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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作者:neleta      更新:2015-03-20 13:05      字数:0
  不管孔秋願不願意,出國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開車親自把布魯送到小張的母親家裡,剛一進門,孔秋不想去德國的欲望就更強烈了。客廳內目測至少有六隻貓,也許其他地方還有,想到布魯要和這麼多隻貓生活十幾天,孔秋臉上的笑怎麼也掛不住。

  「孔老師,您放心吧,我媽媽家的貓咪都很乖的。」小張提著裝滿布魯生活用品的包走進去,招呼孔秋進來。

  「啊,不是,我只是擔心布魯會凶它們。你也知道它脾氣不好。」

  小張的父母不在家,孔秋換了鞋抱著布魯走進去。還沒走到沙發處,屋裡的貓就嗷嗚嗷嗚地沖布魯叫了起來,還一邊叫一邊退,似乎很怕布魯。布魯朝那幾隻貓冷冷地瞥了一眼,就扭頭看窗外去了。

  「小張,你媽媽家有幾隻貓啊?」怎麼越數越多?

  「九隻。」

  「那麼多!」孔秋試圖尋找到每一隻貓,那些貓看起來都好漂亮,他下意識地問:「有母貓嗎?」

  「有啊。有六隻母貓。」小張走到櫃子旁抱起一隻扁臉長毛貓說:「這是妞妞,是一隻喜馬拉雅貓,是我媽的朋友送的。脾氣可好呢,不過很喜歡撒嬌。」說著,她還摸摸那只看起來很害怕的貓,「妞妞,不怕哦,布魯可是帥哥呢。」

  布魯不會喜歡那只貓的,毛太長了。孔秋抱著布魯在遠離那些貓的沙發上坐下,接著,他看到了一隻很漂亮,按照小張的話來說就是很萌、很卡哇伊的一隻貓。那只貓緊張地盯著布魯,小聲叫著,那叫聲聽著很容易讓人心碎。孔秋抱緊布魯,連他都覺得很漂亮了,那布魯會不會也這麼覺得?

  「佳佳,不怕不怕,哎呀,你們怎麼都怕布魯呢?它很乖的。」小張放下妞妞,抱起佳佳走到孔秋身邊坐下。

  「佳佳,跟布魯打個招呼。」

  「咪……」

  「佳佳,不怕哦。」

  孔秋撓撓布魯的下巴,違心地說:「布魯,跟大家打個招呼,這些都是新朋友。」

  「嗷!」一聲怒吼,表明了某只喵的立場。

  孔秋控制臉部的表情,心裡卻是高興極了,看起來布魯不會喜歡這些貓。心情放鬆,他的口吻也放鬆了下來。

  「小張,替我謝謝你爸媽,布魯就麻煩他們了。」

  「孔老師不要這麼客氣啦,布魯很好養的。」

  見佳佳怕得厲害,小張放開佳佳,佳佳一溜煙就躲到了櫃子後面。

  「我覺得布魯一點都不可怕啊,它們怎麼這麼怕布魯呢?」小張抬手就要摸布魯,緊接著她的手在距離布魯還有一指的地方猛然停下。訕訕地收回手,小張乾笑兩聲:「呵呵,布魯還是挺可怕的。」

  「布魯,在這裡要乖,知道嗎?」揪揪貓耳朵,孔秋再一次叮囑:「布魯的生活習慣我都寫好了,就在包裡的本子上,還要麻煩你媽媽看一看了。其他的沒什麼,就是上廁所的時候需要人幫忙它。」

  「嗯嗯,我都跟我媽媽說過了。孔老師放心吧。」小張看看時間,提醒,「孔老師,我們該走了。」

  孔秋的臉上滿是不舍,再一次後悔自己當時的衝動。抱起布魯,主動在它的嘴上親了一口,孔秋啞聲說:「布魯,乖乖等我回來,不要亂跑,不要傷到你的後腿。」

  「喵……」

  貓舌頭伸出,孔秋心裡一顫,湊過去。可令他失望的是,被舔的只是下巴。

  「孔老師,我們該走了。」

  「嗯。」

  艱難地放下布魯,孔秋又彎身親了親布魯的腦門,雙腳不動。

  「孔老師?」

  「啊,走了。」

  摸摸布魯的頭,撓撓它的下巴,揉揉它的後肢,孔秋咬咬牙大步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就見一隻貓頭努力探過沙發靠背,看著他。

  「布魯,我會儘快回來,等我。」

  「喵。」

  「要乖乖的,不能不吃飯。」

  「喵。」

  「不要跳上跳下,不要和別人打架。」

  「喵。」

  「等我回來。」

  「喵。」

  門已經打開了,不能不走了。孔秋提起行李箱,狠心地邁出去,不讓自己再回頭,他快步往電梯的方向走。

  「喵……」

  身後似乎還能聽到布魯的叫聲,孔秋的心再一次嘗到了疼痛的滋味。

  「喵喵喵……」對著緊閉的房門叫了幾聲,布魯回頭,貓眼犀利,「喵嗷!!」

  一陣淩亂的腳步,客廳內不見一隻貓的身影。慢慢地站起來,布魯走到沙發邊上,試了幾次之後,前肢順著沙發滑下去,後肢跟上。不穩地站在地上,布魯歇了一會兒,然後緩慢朝前走。幾隻貓探頭出來看它,它一回頭,那些貓又嗖地沒了貓影。一步,兩步,三步……走到後肢已經站不住了,布魯在原地趴下,兩隻前爪揉按自己的後腿。休息了大約二十分鐘,它又站起來繼續走。

  「喵……」秋秋。

  ※

  一路沉默地抵達機場,過了安檢之後,孔秋找了個位置坐下,心裡不舒服。小張在一旁抿嘴偷笑,完全能理解某位貓奴此刻的心情。

  腦袋裡全是布魯,直到一人雙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孔秋才回神,扭頭去看,他驚呼出聲:「牧野?」

  「怎麼,看到我很驚訝?」來人提著一個小行李箱,繞過來在孔秋的身邊坐下。孔秋的表情很明顯,就是驚訝。沖孔秋笑笑,牧野舉舉手裡的登機牌:「我沒有告訴你,我要和你一起去德國嗎?」

  「沒有!」孔秋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

  眨了眨眼,牧野拿過小張手裡的登機牌,然後把自己的塞到小張的手裡,說:「小張,要麻煩你自己坐了,我想和仲尼坐在一起。」

  「呵呵,請隨意請隨意,我無所謂的。」小張往一旁挪了挪屁股,打死她也不敢這個時候說不願意。

  「謝謝啦。」把小張的登機牌收進口袋裡,牧野朝還在驚呆中的孔秋伸出手:「孔老師,希望我們這次的工作愉快。」

  「啊。愉快。」木然地伸手握住對方,在對方用力時飛快地抽出,孔秋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起身說:「我去洗手間。」不等牧野回話,孔秋就快步走了。

  盯著孔秋匆忙的背影,牧野皺了下眉,然後淡淡地笑了。

  小張低著頭,偷瞟一眼牧野,再偷瞟一眼已經沒影的孔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有姦情!

  在臉上潑了幾把冷水,孔秋混亂的腦袋這才清醒了許多。牧野居然和他一起去德國……想到那一天的事,孔秋的心裡又亂了,他該怎麼做?

  ※

  擴音器傳來要登機的指示,孔秋才從洗手間裡出來。邀請方給他們訂的是頭等艙,孔秋在飛機起飛後就放下椅背躺了下來,牧野自然是躺在他的身邊。

  「布魯呢?你把它送到哪去了?」牧野挑開話頭。

  孔秋的心窩一陣難受,不怎麼精神地回道:「我把它寄養在小張的父母家了。」

  看了眼孔秋,牧野微笑:「想它了?」

  遲疑了兩秒,孔秋點點頭:「嗯,想它了。撿到布魯之後我們就沒有分開過。」以為承認會很丟臉,可說出來後卻發現自己更想了。思緒立刻陷入回憶,孔秋的視線越過牧野低低地說:「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我遇到了布魯,因為它,我才可以很快從痛苦中走出來。布魯帶給我的歡樂也許沒有任何人可以超越了。它雖然只是只貓,可我從來沒有把它當成一隻貓。它不是我的寵物,它是我的家人。」

  牧野的笑很溫柔,他給孔秋拉好毯子,柔聲說:「看得出你和布魯很親密,我很羡慕,也有點嫉妒。」

  「牧野?」孔秋突然有點緊張,生怕牧野說出什麼讓他招架不住的話。

  牧野笑笑,口吻略有些遺憾地說:「我有很多朋友,卻沒有一個可以和我很親密,可以讓我對他無所不說、完全不設防的人。小時候家裡養過一隻狗,後來丟了,我哭了很久,從那之後我就再也不養寵物了。但是看到你和布魯在一起的樣子,我又忍不住想養一隻。每天回到家的時候,有一隻小動物出來迎接你,那種感覺很好。我的房子很大,可人氣卻太單薄。」

  孔秋不自覺地安慰:「你會遇到可以和他很親密的人的,不管是人,還是寵物。」

  牧野的笑很溫柔,他張了張嘴,最後卻沒說什麼,只道:「下了飛機可能會有應酬,抓緊時間休息吧。」

  「嗯。」

  調整好姿勢,孔秋臉朝窗戶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布魯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和那些貓起衝突?小張的爸媽能不能照顧好它?孔秋一點睡意都沒有,滿腦滿心想的都是布魯。還有牧野,這個時候他如果還不明白對方的心思,他就真是白癡了。拉高毯子,孔秋在心裡歎了口氣,找機會說清楚吧。

  牧野不時看一眼孔秋,直到對方的呼吸平穩了,他臉上的微笑才淡去。蓋好毯子,他歎了口氣。他喜歡孔秋,孔秋沒來公司之前他就知道他了。孔秋來到公司,兩人雖然沒有怎麼多接觸過,但他能感覺得出孔秋和他是同一類人。他不喜歡女人,只喜歡男人,在那麼多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孔秋,憂鬱的、溫柔的、美麗的……

  「唉……」歎了口氣,牧野扭頭,如果他在孔秋一進公司的時候就去找他,那他會是孔秋最難過時遇到的第一個人,而不是那只貓吧。和別人不同,他的情敵不是女人,而是一隻寵物。想到這次和朋友強烈要求的德國之行,牧野給自己打氣,這次沒有布魯在身邊搗亂,他一定要抓住機會。

  ※

  飛機飛行了將近十二個小時終於落地,躺得渾身僵硬的孔秋一下飛機就揉起了太陽穴,真是太久沒有坐過長途飛機了,腦袋裡嗡嗡嗡的直響。

  「仲尼,很難受?」一人遞給孔秋一瓶水。

  孔秋接過灌下幾口,點點頭:「嗯,頭疼。」

  「牧總、孔老師,接我們的人來了。」小張站在前面喊。

  牧野和孔秋立刻大步走過去。用英語和對方寒暄了幾句,三人出了機場上了來接他們的車。果然被牧野說中了,對方直接把他們拉到了飯店。現在S市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孔秋雖然睡了一路,但還是想找一張床爬上去。而德國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主辦方為了迎接他們邀請了很多人,牧野和孔秋不得不到房間裡換了衣服,下來應酬。

  牧野和主辦方很相熟,頭疼的孔秋跟在牧野身邊只管保持微笑,和對方說一、兩句話就行。這個時候孔秋是感激牧野的,他最不擅長的就是應酬。手裡拿著一杯香檳,孔秋忍著打哈欠的欲望,不時地看看角落裡的落地鐘。等他可以回去睡覺的時候,小張的父母應該起床了吧,上年紀的人睡眠時間都很少。不知道布魯今晚有沒有好好吃飯,小張的父母有沒有按照他寫的來喂布魯?

  「仲尼。」

  「啊。」

  胡思亂想的孔秋馬上回神,牧野一臉關心地問:「累了吧,要不要先回去?」

  「還好。」孔秋笑笑,「我們是主客,中途離開可不行。沒事,別管我。不過我拖累你了,我不擅長這些。」

  牧野的笑立刻變得溫柔:「怎麼會?我認識的仲尼一直是這個樣子,如果你變得擅長了,我會以為你是別人假扮的。」

  「呵呵。」

  見孔秋確實沒有在強撐,牧野帶他到用餐區拿食物,順便和幾位圈內的同行閒聊幾句。挑選桌子上的食物,孔秋又想到布魯身上去了,這個蝦布魯可能會愛吃,這牛肉有點生,布魯應該不會喜歡。

  「仲尼,我過去找一位朋友,你在這邊休息。」

  「好。」

  已經充分認識到牧野交友廣泛的孔秋,看到牧野朝一個略胖的德國男人走去後,他就捧著盤子去角落了,沒有看到牧野被一個很高的男人狠狠撞了一下,在摔倒前牧野被對方抱住了。時間已是十一月,德國已經冷了,要不然他更想去陽臺吹吹風。

  揉著被撞疼的肩膀,牧野從對方的懷裡退出來。對方低頭看著他,淡淡地說了句:「抱歉。」

  「沒什麼。」抬頭,發現對方比他高了足足一個頭,而看到對方的眼睛時,牧野愣了——藍色,比最藍的天還要藍的顏色,藍得純粹。想到最近常常見到一雙藍眼睛,牧野有片刻的怔忡。

  對方冷淡地看了他一會兒,很沒禮貌地大步走了。牧野皺皺眉頭,沒有追上去指責對方的無禮,揉著肩膀去找自己的朋友。

  「Hi,野,沒事吧?」

  「沒事。」和對方輕輕相擁,牧野轉頭尋找對方的身影,看到那人在食物區,他問:「約翰,那人是誰?」

  約翰低聲說:「那個人的身分很神秘,大老闆提起他都是一副很敬畏的樣子,應該是大有來頭。這次的藝術節是他贊助的。」

  「哦。」不甚感興趣地轉過身,牧野的臉上恢復慣有的禮貌笑容,「約翰,半年沒見,你的精神看上去還是那麼好。」

  「哈哈,野,你呢?找到男朋友了嗎?」

  牧野聳聳肩:「找到喜歡的了,不過追求的過程會很艱難。」

  「哈,是今天和你一起來的那個攝影師吧?野,約翰的眼睛總是很准的,那個人身上的氣味很乾淨,值得你去出手。」

  「約翰,你的鼻子還是那麼靈啊。」

  「哈哈哈,珍妮就喜歡我的鼻子。」

  兩人在一起相談甚歡,牧野沒有發現一雙藍色的眼睛充滿危險地注意著他。

  ※

  十一點,接風宴終於結束了,孔秋拖著雙腿回到飯店的房間,一進房,他就趴在床上起不來了。

  「仲尼,明早不用早起,你可以睡到十點鐘。」

  孔秋踢掉鞋,聲音發啞地說:「你也快去休息吧,你今天比我累。」

  「倒也還好,就是見到老朋友後說太多話了。」牧野捂住嘴打個哈欠,然後道:「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

  給孔秋關上門,牧野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把行李箱裡的衣服拿出來,從衣櫃裡拿出飯店提供的浴袍,牧野進了浴室。

  一個男人從孔秋的房間經過,停了幾秒鐘後又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了牧野的房間門口。站了大約兩分鐘,男人又走了幾步停在牧野隔壁的另一間房間門口,他從口袋裡掏出房卡,開門進去。

  躺在床上,孔秋盯著手機的時間翻來翻去。眼睛很酸,頭也很疼,但如果不打這個電話他根本不可能睡著。好不容易德國的時間過了十二點,孔秋迫不及待地撥通了國內的一通電話。會不會還沒起床?在等待電話接通時,孔秋心裡很愧疚。還好,電話響了五聲對方就接起來了。

  「喂?」

  孔秋馬上說:「阿姨,對不起這麼早打電話。打擾您休息了吧。」

  對方爽朗地說:「沒有,剛買菜回來,我們平時六點鐘就起來了。」

  「啊,那就好。阿姨,我想問問布魯它……」

  「喵嗷!」

  話筒裡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貓叫,孔秋的心臟瞬間被人捏住了。

  「布魯!」

  「布魯它可乖了,一點都不鬧,我把它給你抱過來啊。」

  「謝謝阿姨。」

  雙手握住電話,孔秋一點都不覺得頭疼了。

  「喵,喵,喵嗷……」

  「布魯,布魯……」

  「喵……」

  孔秋的眼眶紅了:「布魯,我很想你,很想。」

  「喵……」聲音低了幾度。似乎也在說很想對方。

  「孔老師,我想跟您說件事,布魯得吃貓糧,不能吃人吃的食物。」小張的媽媽抱著布魯在電話裡說。

  「喵嗷嗷!!」

  「布魯,不可以沒有禮貌。」話是教訓,可孔秋臉上的笑能醉死人,聽到布魯的聲音他就安心了。

  「阿姨,布魯不吃貓糧和罐頭,如果不給它吃飯的話它會絕食,我已經試過了。您放心吧,就按照我給您寫的那些來喂它就是了。只是它上廁所比較麻煩,得人抱著它。」

  「不會。布魯不讓人抱它上廁所,它自己上。正巧我家有個洗手間不是座便器,它完全沒問題。我就是擔心它吃多了咱們人吃的食物,對它不好。」

  「我會定時帶它去檢查。布魯愛吃的我都寫下來了,您照著給它吃就行了。它說好養也不好養,要麻煩阿姨您費心了。」

  「不麻煩不麻煩,布魯是我見過的最乖的貓了。」

  「喵嗷嗷!」某只貓急了。

  「呵呵,還沒見過會和主人說話的貓呢,我不搭話了,你們說,我去做早飯。」

  「好。」

  聽到腳步聲的離去,孔秋立刻在電話裡低聲問:「布魯,還習慣嗎?」

  「喵。」沒精神。

  「對不起。」心臟縮緊,愧疚無比。

  「喵……」

  「這邊的事做完了我就回去。」

  「喵。」

  「布魯……」

  「喵……」

  「我,很想你。」

  「喵嗚……」

  「很想。」

  「嗚……」

  「對不起。」

  「喵。」

  把房間所有的燈都關掉,只開了一盞檯燈,孔秋一手拿著電話一手脫了衣服鑽進被窩。沒有布魯在身邊,哪怕房間裡開著暖氣也覺得冷。

  「布魯,後腿好點了嗎?」

  「喵。」

  「天冷了,在家待著,不要出去。」

  「喵。」

  「……」

  眼皮撐不住了,孔秋閉上眼睛:「布魯……」

  「喵喵……」秋秋。

  為什麼總是在分開之後才會發現自己有多在乎對方呢?孔秋摸摸自己的嘴唇,心窩酸痛。

  「布魯,我很想你。」

  「喵喵。」

  「你等我。」

  「喵!」

  「布魯……我困了。」

  「喵喵……」

  貓叫聲一聲比一聲低,一聲比一聲悠揚,十分鐘後,孔秋的眼睛完全閉上了。在布魯的叫聲中,孔秋睡意沉沉,手一松,電話掉了。聽不到孔秋的聲音了,布魯看了眼廚房,在沒有人注意時切斷電話。爬起來,慢慢滑下沙發,布魯開始自己的每日康復訓練。

  ※

  這次的藝術節,主辦方相當大手筆,不僅有世界知名的公司和團體參加,也有很知名的藝人出席。此次藝術節的內容屬於綜合性質,以表現各地藝術風情為主。

  應酬的事情,孔秋很過分的全部丟給了牧野,他則捧著自己的照相機穿梭在各個展區、各個表演地,與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攝影師們交流。

  孔秋把一張張整理好的照片交給小張,小張匯總之後再發給公司,公司以特刊的形式發佈給國內的大眾。孔秋作為國內較有聲望的攝影師受到了媒體的專訪,鏡頭裡,孔秋的脖子上掛著兩台專業相機,快三個月沒顧得上去剪的頭髮在腦後紮了個馬尾,一副工作時常戴的黑框眼鏡,一身鑲有鉚釘的黑色皮衣皮褲,看上去時尚極了。對著攝影機,孔秋說著自己對這次藝術節的感受。沒有以往的勉強,他很希望鏡頭的那邊有一隻貓能看到他。

  採訪結束,孔秋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小張跟在他身後提著其他的攝影器材。牧野早已不知去向,他們這次出來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爭取與更多的公司達成合作意向,這是牧野的工作。

  用鏡頭記錄下最美麗的那些瞬間之余,孔秋會不時地看看表。下午四點了,國內是晚上十一點左右,孔秋躲進洗手間撥通國內的電話。

  「喂,是孔老師吧。」

  「是我,阿姨,不好意思這麼晚給您打電話。」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還沒睡呢。布魯,過來,電話。」

  「喵嗷嗷嗷!!」

  「孔老師,你跟布魯說吧。」

  「好,謝謝阿姨。」

  等了十幾秒,估摸著電話前只有布魯了,孔秋很是興奮地說:「布魯,我剛才被這邊的媒體採訪了,不知道國內會不會播,我一會兒讓小張跟她媽媽說一聲,這兩天注意一下娛樂新聞,你要看哦。」

  「喵嗷喵嗷喵嗷……」

  這一聲聲貓叫扯著孔秋的心。坐在馬桶蓋上,孔秋放低聲音:「布魯,我也很想你,每天都很想,藝術節還有十幾天才能結束,你等我。」

  「喵……」

  深吸口氣,不讓自己的心情影響布魯,孔秋笑道:「想要什麼?我帶回去給你,外國的零食好不好?」

  「喵嗷嗷……」只要你回來。

  「我,會看著給你買。」

  「喵喵……」

  洗手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人走了進來,孔秋沒有理會,繼續躲在小隔間裡用中文說:「布魯,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會很忙,可能會誤了打電話給你的時間,你不要生我的氣。」

  「喵嗷嗷嗷嗷!!」

  嘴角上揚:「一定要每天都打嗎?」

  「嗷嗷嗷嗷!!!」

  「那……好吧。我定鬧鐘。」

  「喵喵。」

  「壞小子。」

  「喵喵……」

  任誰都不會相信孔秋正在和一隻貓說話。外面的人慢悠悠地洗著手,聽著孔秋在身後的隔間裡跟誰「打情罵俏」,鏡子裡映出的藍色眼睛閃著莫名的光芒,黑色的頭髮隱隱透出紫紅的光芒。

  「壞小子,我不能再說了,記得看娛樂新聞,我掛了。」

  「喵嗷嗷嗷嗷!!」

  「壞小子,都二十多分鐘了,我得出去工作了,等我回去。」

  「嗷嗷嗷嗷!!」

  「壞小子。掛了。」

  「喵嗷嗷……」

  「壞小子……我,真得掛了。」

  「喵……」

  安撫了半天,孔秋才得以掛掉電話。今天可以安心睡覺了。坐在馬桶上不分場合地回味了一會兒剛才和布魯的電話,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和一隻貓的關係是不是太親密得有點不正常了,孔秋順便解決了一下內急,這才走出隔間。果然,他一出洗手間就被人喊走了。

  一人站在角落看著孔秋離去,藍色的眼睛在場內看了一圈,捕捉到了一人,然後,他朝那人走了過去。

  「噢!唐!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卡比,你好。」

  正在和一家公司的代表交談的牧野下意識地往發聲的方向看去,就見一雙藍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冷冰冰地看著他。牧野的心臟就好像被人大力捏住一樣,驚得他差點窒息。急忙轉過頭避開那人的注視,牧野的心狂跳,他以前得罪過那個人嗎?

  「牧總?」

  「啊,抱歉。」

  牧野往旁邊挪了幾步,往那個方向又瞟了一眼。對方順著他的視線往那邊一看,了然地笑笑:「是唐先生,一個突然出現,背景神秘的危險人物。」

  「您認識他?」

  牧野在心裡皺眉,他確定自己以前沒有見過那個人,但那人為什麼要那麼看他?

  對方往那邊邁出腳步,說:「見過幾次面,過去打個招呼吧,他可是這次藝術節最大的東家。」

  「……好。」如果不是工作的需要,牧野會遠遠地躲開。

  「Hello,唐先生。」

  那人走到那位唐先生跟前伸手示好,對方伸出手:「你好。」幾乎是交握的瞬間,他就放開了手,直接看向跟來的牧野。

  「你好,唐先生,這是我的名片,很高興能認識你。」

  牧野遞出自己的名片,唐先生接過後看了幾眼,伸手。牧野遲疑了幾秒鐘,不怎麼自願地伸出手,臉上掛著應酬的笑容。相比對方來說有些偏小的手被對方的大手握住了,牧野以為這位唐先生會像剛才那樣馬上放開他的手,哪知對方不僅沒有馬上放開,還握疼了他。忍下出口的痛呼,牧野第一次失禮地抽出自己幾乎要斷掉的手,背到身後,臉上禮貌的微笑再也掛不住了。

  「抱歉。」似乎也發現自己太用力了,唐把牧野的名片塞進自己西裝的內襯口袋裡,對牧野解釋說:「我從小習武,有時候會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

  牧野應付地笑笑:「沒什麼。」

  周圍的人都看出了唐先生和牧野之間的不愉快,有人馬上提議:「站了半天了,到休息區喝杯紅酒吧。」

  「好。」令眾人吃驚的是,第一個開口的竟然是唐先生。他朝休息區的方向伸出左手,對著牧野說:「一起去吧。」

  牧野不想去,但轉念一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畢竟對方很高,雖然並不像西方人那種肌肉猛男,但他能感覺到對方包裹在西裝內的身體裡蘊含的力量。手沒那麼痛了,牧野微笑地點點頭。

  吃了幾塊三明治果腹,夜幕降臨了很久之後,孔秋留小張出席晚上的聚餐,自己帶著相機先行回了飯店。途中,他給牧野打了一通電話,告訴對方他先回去整理資料。

  回到飯店,叫了餐點服務,孔秋沖去一天的疲憊後就坐在了書桌前。要處理的圖片太多,孔秋還要和直屬的老總通電話,公司打算增開一刊時尚雜誌,由孔秋擔任平面總編,就從這次的藝術節開始,所以孔秋要做的工作很多。

  打完電話,處理完今天的工作,一看表才發現已經晚上十二點了,孔秋揉揉僵硬的脖子,爬上床。

  「叮咚叮咚。」有人按門鈴,想著可能是牧野回來了,孔秋趕緊爬起來去開門。門外,果然是牧野。

  「我還以為你睡了。」牧野手裡拿著一瓶紅酒,兩隻酒杯。

  「沒有,剛處理完圖片,你也是剛剛回來?」孔秋關門,走到床上坐下。

  牧野倒了兩杯酒,遞給孔秋一杯。略顯疲憊地揉揉太陽穴,牧野說:「我最怕出國,調整時差對我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孔秋驚訝不已,抿了口酒問:「你還沒有調整過來?我們都來了五天了。」

  牧野苦笑一聲,搖搖頭:「我最長的時候半個多月才調整過來,結果剛適應了新時差我就得回去了,然後又是半個多月。」

  孔秋的心裡升起異樣,這次如果不是他來德國的話,牧野會一起來嗎?沉默地喝了口酒,孔秋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好。

  牧野看著孔秋,自己喝了幾口酒後,開口:「仲尼,我對你的意思……你該有所感覺了吧?我對你說過,我們很相似,我能感覺到你和我一樣,不喜歡女人。」

  孔秋的身子一震,抬起頭來,也是苦笑:「那麼明顯嗎?」

  牧野低柔地說:「不。只是我善於觀察,而且……我們這樣的人嗅覺很靈敏。」

  孔秋垂眸,沉默等於承認。

  牧野挑挑眉,兩分鐘後,他面露溫和地說:「看起來仲尼似乎並不是很喜歡我。」

  「牧野……」孔秋吐出口氣,斟酌話語,「其實……我最近,沒有這種,嗯,心情。」

  「因為我還不夠好嗎?」本來牧野不打算這麼早攤牌的,但今天他被一個人影響了心情,間接地也影響了他的自製力,在異國的夜晚,他忍不住了。

  孔秋面露抱歉和不安地說:「牧野,不是你不夠好,你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最溫和、最體貼的男人了。只是……」想了想,他道:「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我最痛苦的時候嗎?」

  牧野點點頭,放下了酒杯。

  孔秋自嘲地笑笑。

  「我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

  「我很,喜歡他。」

  「但是,他不知道。」

  想起那段日子,孔秋的心窩還是忍不住難受,不過也僅僅是有些難受。在這樣的異國夜晚,面對牧野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孔秋願意跟他談一些心事。

  「他有一位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兩人上大學後分隔兩地。」

  「我總是會幻想,幻想他們禁不住距離的考驗,幻想有一天自己的暗戀可以得到對方的回應。」

  「但事實證明,我不過是自欺欺人。」

  「就在公司打電話邀請我來的那一天,他告訴我,他要結婚了。」

  「仲尼,對不起。」牧野的臉上是心疼,他起身坐到了孔秋的身邊。

  對牧野笑笑,孔秋喝了口酒繼續說:「當時很痛苦,很絕望,我不顧一切地逃了。我做不到面帶微笑地去參加他們的婚禮,也不想在他最重要的婚禮上做出什麼不能挽回的事。我很在乎他,即使他現在已經結婚了,我還是很在乎他。畢竟,我們還有友情。」

  「我理解。」牧野按上孔秋的肩膀,「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歷,不過已經走出來很久了。」

  「我也走出來了。」想到了什麼,孔秋的笑很溫柔,「比我想像中快很多地走出來了。」

  「是因為布魯?」

  「嗯!」

  牧野理解地點點頭:「難怪你會那麼寵它。」

  孔秋接著說:「我是在他結婚的那一天遇到布魯的。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想把自己醉死,卻沒想到在我的車子底下發現了受傷的布魯。從那天之後,我的生活完全變了,變得心裡不再只有那個人,而有了一隻我需要精心照顧、比任何一隻貓都聰明、都能給我帶來歡樂的貓。」

  他看向身旁的人:「牧野,謝謝你。我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朋友,唯一的一個結婚了,現在也在不同的城市,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和他相處,起碼在我完全放開那份感情之前。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和你在一起我很舒服。」

  牧野的雙眼裡沒有難過,只是淡淡地、面帶著微笑地說:「可是,你對我沒有愛情的感覺。」

  「對不起,牧野。」

  牧野扭過頭,沉默了片刻後,又扭回來,臉上是放鬆的笑:「不要說對不起。其實在我來找你之前,我就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

  「對不起。」孔秋是真的感到很抱歉。

  牧野眨眨眼:「不能做戀人,那可以做朋友嗎?」

  「當然!」孔秋舉杯,「為我們的友誼乾杯。」

  「好。」牧野拿過自己的被子,乾杯。

  喝了兩杯酒,牧野躺下,看著孔秋說:「如果我晚一點和你表白,你可能接受我嗎?」

  看出對方是在開玩笑,孔秋假裝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有可能。」

  牧野懊惱地皺皺眉:「早知道我就晚幾天了。」

  「呵呵。」

  這一刻,牧野突然發覺自己和孔秋做朋友也許比做情人更合適。他坐起來又給兩人倒了酒,碰杯。

  喝得都有點上頭了,牧野起身:「我回去了。明天還有一天要忙的。」

  「我送你。」

  「不用了。」

  把孔秋按回去,牧野腳步有點不穩地往外走:「我要一個人舔傷口,不要送我。」

  「牧野,對不起。」

  開門,牧野回頭:「如果真的覺得很抱歉,以後就不要當著我的面和布魯親熱了,我會難過的。」

  「牧野……」

  「呵呵,晚安。」

  「晚安。」

  門關上了。

  靠在牆上,牧野臉上的笑隱去,長長的、長長的吐了幾口氣。說不難受是假的,但沒有預期中的那麼難受。也許一開始他就已經預感到結局會是這樣了吧。揉揉額頭,牧野在心裡歎息:好像真的喝得有點多了。下午在休息區就喝了不少。想到那個唐先生,牧野難得地擰了眉,那個人為什麼總是那麼看他?他百分百的可以肯定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更不可能得罪他了。

  搖搖頭,牧野歪歪斜斜地往自己的房間走。走到門口,開門,腳還沒踏進去他就被一人大力推了進去,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牧野走後,孔秋坐在床上發呆。他也沒想到事情這麼容易就解決了。但想到牧野,他還是覺得自己傷害了那人。

  「唉……」搓搓臉,孔秋苦笑。牧野很好,真的很好,可是……他對牧野也曾有過心動的時候,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拒絕。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他,牧野不是他要等的人。眼前浮現出一張貓臉,孔秋哀嚎一聲捂住臉:「我該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