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摆的时间
作者:枫麟
X哲学
X哲学 一)守株待兔
  绿树成荫的道路上,在一辆厢式货车里,一个年轻女孩坐在转椅上,盯着前面的几个大屏幕,通过白色的耳麦轻松地和人交谈着。女孩皮肤白皙,盘着低发髻,两缕柔软的长耳发垂在腮边,穿着白底印花T恤和深蓝色牛仔短裤。空调开到最大档,她依然觉得汗涔涔的,汗水不时从额头上流下,滴落在长睫毛上,挡住视线。车厢里嗡嗡作响运行的电子设备在发出噪声的同时,也散发出大量热量。女孩名叫关曦,正在指挥一次冒险行动。

  天色已晚,落日红霞下,罗隆镇卢瓦尔河谷别墅那些高过树梢的尖顶,已经渐渐失去细节。路灯还没有亮起,浓密树叶遮盖下的街道昏暗冷清。

  一七一号别墅附近的矮墙外,一名男子倚墙而立,身着黑色紧身服,左右观察形势。这是一个高级别墅区,每一栋别墅之间,都有一百到五百米不等的距离,给别墅的主人留出充足的私人空间。“安全,附近没有任何可疑的人物。” 他对着耳麦说。“准备完毕!”

  这个时间,道路上没有人。别墅区的保安,此时此刻应该在食堂吃饭,主要的安全监视,靠的是总控室里那一整面墙上排得满满当当的监视屏幕。毫无疑问,墙上的监视器里,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可疑人物出现。

  “收到!”黑衣男子跳过别墅的木篱笆,迅速来到大门前,手持的方形仪器,前部对准门上的密码锁。男子身材很高,体型均称,蒙面看不出面容,深色红外线眼镜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发亮的屏幕。十三秒钟后,屏幕上显示出“831273”。

  男子伸出手指,黑色指套在键盘上按出密码。

  “曦曦,搞定。”他打了个响指,很愉快。

  关曦欢快的笑声从耳机里传来,男子在走进屋子的时候,忍不住扭了几下腰肢和臀部。他已经研究过很多遍屋子地形,来保证行动的精确性,小心地跨过一根根红外探测线。

  “压力探测器已经关掉了。”耳机里传来关曦悦耳的声音。

  他走上楼梯,踏在昂贵的波斯手织地毯上。地毯下边楼梯底板里隐藏的压力探测器,在主人离开房间后,就会开启。不小心踩上,会铃声大作,别墅顶上嵌在橙色瓦片边缘的LED灯,则会不停地闪烁。探测器比较敏感,曾经有过进屋找食物的肥野猫触发的假警报。

  “二楼右侧的第三间房。”虽然已经演练过多次,关曦还是在麦克里重复着指令。“用那张蓝色的小卡。”

  IC卡片划过后,男子拧开了房门。这是一个大型的沙龙,房间布局已经了然于心。正面是一排落地的直棂窗,挂着厚重的双层绒布窗帘。左手边的墙上是一副帆布风景油画。油画下是壁炉,没有烟道,只起装饰作用。壁炉正面,有一组香槟色皮面沙发,造型复古,大得夸张。沙发边上,一张吧台和酒柜贴墙而立。墙上还有四组柜子——两组书柜和两组储物柜。

  男子走到壁炉前,取下油画,墙上显现出一个方型活动盖板。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盖板,放在壁炉顶上。

  “哈,成功一半了。”他显得很轻松。

  但突然间,铃声大作,刚刚变得暗淡的别墅区森林上空,闪现出五彩斑斓的光。

  “注意触发了警报,准备撤离。”关曦下意识地往货车门看了一眼。

  撤离恐怕非常困难,警报响起后,所有的门都会自动落锁,必须要保安公司才能开锁。

  此刻,一公里外,一个猎人早就跃跃欲试,要抓获这个追踪几年的盗窃团伙。这次的努力一定不会白费!这个瘦小个子,两鬓略微斑白的警员深信不疑。他叫胥午,有着坚韧执着的脾气。年纪不大,白发大概因为用脑过度。作为中国驻国际刑警组织的警员,他追踪这个华人盗窃团伙已经有两年。屡屡失败没有能打倒他,反而坚定了他的决心。这次,不会失手了。

  在此守株待兔了七天,终于等到这一刻。我会抓住你们的!

  警察从隐藏的地点倾巢出动,一时间,别墅区的宁静被打破,那闪烁成一片的车灯显得蔚为壮观,但应要求都没有鸣警笛。

  “快,快,快。警车还有500米就到了。”关曦看着大屏幕上警车的位置,焦急地喊道。

  一辆两轮摩托车从一七一号别墅外的矮墙边出发,它发出巨大狂躁的加速声,带着黑色的骑手向外飞驰。

  “怎么会这么快!”胥午听到了这个噪声后,那个不详的念头立刻飞过脑海——又要被他们逃脱?他们是怎么打开报警后自动锁上的门的?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脱身吧?

  几辆警车加速向声音方向追去。

  飞驰了一段路后,转过一栋无人居住的三层别墅,摩托车突然变得很安静,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再向前行驶一小段路程后,骑手右转车头,从灌木丛的小缺口出去,冲进茂密的森林。当警车拐过三层别墅所在的路口时,摩托车已经消失在黑暗中,踪影全无。

  在别墅区外不远,一条灌木丛包围的土路上,几个特警持枪快步走向中型厢式货车。他们已经盯了它很久,只等命令下达,就冲上去抓住里边的罪犯。

  最前头的警察用手上的喷射装置对车门的四个铰链,喷出一大团泡沫覆盖住。另外两个警察,分别用一对吸盘吸住两扇门,几秒后,同时使劲一齐往后拉,铁门咣当一声往外掉在地上。

  “里边的人,举起手来,出来投降吧。”特警的九五式突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门里,大声喊话,“不要反抗,你没有机会的。”

  里边传来被吓坏了的声音,“好,好。我投降,我投降……投降。”

  不一会儿,从里边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双手举在头顶,身体发抖,眼神里充满恐惧。

  “报告,抓住那个女的啦。”特警冲着对讲机通报。
X哲学 二)声东击西
  警车急停到一七一号别墅前,胥午没等车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别墅门打开后,他掏出手枪,冲进去,迅速上楼,来到这间沙龙。沙龙门被一个硬物顶着,在自动门巨大的压力下,已经严重变形,只留下一道巴掌宽的缝。紧随他身后的保安公司人员不一会儿打开了门。

  活动盖板还在壁炉上。警官走过去,掏出手电,照射里边的保险箱:铁门紧闭。

  紧接着,一个西装革履却蹬着阿迪达斯球鞋的中等个子瘦削男人走进房间,神情沮丧。“他妈的,又给他妈的跑了。胥警官,你保证过的!”

  胥午没有言语,这次又失手,无话可说。不过,至少抓住一个女人了。他冷冷地说,“赖先生,请先验证下东西是不是还在。”

  这次诱捕行动的诱饵,就是赖姓先生拥有的一串昂贵蓝钻项链,价值大约七百三十万人民币。

  姓赖的男人全名是赖吾生,本地知名商人。和警察进行合作源于自己和这个盗窃团伙不共戴天的仇恨。他父亲在美国加利福利亚州旧金山市的住宅中收藏的一批价值连城的古董被这个盗窃团伙盗走,导致其父中风偏瘫,一直没有痊愈。

  赖吾生走到壁炉前,虽然沮丧,但还是哼了一首歌曲,他重复哼了几下,而且居然是小苹果。胥午摇摇头,这人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很沮丧吗,这会儿就立马高兴了,还挺乐观。

  胥午向周围扫视了一遍,落地窗帘,沙发,酒柜,两组书柜,三组储物柜,没有其他出人意料的东西存在。有点郁闷的他很想抽根烟。

  一会儿,赖吾生输入密码后,保险箱门咔哒一声开了。赖吾生捧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子,放在壁炉顶上。打开盒子,一条华丽的项链安静地躺在里边。铂金的链子上,几十颗硕大的黑色珍珠衬托下,那枚巨大的蓝钻闪耀着昂贵的光芒。

  “没有被掉包?”

  赖吾生不屑地摇摇头,“我一眼就能认出真假。至少诱饵没有丢失,很幸运,是不是?警官!”他重新把首饰盒锁进了保险箱,一脸轻松。

  “现在,去审问那个女人,揪出她的同伙。”胥午手够着裤兜里的烟盒,预备出门后一定要点一支。

  一名警官向胥午请示,“现场怎么办?”

  胥午皱了下鼻头,“派个人过来守着就行了,现场证据采集也不用那么积极。明天再弄也不迟,反正我看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经过这么多次的失败,他对这个盗窃团伙的能力有清醒的认识。“摩托车呢?”他问旁边的警察。

  “跟丢了!那是辆越野摩托,进森林里了,警车没法跟进去。我们已经在附近所有路口都设了路障盘查。”

  “好吧,赖先生,咱们一起去见识下这个盗窃团伙的后援队员吧。”走下楼梯,两人来到院子里。

  还没有走近,胥午已经完全失望。特警队员押着的女人,一定不是他认定的目标。吓成这个德行,浑身发抖,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怎么可能是那个拥有聪颖的智慧,指挥一个盗窃团伙作案的人!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手从裤兜里掏出那半包中南海,右手捏了一支,有点发抖,打火机的火焰不停摇摆,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赖吾生还在讥笑他,“胥警官,看把你激动得。”

  “他妈的激动个屁。”

  “手都抖成这样,还装。”

  “我他妈是气的。”胥午冲着旁边一辆警车的轮胎狠狠踢了几脚。一旁站立的警察吓得跳向一边。

  “又抓错了?”赖吾生翻着白眼,看着天边发亮的月亮,无奈地叹气摇头,也从警官手里要来一支烟,夹在手指间。

  沉默了一小会儿,胥午警官忽然转头问赖吾生,“赖先生,你那天和那个叫小慧的女人聊天,是聊到什么画展么?还有那幅什么著名的画。”

  “对啊,怎么?就是焦台市国际展览中心,茹君美术厅展出的埃德加·德加的一幅画。”

  “这个人,什么埃德加·德加很有名吗?”胥午对此知之甚少,虽然已经恶补过不少知识,但如此众多的画家名字,真记不过来。

  “当然有名,印象派的几个代表人物之一,十九世纪的画家。”

  “坏了。”胥午走到女人面前,“是谁雇你的?”

  女人睁大惊恐的眼睛,颤抖着声音回答:“不认识,警察大哥,我只是收钱帮人家看下车子的啊。”女人耳朵上还戴着耳机,因为刚才在听音乐。

  胥午没有再问,而是转头问赖吾生,“那幅小慧提过的画很值钱吗?”

  “值钱?那可是《舞蹈班》,岂止是值钱啊。你不会觉得?”赖吾生瞪大了眼睛。

  “很有可能。”胥午扔掉烟头,狠狠碾上一脚。

  “啊,聪明,太他妈聪明了。把我们吸引这里,他们在那边偷更值钱的。”

  胥午立刻走向警车,通知警员。三分钟后,警车队伍已经快速行进到往焦台市区的快速路上,打着刺眼的红蓝警灯,通行无阻。

  不出胥午所料,公路上的路障拦住的摩托车骑手,完全和别墅盗窃无关。一切都是障眼法,就是为了掩盖其他方向的行动。

  “现在是八点零五分,展厅会在晚上九点关闭。这几天因为观众热情太高,关馆时间延后半小时,到九点半。”胥午自言自语,“他妈的,跟我玩这个。”

  他们会从哪里下手偷画呢?
X哲学 三)挑战
  本次诱捕行动源于胥午警官和地产商人赖吾生对这个盗窃团伙的挑战。团伙的名称叫X哲学,简称XZX,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不得而知。

  从三年前开始,X哲学犯下第一桩盗窃案后,胥午就接受任务,要抓到他们。然而每次的X哲学的行动,都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线索。经历了数次全球的追踪未果后,他决定公开挑战他们,以便在其行动过程中找到突破口。

  X哲学在FaceBook上有一个账号,拥有百万级的粉丝,号称是新世纪的侠盗,专偷盗坏人的不义之财。团伙已经做过几宗著名的盗窃行动,受害者一般都声名狼藉。由此他们有很多拥趸,而各国司法机构似乎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至于是不是故意放纵,就无从知晓了。毕竟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了很多司法机构无法惩罚,只能干瞪眼看着的坏人。从没有人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有哪些成员,更遑论年龄性别长相了。

  大家猜测X哲学由两男一女组成,是因为它的头像是一张漫画图片,上边有三个卡通人物,摆成类似X的形态。两边为两个美男子,中间则是个可爱女孩子,右下角标注有字母XZX。

  地产商人赖吾生的父亲赖卫东是改革开放早期即发家致富的商人,拥有数亿美元的家产,功成名就后,旅居美国加利福利亚州旧金山。而这样一个成功的人士,在被X哲学偷去一批古董后,脑部受到刺激中了风,变成了一个和轮椅陪伴的垂死老人。赖吾生找到当时出现在办案现场的胥午警官,要和他一起设局诱捕X哲学,为父亲出口恶气。

  胥午警官苦于没有一展身手的机会,同意了赖吾生的提议。半年前,他化名在FaceBook的X哲学账号下留言,“你们有胆偷盗这个蓝钻项链吗?”下边是一个链接,署名是带枪的福尔摩斯。

  链接来自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一个特展宣传页,展示的是T&G珠宝公司的早期的珠宝。这条蓝钻项链是其中最有价值的。除去材质本身极其珍贵外,它更是由公司创始人之一老托勒密勋爵操刀设计的。老托勒密勋爵在业界有着极高的地位,他的设计被珠宝界奉为经典。每一件他亲手设计的珠宝都价值连城。

  这个展览的展品,来自各个拥有者无偿提供,不乏北美商界的大牌人物。但这个最重要的展品,却是属于一个来自中国大陆,不太知名的年轻商人——赖吾生。当然,说不知名,只是在北美,在纽约。在中国的焦台,他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如果行动,我会抓住你们!”带枪的福尔摩斯最后写道。

  三个月前,焦台市国际家装博览会开幕,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登场。作为本地地产大亨,赖吾生必须要登场。市长后边那位黑色单排扣西装,黑色西裤,白色衬衣,金色领带,却故意穿着双阿迪达斯跑鞋的瘦削男人就是他。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意气风发,喜欢玩些出格的事。

  品味,就是成功人士的趣味!他是这样诠释的。

  “无聊死了。”他忍不住要抱怨,成天都是赚钱那点事,实在是太boring。开幕式终于完了,他甚至都没有理会市长。在几位商界大佬正为市长那个老掉牙的黄色段子乐得哈哈大笑的时候,他转头走掉了。

  看到那个打扮永远都很不入流的警察胥午,他终于提起了些精神。“怎么样,胥警官?有没有接茬?那个小偷团伙就无动于衷?”

  胥午摇摇头,“不可能!这帮人肯定在暗中策划。我有感觉。”

  “哈哈,胥警官还有第六感。这个明显的挑战,是不是太难了点,他们也会知难而退吧。咱们要不要弄个简单点的?”

  “不,他们喜欢挑战,会行动的!”

  赖吾生接口,“只是,我们的胥警官不知道他们在什么时候,怎么行动。”

  胥午并不理会他的嘲弄。

  “我要到那边去喝一杯,你去吗?胥警官?”赖吾生指指左侧的咖啡厅。

  “我在附近转转。对了,你公司的展厅在三楼?”

  “对啊。你也想看,那是别墅的装修哟。”他实在是太清楚了,这个警官挣一辈子的钱,也没有可能买他的卢瓦尔河谷别墅,它们是为顶级阶层的人准备的。

  胥午很镇定,他知道这个商人想说什么。“这是第四期吧?房型和装饰与第一期有多少区别?”

  “啊~哈”,赖吾生伸出一个指头,“聪明!搜集信息的好办法。”

  别墅的类型就只有五种,无论内部如何装修,基本结构都是固定了的。这五种类型的模型和实景装修,在展厅都有展出。而且,为了吸引大家,前几期的生活实景宣传片,也在不停的播放。

  “赖先生,你的一七一号属于哪种类型?”

  “第三种类型,双层带尖顶阁楼,欧式风情。”

  警官点头离开。
X哲学 四)《舞蹈班》
  “您好!”一个美妙的女声。

  “嗯?”赖吾生回头一看,是一个妙龄女郎,漂亮的小V脸,紧身黑色低胸半长连衣裙,白皙挺直的双腿,脚下踩着一双黑色高跟凉鞋,性感而不失优雅。

  “您的卡片。”女人手里有他故意掉地的卡片。一点点微香扑鼻而来,这是什么香水?

  “谢谢。”他的视线忍不住从女郎事业线上扫过,这是无聊一天里唯一的惊喜。“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作为对你的感谢。”

  女人微笑着点头同意了:“好吧,这样你就不欠我了。”

  她的声音可真悦耳,赖吾生想,完全不像那些女人娇滴滴却腻得反胃的噪音。

  “刷Master。”赖吾生把银行卡递给服务员。

  “先生,我们刷卡必须要密码的。”

  赖吾生有点不耐烦,皱了下眉头,鼻腔里反复哼了几句歌词,是周杰伦的《双截棍》。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赖吾生有点不好意思,迅速输入了密码,心里想着她笑起来更漂亮。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坐在对面的赖吾生一脸真诚。

  女人好像一点也没有心机,脸上总是甜甜的笑容,“我叫小慧。”很天真的表情,“周小慧。”

  女人左手放在腿上,他注意到她白皙的左小臂上有一个宽大的藤蔓纹银镯子。

  “好名字!谢谢你,小慧。”

  “你叫什么?”周小慧就着吸管,喝了一口草莓百香果星冰乐。

  “赖吾生。”

  她重复了一下他的说法,“好名字,不用谢,赖吾生。”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其实他并没有真想问个什么结果,心里想的是她那双耳朵真漂亮,上边有几个耳洞,戴个什么耳环才配得上她的漂亮脸蛋呢。

  “文秘。”

  “文秘哦。你是来看装修的?”

  “嗯……不过,还没有房子呢。”小慧又开心地笑了。

  应该把静雅给赶出去!这么漂亮可爱的女人才配住在那样的高档房屋里。他刚才已经看过小慧的背影,那标致的身材,比静雅更精致。脱光了,会是什么样呢?小腹,对,静雅的脸蛋还不错,小肚子稍微大了些,腿没有小慧长……

  “怎么了?”小慧看着若有所思的他。

  “啊,没有什么。”赖吾生想着小慧呆在房子里的样子,美得眉头和嘴角都忍不住发出愉快的笑意。“小慧,你平常都爱做些什么?”

  “平常啊。看看书啊,旅旅游啊,还有和小伙伴们压压马路。嗯,还有逛逛展览会,过过眼瘾……嘿嘿。”

  “快乐的女生。”

  “人生本来就要快乐嘛。”长长的眼睫毛上下眨着,煞是可爱。“两个半月后,这里还会展出印象派巨匠的画呢。也要来看看的。”

  现在的女生都在培养自己的气质么,玩小清新!

  “嗯,是埃德加.德加的《舞蹈班》。德加可是印象派的现代艺术大师!他还画过《会计师和女儿门》,《贝利尼一家》等等,好多呢。”怎么能输呢?赖吾生一口气背了一小段。为了培养气质,母亲在他年轻时候花了不少功夫。

  女人眼里放出崇拜的光,“哇,你还真是专家呢!”

  “不敢当,不敢当!”但小小的得意不经意从嘴角蹦了出来。

  “那你说,会不会有人打它的主意呢?”小慧若无其事地随便说了一句。“可是有很多私人收藏家会想要得到它的吧。”

  “你说什么?打这幅画的主意?哈哈。”他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在焦台。“咱们这里,安保工作可是最严的。谁要想偷,那可真是长了豹子胆。”

  小慧咬咬微翘的嘴唇,“兴许也有人敢呢,比如很厉害很厉害的侠盗。”

  说到侠盗,赖吾生沉下了脸,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张脸的一半因为中风导致肌肉失去控制力而变形,对喉头控制能力失去大半,说话断断续续,含混不清,记忆力也严重衰退。另外,偏瘫导致行动困难,只能坐在轮椅上,已经是一个垂死的老人。

  “喔!”小慧喝完了星冰乐,很快活。“啊,谢谢你的星冰乐。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再见。”

  赖吾生突然没有了挽留的兴致,甚至都没有要联系方式,目送小慧的一双小高跟踏着轻盈的脚步,离开咖啡厅。

  回家后,赖吾生在自己裤兜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边写着:“你父亲罪有应得!”署名“X哲学”。

  在把纸条交给胥午前,他足足喝了两瓶拉菲。

  焦台市国际展览管的保安接到了通知,要加强监视,但又不能打草惊蛇。馆员已经偷偷确认过了,埃德加·德加的画还在,没有人动过,应该是真品。不过这时候参观的人还很多,都是冲着印象派大家来的。看热闹的也好,附庸风雅的也好,真正欣赏艺术的也好,总之,焦台市的各色人等都来这里赶集了。

  如果我是贼,我会怎么偷那幅名画呢?胥午在仔细地想,非常懊恼自己怎么就一直没有察觉到,X哲学其实是对这幅画感兴趣呢?接受他的挑战只是个幌子。贼就是贼,无论把自己说得多么有道义,还是只对钱感兴趣。

  这个展览馆他曾经去过几次,虽然都是为了展览,但当然不是为了看展览,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对提防虎视眈眈的盗贼有兴趣。

  茹君美术厅位于展馆的北侧,外立面的墙面上没有窗户,出入只能靠展厅的三个大门。为了采光,美术厅的顶部是玻璃穹顶,兴许可以从那里弄破玻璃下来?如何拿下带有报警触发器的画框呢?在拿到画后,如何逃跑呢?

  胥午没有想出答案,但他的首要任务,是要保证画不丢失。车停在展览馆前,他走下车。身边,观众陆陆续续地退场。不少人大声谈论着,一个一个艺术词汇飞入他的耳朵。在他眼里,这些人就像是朝圣,懂不懂画无所谓,重要的是亲自见过。

  展览馆的外立面是纯玻璃结构,里边有灯光透出,有谁在上边攀爬或者摇荡,一眼就能看清楚。难道X哲学是乔装打扮混在参观者中进去偷画吗?

  观众退场完毕,这就要熄灯闭馆。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但胥午嗅出不对劲的地方,他们肯定会有所行动,就在某个地方。

  垃圾车闪着橙色顶灯倒车进来,各层都有工作人员收集垃圾。会不会是假扮垃圾收集人员?胥午冲进去,几个便衣警察跟随其后。

  茹君美术厅门口,一个清洁工正往垃圾桶里放什么东西。

  “抓住他。”胥午喊道。

  几个人一起往前冲,清洁工则吓了一大跳,拔腿就跑。没跑几步,几个健壮的便衣小伙子即把他撂倒在地。

  “抓到你了。”

  “你们干嘛抓我?”

  “你的同伙呢?”

  清洁工莫名其妙。“同伙?有……有几个同事在收其他厅的垃圾。”

  “少啰嗦,警察!……你的小偷同伙呢。”

  “小偷?我可不是小偷。”

  “那你为什么跑? ”

  “是你冲过来,吓得我跑的。我怎么晓得你要做啥子?气势汹汹的,又没穿警服,好吓人。”清洁工很委屈,避险的行为无可厚非。

  胥午听到这人说话就知道有问题。“你往垃圾桶里放什么?”

  “这个啊,有人让我把一张贺卡放里面,还给了我一百块钱。”清洁工两眼无辜地看着他。“举手之劳,就能挣一百,我还以为赚了呢。你们不让赚,给你们得了。”清洁工掏出一百元,递给胥午。

  胥午无可奈何,站起来,走到垃圾桶前,捡起了贺卡,打开后,上边写着:“谢谢赖先生的密码,项链已取走。”

  胥午大惊。
X哲学 五)密码
  又是在星巴克,这是警官胥午认为的高级场所,也是赖吾生认为能忍受的底线。

  “赖先生,X哲学是怎么得到你的密码的?”胥午不解。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蒙的。”赖吾生耸耸肩。

  “什么,你告诉我,一个计划周密的盗窃行动,最后一关是靠蒙?”胥午有些气急败坏了。

  赖吾生也无可奈何,“你是警察,你来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偷的?”

  “怎么偷的?这不是很明显吗?他们把我们调到了焦台市展览馆,自己在你的别墅里慢慢地偷。时间还很充足!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蓝钻项链。埃德加·德加的画,就是个幌子,让我们在中途动摇的幌子。那副画……从来就不是他们的目标。”

  “这么说,在我们冲去逮他们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离开?”赖吾生掏出他的白金卡。“那他们躲在了哪里?那个骑摩托车的又折回来了?”

  “没有,别墅外有我们留下的两个人看守着,等现场处理组天明后过来。他们没有看到来人。”

  “这么说?”

  “是的,盗贼就在那间屋子里,根本就没有离开。而且他当时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

  “我们怎么没有发现呢?”赖吾生有点迷惑。“那间屋子陈设也不多,不可能在窗帘后,你检查过的。”

  “对啊。不过第二天我再次进屋时,发现有点不一样,似乎墙上少了一组柜子。”警官有些自责。“他妈的,这我都没有发现,太愚蠢了。”

  赖吾生只是撇了撇嘴角,话到嘴边但没有说出来。顿了顿后,他问:“那他等在屋子里,是要等我们被调虎离山后,再带走项链?”

  服务生说,“先生,您要的是两杯expresso。”

  胥午说,“恐怕不仅仅是这样,我猜,以他们的能力,甚至都可能不需要触发警报,就能偷走项链的。如果……”

  “是的。”赖吾生先对服务生说,然后转头问,“如果什么?”

  “如果他们知道保险箱密码的话。”

  “没有密码,也可以撬开保险箱啊。”

  现实中多得是用电钻头,小型激光切割机打开保险柜的案例。

  “是可以,你这种定制的保险箱他们恐怕不怎么好研究打开的方法。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搞到密码。“

  “那他们怎么确定在我们到来后,就能得到密码?”赖吾生更迷惑了。“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地方存放密码啊。”他没有把密码写在纸上的习惯。

  “先生,总共78元,请输入密码。”服务员递出来一个小数字键盘。

  又是《双截棍》,赖吾生轻声重复哼了几下。

  胥午突然明白了,“shit!他妈的!”

  “什么?”

  “赖先生,你能别哼了嘛?再哼,我都知道你银行卡的密码了。”

  赖吾生僵在了那里。

  “它真美。”看着展开平放在桌上的项链,关曦忍不住轻声赞叹。她把一双小手枕在下巴上,趴在桌边,鼓着腮帮子,那双大眼睛直直盯着,“太美了。”

  一个男人从后边走过来,“我漂亮的曦曦,想不想先挂脖子上,过过瘾?”

  男人年龄稍大,约四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八零上下,留着修剪整齐的络腮胡子,T恤加米黄色休闲裤。他叫丁哲,就职于北美某神秘的前沿科技研究机构,自由散漫的科学家,喜欢各种挑战,不惧冒险的技术达人。

  “曦曦,挂脖子上,可就很难拿下来了哦。”另外一个男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嗯!”关曦很懊恼,说得很对啊!她叹了口气,撅嘴站起来离开。要是戴上了,就放不下了,可怎么好。

  坐沙发上的男人,年龄约在三十岁,身高稍矮一点,身着半袖方格子棉衬衣,深蓝色牛仔裤,不同的风格。他叫卫鸿学,自由撰稿人,嫉恶如仇,有些理想主义。

  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孩关曦,芳龄二十五,笙簋拍卖行高级鉴定顾问,小名曦曦。

  三人把自己的名组合在一起,就是X哲学。

  丁哲拿起项链,那颗巨大的蓝钻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好刺眼!”他夸张地抖着手,“它的光芒太耀眼,要照瞎我的眼睛了,呵呵呵呵。曦曦,只有你才配带上它哟。而且,你这件半袖开衫,这羊脂玉一样的脖子上,加上它就完美了。”

  关曦又鼓着腮帮子,停了十几秒,才用幽怨的语调说,“哲哥,把它收起来吧,趁我还有些理智!”说罢,她通过台阶,走到游艇的甲板上。轻柔的海风拂过,吹起她耳边的青丝。

  “曦曦,如果赖商人不是用你猜测的方法隐藏密码的,咱们的行动会不会就功亏一篑呢。”

  关曦转头怪笑着看走背着手走上甲板的卫鸿学,“我就知道是对的。”

  “这么多次了,你还不相信曦曦的判断么。听到赖吾生重复哼小苹果,我差点笑出声来。哈哈……”说话的是丁哲。

  “当然不是不相信,只是这样用简谱记密码太可笑了。”

  “人都有怪癖。”

  “是哦。”卫鸿学右手从背后拿出一支花,“生日快乐!”

  关曦伸手要接紫色花朵的花枝,“谢谢你还记得呢。但是哪有生日送菊花的嘛。”

  “谁让紫苑是你的生日花呢!”卫鸿学大笑,左手从身后拿出一束花,有百合、粉玫瑰、紫色桔梗。他把紫苑插进去,递给关曦。

  关曦白了他一眼,接过来,“花很漂亮。”

  “曦曦,还有巧克力蛋糕!”丁哲笑着向船舱示意。

  “真的吗?”关曦乐呵呵地跳回舱里。

  晚霞就要染红天空的云彩,三人躺在甲板上,享受着傍晚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