个胆小的连忙说:“薛公子你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八王府的人,是八王爷让我们来试探一下你的底细,他还特别嘱咐我们不要伤到你呢!毕竟你是未来的郡马,王爷也不放心把他的女儿交到一个无能之人的手上不是吗?”

  我点点头,“紫冰书签,这五个人交给你了,帮我杀掉扔到八王府门口去。你如果不杀的话,我就杀你。”

  紫冰书签立刻表态,“我杀,我喜欢杀人。不过你这也叫买凶杀人,你也脱不了干系的。”

  我点点头,走回屋子里,那五个人一听我的话大惊失色,能说话的连忙求饶:“薛郡马饶命啊!杀了我们八王爷怪罪下来你可吃罪不起啊!”

  不过他们的声音很快消失了。

  紫冰书签杀人最喜欢砍头,五个人不一会儿就都人头落地了。我一直透过窗户观察着这一切,等到紫冰书签杀完了人我从屋子里走出来,“做得不错,再把尸体送到八王府门口就完美了。”

  “好!”紫冰书签兴奋地带起一股深紫色旋风,裹着五具尸首就飞向了远处。

  我站在门前,伸出手幻化出一股幽蓝的水流,水流脱离了我的手,飞到院中迅速将现场清理干净了。我手势一换,又幻化出一个土圈,土圈形成之后也飞离了我的手,均匀地将土洒在院子里已经被水冲得潮湿的土地上,掩盖了湿土。

  我转身走回了屋子,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

  方绝心这时怕是早已经进入梦乡了,这也是我没有弄出爆炸声音和封闭空间的原因。因为空间被封闭后,空间中的声音同样传不到外空间,而我封闭空间的时候特意将方绝心所在的房间封闭在空间之外了。原因很简单,我不想让方绝心知道这件事,有些事情,必须自己处理,自己承担,这是真理之一。

  书签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桌子旁,“现在该把《绝望咒语》给我了吧?”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书签战战兢兢地问。

  我苦笑不已,“《秘术志异》上说的,我当年忍不住好奇,翻了几页。上面正好有关于你的记载,还有图。”

  “那上面都写了什么?”紫冰书签急切地问。

  “紫冰书签的样子、以及它让每一个人去练的那个浩然心法其实是三界禁术绝望咒语。”我回答。

  紫冰书签暗暗松了一口气,跳到桌子上一打转,一本金色的小书凭空出现在桌子上,“那,这就是《绝望咒语》,给你了,不过,练习这个法术的人也同样是桃源之地的主人,你现在是桃源之地的第九十九任主人了。”

  “看来在我之前绝望洞天还有九十八个主人。”我笑笑,“那好,我就当这第九十九任主人。”说完拿起《绝望咒语》,翻开看去了。

  看了一半,我忽然想起我应该去见一见王政谋,我收起《绝望咒语》,对百无聊赖的紫冰书签道:“我出去找一位朋友,你帮我一个忙,在这里保护绝心,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想办法通知我。”

  紫冰书签点了点头,我转身就欲出去,不料这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小孽,你睡了吗?”

  我连忙打开门,“还没有,绝心,你有什么事吗?”

  “我睡不着,想找你谈谈。你要出去?”方绝心说。

  我点头,“我想把这件事告诉政谋兄,顺便让他告诉小彗。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想办法,说不定就可以对付那个假薛孽。”

  方绝心点点头,“你觉得王政谋可信吗?”

  “当然可信了!”我不加思索地说。

  “我不这样觉得。”方绝心摇摇头,“她只是你的一个朋友而已,她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因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去得罪假薛孽这样强大的人。如果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我害怕她会把这个消息出卖给假薛孽而不是去帮助你。”

  “绝心,你多虑了,政谋兄我了解,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我笑笑说。

  “小孽,你真是很糊涂!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女人呢?你后娘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方绝心痛心地对我说。

  我沉默了。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现在的你很脆弱,根本不是假薛孽的对手,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事情就不可挽回了。”方绝心继续说,“你想告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现在的情况,告诉大家那个薛孽是假的,叫大家提防,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做这些的前提是你必须活着。”

  “可是我真的怕那个假薛孽做出伤害我亲人和朋友的事情!我也决不能看着我的亲人和朋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处于危险之中!我必须去提醒他们,让他们知道真相!”我着急道。

  “我倒是觉得,如果你打草惊蛇反而会适得其反。现在的假薛孽用的是你的身份,他不敢轻举妄动,害怕暴露自己,因而不敢对你的亲人朋友下手。如果你告诉你的亲人朋友这个薛孽是假的而你却又打不过这个假薛孽,你的亲人和朋友必然会设法对付这个假薛孽,即使不对付,他们对这个假薛孽在内心里也会产生抵触情绪。这个假薛孽有血漠魔主的灵魂,他如果发现了端倪,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岂不要大开杀戒?”方绝心严肃地说。

  方绝心的话确实在理,我皱紧了眉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如你先设法在法力上超过这个假薛孽,然后再去灭掉这个假的,澄清事实。至于你的亲人,我在江湖上认识几个好兄弟,我叫他们暗中保护你的父亲和爷爷,我的这几个好兄弟虽然打不过那个假薛孽,但是在关键的时候救走你的亲人应该没有问题。至于王政谋、小彗和她们,我想她们应该有自保的能力,不会轻易就着了道,而且,我在槐安和神界也有熟人,我会叫这些人帮助和照顾她们的。”方绝心说。

  我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又麻烦你了。”

  “我们之间说这个干什么?”方绝心一笑。

  一直在当听众的紫冰书签此时突然发言了:“你们想练法术?这里这么嘈杂练得成?不如我们回桃源之地吧!那里多清静啊!”

  “桃源之地?”方绝心惊讶地看着我和此时才注意到的书签,“它是?”

  “也是我的一个朋友,叫紫冰书签。”我向方绝心介绍,又对紫冰书签说:“这是我的朋友方绝心,你们相互认识一下吧。都怪我忘了介绍。”

  方绝心向书签笑着点点头,书签也回了句:“你好。”

  “小孽,桃源之地是?”方绝心对这个名字十分好奇。

  “是一片自己会生长珠宝的世外桃源,我是她的现任主人。不过,桃源之地这个名字太引人注目,必然会凭空惹出无限麻烦。这样,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个地方从现在开始就改名为凄鸷花苑。以后,没有桃源之地,没有绝望洞天,只有凄鸷花苑。”

  方绝心和紫冰书签都无异议。片刻,方绝心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小孽,你领我看看去好不好?”

  我摇摇头,“我不想去,那里有我不堪回首的过往。紫冰书签,要不然你带着绝心去那里看看吧!”

  紫冰书签为难:“啊?这不好吧?你是那里的主人,你不去……”

  方绝心挥手制止了紫冰书签,“小孽,我知道,在你心里,过去了的事情永远都过不去,你其实是一个活在过去里的人。可是,你毕竟是那里的主人,是主人就该担负起主人的责任,你连去都不去那里,真的好吗?既然你选择了背负过去,那么何妨去面对一下过去?”

  我矛盾良久,做出了决定:“那我们就去看看吧。不过我现在的法力还用不了空间幻术,无法打开空间之门,我们只能化光飞行。”

  “没关系,路途不远的。”紫冰书签说,“那我们现在就走?”

  “可以。”我回答,我们三个化作铅灰、冰紫、浅紫三道光飞出了小屋,飞向天边。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85.重回绝望洞天
  依旧是昏黄的沙漠,朦胧的绿洲。

  在紫冰书签的带领下,我们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通向绝望洞天——现在应该叫凄鸷花苑了——的入口。

  “这是后门,我们是走这里还是走前门?”紫冰书签问我。

  “都可以,不过这里有我二叔布置的机关,你们小心点。”我提醒。

  “薛岿的机关早就让我全部拆除了。”紫冰书签满不在乎地说,“那我们就走这里好了。”说完迫不及待地跑到门上推了一下门。此时门上又出现了那三行奇怪的字:

  什么东西给你三界也不交换?

  什么是三界最痛苦的事?

  什么地方是每个人最想去的,而又是每个人最不想去的?

  书签不在乎,在门上画了个三角形,门竟然奇迹般地开了。

  我和方绝心走了进去,在我们面前,一座蓝色的城堡耸立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流向远方,遍地的琪花瑶草把这里装扮得好似仙境。

  绝望洞天!凄鸷花苑!

  原来后门是更便捷的通道,前门有三道门,后门只有一道。

  “好漂亮!”方绝心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他似乎完全被美景震惊了。

  蓬莱仙都,丞相府。

  冰凝看着旁边悠闲喝茶的女儿冰游,“薛孽那小子命太大了,他居然没死。”

  “咳咳!”冰游一口茶水呛住了,咳嗽了半天才缓解了症状,“父亲,你说什么?”

  “薛孽没死,他的灵魂被血漠魔主赶出了体外,可怕的是这个薛孽在这种情况下还把黑白无常打成了重伤,而且他的法力几乎没损失多少。”冰凝恨恨地说,“抢走紫冰书签的是他,杀死八王爷试探他的人的也是他,而且他还通过紫冰书签接管了桃源之地,成了那里的主人。”

  “这个薛孽不除,日后必成心腹之患!”冰游如临大敌。

  冰凝冷笑,“怕什么?成了桃源之地的主人,他薛孽就好不了了。”

  “为何?”冰游不解。

  “桃源之地的前九十八个主人,各个都不得好死。”

  冰游并不这样认为,“父亲,在薛孽身上,出现了太多的意外,你不该这么肯定。”

  冰凝不以为然,“那又如何?薛孽还不是在我的掌控之中?而且,下一步,我就会利用薛孽让那些妨碍我大业的人自相残杀!”

  凄鸷花苑。

  “小孽,你快来看,这水多清澈!”我练完法术,方绝心非要我陪他在这里走走,我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带着他参观这里。

  虽然小时候在此呆了不短的时间,但是由于二叔规定我的活动范围有限,凄鸷花苑的某些地方我也没有到过。如今我成了这里的主人,这里已经没有了我不能去的地方。我轻松地到各种以前没有到过的地方游览,但却是再也没有了当年年的那份心境。

  “你不高兴吗?”方绝心见我脸色很苍白,问我。

  “没有,绝心,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自然、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广大,不是我们那么轻易就能够征服的。以前我相信人定胜天,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天即使动一根小指头,也都够我们受的。人生总是充满了太多的无奈,许多事情都不是人力能够左右的。”我有感而发。

  “你想听天由命?”方绝心看着我。

  我笑了,“听天由命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能战胜,那就毁灭好了。以前,我一直在仇恨中生活,现在,我倒是有点绝望了。”

  “别这样……”方绝心轻声说。

  我摇摇头,“曾经,我是血漠魔主,我是黯灵,我是郦妃之子,我的每一世,不是有超凡的能力就是有令人羡慕的身世,但是结局呢?反而都是不得好死,老天容不下两种人,一种是辛净洁,另一种就是我。我看开了。”

  方绝心静静地听着。

  “不过,绝心,有一件事我一直奇怪。我有四世,那么我现在的灵魂应该是原有灵魂的四分之一才对,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我现在的灵魂是原灵魂的三分之一啊!”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

  “是不是你感觉错了?”方绝心问我。

  我摇摇头,“应该不是。但愿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情,否则,我真的……”

  方绝心拍拍我的肩膀。

  荒郊野外。

  付茔一袭宝石绿衣裙,蹦蹦跳跳地来到一个残破的庙宇里,那里,一个蓝衣男子正在等候。

  “师伯。”付茔笑嘻嘻地问候。

  蓝衣男子点了点头,“茔茔,你来了。”

  “师伯找我有事吗?”付茔随意地往供桌上一坐。

  蓝衣男子并不介意她的这个举动,“对。茔茔,我听说你最近在执行一个神秘的计划?”

  付茔微笑不语。

  “而且这个计划似乎关系到薛家?”蓝衣男子继续问。

  “这是秘密,师伯还是不要问了。我只不过最近无聊,找些事情做而已。”付茔巧妙地敷衍一句。

  蓝衣男子恍若不闻,“薛家的所有秘密都在薛孽身上。而这个薛孽,他的过往……不说了,这里面藏着一个巨大的内幕。尤其是关于黯灵和……算了,你无论做什么,只要涉及薛家,都要格外小心。”

  付茔也变得严肃起来,“好,我以后注意。”却没有追问下去。

  以后的几天,我都在凄鸷花苑度过,《绝望咒语》我已然练成两层,《秘术志异》上的法术我也练成了七套,这个速度是不可思议的,这除了我的天赋之外怕是那些神秘的代理也帮了我的大忙,代理别人的法术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自己在法术的修炼上会突飞猛进。

  “你比薛岿那家伙聪明多了,他七年时间连法术的第一层都没练成,你只用了几天时间就练成两层了。”紫冰书签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对我赞赏不已。

  我微笑,“那我这个速度在凄鸷花苑的九十九个主人之内能排第几?”

  “没有人可以超过你了。”紫冰书签有点嫉妒地说,“绝世天才这个词形容你一点都不过分。相信不久之后你就能把绝望咒语全部练成了。”

  “练成之后我对付那个假薛孽能有几成把握?”我继续笑问。

  紫冰书签显然不知道答案,“这个我也不知道,你也看见了,我连冰凝都打不过。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假的你的实力在什么范围。我只能说你练成了绝望咒语之后胜算大很多。”

  我点点头,看向窗子外面的美丽景色,蓝色的小溪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闪亮的光辉,琪花瑶草遍布整个大地,一望无边,幽蓝的窗帘在风中轻轻摇摆,时而遮挡住这映入窗内的景色,或者说遮挡住看景色之人的视线。

  方绝心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把水果放在桌子上,“你们在聊什么呢?”

  “他是个天才!”紫冰书签依然在评价我。

  方绝心点点头,又询问我:“小孽,你还没有法宝,怎么不在凄鸷花苑里选一件?”

  我摇摇头,“我忙着练法术,还没有这个心思呢。”

  “你要是太忙我可以帮你选,你喜欢什么法宝?”方绝心倒也古道热肠。

  “我比较喜欢体积小一些的,而且是看起来并不像杀人凶器的那种,最好能有多种用途。”我不加思索地说,“我之前用的水晶球和令旗都很好,可惜,水晶球被二叔收回,令旗也……”

  见我失落的样子,方绝心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难过了,我再帮你找一个更好的法宝。”

  我苦笑,“还是不用了,一个真正的高手是不需要法宝的。”

  紫冰书签和方绝心都没有再说话,倒是我片刻之后又看了看他们说:“明天我要出去一次,你们跟我一起去吗?”

  “出去?你的绝望咒语正值修练的关键时刻,你出去干嘛!”紫冰书签脱口就是这么一句。

  我很不高兴,“我也不想出去,但是现在不出去恐怕不行。星幻阳会老老实实地不找我的麻烦?万一那个假薛孽为了自身利益决定娶星幻阳,我想我就麻烦了。这个假薛孽用的是我的身体,到时候即使我能打败它回到自己体内,身边多了星幻阳这个妻子,我想我的胜利也会毫无意义。还有,紫冰书签,我不喜欢别人勉强我做任何事情,尤其是现在。”

  紫冰书签连忙道歉,“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我也是一心想帮你,以你现在的法力,对付那个假的你根本没有胜算。”

  我揉了揉皱紧的眉头,“抱歉,我最近心里很乱。而且可能我前几世和今世被人欺负得多了,凡事都吃亏,别人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我也别无选择,心里有点扭曲了,你不要介意。”

  紫冰书签识趣地没有再次反对,“没关系。你决定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方绝心,见他一脸听我的的神色,我徐徐地说:“必要的时候,只能让星幻阳消失。但是不必要的时候,我们还是想其他办法。我出凄鸷花苑之后的第一站就去八王府,紫冰书签,如果你愿意参与这次行动你就负责打探星幻阳和假我有什么发展,第二道圣旨下没下。”

  “好,我去打探。”紫冰书签显然很愿意帮这个忙。

  “绝心,你呢?你是留在这里还是随我们出去?”我转而问方绝心。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方绝心的态度很坚决。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86.假扮者
  我与紫冰书签、方绝心商议已定,第二天夜里便来到了八王府,以我们三人的能力,潜入八王府也易如反掌。一进八王府,我便给我们三人用了隐身术。

  “我们首先要看看星幻阳在做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我自己也说不清这种预感是什么。

  “现在是半夜,她多半在睡觉。不过,要是在洗澡就好了。”紫冰书签坏笑道。

  “……”我对紫冰书签无话可说。

  由于怕被发现,我和紫冰书签用的都是心念传音。此时,我们早已来到了星幻阳的房顶上,这间屋子的位置紫冰书签早就打探好了,“就是这里。”

  “紫冰书签,麻烦你先下去看看。”我用心念传音把我的意思传给紫冰书签。

  紫冰书签不满,传音回来:“为什么是我去?”

  “你体积小,行动方便不易被人发现。”我随便给了它一个理由。

  “更重要的是,你想偷看星幻阳洗澡,我们就给你这个机会。”方绝心坏笑着用心念传音说。

  紫冰书签一听大窘,“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们怎么当真啊?你这么取笑我,我可不敢去了。”

  “好了,别闹了。紫冰书签,你快去吧。”我对两人传音说。

  紫冰书签乖乖下去了,顺着窗子的缝隙小心地进入屋子内,不久,它又返回。

  “怪了,星幻阳不在屋子里啊。难道我弄错了?”紫冰书签纳闷地说。

  我微微一笑,取出一块纱巾蒙住了面,“不在屋子里啊,那正常,因为她就在你的面前我的背后啊。”

  紫冰书签与方绝心大吃一惊。见已经暴露,一柄重剑横在了我的脖子上,“你们都别动!”

  执剑之人随即现身,紫冰书签看着她,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等等!我们的隐身术你是怎么看穿的?”

  我转过头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星幻阳。

  我冷冷地说:“你还得有本事让我别动。”说话间,我早已化为一缕青烟脱离了剑的摆布,站在了星幻阳面前。

  “拿出你的武器!”星幻阳看样子是想和我打一场了。

  “我没有武器。”我说,这倒是一句实话,“另外,请阁下告诉我你是谁,为何假扮星……郑幻阳?”

  我的最后一句话让星幻阳一愣。

  “你凭什么说我是假扮的?”凭什么说,而不是为什么知道,几个字的差异,却是不承认与承认的差别。

  “郑幻阳的武功和法术都及不上你的一半。”我平静地说。

  “那只是你不了解我而已。”这个星幻阳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假的,“看你也不像什么好人,深更半夜私闯民宅定然是图谋不轨!”说完她目光一冷,一剑向我刺来。

  由于距离太近,我现在念咒语几乎来不及,情急之下立即向后退去。但是星幻阳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重剑迅速出招,接连向我的要害发动进攻。若在我第一世的全盛时期,我根本不会把星幻阳放在眼中,但可惜,现在的我没有那样狂妄自大的资本了。这个星幻阳的实力不比我差太多,而且她又手持武器,我根本不敢贸然反击,为今之计,唯有先看清对手的套路再说。

  但这个星幻阳的速度明显出乎了我的意料,她的这一剑居然擦着我的衣角刺了过去,我心中一沉,在她出第二招的时候挥手打出一道铅灰色光幕。

  光幕横在我和她之间,星幻阳狠狠一剑劈向这个防护,她的力量真的不容小觑,光幕立刻产生了丝丝裂纹,但可惜的是,铅灰色光幕受此重击并未碎裂,只是摇摇欲坠了。

  星幻阳微微一惊,似乎感到太过意外,她的动作顿了一下,然而也就在这时,我念动了另一个法术的咒语:“一去烟村别经年,错当红尘为桃源,离人不解应人误,巧作婵娟画牡丹。”顿时,星幻阳的脚下出现了一幅淡色水墨画的光影,两棵枯树从光影中伸出,枝桠如同无数的绳子,迅速攀上星幻阳的脚踝并且向上延伸而去,试图捆住星幻阳并且将其勒死。

  星幻阳看着枯树的枝桠,重剑向四周横扫而去,如此沉重的东西在她手中就如同一个匕首一般灵巧,轻轻巧巧地挥舞几下就将那些枝桠斩除殆尽,然后迅速一跃,居然就跃出了水墨画的范围。

  我眉头微皱,手腕微转之间一连发出三道铅灰色光袭向星幻阳,星幻阳不闪不避,左手向前伸出,我这时才发现她的左手上居然还拿着一块巨大的盾牌,三道铅灰色光打到盾牌上,只听嘭嘭嘭三声,仅仅是溅起了三朵金属火花。

  对方迅速逼近,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假星幻阳的打法是我从未见过的,从一开始就根本没用任何法术反而把我的法术都破解掉了。

  也许是这个地方太小了,我施展不开,我脚尖点着房顶,想要飞到空中脱离房顶这一亩三分地的制约再次进攻的时候,那个星幻阳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了我的面前,重剑抬起,猛然划向我的胸膛。

  “糟了!”我迅速向后跃去,但还是擦了个边,那柄重得吓人的剑就这么划开我的衣服,在我的胸前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就保持不了平衡了,身体迅速地向下摔去,就在我思索着怎么落到地面站稳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把我拉上了房顶。

  “救命啊!我告诉你们,你别可别杀他,他是桃源之地的主人,你们要是杀了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紫冰书签嗷嗷叫道,这时候我才发现它和方绝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四个身形灵巧的黑衣女子制服了,怪不得一直没来帮我。

  “多谢。”我向紫冰书签摇摇手,又转头向那假的星幻阳道谢。

  “你不用这么客气,说实话,我也是很佩服你的,你的法力可不低,刚才我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你我距离太近你拉不开距离。”假星幻阳很爽快地说,她有一点像王政谋,但是比之王政谋却又少了一份豪放,多了一丝稳重,“你深更半夜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以为我们愿意来啊!都是你冒充的那个郑幻阳,好死不死……”紫冰书签正一肚子气,此时忍不住抢话道。

  “紫冰书签!”我连忙制止它,虽然我知道以紫冰书签的智慧不会把一切都毫不顾忌地说出来,但是我依旧无法对它放心,况且它的语气明显很没礼貌,要是语言再组织得不好,难免招致误会,“不可无礼。”

  “我知道了。”假星幻阳拍拍我的肩膀,“有些事情也不能怨你,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走吧,薛孽,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我眉头微皱,这个假星幻阳居然知道我是谁,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片刻之后才想起我是以本来面目出现在八王府的屋顶上,因为用了隐身术,我并没有遮掩自己的模样,以至于隐身术被破解之后我便以本来样子出现了,而这个人假扮星幻阳,必然对星幻阳有所了解,认识我也再平常不过。

  “也好,叨扰了。”我说,凭我的经验,这个人不像是心机极深的人,对我也应该没有恶意,我正可以趁这个机会询问一下她一些事情。

  我一跃从房顶上跃下,同时调动法力减轻下落的速度,如一根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而那假星幻阳和四个黑衣女子也灵巧地跳下房顶,开门走进屋中。

  王府的奢华是我父亲一个商人不能比的,星幻阳是八王爷唯一的女儿,且又丢了这么久才找到,物质上自然不会亏待。如今我眼前的星幻阳的房间足有我的房间四个大,进门便见一个琉璃八宝攒珠屏风立在那里,绕过屏风便是一套雕工复杂的玉石桌椅,桌上放着几盘罕见的水果和五彩的果脯。

  “随便坐好了,不必拘束,我去拿药。”假星幻阳说着挥挥手叫四个黑衣女子退下,转身进了内室。

  紫冰书签一跃跳到桌子上,一下抱住一个莲雾就吞了下去,我此时正拿出一本随身带来的书阅读,根本没看见它的举动,自然也没管它,直到假星幻阳的声音传来,“哎,那是椰子,不能吞……”她说着两步走到紫冰书签面前,一把夺下它的椰子。

  “好了,大学问家,别看书了,我也是服了你这种人了,真是有毅力呢,让我看书看几个字我就头疼,我宁愿去单挑老虎。”假星幻阳示意我别一头扎进书里,但却并没有夺走我手上的书本,“在这点上我还不如我姐姐,我姐姐比我强多了。”

  “你姐姐就是郑幻阳?”这个我也是猜的,这个人假冒星幻阳,说不定和星幻阳就有亲缘关系。但这个可能性也仅仅是说不定而已,也有可能她跟星幻阳并无什么关系,这一切只是某一场阴谋,也可能她们的关系并不是姐妹,所以我只是用了疑问的语气。

  假星幻阳露出吃惊的神色,“行啊你,不愧我姐姐看上你了。”她也不隐瞒,径直对我说:“我叫星幻云,郑幻阳是我姐姐。不过你也真是的,大晚上的放我姐姐的‘鸽子’干嘛?你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她吧,为什么耍她?街坊邻居的传言我也都听说了,你不喜欢一个人可以拒绝啊。”

  “我什么时候放你姐姐的‘鸽子’了?”我感到冤枉,我对星幻阳一直都是躲着的。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87.出击
“你约我姐姐傍晚在你家后院相见,害得我姐姐把我叫来用易容术扮成她的样子在这里顶缸,可你自己却跑到这里来,让她在你后院等到现在!”星幻云很不高兴地对我说。

  我意识到事情不怎么妙,血漠魔主约星幻阳干什么?难道想抓星幻阳当人质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要是这样的话,星幻阳可就危险了。

  不过,我为什么要管星幻阳的安危?要不是她,血漠魔主就不会有可乘之机,我也就不会失去肉身!但是,见死不救终归是不太应该……

  见我愁眉紧锁,星幻云以为我对自己的做法后悔了,“做错了没关系,你后别这么做也就是了。那,先把伤口包扎好,用我帮你吗?”

  “啊?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拿过药品和纱布,星幻云已经大步流星地回到了内室,“陈卓,麻烦你帮我一下。”

  说完了这句话我才意识到不对,在我身边的是紫冰书签和方绝心啊!我这是怎么了,是否是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连话都说错了!

  一瞬间,整个世界掷针可闻,我想解释什么,但是却发现在这句说错的话面前,无论是什么样的解释都会显得那样苍白无力,但不知道为什么,方绝心听到这话的时候明显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然后居然在几秒钟之后接上了话:“小孽,陈卓不在这里,要不然我和紫冰书签帮你?”

  “哦,好,麻烦你们了。”我没料到一场尴尬就这么过去了,或多或少地有点庆幸。

  紫冰书签和方绝心包扎的技术加起来也只能算是一般,但我还是对他们的工作十分满意,因为我答应姚记一不行医二不教书授徒,因而我对伤口的处理能力还赶不上他们呢。

  “我们是不是应该走了?”紫冰书签已经把桌子上的水果消灭大半,帮我处理完伤口又吞了一个蛇果之后说。

  “幻云姑娘,你可以出来了。”我对星幻云说,星幻云正闲得难受,听见我的话立刻就走了出来。

  “有事吗?”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皇上赐婚的圣旨是不是重新下了?”我问她。

  “这个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听我姐姐说你自己向皇上请求重新下达一道圣旨。我也奇怪了,我怎么看你怎么不像喜欢我姐姐的样子,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姐姐啊?只因为家族利益?”星幻云看着我,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我心里猛然一沉,但依旧语气冷静地继续问道:“那在你眼中我和你姐姐的关系现在如何?”

  “你自己都不知道还来问我?”星幻云明显觉得我的话有点不可思议,“要我看,你是在努力爱上我姐姐,但是明显是有点徒劳。”

  “感谢你的帮助,我想我们应该告辞了。”我对她道。

  星幻云点点头,“路上小心,另外别忘了把我姐姐叫回来。”

  这句话让我眉头微皱,我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抱歉,幻云姑娘,这件事情我做不到,因为约你姐姐见面的不是我。”

  “你说什么?”这个答案让星幻云大吃一惊。

  “小孽!”方绝心立刻制止了我,“我们该走了!”说完也不等我同意,拉着我和紫冰书签并化一道紫水晶色光冲出了屋子。

  “哎……”星幻云还想问什么,可惜我们早已离开了。

  “小孽,你怎么这么傻,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告诉一个陌生人!”到了方绝心为我安排的住处,方绝心立刻责备我。

  “抱歉,绝心。我太大意,这件事本来可以说个谎的。”我抱歉地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实在是……”

  “我理解。”方绝心打断了我的话,“小孽,人非圣贤,不可能每一件事都做到完美。”

  “谢谢。”我只能这么说,望着窗外还悬着星子的夜幕,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情似乎在往最对我不利的方向发展,这趟八王府之行也不是一无所获,但是收获的消息却让我的心情沉重万分。

  “好了,不要多想,你先休息。”方绝心说着掩上门出去了。

  紫冰书签在我前面的桌子上转来转去,这让我本来不安的心情越发烦躁了起来,我最害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我无论如何都要采取行动了。实在不行,就算同假的我同归于尽也绝不能让他娶星幻阳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有个成语叫“弄假成真”,我不知道这个成语现在用在别人身上是否合适,但是用在我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我不知道我要娶星幻阳的事是谁放出的消息,但是那个假的我居然顺杆上爬,借此机会接近星幻阳不说,还自请重新下一道圣旨。

  我不知道这个假的我想干什么,但是他的这种做法无疑是把我逼上了绝路。我不想惹他,但是他却逼着我跟他拼命。

  但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是不顾一切,能够赢得假的我的可能性也非常之小,我必须联合我能联合的所有力量,这样才可能有胜算。

  趁着夜色,我决定出门一趟。由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且怕方绝心担心,我提笔给他在桌子上留了字条。

  “你想出去?”看着我写字,紫冰书签猜出来了什么。

  “是啊,恐怕得麻烦你也跟我跑一趟,这个假的我实在是欺人太甚。”我无奈地说,“我绝不能让他得逞。”

  “好,我跟你去。”紫冰书签爽快地答应了。

  “梦幻空间,开!”我念动咒语,一扇空间之门凭空打开,紫冰书签一下子蹦到我的肩上,下一刻,我们二者的身影踏入了空间之门中,空间之门自动关闭。

  薛家附近的一处隐秘的小巷子里,空间一阵波动,紧接着一扇空间之门打开,我和紫冰书签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巷之中。

  “现在怎么办?闯进薛家?”紫冰书签问我,虽然它也知道不能这么做,但还是这么问出来了。

  “不可鲁莽。”我摆手制止它,“你先去打探一下,看看那个假的我在不在,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让对方发现了。”

  “好。”紫冰书签虽然对假的我有点恐惧,但还是答应了下来,看着它紫色透明的身体消失在夜色之中,我忽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是。陈卓给过我温暖,但是这温暖转瞬即逝,朋友们给过我友谊,但这友谊随着假的我的入侵分崩离析。二叔给过我教导,但是这些亲情也随着他的利用、我的长大而随风消散。

  “喂,我发现你不是看书就是走神,你在想些什么呢?”紫冰书签的话吓了我一跳,我发现不知何时它已经回来了。

  “抱歉,打探的怎么样了?”我问它。

  “我没有在薛家见到那个你,估计他出去干什么去了。”紫冰书签语气庆幸地说。

  “那好,我们进去。”既然这家伙不在,我就不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我知道这个假的我不会不在薛家附近设置防御体系,因此我此时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默默念着熟悉的咒语,我使用了一个叫做探测的法术,这个法术的作用就是探测出敌方在这里施加的所有保护、攻击、报警的东西。

  薛家之外被假我施加了二十多层的保护,这还不算,还有三处触发式机关。看样子这个假的我的防卫工作做的不是一般的到位。

  熟悉地挥动右手,我幻化出一道透明色光,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出,看着它围绕着第一个保护层谨慎地飞行了一圈缓缓靠近,把自己的频率调整为与这个保护层频率相同之后慢慢融入这个保护层之中。

  保护层微微亮了一下,它的信息显示在了我的头脑之中,现在这个保护层是“我的人”了。

  如法炮制地破解掉其他的保护层,至于那些触发式机关,我压根就没有管它,都是些对付平常人的,只要我化光进入,这些东西就威胁不到我。

  心念一动,我化道铅灰色光,瞬间朝薛家内院飞去。

  由于是自己的家,我很容易找到了父亲的房间,见灯还亮着就一头飞了进去。

  父亲依旧在灯下算账,看到我化光从窗户外飞进来有点诧异,“枭枭,你不是和宁阳郡主出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还是凝重地说了一句:“父亲,您可相信我?”

  父亲惊讶地看着我,“你是我儿子我当然相信你了,枭枭,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那么,父亲,我告诉您一件事情您别害怕。”事已至此,我知道我得抓紧时间了,“我才是您真正的儿子,那个刚才出去和星幻阳约会的那个是假的。”

  果然,这话让父亲大吃一惊,这个中年人俶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我是假的。他的真实身份是血漠魔主。”我看着父亲的眼睛,证明我没有在说谎。

  父亲的神色闪烁了一下,片刻的惊讶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你说你是真的,有何证据?”

  “父亲可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曾经在沙地上画过一头小猪,那时邻居的宋夫人称赞我有绘画的天赋。可还记得我曾经给二叔画过一个他叼烟斗的画像,后来二叔一直珍藏?”这样的事情,我随口就能说上几个,“如果这还不算,父亲可还记得那个玉石白菜的吊坠?那是你在一次谈成生意回来的路上捡到的,你给了我,我把它拴在扇子上,不信……”我想拿出那个玉石白菜的吊坠,但是在身上一模才意识到那个扇子还在侵占了我的身体的血漠魔主那里,不由得有些尴尬。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88.联盟
  父亲神色复杂,“我记得我还给过你一条银链。”

  “不错,我把它放在一个棕色的首饰盒里,现在这个东西在祖父那里保管着,那个盒子里还有两枚戒指,一金一银。”我说,这几乎都是我和父亲两个人知道的事,祖父都不知道这个盒子里有这些东西。

  “你还曾经因为你研究九章算术的事情跟我吵起来。”父亲继续说。

  “不错,那时候你说,你怕我影响学业。还说三叔公的女儿也是像我一样不务正业,不过她是爱好画画,气得三叔公把她的一箱子画都烧了。逼她去念女儿经。”我大致概括了这件事,“还有……”

  “好了,这些事情都是只有你我知道的。别人不可能知道。”父亲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要不是郑幻阳恐怕你也不会冒这个险。”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您知道……”

  “知子莫若父。你如何反感郑幻阳街坊邻居都知道,我这个当父亲的还不明白?”父亲徐徐地说,“从你突然开始接纳郑幻阳的时候我就产生了怀疑,虽然那时候你……另外那个你用你想通了蒙混过去了。”

  “父亲,既然你都明白那你更应该知道,如果放任血漠魔主娶郑幻阳,那是害人害己。”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自然会站在你的那边。”父亲神色平静,“不过这件事并非我一个人可以阻止的。”

  “所以才需要你我联合起来……”我说。

  父亲再次打断了我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试着去找找你的三姑,她的力量比我的大,我们联合起来兴许会有胜算。”

  “那还是算了。”我立刻拒绝,三姑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我去找她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去了吗?要是有那功夫,还不如去找王政谋呢。

  “枭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那毕竟是你的三姑。血脉相连,亲情在那里,我想她还是会帮你的,毕竟你是她侄子。”父亲恳切地对我说,见我满脸写着“您把三姑想得太好了”的样子,父亲也没有指责或者批评我,“至少去试试吧,她不帮你是她的问题,你连知道都不让她知道岂不成了你的不是了?”

  “父亲,我想请你尽量阻止假的我娶郑幻阳这件事。”我岔开了话题,我不想在三姑的问题上停留太久。

  “我会尽力,但是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父亲轻声说,说完解下腰间的一枚玉佩递给我,“你拿着这个去找你的三姑说明情况,至少去试试。”

  我不忍心就这么拒绝,只好叹了口气,“好吧。”

  “时间不早了,你有安身之处吗?”父亲问我。

  “我暂时住在朋友家里,那里很安全的。”我回答说。

  “那就好,你先回去,注意安全。”父亲对我说,我点点头,化道光飞出了院子,落在距离薛家不远的地方。

  自从进入薛家,紫冰书签就一直躲在我的衣兜里,此时它从我的衣兜里蹦出来,跳到我的肩膀上。

  我没说什么,化道铅灰色光回了方绝心的小院。

  没料到刚刚走进院门,就看见方绝心等在院子里。

  “绝心,抱歉,我……”我觉得对不起方绝心,我出去见父亲,却没有通知他。

  “没关系,我看见了你桌上的纸条。”方绝心微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担心你。或许表达方式不对,但是你这么晚带着伤出去实在是没法让人放心。”

  我无奈地笑笑,“谢谢你。”我是个怪异的人,明明凄鸷花苑条件比这里好得多,我还是更愿意回到这个方绝心的小院。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方绝心和我走进屋内,“你干什么去了?”

  我觉得根本没必要瞒他,便把我去见父亲和我以后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方绝心听完,沉思了一会儿,“我觉得你可以去找你的三姑,但前往不要去找王政谋和小彗。”

  “为什么?”我很不理解,能去找三姑那样的人,却不能去找自己最好的兄弟和自己比亲妹妹还亲的好妹妹?

  “你只当做王政谋是你的好兄弟,小彗是你的好妹妹么?”方绝心动用读心术已经习以为常,我也默认他随时可以这样做了。

  “是啊,不然当她们是什么?”我觉得这个疑问有点好笑,难道还当她们是我父母?不过我可不敢这么做,当父亲倒也罢了,当母亲的话,以我生母后母的德行我把她们当我母亲是侮辱她们呢。

  “可是,她们不这么认为啊。”方绝心摇了摇头,“她们喜欢你,也许你没有看见出来,但是……”

  我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好了,绝心,此事以后不要再提。我和她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友谊是纯净的,至少我相信这一点。”

  “小孽,我想回凄鸷花苑。”方绝心说。

  “好。”我答应了下来,不是刚刚才出来不到一天么?怎么这么快就想回去了,“我们马上回去。”

  我和方绝心、紫冰书签迅速化道光飞向了远处。

  到了凄鸷花苑的后门,我推了一下那扇古朴的石门,看着门上出现了那三个问题。

  什么东西给你三界也不交换?

  什么是三界最痛苦的事?

  什么地方是每个人最想去的,而又是每个人最不想去的?

  紫冰书签转动身体,在门上画了个三角形,门立刻打开了。

  我站在门前,没有进去,略微有点怅然,“我身为凄鸷花苑的主人,居然不知道门上的三个问题的答案。”

  “那没什么,凄鸷花苑的前九十八个主人没一个知道,包括凌王也不知道。”紫冰书签真是不说则已,一语惊人。

  “凌王也不知道?”我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匪夷所思了。

  “否则要我这个钥匙做什么?”紫冰书签不高兴地说,“不过,冰凝的女儿冰游的一个情人已经解开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可以随意进出第一道门。我无意间知道以后不得不把三个前门彻底封死了,气得冰凝想杀了我。”

  以前还一直疑惑为什么紫冰书签一直坚持走后门,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门上的问题不可以改?”我问紫冰书签。

  “改不了。要是能改早就让人改了个乱七八糟的了。”紫冰书签摇摇头说。

  我点点头不说话了,带着方绝心和紫冰书签走了进去,待我们进去之后,门自动关闭。

  回到绝望洞天的日子又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悠闲,我继续练习着《绝望咒语》和《异术秘志》,进展我很满意,但是不知为什么,或许是我现在是灵魂形式的原因,愈合能力还比不上平常人,疗伤的药剂对自己用了之后根本就是事倍功半。

  “小孽,你怎么了,最近总是愁眉不展的。”方绝心端着一杯茶放在我桌上,看着我愁苦地眺望城堡之外就问我。

  “本打算伤好之后再去找三姑。可我的伤怎么好得这么慢?”我伸手抚平皱紧的眉头,但它立刻又皱在一起了。

  方绝心看了看我,“或许是你心太急了。你似乎并不怎么愿意去见你的三姑?”

  “她是个什么人我都跟你说过了。”我略带无奈地说。

  “那你就不要去了。”方绝心对我说。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我的父亲去试试了,怎么能言而无信?”我摇摇头,“这样吧,我们明天就去拜访我三姑。”

  “唉,你呀……”方绝心略显无奈地说。

  按照我的行程,第二天一早我们三个就从凄鸷花苑出发,飞向了槐安境内三姑的家。

  但是刚刚到槐安境内我就发现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我不知道三姑的家在哪里!

  无奈的我只得带着方绝心和紫冰书签停了下来。

  “怎么了?”方绝心问我。

  “抱歉,我不知道我三姑家怎么走。”我如实回答,随即砍到了紫冰书签和方绝心哭笑不得的神情,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比较偏僻,四周荒山野岭的没几户人烟,要想问路似乎也不容易。

  “我们又见面了,薛孽。”远处,星幻云走了过来,背上背着一把大得吓人的重剑,她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或者是自负,或者是不屑,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幻云姑娘,幸会。”我非常礼貌地跟她打招呼。

  “别那么文绉绉的。”星幻云摆摆手,“上次的伤好了没有?”

  “还好。”我掩饰一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星幻云没等我问她就率先问我。

  “你知道许晓飞和他的妻子许薛氏住在哪里吗?”方绝心这般不设防到让我有点意外。

  “你们找他们干什么?”星幻云疑惑地看着我们,“对了,你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约我姐姐见面的不是你还是谁。”

  方绝心看看我,我无奈地跟他对视一眼,知道没办法掩饰了就说:“不管你信不信,现在有两个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你?”星幻云一时接受不来。

  “你可以理解为有一个绝世强者扮成了我,在利用我的身份。”我简略地说。

  “啊?那么说来你才是真正的薛孽?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我姐姐去,不能让她被人骗了。”星幻云说完转身就想走。

  “我劝你保守这个秘密,更不要打草惊蛇。那个假的薛孽是血漠魔主,你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方绝心皱着眉头说,“你告诉你姐姐,只会让她处于危险之中。现在血漠魔主还不想对你姐姐下手,一旦你这么做了,那是逼他下手呢。你还是带我们去许晓飞家里吧。我们看看能不能联合他们。”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89.“奇人”三姑
  头脑简单的星幻云居然就这么被说服了,很有干劲地带着我们来到了许晓飞的家。

  许晓飞是我三姑父,他的家雕墙峻宇,倒是十分气派,但是由于建筑面积没达到最高的装饰等级又强行装饰,导致看上去有一种不和谐的感觉。相比于诺澌阿姨的院子少了一份雅,比之我去过的八王府又少了一份大气,跟我的凄鸷花苑……根本没法比。

  “这房子谁建的啊,富丽堂皇的晃得人眼球生疼,怎得一个俗字了得!扭扭捏捏的挤在一起还明显要炫耀,我来过好几次了,越看这个许晓飞越像个暴发户,打肿脸充胖子。”星幻云拿下背上的重剑抱在怀里,看着眼前的房子撇撇嘴。

  “得了,我们快进去吧。我见过的冰家都比他家好,能跟他这风格比的估计只有古久刘宁他们了。”紫冰书签实在是受不了了,“我们怎么进去?直接通报?”

  “恐怕不行。”方绝心和星幻云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方绝心摇摇头,“我们还是设法潜进去,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个建议不错。”我赞同,“不过我三姑是个‘奇人’,要是见到她,她可能会说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话来,到时候无论她说什么,你们都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也不要出手伤人把事情闹大。”

  其余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很容易地就答应了下来。

  见三姑的过程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后一半是清晰无比的,虽然前半段我也记得,但是终归不如后半段清晰。我和其余的三个人化作光飞进了三姑的卧室,星幻云不会化成光线,紫冰书签慷慨地帮助了她。

  等到我出现在三姑的面前的时候,三姑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满脸堆笑,热情无比,“大侄子你来了。怎么不叫人通报一下自己就进来了。以后你就是郡马爷了,凡事都要做出个样子给大家看看才是。”说着忙着让我坐下给我拿水果和茶水。

  我决定快点打破这种虚与委蛇的局面,在商场上这种局面多着去了,看着很好玩,实际上累死人,虽然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累了。

  “三姑,我是奉父亲之命来找你帮忙的。”我斟酌着词句说,奉父亲之命,而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根本没提前看清形势的三姑听见我这个攀上高枝的“郡马爷”有事相求,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办到,许晓飞在槐安还不如一个县令官大,三姑觉得要是有一个当郡马的侄子那自己真是光宗耀祖了。

  我越来越觉得三姑好笑,于是就抱着看戏的心情一五一十地把一切都讲给三姑听,最后还“诚恳”地请求她一定得帮我这个忙。

  三姑听着我的讲述,脸色渐渐灰了下去,等到我讲完一切的时候她早已双手绞着手绢,眉头紧皱,我讲完了之后很大一会儿她都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那个你……他很孝顺,很会做生意,大家都对他很满意。尤其是他还成了宁阳郡主的郡马。我真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他那样,能不能讨宁阳郡主欢心……”三姑很纠结地说出这番话来,父亲给我的玉佩被她放在一旁,“大哥的心情我能理解……”

  “三姑,你似乎没听清楚我的意思。我就是不想娶郑幻阳才要阻止这个假的我。”我无奈地说。

  三姑不听则已,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向我横眉立目,“你说什么?你不娶宁阳郡主?放着郡主不娶你还想娶谁?”

  “一个人生活也很好吧?”我根本懒得跟这种人生气。

  “你正常点行吗?你是不是想学你二叔?谁教给你的好好的活人不学学一个死人!你看看你二叔什么下场?!”三姑冲我喊道。

  “失踪?”我想了想说。

  接下来就是我记忆清晰并且深刻的后半段了。

  “你二叔早就死了,不然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三姑气得一拍桌子。

  “三姑,这件事和我二叔没有关系,若我得罪了你也请你不要殃及无辜。还有,请你看在他还是你哥哥的份上,若不尊敬他,也别诅咒他。毕竟他只是失踪,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已经死了。”我强忍住怒意,尽量和对方讲理,毕竟我不是来跟她吵架的。

  “他就是死了!还失踪,好好的人怎么会失踪,要不是死了怎么不回来?”三姑见我反驳她,十分生气,她向来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一个拖累她的贱民,见我这个贱民敢如此跟她说话不由得大恼。

  “住口!他再过分,也是我二叔,也是你哥哥,这样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对于亲人,可以不爱,可以不理,但是蓄意诅咒又算怎么回事。

  “他这样不正常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三姑白了我一眼。

  “在你眼中,所有不跟异性结婚的人都是不正常的人!”我冷笑。

  三姑,我对你的亲情早就已经冷却,你为的不过是你自己的面子,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即便是曾经对我好过,也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有的只是虚荣,甚至连半丝怜悯都没有,你于我们,于我家甚至不如某些施舍乞丐的人。

  我想世界上有一种人是最可怕的,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教导”别人,根本不顾别人的感受,让别人走在他们设计的道路上,最终奔向那他们要求的成功,认为这样就是进到了责任,认为这样别人就幸福了,殊不知,幸福是一种感觉,他们蛮横地不顾他人的观点策划和搀和别人的人生,为了自己的脸面把别人推向痛苦的深渊还逼迫着别人说自己很幸福,让别人为他们而活还必须要别人感激不尽。

  我活着是为了你们看不起我可以离我远点,因为我并不是为了你们而活!对于三姑这种人,我最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我自己,我决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连自己都欺骗,我以我自己的方式活着,更要以我自己的方式策划和进行自己的人生,我不需要你们的理解,更不需要你们的所谓赞美和满意,我很清楚,也许这些亲人在我决定走自己的路的时候很可能远离我、排斥我甚至因为我不按他们的设想走而背后使阴招阻挠我。

  “难道你想如同你二叔一样?你二叔已经死了!死在痛苦之中,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薛岿了!”三姑冷冷地说。

  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薛岿,那个领我进入绝望洞天教给我知识和法术的我的二叔早就已经死了,只是留在我心中一个关于亲人的虚影。有时候,死了要比活着好得多,我宁愿保持本心地死亡,也不愿行尸走肉地活着,失去了本心还觉得自己很幸福。当然,这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我真的没有奢求某些人能懂。

  “你不是我的侄子!我的侄子我还不认得吗?你根本就是个冒名顶替想捞好处的贱民!你给我滚出去!再不滚我叫人了!”见我无动于衷,三姑咆哮道,“这里不欢迎你,你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果然,这种人不能指望。我压下内心的失落和苦痛,冷笑而去。

  不错,我不是你的侄子。你不会放着一个比我孝顺比我会做买卖比我会讨你欢心按着你喜欢的路走自己的人生讨好迎娶星幻阳的侄子不要而去要我这种给你丢脸还让你捞不到好处的侄子,如果失去我能换回那种怪力一样争气的一个侄子,你根本在所不惜。对不起,三姑,是我高看了你,也是我父亲高看了你,这一次我根本就不该来。

  我还算冷静,但是星幻云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听三姑说出这种话来只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抓起重剑就要动手,“有你这么……”

  “别这样,抱歉,夫人,我们弄错了,刚才的话你就当我们没说。”我连忙拉住星幻云,对她使个眼色,带着她退出门外。

  “滚!”身后传来三姑愤怒的咆哮。

  “这个人真是你三姑?”星幻云对此表示质疑。

  我无奈地笑笑,忍住内心汹涌的痛楚,“是啊。其实即使是你的亲人,在金钱和权利面前又有什么理由去帮助你呢?”

  “你这是什么话?要真是如你所说,那这个世界上还有情义这两个字吗?”星幻云明显不赞同,握紧了手中的重剑,“别人什么样我管不着,反正像你三姑这样虚伪自私的人我看不起!”

  “要不是你之前有吩咐,我们就出手教训这个女人了。”紫冰书签气得直蹦。

  “教训有什么用?执迷不悟之人打也打不醒。”我说。

  “至少解气!”紫冰书签和星幻云异口同声地说。

  “小孽,你的这个三姑,果然很过分。”一直没有说话的方绝心插言。

  “没办法的事。”我耸耸肩,“你们也别太当真。我就是怕你们无聊给你们看个笑话调剂调剂。”

  “我们接下来去哪?”紫冰书签一肚子气,显然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

  “幻云小姐,你先回八王府,不要打草惊蛇。我和绝心还有紫冰书签回家。”我说。

  星幻云完全赞同,“好,不过我怎么联络你们呢?”

  我随手递给她一个联络用的符文,“用这个。”

  “怎么用?需要法术吗?我不会法术。”星幻云拿过来,左右看看摇了摇头。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90.暗涌
  我有些为难了,这个东西确实是需要法术来激发的,不会法术没有法力就真的联络不了。

  方绝心看着我,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半圆形的粗糙玉石来递给星幻云,“那你拿着我这个吧。不会法术也可以用。”

  “好。”星幻云点点头,拿过来跟我们道了别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们余下三人一起回到了凄鸷花苑。

  我接下来的计划是把这一切告诉王政谋、小彗和诺澌阿姨,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再次提出这个事情的时候方绝心和紫冰书签都强烈反对,在凄鸷花苑里的三人会议上差点吵起来。

  “这件事情明天接着讨论。”其他二人都反对,身为凄鸷花苑的主人我也不能不顾民意来个一票否决,只得把这件事拖到明天。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生了气,那天晚上我的伤势就恶化了并且发了高烧。

  药剂依旧是收效甚微,而且现在我的武功都储存在自己的身体内,都属于血漠魔主,我没有内功和真气,想用这个疗伤根本不可能。

  “唉。”我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握住床头的琉璃杯,看着杯中的水温在我法力的影响下慢慢降低直至结冰。

  “小孽,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了方绝心的声音。

  “请进。”我的声音有些嘶哑。

  方绝心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我,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出来,下一刻,他的手搭在了我的额前。

  “哎……”这个举动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并且脸红。

  “你发烧了?怎么会这样?”方绝心不顾我的阻止,问我说。

  “没关系,很快就好了。”我敷衍道,“绝心,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这怎么能没关系呢。”方绝心不依不饶地说,“你先去休息,我帮你熬些药。”

  “你会医术?”我疑惑地问。

  “一窍不通。”方绝心耸耸肩,“不过紫冰书签闲着也是闲着,我正好把它打发出去抢几个退热药方回来。”

  我:“……”我还是睡觉吧。

  我就这样睡到了半夜,直到方绝心喊我起来喝药。

  “小孽,喝药了,喝完了再睡。”方绝心对我说,“这药方和药是紫冰书签好不容易抢来的,我熬了一个时辰呢。”

  我一听就觉得过意不去了,挣扎着坐起来,“抱歉,因为我的事……”

  “都说了不许跟我客气。不要难过,凡事还有我们呢。”方绝心把药碗递到我手里,他的话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感激的语言才好。

  “以前,在我生病的时候,我一直都是坚持一个人,能不让人知道就不让人知道。我害怕,怕父亲过度的紧张,也怕那些不想让我好的人看到我的脆弱。我不敢奢求别人的关心,我觉得人们都不欠我的,不嫌弃我已经算是给足了我面子。我还过分地要求什么。如今你居然主动帮助我,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我昏昏沉沉地说,以前生病了的时候是我最怕见人的时候,像老鼠一样自己拿着药熬好了喝下去不敢让任何人看见。

  “别这样,先把药喝了。看看你都烧成什么样子了。”方绝心劝着我,好歹让我把一碗苦涩的药汁喝了下去。

  我想说谢谢,但是想到方绝心不喜欢我这么客气,也就打住了。

  之后的五天里,我一直在床上躺着。喝着那些苦涩的药汁,虽然说我现在不用吃东西,但是并不等于我没有味觉或者吃不下去。那些药的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

  到了第四天早上,我的烧终于退了下去。但是还没等我缓过精神来,星幻云就主动联络了方绝心。

  方绝心接到星幻云传讯的时候正坐在我的床前逼着我喝药,我说烧都退下去了就别喝了,他硬是不允许,说即使好了也要巩固一下。就在这时,他身上的玉佩发出了莹绿色的荧光,他掐了个法诀,荧光便迅速扩展为一个悬在半空中的光幕,上面出现了一系列的图影。

  原来,星幻云得知那个假的我不是真的之后就一直委托他的一个善于跟踪的朋友监视着薛家的动静,她的这个朋友不止一次地发现半夜的时候经常有一个绿毛妖怪鬼鬼祟祟地走出薛家到一个莫名其妙的荒废院落里去,由于那个院落比较古怪,星幻云的朋友几次都没敢贸然进入。只是找了几个会法术的朋友帮忙把这一切悄悄制成了影像。

  我看着影像最后那个绿毛妖怪进入那个荒废的院落,“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那个院落看一下。”

  方绝心有点担心地看着我,“你的身体能行吗?”

  我回给他一个自信的微笑,“放心。”

  战天神教地下总坛。

  白衣卿相从这里走出来的时候,一个黑影上前一步将他拦住了,“白衣军师,可否到舍下喝杯茶?”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假的我,白衣卿相看着他,轻轻一笑,“你也真是对教主有恃无恐。”

  “非也。我只是和朋友小聚,有何不可?”假的我,或者说是血漠魔主语气轻松。

  “也罢,接受你的邀请。”白衣卿相看看他,很容易地就点头了。

  薛家后院。

  “你不觉得这里太显眼?”白衣卿相走到一尘不染的凉亭里坐下。

  “最危险的地方同样最安全。我知道你喜洁,他的让手下人把这里多打扫了几遍。”假的我坐在他的对面,“我曾经带过兵,所以也喜欢直爽。如今也不想绕弯子,白衣军师,你可否站在我这一边而不再偏向王政谋?陈卓的问题,我帮你解决。你要保护的人,我也会帮你保护好。”

  白衣卿相看着对方,黑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了然,“你和冰凝大人联手了?”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假的我摊了摊手,“尚书徐可的女儿徐霁一直爱慕陈卓,只是苦于郑美月是郡主又那么优秀不敢说出来。我想如果我成了郑幻阳的丈夫并且再加上我的另外一个筹码,我绝对有信心让徐霁嫁给陈卓。而且有我在,谁要是想害郑美月也要掂量掂量。”

  “据我所知,你没必要这么针对王政谋。”白衣卿相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那个废物没死。”假的我根本就不介意分享一个秘密。

  “谁?”

  “薛孽。我想,白衣军师会考虑我的话并且保守这个秘密。”假的我起身,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你确定我们没走错?”紫冰书签站在原地,左右看看,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我们按照星幻云给的影像来到了那处荒废的院落,但是这里哪有什么院落,分明就是一片平地,只有远处有一个村庄。

  “我已经联络星幻云了。”方绝心示意紫冰书签稍安勿躁,“据星幻云说,这个荒废的院落只在那个绿毛妖怪到来的时候出现,而且在它进去了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消失。”

  “真是怪事,比桃源……凄鸷花苑还邪门。”紫冰书签无奈地说。

  “所以星幻云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回去。等到她那个朋友再看见绿毛妖怪进去的时候就立即通知我们,那时候我们再过来。”方绝心看着手中的玉佩。

  我和紫冰书签相互看看,同意了这个决定,临走前我记下了这个地方的坐标,这样就能直接开空间之门到达这个地方,省了很多力气而且不易被发现。

  半夜,郊外。

  白衣卿相站在原野里,看着那轮皎洁的明月,完全无视身后假的我匆匆而来的身影。

  “白衣军师想得如何了?”假的我全身笼罩在黑色之中,宽大的兜帽把面庞完全隔绝在月光之外。

  “愿我们合作愉快。”白衣卿相俨然是同意了,“不过我好奇,以你的能力,如果觉得王政谋有威胁,杀了就是,干嘛这么大费周章?”

  假的我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王政谋有底牌。”

  “哦?”白衣卿相很有兴趣地看着他。

  “哼,否则你以为,北君天帝如来还有新崛起的西方神祗都是弱者?王政谋和无法去抢血漠寒冰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无法教主就不说了,王政谋要是没本事,这样让整个神界颜面扫地的事情诸神岂能轻饶她?她手中的晴宇神剑是我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假的我冷哼。

  我没料到星幻云会这么快就联系我们,就在当日的半夜,方绝心就收到了星幻云的传讯。

  那时候我正在构建一个西方法术的框架,方绝心和紫冰书签在一旁陪我,这二人听见星幻云那边有消息了立刻来了兴致,我也只好放下手中的工作,开启了空间之门。

  也许是巧合,我们空间之门的出口就在星幻云和她那个朋友的旁边,这二人间我们从空间之门里面走出来顾不得寒暄,向远处正匆匆走向一片空地的绿毛妖怪指了指。

  随着绿毛妖怪的靠近,空地上的空间忽然就扭曲了起来,紧接着一座破败的院落缓缓出现,它的出现方式很奇怪,不是从地底凭空冒出来或者从上空降落下来,而是就那么由相同高度的一些模糊的雾气拼凑起来,渐渐地由模糊到清晰。

  远远地,绿毛妖怪跃进了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院落,随即身影没入夜色笼罩下的院落之中。

  我和方绝心、紫冰书签、星幻云和她的那个朋友正要追进院子之中,却忽听背后一声呼喊:“等等!”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91.鬼地
  我回头,正看见那天被我打败的两个装鬼之人。

  “怎么了?”我问,这两个人怎么又半夜出来,不会是屡教不改又来装鬼吓唬老百姓吧?

  “又遇见你了,你们是不是想进这个院子?”二人之中的白衣人问。

  “不错。”我坦然说。

  “你们最好别进去,这个院子有点邪门。”白衣人摇摇头,“最近幽冥有很多鬼魂失踪,阎罗王叫我们彻查此事,我们刚刚查到,失踪的那些鬼魂最后到过的地方都是这个院子。”

  “我说,二位,你们能不能不装神弄鬼?”我对这二人已经无可奈何了,“你们神话故事看多了也不能把假的当成真的还强迫别人相信,并且有目的地用此吓唬人。”

  两个男子相互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无名无姓的普通老百姓。”我坦然回答。

  两个男子用目光交流了一下,“你还是不想跟我们透露你的真实身份。我知道你们可能很强大,但我们还是不建议你们进入这院子。而且现在进去,也太不是时候。”

  “你的意思是,应该找个当地人问问情况?”我知道他们想表达什么。

  “对。”黑衣男子说。

  “可是我们追踪的人刚才进入这里了。”我没有往下说,想必这两个男子也明白,我必须探听清楚那个绿毛妖怪想干什么并且不惊动血漠魔主,因为现在的我还没有对付血漠魔主的实力。

  “我还是建议你们弄清楚情况。”白衣男子道。

  “那好吧。据这里不远就有个村庄,我们扮作借宿的旅人去那里询问下。”虽然觉得这两个男子过于小心了,但是小心方无大碍,我也有几分赞同他们,况且这个院子要消失也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消失,还有时间。

  那个破败的村庄据此并不遥远,村中只有十几户人家,也是我们运气好,敲响第一户人家的房门的时候就有一个老人把门打开了,他那二十多岁年轻力壮的孙子跟在他身后。

  “你们是……”老人疑惑地看着我们。

  “老伯你好,我们几人是外地的客商,途经此地发现远处平低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座院落,甚是害怕,想在这里……”我说,话音未落就见那老者惊讶地看着我们。

  “那鬼地又出现了?走,我们去看看。”他说着拿起墙边一根很粗的桃木棍当拐杖,示意孙子也拿起一根桃木棍跟在他身后,二人准备停当之后向那出现的破败院落走去。

  “老伯您这是干什么?干嘛拿着桃木?”我不解地问,见他们去了我们都跟了上去,“桃木是辟邪的,这里有邪秽之物?”

  “这里闹鬼啊!这屋子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有,据说当年朝代更替搞大屠杀的时候这里的一家人都被杀死在这屋子里了,阴魂不散,所以总有冤鬼出没!”老人带着孙子,领着我们停在这屋子三十丈之外,“果然这鬼地又出现了!年轻人们,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看吧,千万别走近了,近了就危险了!”

  我微笑,“老伯,这世间可没有鬼,只不过有坏人罢了,那些所谓的鬼地,不过是人们出于某种目的而进行的传言罢了。”

  他那孙子显然也是个不信邪的,对老人道:“爷爷,我看这位公子说得有道理。你知道半夜拿碗米就能招来鬼的那个传言吗?我就试过,结果鬼没招来,强盗来了,可怜我身上一个月的月钱全部贡献给强盗了。我还听说一个好奇的人听说他家附近有个鬼宅,就半夜进去看看,结果鬼没见着,器官让潜伏在那里的坏人摘去了一个。”

  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的脸色很不好看,我却快笑出来了。

  那老人的孙子接着说:“从那次以后,我就明白了,世上无鬼,但坏人比鬼更可怕。所以,要学会保护自己,别人说有鬼的地方不要去,别人说招鬼的什么事情也不要好奇去尝试。现在那些人贩子、拿活人做实验的人那么多,保不准他们会借什么鬼啊的梗去做一些抓人的事情。所以对于鬼,千万别好奇,就当你怕它,见到与它相关的躲得远远的也就是了。”

  我浅笑,“你的话很有道理,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不过,我想某些东西在特殊情况下并不适用。”

  那老人的孙子抓了抓头,“什么意思啊?”

  “比如一个士兵上了战场,战场上很危险,他就紧急避险跑到安全的地方,那恐怕不行。”我正色回答他,“你是一个普通人,危险的地方自然可以不去,但是我们是来调查真相的,不去恐怕不行。这样吧,你们二人先回去,我们去看看里面有何古怪。”

  “年轻人,你千万不要去啊!而且这马上就要到子时了……”老人战战兢兢地说,子时的鬼是最凶的。

  “我没事,老人家,你先回去吧。”我温和地说,语气里却带着某种坚定。

  老人见劝不动我,只得摇头叹息,“年轻人,你多加小心,我们走了。”

  我点点头,这二人匆匆离开了。

  看了看远处仅仅出现轮廓的宅院,我不知为何竟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思索片刻,我对方绝心、星幻云、紫冰书签、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道:“绝心,我先用空间幻术把你们三个送回凄鸷花苑,你们在那里等我。黑公子,白公子,你们先回冥界,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们。我一个人进到这里,摸清情况之后立刻回来。”

  “我不同意!”紫冰书签和星幻云一听立刻跳起来反对。

  方绝心和黑衣男子、白衣男子相互看看,也表反对态度,“我们也不同意。”

  白衣男子看到我不理解的目光,首先说明了原因,“我们是阎罗王派来调查这次鬼魂大量失踪事件的,事情没查请我们就这么回去算怎么一回事?这屋子里是不是隐藏了什么你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你不想让我们进去?”

  见他误会了,我知道除了说出真相之外只会越解释越不请,无奈之下只得说:“说实话,这屋子怪得很,我怕大家进去有危险,又怕让你们在外面等我坏人来了会偷袭你们,所以我才叫你们回到安全的地方等我的消息。”

  白衣男子认真地说:“现在不是你当孤胆英雄的时候。如果你觉得这里很危险,那么你一个人进去岂不更危险?还有,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进去会拖你的后腿?”

  “不是!”我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认为我比你们法力都高,若遇到危险,我比你们活下来的几率也都大。所以如果有危险,也应该让我一个人去承担,而不是把你们也拖累上。况且,绝心是我的好朋友,我岂能把朋友也带进危险之地?”

  方绝心笑了,“小孽,你也太小看我了,别的我做不到,保护自己我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我还想说什么。

  黑衣男子早已把话抢了过来,“我说,你别啰嗦了,我倒是认为最危险的是你。我们若是死了,还有魂魄,你若是死了,可就要魂飞魄散了。你想保护大家这我知道,但是很多时候你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好了,小白,我们去那院子里看看。”

  白衣男子应了一声,与他一齐向院落走去。

  见说服不了他们,我也只得叹息,转过头对方绝心、星幻云和紫冰书签道:“你们还是会凄鸷花苑吧,这里真的不安全。”

  “你再说这句话,我可真生气了。”方绝心平静地说。

  相反星幻云道是很不平静,“我说,薛孽,就你那点近战的本事你要是进去了才让人不放心。不如我们一起进去,相互之间还有个照应。”

  紫冰书签更是不以为然,“哼,你不带我进去我不会自己偷着进去?反正你又不能一直看着我,最多到最后不过是个违抗你命令的罪名。”

  我着实拿他们没办法,“那好,我们四个一起进去。”

  “这就对了嘛!”紫冰书签得意地追上黑衣男子与白衣男子,我与方绝心随即也追了上去。

  见我们走到他们身边,黑衣男子与白衣男子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由于院落距离我们不是太过远,我们六人很快就到了院落门前,院落的门很破旧了,但上面依旧挂着一把大锁。

  我用手一指,使了个“解锁法”,这锁瞬间“咣当”一声开了,黑衣男子毫无顾忌地将锁拿开,推开门走入了院内。

  院子很荒凉,在洁白的月光的照耀下透着几丝阴冷,一个残破的花缸被放置于院子的一角,本来留着种菜的地方早已荒草萋萋。

  “这里可不像有鬼的样子,反倒像有坏人的样子。”我摇摇头,方绝心早在我进门时便取出了一颗从凄鸷花苑带来的夜明珠照明。

  黑衣男子看了看周围,忽然一挥手向地下打出三枚暗器,三枚暗器上发出不弱的黑色光,黑光像波浪一样以三枚暗器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形成一个以三枚暗器为圆心的光质盘。

  黑光的速度很快,转眼间我们便已看不见它的边缘了。

  片刻,黑衣男子收回黑色光摇摇头,“这里没鬼,方圆几十里一个鬼也没有。”

  当然没鬼,这世界上本来就没鬼。我暗笑,却又想起了什么,对黑衣男子道:“借你的法器用一下。”说完手心蕴起一团铅灰色光打到三个暗器上,铅灰色光也像刚刚的黑色光一样以三枚暗器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形成一个光质盘。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92.小甲虫
  待看不见铅灰色光质盘的边际时,我收回了铅灰色光,眉头紧皱,“难道我弄错了?为什么除了我们六人我在这院落周围探测不到一个生物?”

  “什么?”众人对我的结果很吃惊。白衣男子随手拔了一根草,“那这东西是什么?”怎么可能探测不到一个生物,这满院子的野草不都是生物吗?

  “我们会不会进入到幻术阵之内了?”方绝心问我。确实,也只有幻术阵可能出现这种生物在眼前却探测不到的现象,因为幻术阵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手心又蕴起一团铅灰色光打向地下的三枚暗器,三枚暗器上又亮起了铅灰色光,随即那铅灰色光像之前一样形成了一个不断扩散的铅灰色光质盘。

  “这里绝对不是幻术阵。”收回铅灰色光的时候,我下了结论。

  另外四个人的眼中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没有鬼,不是幻术阵,却探测不到任何生物,而生物明明就在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你的探测法术出现了问题?”这么问的是紫冰书签,现在也唯有这一种解释了,否则眼前的一切用我们的认知根本解释不了。

  我没有否定它,“还有一种解释就是,这个地方早已跳出三界之外了,三界的规律,对它不适用。”

  这个解释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什么?那我们怎么办?”

  我看着众人,缓缓吐出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句子,“不办。”

  “不办?”所有人都对我的答案很诧异。

  “对,我们对现在的情况毫无办法。那么,我们不妨等。”我答道。

  “等?废物就是废物。根本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扇空间之门凭空打开,一个满面凶恶的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了出来,他的手上拿着我的令旗。

  这个人的出现让我们大吃一惊,这不就是假的我吗?

  时间倒回几分钟前。

  白衣卿相看着假的我,“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我好奇你为什么要娶星幻阳。”

  假的我根本就是不动声色不想回答。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手腕微抬,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其古怪的神色。

  “出了什么事?”白衣卿相凝重地问他。

  “没什么,只是有些不知死活的小甲虫闯到不该闯的地方罢了。”假的我露出一个残忍地微笑来,随即他打开一扇空间之门,走入了门内,白衣卿相看着他消失在原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假的我一出现,那个绿毛妖怪立刻就从虚空之中出现站到了他的身后,看着我们一脸得意的笑容,仿佛炫耀又仿佛嘲笑。

  我意识到事情不好,想打开空间之门跨越空间离开却发现不知何时这个地方的空间都被封锁了。

  “你们逃不了了!”假的我恶狠狠地说,就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熊。

  “鬼魂大量失踪的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白衣男子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

  “就是我干的怎么样?哈哈哈,别说,虐待鬼魂真好玩,看着它们一个个痛苦地扭曲然后把它们献祭,顺带还能给你们这些庸才找点麻烦,何乐而不为?”假的我简直嚣张到了极点,“黑白无常是吧?你们这两个小鬼,有种就过来和我决一死战!”

  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一听大为光火,不由得就要上前,被深知血漠魔主的实力的我一把拉住,“不可蛮干,他是血漠魔主!”

  “什么?他不是死了吗?”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惊讶不已。

  “这……你们就当做他又复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这么说道。

  “都去死吧!几只微不足道的小甲虫!”假的我看我们六个人的目光如看死人,他手握令旗,将小巧的令旗指向我们,“恶魔自惭形秽于人类的凶恶,

  世间早已沉迷于没有公正的享乐,

  价值被扭曲,对变成错,

  依旧有那些可恶的殉道者,

  为不正义奉献着赞歌,

  打击着正义的焰火,

  那么,毁灭吧,

  当一切变为虚无,

  幸福与正义就会唾手可得!

  去死吧!——空间解离!”

  瞬间,以他为中心,周围的空间迅速破裂并且变成碎片,星幻云早就拿出背上的重剑,在对方念动咒语的时候准备冲上前去,但是还没等到她冲上前来对方就已经完成了法术,她惊讶之下立刻凭借自己的灵活跳到了我们的前面,变进攻为防守。

  假的我站在纷飞的空间碎片之中,一边疯狂地大笑,一边伸出双手拥抱着虚空,破碎的空间在他周围支离瓦解,碎片坠落之后随即消失。这让他想了了他的第二世,黯灵,黯灵是那么的信守正义,正直勇敢,可是结果呢,他不过是坚持应该坚持的,抨击那些根本就不合理的现象,就被那些思想不正当的人歪曲辱骂,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他是对的,但是这个世界错了!

  对不义之人,不行道义之事!

  对根本不讲道理的人,就不能心慈手软!

  血漠魔主所到之处,必是一片荒芜,一片血海!

  我看着近乎疯狂的那个假的我,或者说血漠魔主,知道事情不怎么乐观,我立刻双手叩印,一个铅灰色的保护层在我们周围迅速形成,这个血漠魔主一出手就是绝招,很明显是想不留一点余地置我们于死地。现在的我本来不应该在正面对上他,因为绝望咒语我仅仅练成了两层,正面与他对抗没有丝毫胜算。但是可惜,他自己找上了我们,还明显是不死不休。

  保护层支撑不了多久,而且我的强项也不是防御,我现在不过是争取时间。

  方绝心、紫冰书签、白衣男子和黑衣男子随即也出手了,冰紫、紫色、白色、黑色四个保护层相继出现在我的保护层的里面,在加固了我的保护层的同时也形成了四道独立的防护。趁着这四个保护层暂时抵挡住了血漠魔主的空间解离,我立刻念起了咒语:“小坐朱阁浅抒怀,忍把今生付尘埃,他年愿为海底土,纵使无憾也深埋。”

  绝望咒语,第二层。

  念完咒语的同时,一个铅灰色的光球以我为球心向四周疯狂扩张并迅速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很快就与血漠魔主的空间解离碰到一处,这两种法术相遇产生的并非是剧烈的爆炸和璀璨的光点,而是一种神奇的不断吞噬和解离的过程,铅灰色光球之上流动的铅灰色光不断试图向前吞噬一切,但是随即就被空间解离分解掉了,只可惜刚刚分解掉就立刻有铅灰色光填补上这个空缺,从远处看去,纷纷的空间碎片与流动的铅色光不断交替,光影重叠之间越发梦幻朦胧,就如同一个发光的大球体立在漫天花雨之中,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深奥抽象的美丽。没有强烈的冲击力,也没有剧烈的气浪,二者就在这里静静地对抗,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这个结果不仅仅让我也让其他人包括血漠魔主大吃一惊,双方现在明显是势均力敌!这怎么可能?以我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血漠魔主的对手!

  而血漠魔主一惊之下更是恼羞成怒,他居然让一个他看不起的人跟他打成了平手!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他还有脸见人吗?思及此他加大了法力的输出,但是这边的铅灰色光的流动也跟着加快,双方依然处于僵持的状态,血漠魔主那张本来英俊的脸迅速扭曲了,“该死的小甲虫!妍宇神剑怎么会选择你这种家伙!”

  由于他用了空间解离,他周围的空间均已破碎失去了传声的能力,但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术,他的话依然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有些疑惑他话语的内容,妍宇神剑?

  在施法的空闲我向四周看了看,发现一并小巧的法杖正立在我的旁边,发出荧荧的粉红色光,粉红色光小心翼翼地渗透进我的铅灰色光球里,化为了铅灰色光的一部分。

  我一把抓起这个小法杖,小法杖上面的法阵纹路悄然亮起,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把妍宇神剑给我!你这个小甲虫!”血漠魔主咆哮道,换成谁面对如今的情况也不会不怒火万丈,自己辛辛苦苦收集那么多灵魂献祭,不就是为了让它出来为自己所用吗?可是如今呢?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一直期望的妍宇神剑出来了,但却是认了一只自己向来看不起的一脚就可以踩死的小甲虫做了主人!

  我看着手中的法杖,妍宇神剑?这东西怎么说也不是剑啊。

  眼前的法杖是水晶制的,通体是浅浅的少女粉,规格在法杖之中算是非常小巧玲珑的那种,造型柔和可爱,螺旋形的杖体上面镶嵌着浅粉色的宝石,正中间是一颗巨大的浅粉色钻石,周围是三朵盛开的水晶制粉玫瑰花装饰,每一朵粉玫瑰花之下都带着参差的水晶流苏。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东西,这造型这颜色简直就是给一个小女孩的,我这么大一个汉子,拿在手里就觉得别扭。我有时候真好奇血漠魔主居然要这种东西,于是挥了挥手中的法杖,“你苦苦谋划这么久就是想要这个?”

  众人皆用一种看不正常人的目光看着血漠魔主。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93.璀璨
  血漠魔主实在是觉得尴尬,他之前也不知道这东西居然是这个样子,“看什么看!我是想拿来送给我一个女性朋友!”接着又恶狠狠地对我说:“你这个该死的小甲虫!快把这东西给我!它凭什么选择你做主人!”

  “岂有此理!选择谁做它的主人是它的自由,你有什么权利干涉?”他的话让我很不高兴,虽然我很想把这个东西给血漠魔主,因为它太不适合我了。

  空间解离的作用时间也不是永久的,在我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它的作用时间就到了,在这一瞬,不断推进的空间碎片都落在了地上,其余的完好空间也不再受破坏。而我的绝望咒语失去了阻挡,继续吞噬了周围一丈远的距离之后也因为自身作用时间到了而消失。

  “那你就去死好了!”血漠魔主气涌如山。

  “让他去死,你得到我的同意了吗?”忽然间一个凌厉的声音响起,一个蓝色的身影转眼就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手中蓝色的晴宇神剑上闪烁着灿烂的蓝光。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一袭水红色衣衫的清纯女孩,对着血漠魔主怒目而视。

  王政谋,小彗!

  “你这家伙居然假扮鸱枭哥哥!政谋哥哥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今天我们就给鸱枭哥哥报仇!”小彗怒指着血漠魔主。

  这二人的突然到来让我有一些意外,“政谋兄,小彗,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鸱枭哥哥,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小彗很委屈,也不顾有多少人在场就扑进了我的怀里哭了起来,“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王政谋看着我手中的法杖,神情里不由多了一些温柔和欣慰,而看着小彗扑进我怀里又微微一皱眉头,手中晴宇神剑出鞘,指向血漠魔主。而血漠魔主也挥动令旗,一大批妖魔鬼怪被放了出来,围绕在他周围嗷嗷乱叫。

  我拍了拍小彗的背,替她擦干眼泪,“好小彗,鸱枭哥哥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要难过了,鸱枭哥哥替你出气,狠狠打这个假扮我的人一顿。”

  “嗯。”小彗抬起头,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鸱枭哥哥对我最好了。”

  “薛兄弟,抱歉,我来得有点晚。小彗,离情以后再叙。我们先把眼前的这个麻烦解决了!”王政谋皱紧了眉头,如今我们和血漠魔主就像处于海上的两座孤岛上作战一样,周围的空间都被解离掉了,要想过去近程作战很困难,只能用远程攻击的方法,“今天你的末日到了,血漠魔主!”

  “谁的末日到了还不一定呢!”血漠魔主手中令旗指向我们,“轮回千载,我恨依然;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他的咒语让我有些熟悉,似乎我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咒语,我本能地紧握手中的法杖,打出施法手势施展出一个粉色与铅色相融合的保护层来。

  周围的可见度迅速降低为零,强烈的恨与毁灭的气息在天地间肆虐,如同一只只无形的大手,提起人们的脖子,把死亡和恐惧的气息一点一点灌进人们的胃里。空间极度扭曲破碎,自然法则瞬间崩溃。

  这边,血漠魔主念完咒语,骤然间大吼了一声,他的脸顿时变为脓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白森森的骷髅头和血红色的眼珠。

  他将手腕伸到口中,用力一咬,一股鲜血喷了出来,他又将鲜血甩到空中,血珠一到空气中便浮了起来,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渐渐汇成了一条血色的河。一道血光一亮,血河中无数的血珠又全部变为小骷髅头,他张开双手向前一抓,又一道血色洪流凭空出现。小骷髅头在一股由血凝聚出的血色洪流中如鱼儿一样游动。不时有小骷髅头出来换气,那样子虽然很是吸引人却无人敢看。

  空气中的温度迅速下降,远远超过了结冰点,不再冷静的血漠魔主释放出更加强烈的恨意,那恨意如此强烈而执着,暴虐而凶狠,似乎要把周围的一切撕成碎片,似乎要拉着整个三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强烈的恨意席卷于天地间,气压也在一步步降低,空气越来越稀薄,压抑的气息使地面的人也仿佛身处高空,喘不过气来,天地间就仿佛是修罗场,处处流溢着令人恶心的血腥味,时刻在庆祝这毁灭与死亡的来临。

  但这不是结束。

  血漠魔主双手一合,血河与血色洪流合为一体,那些小骷髅头骤然膨胀,变得各个如笆斗大小,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一起把嘴张到最大,发出令人恐怖的呵呵声。与此同时,之前的血河与血色洪流融合成的更大的血河之上漂浮起了无数的碎骨,那些破碎的骨骼仿佛也受到了诅咒,一个个如飞鱼一般跃出血河又掉落回去,姿势诡异,凶相毕露。

  早在他念咒语的时候星幻云就想冲过去袭击他,但是可惜,周围的空间全部破坏掉了,只有我们站的地方是完好的,而且又没有人为她搭建一座桥梁,星幻云如果强行冲过去就会一脚踏入虚无,非但袭击不了血漠魔主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她又无法远程攻击,只好站在那里严阵以待。

  这是什么血腥的法术?是不是我在无意识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倘若真是那样,也怪不得关筱倩叫我魔鬼。

  “薛兄弟,我知道你擅长进攻,但是妍宇神剑现在你手里,妍宇擅于防守,所以防御这方面就全交给你了。其他人跟我一起进攻!不要留手!”不愧为曾经的南柯郡太守,王政谋出色的组织能力在此刻完全凸显了出来,他似乎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一出言便能让大家跟着他的话走。

  我现在完全是一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这个什么妍宇神剑原来是个适合防守的宝物,这种东西给我用也太不合适了吧?就算不在意它的外形,它的攻击属性跟我的正好相反。这种东西于我实在是鸡肋。我无奈地想,默默念动咒语加固那个粉色和铅色的保护层。

  王政谋手握晴宇,娴熟地捻出剑诀,剑一挥便有一道蓝光从剑上发出冲向虚空,在这空间都被解离了的虚空之中,这道蓝光居然没受到任何阻碍地平稳上升,一直到了某一高度才稳稳停下,在停下的瞬间便一分为三,幻化为三条巨大的蓝龙,三条蓝龙垂着长长的龙须在空中肆意乱飞,浑圆的龙目就好似照明的工具,发出六道十分明亮的蓝光,立刻就照亮了原本对面不见人的空间,尖利的龙爪反射着幽幽蓝光,更显得杀伤力巨大,愤怒的龙吟似乎连山都要震塌一般。

  王政谋重复了两次之前的动作,空中又多了九条巨大的蓝龙,九条蓝龙在空中腾云驾雾,明亮的龙目把阴暗处几乎全部照亮了。而其余人也没有袖手旁观,方绝心、紫冰书签、小彗、白衣男子和黑衣男子也都是展出法术向血漠魔主进攻。

  这一切与血漠魔主的施法几乎是同时进行的,当九条蓝龙出现之后,血漠魔主的血河也刚好完成,他手中令旗在虚空之中画了一个半圆,顿时,血河如同听到命令一般,一头冲向我们把血水向我们迎头洒下,似乎要将我们淹没于其中。而小彗等人的攻击居然悉数落在了血河之内,都如同泥牛入海,不见踪迹。

  九条蓝龙一声怒吼,做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它们不退反进,一头冲进血河,其中六条张口就吃血河之内的骷髅和碎骨,另外三条疯狂地喝血河的水。

  血漠魔主看着这一切,手指微动,手中令旗划出一道弧线,似乎想调整自己的法术。但是可惜,就在这一瞬间,只听“轰”的一声,九条蓝龙居然发生了剧烈的自我爆炸,一个又一个血色和蓝色的巨大光环围绕着爆炸产生的中心不断出现并且扩大,爆炸的那点上升起了一朵血黑色的粒子云,我们周围幸存的空间在着巨大的扭曲力量之下纷纷出现了裂纹,然后如同被石子击中的琉璃一般呈网状碎裂开来,黑色和蓝色的携带巨大能量的光点宛如流星雨一般四处乱飞,只不过轨迹远远没有流星雨那般规则,就如同在宇宙之中下了一场光雨,璀璨绚丽,绝艳倾城,我至今都对那短短一两秒钟的绚丽景色记忆犹新,它太过宏大和美丽,以至于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那份震撼,任何描摹在它面前都显得苍白单调。随即而来的那种无比强烈的冲击力和气浪足以摧毁一切,我不断加固的保护层只是支撑了不到两秒便轰然碎裂,巨大的冲击力打到毫无防备的我们的身上,我在来得及采取措施之前已经失去了知觉。

  血漠魔主后退两步,嘴角渗出了一丝血丝,看着对方所有人被强烈的爆炸炸得飞向无尽虚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愤怒地一拂衣袖,“算你们走运!不要让我再遇见你们!”但是想到自己苦苦寻找并且付出很多欲得到的三界兵刃谱上排名第二的妍宇神剑居然落到了别人手里,他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咬牙切齿地似乎要将我碎尸万段。再一想那妍宇神剑的造型,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东西即使到了他的手里只怕他也不敢拿出去用。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94.无事生非的陌生人
  那个绿毛妖怪见自家主子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自找没趣但抱着不得不问的态度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魔主,这里空间正在崩塌,我们是不是……”

  “暂时离开这里。”血漠魔主挥手施展出一个定向传送术,他和那些妖魔鬼怪转瞬之间便不见了。

  一处地下山洞里。

  “魔主,好久不见。”冰凝走来的时候,看见血漠魔主在那里坐着生闷气,那低气压的气场压得他喘不过起来,“魔主身为法术家这么重的戾气,动辄暴怒,如此沉不住气,可不利于你的修炼啊。”

  血漠魔主正心情不好,但是他从不殃及自己人,也就强压下怒气,收回那个无意间散发的气场,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容,“抱歉,请坐。谁碰上这样的事都不会不生气,所以请谅解。”

  熟悉血漠魔主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爆发的前兆,他对自己人和蔼可亲小心翼翼的时候就证明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快控制不住自己了,这个时候他对敌人和无辜百姓就会十倍地嗜血残忍,要是这时候把他放到战场上,他绝对会见人就杀。

  “魔主为何生这么大的气。要是人人都那么依赖武力,那法术家聪明的头脑是干什么用的?”冰凝倒是神色平静。

  血漠魔主玩弄着手中的令旗,“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让违逆我的人绝无好下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不在乎代价!”

  冰凝微笑,“敢问魔主,域内域外法术之中,最厉害的是哪一个?”

  “现在大家公认的是血之咒语。”血漠魔主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魔主错了。”冰凝摇头,“最厉害的可以抵十个血之咒语加起来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血漠魔主很想听听他的不同意见。

  “最厉害的是申公豹的‘道友请留步’。”冰凝不慌不忙地说。

  “我很佩服你这点,冷静,脸上笑着脚下使绊子,还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都是一种风度。”血漠魔主由衷地说,“可惜我做不到,我一旦愤怒到了极点就不再冷静了。或许是我太爱生气了吧。所以我非常的欣赏你,冰凝丞相,我觉得我们适合做朋友,我认为如果能和你合作那将是我的荣幸。你不妨把你的计谋说出来,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毕竟愤怒和仇恨可以提升他的实力,他也没有计较。

  冰凝看着血漠魔主,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这叫不冷静吗?我看你冷静得很。或许你的内心已经不冷静了,但是表面上的功夫却是做得太足了。对于示好的人主动伸出橄榄枝,礼度委蛇,不骄不矜,很容易地就猜出了对方内心所想。但他绝不会把这些表现出来,“魔主客气了,您只是当初太过锋芒毕露。”

  不错,当初他血漠魔主就是因为不要命似的弑神杀佛,以一种以伤换伤我不活了你也别想好的敢死队精神疯狂毁灭,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引起了公愤,让那三大高手觉得走投无路了才联合起来对付他。按理说,这个发展方式是不对的,他本应该采取更怀柔的方式远交近攻,逐步吞并,以他的能力绝对有可能问鼎三界。

  但是,他明白,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只要报仇,只要杀戮,只想看着那些被杀者绝望的目光和至死的呼嚎,用这些来填补他仇恨而愤怒的内心,他不需要走向三界之主的王座,他对这个三界早就看厌了,他只是想要解脱,拖上三界作为陪葬。谁惹他,他就先让谁死得无比凄惨。

  他的觉醒源于仇恨,而他的力量则是源于仇恨和愤怒。但是当没有人惹他的时候,他又是孤独而寂寞的,只不过他的孤寂不会让任何人看见。

  但他却是不会把这个事实真相说出来的,他装作有些遗憾地叹息,“唉,那时候太年轻,急功近利,鲁莽冒进,以至于铸成大错,真是悔不当初。”

  “人类愤怒的时候,是没有智力的。”冰凝似乎给血漠魔主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另外,我们早就是盟友了不是吗?”

  “抱歉,我太生气了。语言组织不当请见谅。”血漠魔主表面上诚恳道歉,内心里冷笑不止。盟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那个废物薛孽还没死的消息透露给小彗的事情?这是一个盟友应该做的事?你不就是想让我和这些人相互残杀你正好坐收渔利吗?要不是用得着你本魔主早就杀了你了!不过,既然你执迷不悟,也就休怪我日后也对你下手。

  “魔主下一步想怎么办?”冰凝实在不想再跟他客客气气地绕弯子了。

  “我也正在为此事烦恼。”血漠魔主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满脸都是那个废物薛孽实在是运气太好,我简直就不知道如何对付他了的神色。

  “我想,魔主应该想想自保的法子了,毕竟我听说那个王政谋只是受了不轻的伤,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宣布血漠魔主没有死又卷土重来了。”冰凝一副为难的样子,似乎这件事他管不了。

  要不是你把消息透露给小彗会有这些事?纵然是那个废物薛孽有了妍宇神剑,我也照样能把他们六个消灭在那里!冰凝啊冰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就是想把我逼上绝路然后叫我投靠你帮你做事,你以为我会上当?血漠魔主心中暗骂,但是表面上却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这个王政谋真是岂有此理,多谢冰丞相提醒,我一定多加注意。”

  冰凝见说服血漠魔主投靠自己没戏,觉得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又客气地奉承了血漠魔主两句就告辞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在一条小溪附近,清澈见底的小溪缓缓向东流去,不时有几尾不知名的鱼儿曳尾而过。其他人则不知道何处去了,我呼唤了其他人几声,根本没有回答。

  我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炸得破破烂烂,手中的那适合女孩子用的法杖也沾染了溪边的污泥,不那么漂亮了,我轻叹一口气,想要调动法力疗伤却发现自己的法力根本就所剩不多,而且这个地方很开阔,也根本不适合久驻。

  没办法,我只好在溪水中洗了洗脸上的泥水,顺便藏起那法杖,沿着摇摇晃晃地小溪向远处走去,我必须尽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血漠魔主对我恨之入骨,一副想要杀了我的样子,这时候他必然不顾一切地四处派人寻我报仇,若是让他或者他的爪牙找到,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但是可惜,没走多远就只听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两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模样的人带着十几个家丁骑马跑了过来,为首一人左右看看,怒问手下的人:“刚才的兔子呢?”

  “这个,老爷,小人也不知道啊!”他身后一个瘦高的人也连忙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说,生怕惹恼了这人,“那边有个乞丐,不如我们上去问问。”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打着马儿跑到我的面前,“要饭的,看见我们的兔子了没?”

  这人趾高气昂的,一看就是那种喜欢仗势欺人者,我一般见到这种人都绕道走,可如今他找上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的我只得低声说:“没看见。”

  万没料到,这句话反而惹恼了这个纨绔子弟,来人二话不说一鞭子就甩在我身上,“臭叫花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找死啊你!”

  肩上一痛,这个纨绔子弟的鞭子正打在我的肩膀上,打出一道流血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顺着神经传过来,让本来就心情不好的我又委屈又愤怒,“我惹你了吗?你凭什么打我?”

  但这个纨绔子弟分明就是不讲理,“臭叫花子还敢还嘴!老子就爱打你怎么样?”说着又是一鞭子向我打来。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我再也顾不得血漠魔主会不会发现我,挥手发出一道铅灰色光径直打向这个纨绔子弟,这种人再不教训,我真是枉为男子汉大丈夫了。

  “咦?”那个纨绔子弟似乎有点惊讶,但是他并没有想我想象的那样一下子就被打得从马上掉了下来,而是右手收回鞭子左手徒手发出一道金黄色光幕将铅灰色光阻挡住了,铅灰色光撞到光幕上,一声脆响与光幕一起化为万千碎片纷纷落下。

  我来不及欣赏碎片飘落的美景,因为就趁这个时间,那群纨绔子弟的爪牙已经赶马跑了过来,把我围在了中间。

  事情有点糟糕!我心中着急,现在我的法力根本就没有多少,对上这么多人绝对不会有胜算,而且血漠魔主还在逍遥法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娶星幻阳,我必须赶紧恢复法力赶回凄鸷花苑,找到方绝心和紫冰书签寻找对策,而且我的朋友们现在安危未知,说不定还需要我的救援,我有无数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办,我根本就不想在这里跟这些人纠缠!

  “抱歉,刚才我有点心不在焉,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我现在道歉,希望你们能谅解。”我只好对这些人说,希望他们能让我离开。

  “你这个小叫花子真有意思啊,刚才蛮横现在又道歉,我忽然就对你感兴趣了。”谁料到为首的那个纨绔子弟根本就不愿意放过我,“来人,把这个小叫花子带回去!”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95.如何是好
  “你们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有什么权利私自抓人?”我不想惹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会放过我,我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我们就私自抓人了怎么样呢?小家伙,想去官府告我们的状?用我们送你去吗?啊?”为首的纨绔子弟肆无忌惮,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金色的貔貅面具,遮住了整张脸,一看就非善类,“别说官府都是我的人不敢管,就算敢管也只不过是把你抓起来脱光衣服游街示众而已。而且刚才你先出手打我大家都看见了。”

  他话音一落,他身边的人一起大笑并且吹口哨,“对啊,我们都看见了!”

  “胡言!要是如此说,是你先出的手!要不是你拿鞭子打我一下还想打第二下,我会还手吗?”我愤怒地跟他讲理。

  “是吗?你们看见了吗?”纨绔子弟哈哈大笑着问周围的人。

  除了我,其余人都“严肃”地摇摇头,“没看见啊,我们只看见这个叫花子想抢老爷您的马匹烤了吃。”“对对,就是这样!”

  “你们……”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纨绔子弟见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就招呼他的爪牙:“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梦幻……”我试图打开空间之门逃离,但是那个纨绔子弟根本就不打算放过我,挥手就发出一道紫黑色光向我打来,这个攻击让我根本就措手不及,这道紫黑色光正打在我的肩膀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我开启空间之门的法术被硬生生打断了不说,还被迫退了两步。

  那个纨绔子弟趁机跳下马来,拔出佩剑向我冲了过来,我万不得已,从背后拿出了一直隐藏的法杖。

  一道粉色和铅色混杂的光线迅速出现在法杖中央的钻石上,三朵围绕着钻石的粉色水晶玫瑰花迅速将这道光线折射并发散,围绕着我形成一个粉色和铅色混杂的保护层。由于受着伤,仅仅是发出这个保护层我就废了很大力气,身体里的力量似乎被抽干了一般,头脑隐隐作痛,几乎都站不住了。

  “哈?妍宇居然跑到你手里去了,你很不简单啊!”那个纨绔子弟冷笑一声,左手捻诀,小声念了几句什么,忽地凭空之间消失于原地了。

  他这个法术可能是隐身法,我擦了擦虚汗,以免它们流到眼睛里,准备设法解除他的隐身法的时候却忽然感到颈部一凉,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别动!”

  糟糕!我判断失误,他的这个法术根本就不是隐身法!我看了一眼横在我脖子上的佩剑,感到问题有点难办了。就在我准备强提法力化作一缕青烟逃离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更加糟糕的事情,我的法力还有剩余,但是不知被什么给压制了,我现在根本调动不起来,跟遑论使用它们了!

  更糟的还在后面,那个纨绔子弟趁着我走神的几秒一把夺下了我手中的法杖,“跟我们走吧!”

  “把东西还给我!”我再也顾不得别的,伸手就去抢,这个纨绔子弟也太过分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抢别人的东西!

  “它现在是我的了,就不给你你能怎么样?”纨绔子弟嬉皮笑脸地耍无赖,见我上手去抢,他随手就打开自己的储物空间把法杖扔了进去。

  “你!还给我!”我气急了,想冲上去,但是他拿剑指着我阻止我向前,愤怒的我一把抓住了他的剑,锋利的剑刃划破了我的手部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银色的剑体流了下来,滴在黑褐色的泥土里,但我根本就没有放手的意思,光天化日之下抢我的东西,若是不给我,休想就这样善罢甘休。

  “有意思。”他想抽回剑,我死死抓住不放,也不顾那锋利的剑刃会带给我更多的伤害,这个纨绔子弟见此情景冷笑一声,飞起一脚踢在我的腹部,将我踢飞出去三步远,重重摔倒在地上。

  “哇”的一声,我吐出一大口血来,看样子他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我怒火满腔地看着他,可惜这个纨绔子弟根本就没看我。

  “把他抓起来,带走!”纨绔子弟一下命令,他的那些爪牙立刻就上前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横放在那个纨绔子弟的马上,向他们的营地飞驰而去。

  好在他们的营地就在三百丈远处,旁边有一个小湖,多亏这个距离不是那么太远,要是再远点路上的颠簸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好不容易挨到了他们的营地,那个纨绔子弟把我抓下来就扔到了那个小湖里,“把自己洗干净了再上来!”

  我呛了几口水才调整好自己在水里的位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虽然不想听他的但是也不想就这么脏下去,于是慢吞吞地开始洗澡。这个纨绔子弟似乎很是喜欢看我怎么洗,非但不走还站在那里笑嘻嘻的,我无奈,只得利用我水性还可以的优点游到小湖中央潜入水中去洗,只是在必要的时候上来换口气。

  “洗好了没有?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那个纨绔子弟在岸上见我洗得差不多了就说。

  “麻烦你暂时回避一下。”我准备上岸了,但是我也不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衣不遮体地出现吧?

  “回避一下?你对水的亲和力不小啊!我要是回避一下,估计你都有弄死我的力量了。”纨绔子弟声音邪魅地笑了笑。这话让我略有惊讶,不错,我比较喜欢水,在水中也可以加快恢复的速度,但是这件事他怎么知道?就在疑惑的时候,这个纨绔子弟竟然挥手幻化出一道黑色光,黑色光迅速化为一条光质的绳索,卷住我的腰部就将我拽上了岸。

  我大惊失色,立刻掐出法诀调动刚刚恢复的那一点法力,一道铅灰色光在我身上闪过,我的身上多了一件朴素的铅色长袍。而因为这个动作,我疏于防御,被他一下拉到身边抓住了手腕。

  “放开我!”这个举动让我很是反感,我试图挣脱,无奈他力气太大,死死抓住不放我根本挣脱不了。而且因为手腕不能动,我掐不了法诀也无法做出施法手势,大多数法术都用不了。就在我想用不用法诀和手势的法术的时候,我悲哀地发现我跟自身法力的链接再次断开了。

  “你做了些什么?”我恼火地看向他,但是这家伙不为所动。

  “你叫什么名字?”这个纨绔子弟高傲地问我。

  “山野之人,哪有名字?”我没好气地说。

  “那你以后就叫雪儿,郑雪儿。”纨绔子弟竟然随手就给我起了个名字。

  “为什么?”我没想到这个纨绔子弟还有个给人乱起名的嗜好。

  “因为我叫郑烟海,而你,日后就是我的奴隶了。”那个叫郑烟海的纨绔子弟十分霸道地对我说。

  “私抓良民为奴,我劝你想想后果。”我警告他。

  “后果?我真没想过?”郑烟海冷哼一声,一只手抓着我另一只手在空中画着些什么,等到他画完一个复杂的图案已经凭空出现,在半空中漂浮。

  郑烟海手指微动,那个复杂的图案瞬间就来到了他抬起的手下面,他将手放到这个图案上,另一只手抓住我的一只手也要放上去。

  我拼命将他的手甩开,这个东西别人也许不认得,但是我并不陌生,这根本就是契约的一种,灵魂奴隶契约,一旦订立,非布置契约的一方就要永生永世给布置契约的一方为奴!这个该死的郑烟海,他想干什么?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得逞!这种契约要是订立了还了得!

  必要的时候,我宁可与这个人同归于尽!我是一个自由的人,让我给他人为奴想都别想!血气方刚的我见对方的举动更是义愤填膺,这等为非作歹之人,不但要破坏掉他的契约,而且要狠狠打他一顿给他个教训!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的法力似乎是被他封印住了,我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冲破他的封印调动我的法力,根本就没有任何与他抗衡的本钱,眼看他就把我的手放在契约上了,我情急之下拔下头上束发的金簪狠狠地在他抓着我的手上一划,瞬间就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几滴鲜血飞溅到了我的脸上。

  “你这个该死的小东西!”郑烟海惨叫一声,那个奴隶契约瞬间就被打断了,气急败坏的他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摔倒在地,无声地冷笑,任凭他怒冲天穹地大踏步上前,抽出腰间的马鞭狠狠打在我身上。

  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昏过去,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剧烈的肉体上的剧痛,薛家不主张用暴力教育孩子,虽然小时候长辈也经常在我们不听话的时候动手教训我们,但从来就没有往死里打过。但是这个郑烟海似乎要置我于死地一样,一鞭子又一鞭子地打在我身上,每一鞭子下去都是一道血痕。

  委屈、疼痛和屈辱席卷着我,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我自诩天才,自诩勇士,曾经不可一世地做着拯救世界的美梦,可是,到头来呢?我却连自己都救不了!我根本就是幼稚可笑!

  这样的我,还有什么意义存在?

  我紧紧握着手中的簪子,向着自己的颈部动脉刺了下去。

  血之咒语,希望你还能给我最后一丝奇迹。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96.郑烟海
  但是,早在我刺下去之前,郑烟海就一脚踩住了我的手,“怎么?你还想自杀?”

  我不想自杀,我想跟你同归于尽!我死死瞪着郑烟海,拼命地想把手拿回来,但是郑烟海就是狠狠踩住我的手,任凭尖利的石子划破了我的手心,渗出鲜红的血液。

  看着我仇恨至极的目光,郑烟海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拉了起来,夺下了我手上的簪子。顺手将我的双手手腕打断了。

  又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咬住嘴唇,但还是叫出了声来。郑烟海一把抓起我就走向了自己的营帐。

  之后的事情是不堪回首的,我时至如今也不想回忆。我只记得我到第二天才醒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跑到湖边沐浴。湖水很清澈,有一种温凉的感觉,我走进水中,所有的伤口都浸入了水,疼痛更加刺骨,由于手骨还没有恢复,我只敢在浅水区呆着。

  深红的血水混入了清澈的湖水里,我知道伤口不能沾水,但是我实在忍受不了让自己再肮脏下去了,我闭上眼睛,任泪水从眼中滴落,在湖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我该如何面对我的朋友们,该如何面对陈卓、方绝心甚至父亲和爷爷。

  上天,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如此惩罚我?

  “你这个卑贱的奴隶,你又不是女的,干什么这么矫情?”郑烟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吓了我一大跳。

  “以前,我曾经说过一句话,天下女人没一个好东西,现在我才明白我有多么好笑,因为我发现男人之中也有你这样的人!”我冷冷地说,“你最好立刻杀了我,否则早晚有一天,我就会找你报仇,把你给我的屈辱加倍奉还!”

  “我怕你没这个机会。”郑烟海无所谓地说。

  怒不可遏并且仇恨至极的我向着他就冲了过去,没这个机会又如何?我自己会创造机会!

  蓦然间我的头剧痛起来,我几乎控制不了自己,一头栽到水里呛了好几口水。凭着最后一丝力气走上了岸,我几乎要昏过去,眼前一片模糊,站都站不住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向郑烟海质问。

  “没什么,就是那个奴隶契约,我在你睡着的时候把它完成了。”郑烟海无所谓地说,“现在你是我的奴隶了,要是不听我的,契约自会惩罚你。”

  “你这个不讲理的家伙!即便是接受惩罚我也不会向你低头!”我怒声说。

  他给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嘴角流出了血。然后把我绑起来,蒙上眼睛不知带到了何地。

  等他们把我放开的时候我已经在一座古朴破旧的小楼里面了,我跟自身法力的链接在这一刻也彻底恢复了。

  我立刻毫不犹豫地凭空发出一道铅灰色光径直打向郑烟海。

  但是郑烟海并没有躲。

  铅灰色光打到了他的身上,接下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恢复你的力量是让你用来自保的,不是让你用来打你主人的!”郑烟海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死了这条心吧,要是奴隶的攻击都对主人有效那世界上还有主人吗?”

  看着我不甘心的目光,郑烟海挑衅似的向我笑了一声,“你以后就在这里呆着,不许出去。莫修罗,青叶,你们两个负责看着他。跑了的话唯你们是问。”

  “是,主人。”两个女声齐声回答,莫修罗是一个浑身肌肉比我还高一头的年轻女人,背后背着一把大剑,青叶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衣着朴素,长相也不好看,看样子是常年做惯了粗活的。

  我在考虑这两个人我是否能打得过。

  但是这两个人并没有跟我打一场或者斗一斗智力的意思,在郑烟海走了之后反而问我有什么吩咐。

  “把这里收拾好并且别让危险的东西进来威胁到我。”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点讽刺和玩笑的,但是这两个人就真的这么做了,青叶迅速打扫好房间,莫修罗则在监视我的同事也注意有没有威胁到我的东西。

  我所在的位置是一间偏僻的小楼,一共有两层,第二层是书房和卧室,第一层是一个大厅,大厅旁边不起眼的地方连接着三间小屋,我把其中两间给了莫修罗和青叶,另一间暂时空闲起来。

  除了这两层,地下还有两个隐秘的房间,从二楼可以直达,其中一间似乎是个藏酒室,里面装了不少的美酒,另一间更像试验法术或者举行某种仪式的地方。

  那段时间,我呆得最多的还是那间藏酒室,那个房间里丝毫透不进阳光,终日点着蜡烛,风格古朴而忧伤。我很清楚我就是郑烟海的一个玩具,哪天他玩厌了就会放了我,或者是折磨死我。只要契约还在,我就只是一个奴隶,无法解除契约的奴隶。

  所以我必须想出解决的办法。

  我整日地拿着书到藏酒室里面去阅读,查阅有关这个契约的资料,郑烟海每夜都几乎到这里来,我拼命反抗着,虽然那只能让我的身上多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白天的时候我不停地查阅资料和做笔记,自己无法拿书就叫青叶帮我拿,手不能写我就用嘴咬着笔写,但是结果却让我的心情轻松不起来。

  郑烟海并不禁止我做这些,还提供给我很多的相关方面的书籍,似乎他很喜欢看一只无助的小鸟徒劳的在笼子里扑棱,这个小东西的无力的反抗可以带给他更多的乐趣。

  “主人,您的这个奴隶的手恢复得特别慢,而且溃烂的很厉害,要是再不上药恐怕就要废了。”那天青叶在大厅里面对到来的郑烟海说。

  “废了就废了吧,反正只是一个玩具。谁叫他不肯求我给他药。”郑烟海无所谓地说,“他最近不吃东西?”

  “他说他不用吃东西。”青叶回答,“我把东西端给他他几乎就是不动,而且他的手又断了,还不许我喂他,根本就没法吃。”

  “那就算了。”郑烟海叫她退下了。转身继续向藏酒室走了过去。

  藏酒室的正中央有一套桌椅,或许是让客人品酒用的,但是我却在这里看书,青叶和郑烟海的对话我没有听见,因为我此时正盯着一本书籍的其中一页发呆。

  我不喜欢养花草,也不喜欢养动物,从小的爱好就是读书。眼前的这本书我在十四岁的时候就看过,这是一本写姚记的书,书中一反常规书籍对这些被封杀的神界通缉犯完全负面的评价,从正反两个方面论述姚记的功过,由于姚记也研究契约类法术,所以我就当做资料把这本书拿来看了。可是看到半途,我忽然就被其中一段话吸引住了。

  这段话文绉绉的,语言略有乏味,但是内容却让人惊讶。它提到了姚记仿效女娲等诸神造人,用鲜血和灵魂制造血肉之躯,而且巧妙地做到了这样弄出来的人和普通的人毫无二致,谁也找不出二者的半分不同。

  我联想到了申公豹和血漠魔主,为什么申公豹把那些灵魂和残余力量融合到一起以后这个整体的所有记忆都被磨灭了?而且殷商末年的那场战争中,死者大多数上了封神台,封神台许进不许出,根本就不可能出来,那些弱小的灵魂没上封神台也都去继续投胎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四处游移的灵魂?能够不去投胎还有如此力量,这些灵魂不是生前非常厉害就是有别人没有的执念,那么,这些灵魂生前又是什么人?

  还有这个莫名其妙就出现了并且夺舍的血漠魔主,他不应该是我的一部分吗?怎么就突然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上连我也控制不了他了?他是一股力量还是单独的魂魄?还有这个同样突然出现的郑烟海,他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只是觉得我好玩?为什么在他面前我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他想断开我跟自身法力的链接就可以断开?他究竟有什么背景?

  就在我准备继续查一些资料的时候,郑烟海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你还想探究我的背景?”

  又是该死的读心术!方绝心是我的好朋友,他用读心术是我默许的,但是这个郑烟海算什么?

  我默默念动咒语,一层无形的屏障出现在我的意识之海边缘,把我的所有思想与外界隔绝,这是一个域内法术“心之屏障”,专门用来防止别人窥探自己的思想。

  但是还没等我完成这一切我的头部就一阵剧痛,即将要合拢的心之屏障在瞬间破碎开来,剧痛让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几乎昏了过去,我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这一定是那个可恶的奴隶契约搞的鬼!由于我一直相信人人平等,所以在契约类法术的范畴之内,我一直侧重于平等契约,对于主仆甚至奴隶契约几乎都不做研究,我不想把谁变成我的仆从或者奴隶,更不想把这种东西用到任何人身上,哪怕是仅仅用于开玩笑。

  但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有多么愚蠢,我不给别人用,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把这东西用于我。这或许就是一个君子的悲哀,他不去涉及那些阴谋诡计,但是到头来却因为不了解反而被善用那些阴谋诡计的小人摆布得更惨。

  郑烟海看我这样虚弱就把我抱进怀里,他的怀抱很冷,并不舒服,曾几何时我也想着这样抱着陈卓或者方绝心,任他们觉得我玩闹也好,寻求安慰也好。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97.疑惑
  我没有反抗郑烟海的怀抱,也没有说任何的话,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没有力气。或许陈卓和方绝心也不会觉得我的怀抱舒服吧,毕竟陈卓那么爱郑美月,我也从来就没有在方绝心的眼中看到过对我的那种火热的爱,他对我说话的时候目光是平静的,即使是说那种擦边的话。

  一直以来,我有着那么多的朋友,那么多的友谊,我自以为很幸福,只可惜,到头来,我还是一个没有爱情的傻瓜。

  但是,那又如何呢?我得不到的,我会争取,我不想要的,也会反抗。就比如星幻阳的事情,我成功拦下了第一道圣旨,如今郑烟海的事情,我也有信心摆脱。人是经历过各种事情才成长起来的,一个英雄之所以会走上英雄的道路,完全是因为他经历了英雄的该经历的事情,克服了常人不曾克服的苦难。

  郑烟海似乎很喜欢我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不时在我身上捏两下,几次碰到我的伤口上让我皱紧了眉头,这些天我的身上几乎遍体鳞伤,我用法术治疗根本就收效甚微,更何况我的法术根本就不是用于治疗的。而且我每天都坚持洗澡,伤口沾了水更加难以愈合,又没有药物,导致我的情况越来越不好。

  “疼不疼?想要药物就求我啊!”郑烟海邪笑道。

  这话激怒了我,我一下子挣开他的怀抱,“滚开!”

  “呵。你都是我的了还敢叫我滚开?你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关到大牢里面去!让那些男人对你想办法!”郑烟海威胁我说。

  “随便!”我根本就没好气,意念一动眼前的这一页书就翻了过去。

  郑烟海几乎气坏了,这么多天了,他几乎知道毒打和折磨对我根本不起作用,或许是我的顽强让他起了挑战的心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东西,我早晚让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玩物!”

  郑美月喜欢逛街,萧螭的事情给她的阴影似乎已经过去,而这天她则又拉着陈卓到街上买做衣服的布料去了。

  二人走着走着就到了桂花坊,桂花坊是正国有名的糕点作坊,每次去买都要排队。郑美月想吃那里的桂花糕,看出她心思的陈卓就主动帮她去买。让她在原地等待。

  就在她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左顾右盼地拐入了一条小巷。

  郑美月凭空觉得这个人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

  那个男子来到一个墙角,而假的我——血漠魔主正等候在那里。

  “我要的那十个女孩什么时候能交货?”血漠魔主问那个男子。

  “后天就可以。”贼眉鼠眼的男子满脸堆笑地说,“不过,那可都是些干净的女孩,而且你的条件又不好找,钱的话……”

  郑美月见这两个人正在做人口交易,忍不住怒从心头起,上前两脚先把那贼眉鼠眼的男子踹倒在地,吓得那男子直呼:“女侠饶命!”

  “郑郡主,你……你要干什么?”血漠魔主一副吓得面如土色的样子。

  “薛孽!你不是说你被我幻阳妹妹打动了吗?不是说要好好跟她在一起了吗?现在又买十个女孩子干什么?当小妾?”郑美月厉声斥责道,“我告诉你你给我小心点,你要是辜负了我幻阳妹妹别人或不会打你我不敢说,姑奶奶先把你的脑袋削成两个水舀子!”

  “我说郑郡主,你想到哪里去了,宁阳郡主可以下嫁给我那是我天大的福气,我这不是怕宁阳郡主到了我家没人伺候给她买几个丫鬟嘛!”血漠魔主演戏的功夫真可称得上炉火纯青,完全是一个小商人的样子,“我怕那些普通的女子当不了宁阳郡主的丫鬟,特别要找些个身世清白,性格单纯,善良朴素,勤劳乐观的……”

  “那他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郑美月没好气地一指那个倒在地上喊饶命的贼眉鼠眼的男子。

  血漠魔主大喊冤枉,“我也不知道啊!这可跟我无关!他怎么样我哪里敢管啊,人家又不是我家奴才。”

  贼眉鼠眼的男子愁眉苦脸地说:“唉,别提了,我们本来好好的做自己的生意,都是那些所谓的‘大侠’,说我们的生意不道德,成天威胁我们要打死我们,我们没办法,为了混口饭吃才这么小心。”

  “活该!人口交易就是不道德,早该被取消!都滚!”郑美月白了血漠魔主和那男子一眼,扬长而去了。

  陈卓回来的时候不见郑美月,刚想去找就见郑美月从一条小巷口走了出来。

  “美月,你去哪里了?”陈卓问道。

  “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去看看他干什么坏事没。”郑美月有话憋不住,当即把这一切跟陈卓说了,“要我说薛孽就是配不上幻阳妹妹,你看看他那拍马溜须的样,为了讨好幻阳妹妹都不择手段了,我看他看上的不是幻阳妹妹,而是幻阳妹妹身后的权势。”

  “十个女孩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陈卓把手中桂花糕递给郑美月。

  “有什么不对的,一个马屁精溜须的把戏。”郑美月没好气地说。

  那场爆炸把我们炸向了不同的地方,王政谋、小彗、方绝心和紫冰书签正好在一处,他们的伤势不比我轻,但是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

  小彗找不到我,急得差点哭了,她一把抓住方绝心,“绝心哥哥,你知道鸱枭哥哥在那里对不对?”

  “小彗,我……”方绝心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上次就是你告诉我们的,这次你也一定知道对不对?”小彗找我几乎找疯了,“鸱枭哥哥他一定受伤了,又没有我们在身边,他该怎么办?”

  这话让王政谋微微一愣,“小彗,上次的消息是绝心兄弟告诉你的?”

  “嗯。”小彗点点头,“完了,绝心哥哥不让我说的……”

  “没关系,我只是怕你们担心。”方绝心很自然地说,“当时我恰巧碰上了你鸱枭哥哥,我们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就发现了血漠魔主的阴谋,我只好临时传音给小彗叫她带人来帮忙,怕你们担忧就嘱咐她别告诉你们。”

  “绝心兄弟和小彗很熟?”王政谋问了一句。

  “嗯,绝心哥哥很关心我,也很关心鸱枭哥哥。”小彗说,“政谋哥哥,绝心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一定要找到薛兄弟。现在那个血漠魔主如此猖狂,若是薛兄弟落到他手中就危险了。”王政谋皱紧了眉头,心情沉重地说,“这样吧,我们分头去找。我们分别去他最可能在或者经常去的地方,一旦找到他,”他说着拿出四张符咒分给四人,“我们用这个联系。”

  其余人没有异议,接过符咒就出发了。王政谋走出几步,看了看众人离去的方向,神情沉重,但还是化道蓝光飞向了远处。

  “为什么把这个锁上?”青叶跟我并不算亲近,我很少跟她说话,只是那天叫她抱书下来的时候看到一二楼之间的一个上锁的门有些疑惑。

  “这是观景台,已经很久都没有用了。”青叶回答我说。

  “你有钥匙吗?”我问她。

  “有。”她点点头。

  “你先把书放回去,把这里打开打扫一下。今天我要在这里看书。”我对她说。

  青叶点头答应了,我就坐在那附近的座椅上,看着她很快地打扫完毕,摆好桌椅,放好书籍。

  手不能用,我很快就学会了用意念翻书和控制笔墨自己写出字来,青叶有时候会帮我研墨,有时候我不用她,像控制笔自己写字一样控制着它们自己完成这些。写了很久,又翻过一页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名字——郦妃。

  郦妃,是我第三世的母亲的名字,据说是一个异姓王的女儿,长得非常漂亮,曾经深得正国皇帝宠爱,但是刚生下一个儿子就被烧死了。

  只是一本契约的书籍提到郦妃干什么?这又不是史册!我连忙打起精神仔细看下去。

  契约之至上者,莫过于无契,控人心于股掌,弄命运于旋踵,譬如昭控郦妃,蠡用西施,无契而胜有契。

  再往下看,又是说关于契约的事情,不再有关于郦妃的记载了。

  昭控郦妃,这个昭又是谁呢?这必然是一段隐秘的史料,如果找到这个昭,或许就能解开郦妃之死的秘密。

  不过我还是先解决这个棘手的奴隶契约比较现实。我无奈地倚在座椅上,看着天上暖暖的太阳和阳光下的树林。说这里是观景台,也能看见很远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能看见的只有一片树林。我手中的资料太少了,尤其是史料类的。大部分真实的史料都被少数人把持或者根本就没有留下来,血漠魔主,黯灵,郦妃之子身上都有着太多的秘密,但是很多连作为其转世的我都根本无法查清。

  “你终于肯出来见一见阳光了。”郑烟海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的身后或者旁边,我根本就习以为常了,此时连个嘲讽都懒得给他,直到他抓住我的头发强迫我面对着他并且说出了两个字:“薛孽。”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98.恳求
  战天神教地下总坛。

  王政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卿相,若无其事地开玩笑道:“白衣军师站在这里作甚?难道是你犯了错误无法教主罚你守门?”

  白衣卿相不理会对方的调侃,“你来找教主想问薛孽的事情?”

  “我猜教主让你在这里等我。”王政谋耸耸肩,神色很轻松。

  “教主让我再次告诉你,不要管薛孽的事。”白衣卿相神色严肃,说完就向内走去。

  王政谋一脸无所谓,“我的事情无法她真管不着。她今天要是不见我,我就硬闯。”她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如今利用了自己所能利用的全部资源还是没能将我找到,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已经不能再等了,也没有勇气再等了。

  “硬闯?我怕你付不起这个代价。”白衣卿相站住了,摇了摇头。

  “只要不是薛孽,任何代价我都付得起。”王政谋神色坚决,万一薛孽要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她不敢再想下去,伸手就要拔出晴宇神剑。

  白衣卿相与此同时也转过身,神色复杂地看着王政谋,做了出手的准备。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大殿之内传来一声妩媚的女声,“让她进来吧。”

  白衣卿相犹豫了一下,闪开了。

  王政谋步伐坚定地走到无法面前,看着这个坐在王座之上的美丽女子,目光中是从没有过的决绝和无所畏惧,甚至是去抢血漠寒冰的时候她也不曾有过这种目光。

  “我看你是无事不闯‘三宝殿’。”无法脸色不怎么好地看着这个朋友,故意加重了一下“闯”字的音节。

  “我想让你帮我查查薛孽在哪里。”王政谋开门见山,根本也就不客气,更加无视白衣卿相的忠告。

  “我希望你不再去管薛孽的事情。”无法的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这个没有商量,不可能。”王政谋坚决地拒绝了,她那张美丽的脸上露出一种决绝的神情。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那么,王政谋,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朋友,你也不再是于战天神教的朋友。”无法这次真的生气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眼前的这个至交好友,这个如此优秀的女孩会因为一个男人这么执迷不悟。

  “你拿这个逼我没有用,因为在我心里,高于薛孽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存在过。”王政谋觉得无法不懂爱情,尤其是不懂异性之间的那种爱情,和一个连基本概念都不理解的人没什么好谈的,她觉得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争论的必要。

  “王政谋你醒醒吧!薛孽只喜欢陈卓,他在乎过你吗?”无法自知说不了她,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但是我从来没有不在乎过他。”王政谋一字一句地说,目光中带着无比坚定的神色。

  “你默默地为他做一切,为什么不说呢?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为他究竟付出了多少!”无法听到这里既生气这个朋友的执迷不悟,又有点为她的坚持叹惋。

  “你看见星幻阳了吗,如果我说了,可能和他连朋友都做不成。不说的话,还能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守护着他。”王政谋神色坚决而柔和,薛孽,我知道你或许不喜欢我,或许只是把我当成兄弟当成朋友,但是,没有关系,我从来就没有奢求过你回应过我,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王政谋,你的感情也太单纯了。”无法没有办法评价朋友,只能叹息说。

  “或许吧,在郑烟海出现之前,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失去他会是多么痛苦的感觉,我从来就没有意识到他不幸福我的一生都不会再有任何意义。我要救他,无论代价是什么,无论他自由以后跟陈卓还是方绝心在一起,无论他日后会不会感激我对我如何!我不在乎我自己,我只要看着他有一个好结局足矣。可能你会说我傻,但是我要说,只有爱一个人爱到傻了,才能理解爱情真正的含义。无法,我求求你,告诉我薛孽在哪里,你提什么条件除了关于薛孽的我都会答应你,看在我还是朋友的份上,求求你。”王政谋看着无法,忽然间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无法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似乎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她没有料到,高傲如王政谋还能这么没有尊严地跪在她面前低三下四地哀求她,还能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切。

  陈卓爱的是郑美月,方绝心跟薛孽也只是逢场作戏,否则你以为薛孽的情况怎么就那么容易传到冰凝那里去的?而且,方绝心似乎很喜欢小彗。薛孽的爱情真是堪忧。无法无奈地看着王政谋,你喜欢谁不好,怎么就偏偏喜欢薛孽。

  “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件事,也知道你关心薛孽的一切,所以一直关注着他。这次薛孽惹了一个非常棘手的人,这是我用预言法术得到的结果。”无法无奈地对王政谋说了实话,“我也不能树敌太多了,所以这一次你要是想帮薛孽恐怕还得靠你自己。”

  “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对他置之不理。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会让他幸福地活着。”王政谋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一定能打过这个人,也不一定能斗过这个人。”无法无奈地摇摇头,“而且,这个人是我目前准备联合的对象。”

  “多谢提醒。”王政谋站起身来,看着无法手下的小太监拿着无法给他的一个包袱走过来递到她的手里。

  “这里面是你需要的所有资料。不用谢我,记住,从此之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王政谋从容地向着大门外走去,总坛的大门在她走出去的那一刻砰然关闭。

  另一边。

  我看着郑烟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抱歉,你认错人了。薛孽就在薛家,准备和郑幻阳成亲呢。”

  “你说的那个是血漠魔主吧?”万没料到,郑烟海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这几天冰凝一直以王政谋的名义放出血漠魔主没有死的消息,并且有意无意地把矛头指向薛孽。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

  这个冰凝!他这是想让王政谋和血漠魔主互相残杀!连我的好兄弟都不放过,冰凝,但愿我别活着走出这里,不然的话有你的好看!

  “看来你很关心这个王政谋啊。”郑烟海冷冰冰地说。

  “他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他,王政谋这个名字自从我第一次听见就与我的生命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好兄弟?她是个女的。”郑烟海毫不在乎地给我泼冷水,“你别骗你自己了,在你的心里,这个叫王政谋的女人的地位还比不上你的方绝心呢。”

  “住嘴!”我再也顾不得别的,就要念动咒语施展“心之屏障”,我有我自己的秘密,郑烟海凭什么随意窃取我的记忆偷窥我的秘密。

  “你还敢反抗?”郑烟海一把抓住我的手,几乎要把我的手拧下来,顺带将我和自身法力的链接再次断开,“那个血漠魔主只关心他自己,于是我就叫正国皇帝下了一道圣旨把他送到八王府去了。至于薛笠和薛岽,正国皇帝把他们抓起来送进监狱里面去了,把他们的家产暂时扣押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我的爷爷和父亲居然被抓起来了!本来父亲还是我的内应,可以帮助我牵制血漠魔主,这样一来我的计划岂不全部打乱了?而且爷爷那么大年纪了,父亲又整日操劳,身体素质根本就不好,让他们在监狱里他们受得了吗?思及此我再也冷静不下来了。“他们犯了什么罪?你为什么要抓他们?”

  “不是我抓的,不过我要是不让他们放出来他们也不敢放。”郑烟海看着愤怒的我,“至于他们日后如何,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郑烟海!”我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衣领,被他灵巧地躲开反而利用他抓着我的手腕的优势把我的手拧到了背后。

  “不听话是要付出代价的!”郑烟海把我扔在地上,叫来莫修罗,“抓他去见他的父亲和祖父!让这两位老人家看看他的儿子。”

  “不!我不去!”我大喊道,我不能去见他们,我不能让他们看见这样的我!他们凭空遭遇这样的家庭变故,又怎能受得了这种刺激!但是可惜,莫修罗的力气比我大太多,她抓我就如同抓一只雉鸡一般,根本容不得我反抗。

  正国监狱里。

  “薛家的二位老爷,我把你们的儿子带来了。”郑烟海看着狱中的一中年一老年两个男人。

  “枭枭?”父亲试探性地问了我一句,我不敢抬头,但是郑烟海却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提了起来,让我被迫面对着父亲和爷爷。

  “我的儿子是无辜的!请你们放了他!”父亲看着浑身是伤的我,悲愤地大叫起来,“有什么罪我都认,求你们不要折磨我的儿子!”

  “父亲,不……郑烟海,你不得好死!我恨你!”我试图一把甩开郑烟海,但是没有成功。

  “还是不听话吗?莫修罗,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郑烟海看了一眼莫修罗,莫修罗点点头,拖着我向最大的那间男牢房走了过去。
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99.王政谋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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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00.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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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01.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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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02.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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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03.被隐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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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04.凌雪儿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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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05.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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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06.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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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07.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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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08.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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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09.灵魂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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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10.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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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11.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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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12.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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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13.第三片金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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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14.理智的咒语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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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15.大闹奴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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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16.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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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17.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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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18.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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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19.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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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20.郦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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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21.黯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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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22.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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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23.名士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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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24.假作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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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25.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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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26.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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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27.初寻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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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28.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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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29.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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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30.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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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31.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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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32.相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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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33.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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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34.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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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35.七秒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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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36.阵法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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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37.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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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38.遗书中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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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39.神秘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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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40.反其道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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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41.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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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42.方凌墨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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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43.镜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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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44.镜灵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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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45.胜与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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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46.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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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47.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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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148.李诺澌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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