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與黑暗同時對立時，在兩方交會的你最後會選擇哪一方？是步入光明，還是行走黑暗，亦或是游走兩方？

選擇，一念思量。

睜開眼疲憊地看著外頭照入的光，霧辰縮在角落呆呆看著灑在地上的碎光，低頭看自己的手，上面已經沒有血跡，一如既往的蒼白。

那夜的事彷彿是場夢，幾乎不接近真實，但霧辰卻十分明白，那是真的。不管是和火焰交會時的灼熱還是揮舞大劍砍到東西的真實感，還是沾在手上的鮮血的溫熱濕黏，這些都是真實的。

他真的，動手殺了人了。

以往對付兩家人時，道格他們總不讓他落單，也不讓他殺人。通常在他把人打退後，道格或是拉格他們就會先一步把人解決，根本沒有他出手的機會。那天向傑茵和薩斯提出想獨自應付時，一方面想磨練自己單打獨鬥的技巧，一方面也是想知道殺人究竟是怎麼樣的感覺。

但實際做了之後才知道，原來那種感覺這麼複雜。

有喜悅，有悲傷，有自責和猶豫。多種感覺迎面襲來，讓他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但為了生存，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望著地上細碎陽光發呆到傍晚，霧辰動動僵硬的身體，起身，沉默無聲的離開。在他離開後，拉格和道格走了出來，眼裡是擔心。

傑茵，薩斯和諾斯隨後出來，他們和兄長一同看著霧辰離開工地的身影，傑茵和薩斯眼底是自責和擔憂，他們又怎會看不出霧辰的複雜。

無名隨後出來，看了他們一眼，道：“別管他，過些天他自己就會走出陰影了。”說完走到窗邊的貨櫃箱邊坐著，道格忍不住喊：“無名……”

“道格。”打斷他，無名很認真的說：“該是讓他成長的時候了。我們，不可能保護他一輩子。我們答應了他要保護霧辰，不只是因為他的身分和承諾，霧辰本身也是關鍵。但他終究是王的兒子，該有的成長不能少，他的實戰經驗和心理都需要長大。”

“他已經不是個需要人時時保護的孩子了，道格。”

“……”道格動動嘴，最後還是閉上。無名說的這些他都明白，但是，霧辰畢竟是個孩子，因環境的變化逼迫他成長已經是很殘忍的事，如果現在又放讓他不管……他很擔心。

無名沒再說話，他躺下來，看著外頭的月亮沒說話。拉格和薩斯不放心，跟了出去。傑茵動動，但最後還是沒去。諾斯走到兄長身旁，拉拉傑茵的袖子，仰頭看他沒說話。傑茵低頭看弟弟，從他銀白混濁的眼睛深處看出了他對霧辰和無名的擔憂，這也是傑茵最擔心的。他拍拍弟弟，帶他到貨櫃箱上坐下，沒說話。

一路沉默地來到拉麵店，霧辰開始一天的忙碌，只是他今天明顯不在狀況內，頻頻出錯，老闆見了也沒多說什麼，反而寬慰他別在意。知道自己狀況不佳，霧辰決定到後面幫忙，不給本來就忙碌的老闆和老闆娘添忙。

洗著碗盤，霧辰失落地嘆氣。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懦弱了？還是說，他本來就是這樣？

也是，他本來就是一直處於無名他們保護下長大的，不是第一次戰鬥，但殺人卻是第一次，所以他迷惘了。

殺人，真的是好的嗎？或許這樣是為了保護自己，但對對方的家人來說卻是難過的，仇恨也不斷產生，無法消彌永無止盡。

想到這，霧辰不禁想起導致王族覆滅，讓氏族淪落到他界流浪的罪魁禍首，修羅．靈。對他，霧辰既怨恨又恐懼，或者說，經歷那天劇變的人都對他有著難以言喻的恐懼，不管是無名還是道格五兄弟，還是他，都一樣。

思及此，腦海中不由自主出現那天的事。黑暗的氣流襲捲，壓倒性的實力，不容忽視的強悍戰力，還有，那無法殺之的人。充滿死氣，沒有溫度的嘴角上仰，露出一抹冰冷無情的笑，但這卻是內心最深恐懼的夢饜。

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霧辰想止住卻停不下來，腦中滿滿都是那令人恐懼的笑臉。猛地抓住手腕，霧辰看著自己顫抖的手，咬牙。

光是想到就抖成這樣，萬一在未來的某天和他再次面對面，那時候不就只能任人宰割？不，他不要，他不要這樣！

“嘩啦！”刺耳的破碎聲讓他從恐懼中脫離。霧辰低頭呆呆看著洗手台中破碎的碗，一時反應不過來。

躲在儲藏室的拉格和薩斯想出去，但隨之而來的腳步聲阻止他們的動作。聞聲而來的老闆娘快步來到廚房，她看到霧辰呆呆看著台中破碎的碗，急忙走過去：“小兄弟沒事吧？我聽到碗碎掉的聲音。”

“啊！”猛然回神，霧辰看著碎掉的碗，急忙去撿：“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來收拾吧…”說完就伸手去撿。

老闆娘見他緊張急忙安撫：“沒事沒事。倒是你，有沒有嚇著？那個你別撿了，萬一受傷就不好了。”

“沒事的。”霧辰回頭對老闆娘一笑，但悲劇就這樣發生了。手指被玻璃碎片劃破流出血，霧辰的笑臉一僵，頓時灰暗了。

“哎，都流血了！玻璃別撿了，我去給你拿藥，等著啊。”老闆娘安慰他，然後轉身往前面去，拿藥箱。

霧辰失落地看著自己受傷的手，放到嘴裡吸吸，把血弄掉。本以為只是單純的割傷，但霧辰怎麼也沒想到這樣竟會引來危機，而這危機還是同為氏族的成員所引起！

“嗷嗷嗷嗷！！！”恐怖的吼叫聲伴隨門板被打飛的聲音響徹整個拉麵店，不明所以的客人聽到巨響立刻尖叫著往外逃竄。老闆一愣，急忙往後面跑去，但人太多，都被往外擠出去。

廚房後，霧辰額頭淌下汗水，謹慎地看著眼前這闖進來，雙眼變的銀白混濁，身體也有部分腐朽的氏族成員，小心的挪動腳步。對方的眼睛直盯著霧辰，他吸吸鼻子，眼睛因聞到血味而瞇起。霧辰不明白他是怎麼突然到這的，他記得氏族不會這樣突然闖入，還和同族人對上。

顯然霧辰是想不出對方到來的原因，但拉格和薩斯卻很清楚。被關在儲藏室的他們在聽到聲音後立刻就要開門闖出去，但被打飛的門板卻卡住了儲藏室的門，導致他們一時打不開門，無法出去。

而在前面房間拿醫藥箱的老闆娘也聽到這聲音了，她抱著醫藥箱往廚房衝，剛進去就看到一片狼藉的廚房和被踢壞的門。她一愣，抬頭看到霧辰，急忙喊：“小兄弟！”

霧辰在老闆娘進來時也注意到她了，正要示意她別出聲，對方就這麼喊了。和霧辰對立的男子立刻被聲音引過去，對著老闆娘張口咆嘯：“吼喔喔喔喔！！”

“呀——！！”老闆娘被嚇的尖叫，男子五指成爪就往老闆娘脖子抓去，“住手！！”霧辰見狀立刻身形一閃，使出瞬身之術在眨眼間來到老闆娘身前，抬手就要擋下攻擊。

“碰！！”這時，儲藏室的門被猛地打飛，劇烈的聲音引起男子的側目。儲藏室裡，薩斯率先衝出一把撞飛男子，拉格則是閃身來到霧辰面前保護他。

“薩斯！”霧辰扶住暈過去的老闆娘，看到薩斯和男子在地上凶暴地扭打，不禁大喊。

“嗷嗷嗷！！”被薩斯壓制在下的男子憤怒咆嘯。

“吼啊啊！！”壓制住對方的薩斯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揮出一拳，薩斯重擊對方的臉。男子吃痛，一腳踹在薩斯肚子上把他踹飛。薩斯碰的一聲撞在本就壞的差不多的門板上，把門撞得更加支離破碎。男子衝過去壓在薩斯身上，掰住他的脖子就要扭斷。

但薩斯豈有這般簡單。他是誰？他可是王座下的貼身侍衛之一！這麼容易被打倒說出去會被人笑話！

在脖子被扣住後，薩斯雙手抓住儲藏室的門框，一使勁，背著男子就這樣站起來。反手扣住男子頭顱，一用力，在薩斯的怒吼和男子的吼叫聲中，男子被抓著頭顱甩出去。而本來被扣住脖子的薩斯毫髮無傷，只是被對方在脖子留下血痕而已。

兩人又扭打在一起，拉格眼見對方被薩斯壓制住暫時管不到他們，也不管暈過去的老闆娘了，他一把抱起霧辰就衝出去，但屋外的情況卻比室內更棘手！

抱著霧辰，拉格擰眉看著站在屋簷上的氏族成員，額角流下一滴冷汗。

五個…不對，是六個。居然有六個氏族成員被霧辰的血吸引過來，這下情況不妙。

“拉格，他們是…”霧辰也看到那些氏族成員了。拉格按住他的頭，把他的臉埋在自己肩窩，不讓他看。霧辰心裡有疑惑也有不安。氏族成員為什麼會突然都來了，是被什麼吸引過來的？

低看著自己仍在流血的手，霧辰一愣，恍然大悟。

是血！他們是被他的血引過來的！但為什麼？！

不給霧辰想清楚的時間，那些氏族成員已經展開攻擊。六人中的唯一女性率先出擊，她俯衝而下，朝拉格襲來。拉格見狀立刻抱緊懷裡的霧辰轉身，讓自己擋下攻擊。女子見狀一回身，一記回旋踢就打在拉格背上，讓他和剛解決男子正要出來的薩斯撞在一起，往裏頭滾去。

滾到屋裡，撞翻了許多東西後才停下，拉格撐起身看著被他護在身下的霧辰，見他沒有受傷後才和薩斯同時起身，面對站在門口的女氏族成員。

女子雙眼銀白混濁，但她身上卻沒有腐朽。一身性感的露雙肩馬甲裝，白色長裙和黑色長靴。女子一頭的大波浪捲長髮隨風飄逸，但她的眼卻死盯著拉格，應該說——是被他護著的霧辰。

女子伸出手，意思不言而喻。霧辰沉默的看著她，覺得女子似乎和其他失去意識的氏族不太一樣。拉格冷眼看著她，彎腰蹲低身體，和她對峙。女子見狀瞇起眼，緩緩放下手，接著一腳踹翻橫在門口的大鍋，往拉格的方向踢飛過去。

拉格推開霧辰躍上半空，一個迴旋踢把大鍋還給女子，但女子已經不在門口，而是衝到霧辰面前伸手就要抓。拉格抓住她的手，女子提膝擊打他的腰腹，趁著他為了閃躲攻擊不得不鬆開抓著她的手時收回手，抬腿一掃。

拉格彎腰閃過，反身抬腿掃過，然後在女子為了閃躲攻擊時一腳踹在她肚子上讓她後退幾步，撞在隨後進來的氏族身上。

這下子不讓霧辰上場也不行了，儘管拉格不願讓他冒險，但在六對二的狀況下，饒是拉格和薩斯也不行。畢竟對方和他們一樣是氏族而非解倪兩家，層次完全不一樣。

霧辰也深知這點，所以他早做好出手的準備了。看著堵住出口的六名氏族，拉格首先就對上和他對立的女子和其中一名青年模樣的氏族。薩斯一對二，隨意挑了兩個就開打，剩下的兩個就由霧辰來對付。

拉麵店的大混戰就這樣爆發。

拉格和女子戰得昏天暗地，互不相讓，青年的實力也不差，拉格獨自應付兩個實力不明又沒有腐朽的氏族其實很吃力，但為了保護霧辰，他拼了！

那邊薩斯的想法也和拉格一樣。別看他眼睛變的混濁，意識可還保留得好好的，說話不行思考絕對沒問題！

霧辰獨自對付剩下的兩名氏族成員，為了顧及不遠處昏迷的老闆娘，霧辰顯得綁手綁腳。或許是看出他的顧慮，兩人頻頻針對老闆娘迫使霧辰不得不保護她，破綻盡顯。

霧辰也知道這對自己很不利，但他卻不能丟下老闆娘不管，為此他只能連連敗退。拉格也很擔心霧辰，所以在對付女子和青年時也攻擊那兩名氏族，導致他被包圍的局面。

一把被打飛，拉格撞上正把其中一名氏族打飛的薩斯，兩人滾出老遠，撞翻不少東西。

“拉格！薩斯！”霧辰見狀急得大喊，卻被對方尋得空隙打在後背，被打飛出去。

一把掀翻把自己壓著的東西，拉格爬起來時就看到霧辰被打飛，“霧辰！”他跳起來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撲過去接住霧辰，抱著他撞翻桌椅。桌子椅子和沒吃完的拉麵碗盤全撞在一起，現場一片狼藉，但也沒人會去注意。

“拉格…”撐起身體看著護住他的拉格，霧辰很自責。都怪他太婦人之仁，綁手綁腳才會害拉格和薩斯受傷。

拉格摸摸他的頭表示不用在意，霧辰看著他，低頭看著自己還在流血的手，心裡作下決定。

“拉格。”拉住欲起身的人，霧辰在對方的注視中伸出受傷的手指，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下說：“喝的我的血吧。”

“！！”

“拉格，我知道他們的目的了，他們是為我的血而來的。我的血就像解藥，是可以讓氏族恢復意識的解藥。拉格，你的實力在禁錮和逐漸失去自我的詛咒中被壓制，喝我的血讓你自己更清醒，發揮出更強的實力吧。”

“………”拉格神色複雜地看著認真的霧辰，確定他不是在說假話，也清楚他說的是事實後。拉格緩緩低頭，握住他的手腕含住他流血的手指，開始吸吮。

“唔……”感覺體內的血被吸走，這種感覺說不上好。霧辰咬牙忍耐，為了讓拉格能多恢復，他必須忍！

待血止住後，拉格吐出他的手指，眼睜開，仍然是銀白的眼，但卻比以往更清醒。

“嗷嗷嗷！！”女子發出怒吼聲，然後朝這搶她食物的傢伙衝過去，一手抓去。但在這瞬間，一股重力擊打在臉上，女子一愣，在沒有回神時被擊飛，撞在牆上發出聲響。

薩斯停下手看著哥哥，眨眼。剩下的氏族都停手看著拉格，他們開始聚在一起，因為他們知道，這人不一樣了。

站起身，拉格抬頭面對他們。本來死灰的皮膚漸漸有了些色澤，雖然還是蒼白卻不在死灰，有了些生命。

女子從磚頭堆站起身，一雙眼冷冷看著他。拉格同樣看著他，腳一動，在眨眼間和女子纏鬥，吼叫著壓住彼此，開始兇猛的扭打。

薩斯也開始了新一輪打鬥，但霧辰卻沒辦法立刻站起來戰鬥，失去了部份的血讓他虛弱。霧辰必須要有足夠的時間來恢復，薩斯很清楚這點，所以他一個人拼命拖住其他氏族的腳步，但這又豈會成功？

但薩斯不擔心了，因為支援已經抵達。

圍攻薩斯和霧辰的族氏族成員被打飛，有的穿過門落在外頭，有的撞在屋裡的各個角落。

霧辰帶著冷汗的臉抬起，當他看到擋在身前的人後，他愣了愣，輕喊：

“道格……”