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小貨車漸行漸遠，往遠方坐落的山行駛而去時，白詠夜回身推開縷花的大門，他一步步踏著鋪在草皮中的石塊，穿過庭院，進了屋子。

　　他朝客廳望去，裡頭依舊是他出門前的樣子，並沒有看見柳琰夏的身影，也許是還睡著。

　　走到廚房，他放下了塑膠提袋，一樣樣分類的放進冰箱，然後便拿起一旁的圍裙，洗手作羹湯。

　　他不知道柳琰夏喜歡吃什麼，先前他做的東西對方一口都沒吃，全都餵給地板了，但他想昨夜一晚或者更長時間未吃，胃總該會有些不適，所以便決定熬些粥，弄些小菜，先暖暖胃再說。

　　可當白詠夜把早餐準備好之後，卻依然不見柳琰夏的蹤影，白詠夜只好將粥和小菜都放進電鍋裡溫著。

　　他離開了廚房，並未去打擾柳琰夏，而是做起了清潔工作，將整間屋子除了柳琰夏的房間之外，都打掃得乾乾淨淨。其間修理落地窗的人來了，將破掉的那面窗戶搬走，但在午前就搬了回來，效率十分好。

　　白詠夜和他們結了帳，請他們喝了幾杯冰水，他也只有冰水能請，這屋子沒飲料沒點心，只能奉上一壺冰水。但在這種炎炎夏日中，能喝上幾杯冰水，已經是十分爽快的事了。

　　打掃屋子的工作一直忙碌到午後，柳琰夏的房門始終緊閉未曾開啟過，白詠夜當然不會認為對方如此好眠，對於一個遭逢巨變的人來說，熟睡其實是一種奢望。

　　白詠夜的腳步在柳琰夏的房門前站定，先前孟青辛對他說過，不要隨意打擾柳琰夏，可如今裡頭的人已經錯過許多餐了，鐵打的身體也禁不起這般折騰，因此最後他還是來了。


　　柳琰夏垂著頭坐在輪椅上，房間內是一片陰暗，外頭刺眼的陽光照不進被厚重窗簾給遮掩住的臥房，空調盡職的運作著，南部夏天的氣溫實在高得嚇人，因此這房子乾脆裝上了中央空調，不管在房屋的哪裡，都能一室涼爽。

　　望著自己已經毫無知覺的雙腿，挫敗隨即爬上了柳琰夏的臉，但那挫敗並未在他的臉上停留多久，很快地，便被憤怒給取代。

　　猛地握緊了雙手，柳琰夏用力地朝著自己的雙腿捶了下去，像是那雙腿不是自己的一般豪不留情，但即使他的手已經感覺到了疼痛，那雙腿卻依舊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他媽的！」柳琰夏咬牙咒罵了聲，他不信邪的將雙手不斷地在腿上落下，一下比一下的用力。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任憑他如何的使力，他的神經已經不能向那雙腿傳導應有的感覺。

　　拳頭落在腿上發出聲響，但他依然感受不到雙腿的存在。

　　「去你媽的！」他蓄積力道，猛然朝腿上落下一拳，這一拳彷彿用盡他全身的力氣，令柳琰夏不住地喘息，已經通紅的雙手發麻的使不出力來。

　　柳琰夏瞪視著自己無用的雙腿，眼中滿是憤恨以及挫敗。

　　他知道他的腿不是沒有希望，但是……治好了又如何呢？治好了，不過是讓人再弄傷他第二次，而那第二次，或許不僅僅只是受傷……

　　柳琰夏知道，那一場車禍根本不是所謂的意外，而對方的目標也不是孟青辛，孟青辛只是倒霉受到他的牽連罷了，什麼捨身救人的，根本就不是這樣！

　　也就孟青辛那傢伙，笨得以為是自己救了他，從此便以償還恩情為己任，不管自己如何刁難怒罵，都趕不走……但天知道他真是如此犧牲奉獻的人嗎？

　　柳琰夏隨手操起一旁桌上的玻璃杯，甩手就砸了出去，清脆的聲響頓時響起，他看著滿地的碎片，煩躁的心在看到滿地的碎片時，卻更加的煩躁。

　　不論他如何做，柳琰夏總也驅不散心中那股抑鬱的煩躁感。

　　砸東西，根本就不能發洩！

　　柳琰夏心中的煩悶幾乎就要累積到了極點，因此當門板被人敲響時，幾乎是立即，柳琰夏隨手抓起一旁的東西，也不看那是什麼，一甩手，就砸在了門上。

　　「別來煩我！」

　　意識到這屋子還有人，柳琰夏想起了孟青辛替他新雇的那名男幫傭，如今他不耐應付人，什麼人都不想看見，只想把人都趕走，讓他一個人靜靜地待著，誰都別來打擾。

　　「我不管你是誰僱來的，給我滾出去！」柳琰夏朝外頭怒吼，他抓起一旁的東西，再次地砸向門板，碰地一聲，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在物體落地後，外頭登時陷入了一片寂靜，但柳琰夏知道那人並未離去，門板下的細縫仍依稀看見人影。

　　他並未繼續朝外怒吼，只是瞪著門板下的影子，靜待著那人離去。

　　可等待了許久，那人依然站在門外，並未離開。

　　柳琰夏心裡一怒，煩躁的抓起手機，「是不是沒拿到薪水不肯走？我現在馬上讓人送來，拿了錢，你就給我滾出去！」他低首播通了電話，那頭的電話僅僅響了一聲，便立刻被人接起。。

　　「馬上送錢過來！」柳琰夏劈頭就說道，說得那頭的人一愣一愣的，好半晌都沒有反應。

　　「馬上……送錢……過去？」他有沒有聽錯啊？孟青辛將手機拿離了耳朵，不趕相信地看著螢幕上的名字，直到他確認好幾次那名字的確就是好友的時候，還是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才又將手機放回了耳邊。

　　「你真的……是琰夏……嗎？」那個自從遭遇車禍之後，就更不肯尋求他人幫忙的柳琰夏，竟然會要他送錢過去？是不是他沒睡飽，幻聽了啊？還是電話那頭的根本不是柳琰夏，是手機被偷了，或是對方被穿越了，才會說出這種不像他的話。

　　「我不管你是腦袋被門夾了，還是春夢做多了腦殘了，總之你立刻給我送錢過來！」毫不客氣的話，卻讓孟青辛定下了神。

　　呼……是本尊沒錯。孟青辛輕吁一口氣，可一口氣還沒吐完，立刻又疑惑了起來。

　　柳琰夏根本不缺錢，而且他也留了錢給新僱的幫傭，怎麼會打電話來要錢呢？孟青辛搓了搓下巴，總算想到一個可能──那幫傭卷款而逃了！

　　怎麼那麼不靠譜啊！孟青辛氣得直想翻桌，但還是不忘回應好友。

　　「我先在這找好人再過去，鄉下人都不靠譜，金錢也打不動！」都那麼高的薪水了，竟然還不願做？那邊的人就這麼有骨氣嗎！連個肯為五斗米折腰的都沒有？！

　　還是柳琰夏趕人的功力強大，誰都抵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