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流著冷汗的臉，霧辰虛弱地喊：“道格…”

擋在霧辰身前的人，一身黑外套，和外套相連的帽子戴在頭上遮掩了大半面容，但從帽子隱約出現的髮絲在燈光下閃爍金色。他抬起了銀白的眼，冰冷地看著欲攻擊霧辰的四名氏族成員，不語。

除了道格，傑茵和諾斯也相繼到來，正包圍著那四名氏族成員。拉格正在纏鬥那名女氏族，薩斯獨自對付當初和拉格打在一起的青年。道格眼睛看了看，隨機選了個傢伙就開始動手，他一動，傑茵和諾斯也出手，各自挑上氏族成員纏鬥。

霧辰見他們都來了。他深吸口氣讓自己的體力恢復，在感覺到流失的體力漸漸回來後，他起身面對那被留下的氏族成員。那是一個和自己體型差不了多少的少年，但那名少年的眼睛卻只變的銀白卻沒有混濁，霧辰見狀，決定試著溝通看看。

“你為什麼……”

“你…還是不要…問了。”少年突然開口打斷了他。霧辰一愣，就聽對方說：“有些事…你、不懂…那也、不是你…該踏入的世界…”

“為什麼？！”上前一步，霧辰喊：“為什麼不說呢？什麼叫我不該踏入的世界？！到了這裡，我們都是平等的！”

少年安靜的等他喊完，然後搖頭，道：“你從一開始…就和我們…不一樣。”霧辰眼睛睜大，少年略顯困難地道：“你…是王族…你的血緣…和力量…是我們最後的…希望。如果連你…都變成了這樣…我們，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他們會來…是因為你的血…可以讓…他們免於…吃、吃人的命運……但我知道他們會保護你不讓他們得手…這次來…我只想問你一句…”

“如果有天我們回的去，你會讓王他們回來嗎？”少年完整的說出這句話。霧辰愣住，因為這段話的涵義太深太深。但是……

“只要我找到父王和王兄，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們回來的。”看著他，霧辰認真道：“只要我有辦法回去。我答應你一定會這麼做！”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少年轉身，緩緩道：“給你個勸告…離人類最好遠點…你的血會引來氏族……他們，只會陷入危險。如果我們真成了會吃人的怪物，那人類就不保了。”

“！”霧辰看著少年轉身離開，彷彿得到命令似的，和五兄弟纏鬥的氏族紛紛離開。拉格抹掉被打破個洞而出血的頭上的血跡，薩斯則流著鼻血走到道格身旁，沒動靜。

“唔……”霧辰看著他們正要說話，聽到呻吟時他轉身，就見老闆娘悠悠轉醒，霧辰見狀立刻跑過去：“老闆娘您沒事吧？！醒醒！”

老闆娘被晃了幾下睜開眼，當她看到霧辰和他身後突然出現的幾人，幾分鐘前的陰影飄入腦海，嚇的她揮開霧辰的手，害怕尖叫：“不要靠近我！不要碰我！你這怪物！怪物！”

怪物……

這兩個詞給了霧辰莫大的打擊，他緩緩收回手，握緊，隱隱顫抖。

咬住嘴，霧辰突然有種想落淚的衝動。沒想到，最後還是給無名說中了。他真的差點害兩個無辜的人失去生命，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接近人類只會給他們帶來危險，就連方才的少年都清楚這點，而他卻還傻傻的……

“霧辰…”道格抬起的手碰了碰他隱隱顫抖的肩膀，心裡很擔心。但還不等他說話，霧辰突然揮開他的手，撞開諾斯往外衝了出去，道格急忙追過去，但霧辰早已沒了蹤影。

“大哥…”拉格擔心的喊。道格拍拍他，薩斯頂著流著鼻血的臉走出來，他看了看霧辰沒了蹤影的方向，拔腿追去。道格見狀急忙追去，他一追，傑茵，拉格和諾斯也去追。

在他們離開後，拉麵店對面街上的屋簷上，無名沉默地看著，他緊了緊拿著黑外套的手，然後隱入黑暗。

※

獨自一人跑到附近的公園，霧辰停下腳步看著下方的噴水池，吸吸鼻子，低頭不語。

看著自己的雙手，霧辰第一次覺得自己是懦弱的。有很多事他不了解，也從未踏入。他不瞭解人類的恐懼，也不了解失去自我後所要面臨的恐懼。身體腐朽，人類變成食物，吞食著和自己一樣是人類的人，這會是怎麼樣的煎熬？

那些氏族是被自己的血吸引過來的，只因他是王族，只因他流著純正原生靈的血，所以才會害老闆的麵店被破壞，老闆娘差點失去性命。無名早就警告過他了，但他卻沒有聽進去，他的自以為是造成了現在這種局面。他該怎麼辦？

“到頭來，錯的還是我自己啊…”踢踢腳邊的石頭，霧辰吸吸鼻子，把快流出來的淚水忍回去。因為一些事就哭鼻子，他還真是小孩啊。

又踢飛一塊石頭，霧辰失落的轉身，抬眼，就看到階梯下方，那本不該出現在這的人。霧辰看著無名一愣，咬住嘴，鼻酸的更嚴重了。

無名抬頭無聲看著他，看著那個比自己還稚嫩的人，在心裡默默嘆氣。把手上的外套暫時放在階梯上，無名朝霧辰展開雙臂，和他同樣顏色的一隻眼帶著不易察覺得溫柔和心疼。

看到他這樣的舉動，霧辰在也忍不住即將潰堤的淚水，他哭著跳下階梯，三步併作兩步撲到無名懷裡，開始哭。無名無聲抱緊這沒有他個頭高的人，輕拍他的背讓他順氣，也安慰他。

這個人，不管出生多高，身上背負著多強大的血緣，終究只是個孩子。因為王族發生巨變被迫離鄉來到陌生的地方，在陌生的環境被迫成長。不管那段時間他讓自己成長多少，他的心理終究還是孩子，有太多的事他不明白，也難以離解這充滿黑暗的世界。

霧辰繼承了霧雲的光，但他卻不了解黑暗。那爾虞我詐的世界，真希望他永遠不要明白。那對他太殘酷，就如同被曾經待自己極好的人恐懼一樣。

無名抱緊霧辰，閉上眼在心裡說：霧辰，我保護你不只是因為你是我侍奉的主上，更不單是對那個人的承諾。更深的原因是因為，你是我的弟弟啊……

就算只有一半血緣，你也是我無名的弟弟。

我不希望你受傷啊…

不遠處，道格，傑茵，拉格，薩斯和諾斯站在那兒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心裡是安慰，他們兩個總算和好了。道格看的很高興，至少霧辰會知道，其實無名比們任何人都關心他，擔心他，更希望他能夠變強。

霧辰完全承襲了霧雲的光明，但他卻不夠成熟，無法感覺出相應的黑暗。要完全發揮出光的力量就必須了解黑暗，但這卻是殘酷的，因為黑暗總是兇惡的。思及此，道格不禁想，霧雲當初會對修羅．靈產生興趣，或許就是因為他的黑暗吧。若非如此，那向來無波動的第二殿將軍豈會輕易動情。

隱在帽子下的眉擰了擰。道格鬆開眉頭，看看還在流鼻血的薩斯，他從口袋裡掏出衛生紙，拉過薩斯給他擦鼻血，然後把衛生紙捲成筒狀堵住他的鼻子，幫他止住鼻血。

道格又抽出衛生紙，拉過拉格摘下他的帽子，皺眉看著頭破血流的弟弟，道格把衛生紙按在他的傷處幫他止血，很心疼。這回拉格遇上兇女人，還下手不留情的。瞧，都把人打得頭破血流了，弟弟啊——

這邊道格正在心疼弟弟受傷，那邊無名放開霧辰，拿過帶來的外套給他披上。霧辰吸吸鼻子，抬手把臉上的淚痕擦掉，自己把外套穿好。無名看看他，道：“走吧。”

霧辰沒說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無名看他一眼，朝他伸手。看到伸過來的手，霧辰很驚訝的抬頭，看著無名面無表情的臉，他突然明白了什麼。握住那隻比自己大些的手，霧辰對他揚起大大的笑臉，雖然眼睛還紅紅的。

無名看著他，收緊手轉身，牽著他往道格的方向走。壓低的帽子下，嘴角揚起小弧度。

道格看他們走也跟在後面，四兄弟見大哥走了也跟著走。七個人就這樣從公園往郊區走，回到他們的窩—廢棄工地。後面，在他們離開時，午夜十二點的終敲響，噴水池的水往上空噴灑，下方池水中的燈光照著噴灑的水，顯得十分美麗。

聽到了鐘響，無名回頭，霧辰回頭，五兄弟也回頭，同時看著噴灑的水池。這樣的景象他們並不常見到，這次公園難得沒人，他們也得以近距離看噴水池灑水，想想也是難得的經驗。

如果，每天都能像這樣該有多好啊……

把心裡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去，道格低頭看無名，無名抬眸看他一眼，牽著霧辰轉身離開。道格低低一笑，帶著弟弟們跟上，跟著他們一同回到廢棄工地。

累了一天又打了一架，拉格和薩斯一躺下去就睡死，道格，傑茵和諾斯等了會兒才睡著。不過要說睡得最熟的人是誰，那個人非霧辰莫屬。打了一架，雖然有失落和難過，但令他高興的是他和無名和好，也發現了他另一面。

其實無名並沒有他表面看上去那麼冷淡。

這是霧辰的新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